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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蛟兒出山

    卻説蘭英見到那晶瑩黑色的圓丹藥,看得驚喜非常“它真是大還魂丹呵!這丫頭有救了!”她取了大還魂丹,喂小芽萊服下,又取過盛水的皮囊,灌了小芽菜幾口清水,再讓小芽菜靜靜地躺着,不到一個時辰,小芽菜面色轉紅,眼睛也能睜開了,少林寺的大還魂丹,真的能起死回生。看湖人更是淚水縱橫,知道自己的女兒再沒有性命之憂了,便轉身而去。

    小蛟兒叫道:“大叔你怎麼要走了?”

    “小夥子,現在我在這裏是多餘的,你和蘭姑娘看着她就行了。”

    蘭英知道他的心意,他是不願意讓小芽菜知道有他這麼一個父親的,在小芽菜的傷未全好時,他更不能使小芽菜傷心和難過。便説:“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料她的。”

    看湖人一聲微嘆,悄然而去。

    小芽菜睜開眼看了看,看貝小蛟兒和蘭姑姑在自已身旁,茫然地問:“姑姑,我沒有死嗎?”

    “小丫頭,你死了會説話嗎?”

    “那,那三個賊人呢?”

    “兩個死了,一個受傷跑了。小丫頭,那個傷你的賊人,先敗在小蛟兒手下,後又給看湖人殺了。”

    “哦!看湖人?他也來了嗎?”

    “來了又走了,小丫頭,你這條小命呀!可以説是看湖人和小蛟兒救你的。”

    “看湖人?看湖人怎麼救了我了?”

    小蛟兒説:“姐姐,是他的大還魂丹救活了你的,要不,我和蘭姑姑都沒辦法。”

    “他真的有大還魂丹?不是毒藥?”

    “噢!小丫頭,你想到哪裏去了!是毒藥,我能讓你服下嗎?”

    小蛟兒又説:“姐姐,蘭姑姑説,是真的大還魂丹,才親手餵你服下的。”

    半晌,小芽菜又看看四周,問:“那,那看湖人呢?怎麼不見的?”

    “姐姐,他見你醒轉來,就走了!”

    “小丫頭,別再説話了,你要靜心下來,摒棄一切雜念,我要運氣給你醫傷啦!”蘭英又對小蛟兒説,“你解開她的穴位吧!同時給我護法,我在給小丫頭輸氣醫治時,不準給任何人走近來,不然,我和小丫頭都會有性命危險,知道嗎?”

    小蛟兒一怔:“蘭姑姑,先將姐姐抱回去再醫治不好嗎?”

    “你不想給我們護法?”

    “蘭姑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攔不了來人,不害了姑姑和姐姐?”

    小芽菜説:“你這麼有本事,連傷我的賊人你都可以打敗他了,怎會攔不住人的?”

    “我沒打敗他呵。”

    蘭英怪異了:“你沒打敗他,他怎麼會坐在地上站不起來的?”

    “我也不知道呵,我想是他太累了吧?”

    “胡説!以他的武功看,也算是武林中的一名高手,就是累了,哪有站不起來的?你沒暗運內力震傷了他麼?”

    “我,我不知道呵!大概是吧!”

    “怪不得夫人説你是個小糊塗,連自己運用內力將人震傷站不起來也不知道,你可以説是糊塗透頂的了!”

    “姑姑,看來我是有點糊塗,我只想掰開他的手,沒想到會震傷了他的。”

    “你沒暗運內勁?”

    “有呀!我只運勁用力要掰開他的手。”

    蘭英感到有些好笑,用力掰開別人的手,和運勁震傷別人,是兩股完全不同的勁力,怎能混為一談的?看來這小糊塗真是糊塗到家了!蘭英怎麼也沒想到小蛟兒身懷春陽融雪功這門絕技,更想不到這門絕技能將一個人的內力吸乾吸盡。她想到的,是小蛟兒的一身內力,比任何人都奇厚。在梵淨山莊,恐怕除了夫人,沒有人能及得小蛟兒。便説:“你這麼糊塗,我真不放心你護法了!”

    “姑姑,天快黑了!不如姑姑揹着姐姐到我巖洞裏給她治傷不更好?”

    蘭英一想也是,天黑了,野獸出沒,自己運功給小芽菜治傷,就算沒賊人來,也有野獸聞來,萬一這小糊塗一時照應不了,自己和小芽菜都有危險,便説:“也好。”

    “姑姑,那我們走吧。”

    蘭英背了小芽菜來到冰湖畔的巖洞,小蛟兒點亮了油燈,説:“姑姑,你給姐姐醫治吧,我鎖上鐵柵,再在外面守着,就不怕有人前來打擾了。”

    因為小蛟兒曾經見過怪影叔叔在山豬洞運功療傷的情景,知道是不準人來打擾的。蘭英微笑:“小糊塗,這麼説,在這方面,你還不算糊塗。好!你在外面給我護法吧!哪怕就是夫人來,也不能打擾我。”

    “姑姑,我知道。”

    小蛟兒到外面去了,鎖上鐵柵,自己便坐在洞口前的一決岩石上,注視着四周。突然,他感到白己體內有一股真氣,似乎不由自己控制,在體內四處亂竄。他奇異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現象,他不明白是什麼原因,暗想,難道我今日累過度了麼?便盤腿運功調息,可是一運氣功,這股真氣更亂竄了,他害怕起來,猛然想到天聖老人傳給自己春陽融雪功的秘訣中説:“一旦發現體內真氣亂竄,須心靜,將這股真氣引入奇經中去,然後再慢慢散於體內的各處穴位上去。”於是小蛟兒便暗運春陽融雪之功。這麼一來,他又誤打誤中。原來他今日不自覺地以春陽融雪之功吸了那個漢子一身內力,在他行動時仍沒什麼異樣,一旦靜下來,這股他人的內力便在他體內不安份了,四處流竄走動。剛好此時他又用春陽融雪之功將這股異體真氣融化過來,散於全身,這樣,他一身奇厚的真氣,又憑空添了一位高手的功力,變得更奇厚渾雄了。所以,他一旦運功完畢,便覺得精神倍添,有一種騰空欲飛的感覺,渾身舒適無比。他暗想:天聖老人這個方法比怪影傳給自己的內功心法更好啊!怪不得他要我千萬不能説出去,原來怪影叔叔的方法治不了,它可以治。難道他老人家輸給我畢生的功力時,已知道我今後會有這種現象?所以才傳給我這個好方法?怪影叔叔傳給我內心法時叫我不要説出去,天聖老人也這麼説,看來一定有它的作用和原因,大概這兩種方法對別人不大適合,或者有不好的地方吧?要不,怎叫我不要説出去?好!我今後就不説出去,以免害了別人。以後我累極了,怪影叔叔的方法治不了,就用天聖老人的方法。小蛟兒仍不知道,一個門派的武功秘笈,尤其是本門派的內功心法,是不能外傳的。小蛟兒不説出去,一是怕害了別人;二是遵守諾言,説過的話要算數。幸而小蛟兒沒説出去,尤其是春陽融雪之功,一旦説了出去,為一些野心家據有,那就為害武林不淺了!可是他這麼一來,不但增添幾十年的功力,而且更給他的春陽融雪功打下了深厚的基礎,他自己仍渾然不覺。

    這時,他的聽力視力更倍於往日了,當看湖人走出草棚時,他便發覺了,而且更發覺看湖人手中挽了一籃可吃的東西,朝自己走來。他一怔:大叔來這裏幹什麼?姑姑正在巖洞裏為姐姐運功治傷,可不能讓大叔接近了。他再靜聽四周,沒什麼響動,更沒有什麼野獸朝自己走來,於是他一個輕縱,悄然離開岩石,迎面攔住了看湖人,問:“大叔,你來看我嗎?”

    看湖人點點頭:“小夥子,我給你帶來一些吃的,温玉她怎樣了?”

    “她沒事,蘭姑姑正在巖洞裏為姐姐運功治傷,叫人千萬別去打擾。”

    看湖人又是—陣激動:“有蘭姑娘為她運功療傷,不一會就會全好了!説不定温玉的武功,比往日更進一層。”

    “真的?”

    “小夥子,夫人跟前的四位姑娘中,以菊姑娘的武功最好,論內力,蘭姑娘卻最純厚了!她以真氣輸入温玉體內,還有不增加温玉的武功的?”

    “這樣就太好了!他日姐姐再碰上惡人,就不怕了。”

    看湖人搖搖頭:“小夥子,江湖上的高手,如恆河之沙,數不勝數,怎説不怕的?正所謂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以温玉目前的武功,恐怕還不能在外面走動。”

    “那怎麼姐姐跟隨蘭姑姑他們巡山的?那不危險麼?”

    “這恐怕是夫人在磨練她了。吃一塹,長一智,温玉經過這次教訓,不但使她今後懂得與人交手要小心,不可胡幹亂來,恐怕同時更增加她今後學武的決心。這個丫頭,平日玩心太重,不好好練武,但願她經過這次生死教訓,知道學武的重要,不再貪玩了。”

    “大叔,你這麼好的武功,怎麼不教她?”

    看湖人苦笑一下:“我這點功夫,連四位姑娘我也戰勝不了,怎配教她?小夥子,看你今日出手,似乎沒學過什麼拳腳功夫的。”

    “大叔,我是沒學過功夫。”

    “小夥子,你有這麼一身的內力和輕捷靈敏的身段,要學任何上乘武功,可以説是輕而易舉,夫人她們目前不傳你武功,恐怕有其他原因。好了!小夥子,我不過去了,這一籃吃的東西,你帶回去和她們一塊用吧。”

    小蛟兒接過籃子,看着看湖人離去,心想:夫人她們目前不傳我武功,恐怕有其他原因,什麼原因呢?難道夫人她們也知道我父母是壞人麼?擔心我學了武功幹壞事?可是他跟着一想,夫人他們怎會教我武功呵!你只是這裏的一個奴僕,我要學武功,不是異想天開麼?夫人不殺我已算好了,還想學武功?但願八年之後,自己有命離開梵淨山就好了!小蛟兒想到這裏,微微嘆了一聲,快快地提着籃子走回來。

    小蛟兒回到巖洞口時,蘭英已為小芽菜治傷完畢。小芽菜不但完全恢復過來,一雙秀目更帶神采,她跳下石牀,喊道:“小蛟兒,你開鐵欄柵呀!”

    小蛟兒慌忙應着,一邊開鎖,—邊問:“姐姐,你全好了嗎?”

    “全好了!這都多謝蘭姑姑。我也多謝你啦!”

    “不!不!姐姐,你應該多謝大叔才是。”

    蘭英也説:“小丫頭,你是應該多謝看湖大叔才是,沒有他的大還魂丹,我和小蛟兒怎麼也救活不了你。”

    “好!我以後多謝他就是。可是,他哪裏弄到這麼多的大還魂丹呢?小蛟兒,你吃了一顆,現在我又吃了一顆,不知道他還有多少顆呵!”

    “姐姐,僅有一顆,還是他珍藏了十幾年的。”

    “一顆?怎麼你吃了一顆,我又吃了一顆的?”

    “姐姐,大叔給我的那顆沒有吃。”

    “沒有吃,那你為什麼騙我説它了的?為這件事,我還告訴了竹姑姑哩。”

    “姐姐,我不是騙你,我是怕大叔不高興。”

    “不高興?他不高興什麼?”

    “不高興我不吃呀!大叔送東西給人,要是不接受,他會認為瞧不起他而生氣。我怕他生氣,所以在你面前説吃了。不過,姐姐,幸好我沒吃,不然,就救不了你啦!”

    蘭英問:“小蛟兒,你為什麼不吃呢?”

    “姑姑,我感到它太珍貴了,捨不得吃。”

    “你知道它能起死回生?”

    “我不知道。大叔珍藏了那麼多年,一定是很珍貴的,我怎捨得吃?所以,我將它留了下來。”

    蘭英説:“看來這也是鬼使神差,讓這顆大還魂丹救了他……”

    小芽菜奇怪,問:“姑姑,你説救了他?”

    蘭英連忙轉口説:“小丫頭,我是説他救了你,使你和你媽今後對他好一點,不等於也救了他麼?因為好心才有好報呀!”

    “嗨!夫人説,施恩莫望報,望報莫施恩。望報的人,恐怕用心就不大好。”

    小蛟兒忙説:“姐姐,你別誤會,大叔不是這樣的人,他根本沒想到這顆大還魂丹會救了你,他還以為我吃了哩!”

    “你怎麼知他不是這樣的人?他難道不望你報答他嗎?”

    “姐姐,我知道,大叔給我的大還魂丹,恐怕是感激我那夜出面救了他的。”

    蘭英點點頭:“小丫頭,施恩莫望報,望報莫施恩,固然,施恩的人,不希望人報答,但受恩的人,可不能不報答呀!所謂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才是君子所為。再説,我們也不能一本通書讀到老,老是以過去的目光去對待看湖人。以他近幾個月的行動,看來他的確是洗心革面,在重新做人了。”

    “姑姑,我感到大叔是個好人,你看,他還為我們送吃的。”小蛟兒將籃子揭開,裏面有酥炸魚、烤山雞、臘山豬肉和三大包的荷葉糯米飯。

    蘭英説:“這飯菜可豐富呵!也難為他了!小丫頭,我們吃吧。”

    “姑姑,你不怕這飯菜裏有毒嗎?”

    “小丫頭,你怎麼疑心這般重的?”

    “姑姑,我媽媽砍斷了他的一隻手一隻腳,又折磨了他這麼多年,他沒半點怨恨麼?姑姑,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小蛟兒心裏説:芽菜姐姐,他是你爹呵!怎會毒害你的?蘭英説:“小丫頭,在外行走江湖,你這樣小心是好的,但對看湖人,我們可一百個放心,他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用毒藥來害我們。”

    小芽菜還是不放心,拔下自己頭上的銀簪在飯菜中試了試,見銀針沒變色,才放下心來。蘭英笑問:“小丫頭,這下我們可以吃了吧?”

    “可以了。姑姑,你別笑我,我媽説過,什麼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不可太過相信人,尤其是男人。”

    蘭英問:“對小蛟兒,你相信不相信?”

    “他呀!我也不大相信,他明明沒吃過大還魂丹,騙我説吃了,我還能相信他嗎?”

    “你這小丫頭,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們快吃飯吧,吃完了,也好趕回去,不然,夫人會打發人出來找我們了。”

    在吃飯時,蘭英又問小蛟兒:“你的凌空攝物掌練得怎樣了?能不能抓到魚?”

    “姑姑,抓是抓到,可是抓上來的,都死了,沒一條是活蹦蹦的。”

    “小蛟兒,你是用勁不對吧?”

    “我可是依照竹姑姑教我的方去去抓的。”

    “方法是對的,但一個人的內力有強弱之分,你應該多用陰柔的暗勁才行。”

    “多用陰柔暗勁?那不同於竹姑姑教我的方法了?”

    “小蛟兒,你要明白,你練的內勁,與竹妹練的不同,竹妹是女子,練的又是陰柔一路的內功,幾乎一出手,就是一股陰乘之功,而你練的,是陽剛一路,恐怕一出手,就是一股陽剛的猛力,你只注意用勁的大小和強弱,強了魚會死,弱了,魚又中途掙脱溜了。你應該加強陰柔之勁才是。學本領嘛,不能依樣畫葫蘆,應根據自己的所長所短,靈活運用,才能有發展。墨守成規,依樣畫葫蘆,是最沒出息的,懂嗎?”

    蘭英不愧是地賢夫人四大女伴中內功較高的一個。她一席話不但點醒了小蛟兒,更對小蛟兒今後練武起到深遠的作用和影響,使他後來終於成為武林中的一代怪傑。

    小蛟兒大喜,連忙拜謝蘭英,説:“多謝姑姑的指點,小蛟兒明天就下湖試試多用陰柔之勁的方法。”

    跟着,蘭英又教小蛟兒如何運用陰柔暗勁,小蛟兒默默記在心裏,並且暗暗試練了一遍。心想:這樣,真的能使鯉魚不傷也不會溜掉嗎?蘭英似乎從小蛟兒的眼神中看出他心中的疑問,一笑,對小芽菜問:“小丫頭,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呀!”

    “吃飽了,你出去給我捉只鳥兒回來。”

    小蛟兒奇怪:“姑姑,捉鳥兒幹什麼?”

    “我想玩玩呀。”

    小蛟兒更糊塗了,不明白蘭姑姑為什麼無端端要捉鳥兒來玩,便説:“姑姑,姐姐的傷剛好,我去捉吧。”

    可是小芽菜早已縱身出去了,不一會,小芽菜便捉了一隻翡翠色長嘴的鳥兒回來。這種鳥兒,經常在江邊湖畔啄食水面遊動的小魚,俗稱“釣魚郎”。小芽菜將鳥兒交給了蘭英。蘭英笑對小蛟兒説:“我玩一個把戲給你看好不好?”

    小蛟兒又茫然了:“姑姑要玩什麼把戲?”

    “我將這鳥兒放在掌中,它卻飛不掉,你信不信?”

    “姑姑,這可能嗎?”

    蘭英一笑不語,真的將鳥兒放在掌中,鳥兒振翼而飛,可是怎麼也飛不了,飛了飛,又落在蘭英的手掌上,停了停,又振翼欲飛,不管這鳥兒怎麼掙扎想飛走,老是在蘭英掌上兩三寸的上空飛不出去,小蛟兒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姑姑這是什麼把戲?這鳥兒怎麼飛不走的?”

    小芽菜笑着説:“小傻瓜,這就是蘭姑姑剛才教你的陰柔之勁。鳥兒在蘭姑姑陰柔掌力的吸引下,怎飛得走呢?”

    蘭英説:“小蛟兒,你來試試。”

    “姑姑,我怕不行。”

    小芽菜聳聳鼻子:“真沒出息,還沒試,就説不行了,你怎麼這般沒信心呀?”

    “姐姐,這鳥兒飛走了怎麼辦?”

    “你不能捉回來麼?就算它飛了,又不用你賠,你怕什麼的?”

    小蛟兒一想也是,便説:“好!我試試。”

    蘭英説:“你用我教你使用的陰柔暗勁,別緊張,一次不行,來第二次。”説時,她將鳥兒放在小蛟兒掌中,説,“小蛟兒,運勁,我放開手了。”

    “姑姑,你放手吧。”

    蘭英一放手,鳥兒停在小蛟兒掌中卻一動也不動了。小芽菜説:“你用這麼大的暗勁幹什麼呵!”

    小蛟兒慌忙鬆勁,鳥兒“撲”的一下,竟飛走了。蘭英身形一晃,將飛走的鳥兒又捉了回來。小蛟兒有點沮喪地説:“姑姑,我真的不行。”

    “不要緊,再試試看。”

    小蛟兒一連試了幾次,最後才將鳥兒吸在自己掌中,讓鳥兒振翅而起,欲飛卻飛不掉,他驚喜不已:“姑姑,我行了!”

    “小蛟兒,行呵,明天你就用這股掌力下湖去捉魚吧,我們也該走了!”説完,蘭英便偕同小芽菜走了。

    小蛟兒又獨自一人在巖洞裏試了幾次,鳥兒在他掌上兩三寸高的空中振翅而飛,卻怎麼也擺脱不了他的掌力,他覺得怪好玩的,有趣得很。玩夠了,才將鳥兒放走。

    第二天,小蛟兒滿懷信心地下湖去捉魚了。由於他昨天無意中獲得了一位高手畢生的功力,再加天聖老人畢生的功力,這時他體內的真氣真是奇厚無比,他一試之下,竟然將—條活生生的金色大鯉魚吸到掌中了,這條大鯉魚在他掌中潑喇亂跳,可是怎麼也跳不回水中。小蛟兒一時高興得忘情地在湖面跳起來,“卜通”一聲,連人帶魚一齊跳進湖水中去了,他索性在水中跟魚兒玩起來,不再擔心交不出魚了。也玩得正高興時,驀然感到有一股極強勁的吸力即將自己像魚兒一樣從水中吸了上來,然後又狠狠地摔在岸邊上。他還不明白是什麼一回事,正想跳起來,突然又是一縷凌空而來的凌厲指勁,封了他的幾處穴位,令他不能動彈。小蛟兒大驚,心想:我這下完了,一定是來了幾個可怕而本事極好的賊人,説不定是昨天黃昏時那三個賊人的同夥,來為賊人報仇了!他正想大喊看湖人小心,可是一看,在他眼前出現的竟是梅姑姑和竹姑姑。他愕然地問:“姑姑,這是怎麼回事的?”

    梅英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吶,我們還以為湖底潛伏着一個賊子哩。”

    “姑姑,你們沒看出是我麼?”

    “在湖底下,誰看出是你了?”

    “姑姑,現在你們知道是我了,快放我起來吧。”

    “不行哪!你是夫人用掌力吸上來的,穴又是夫人封的,我們解不了!”

    “夫人?夫人來了麼?”

    “要不是夫人,誰有那麼大的掌力將你從湖裏吸上來?”

    “姑姑,你們代我求求夫人,放我起來好不好?”

    “好是好,不過夫人到草棚去看那看湖人了。”

    “那,那我怎麼辦?”

    一直在旁微笑不語的竹英這時笑着説:“小蛟兒,對不起,我們現在只好暫時將你當賊人辦了。”

    “當賊人辦?竹姑姑,你不是弄錯了吧?”

    梅英眨眨眼睛説:“我們沒弄錯,誰叫你千不挑,萬不選,偏偏挑選了夫人來冰湖的時候,卻跳進湖裏去玩,不將你當賊人辦又當什麼辦了?”

    小蛟兒給弄得啼笑皆非:“姑姑,我可不是賊人呵!”

    “小和尚,沒辦法啦!你只好暫時噹噹賊人吧!”

    小蛟兒感到梅姑姑簡直不可理喻,自己明胡不是賊人,怎麼要暫時當賊人了?世上有這麼糊塗的事嗎?他轉向竹英求道:“竹姑姑,你幫幫我,向夫人説説吧。”

    梅英説:“你求她也沒有用。”

    “怎麼沒用的?”

    竹英説:“小蛟兒,的確求我也沒用,夫人不來,誰也不敢放開你。”

    “那,那,那我一直躺在這裏了?”

    “躺在這裏,不是很舒服嗎?”

    小蛟兒心裏感到好笑,給人點了穴,躺着不能動,還舒服嗎?要不,你來躺躺,看舒服不舒服。

    梅英又説:“你不想躺也好辦,我們就將你捆起來,綁在樹下也好。”

    “怎麼要將我捆起來了?”

    “因為你現在是賊人,既然是賊人了,不捆起來,那不讓你跑了?”

    “不,不!姑姑,我還是躺在這裏的好。”

    “你當然好,我們可不好了!”

    “姑姑怎麼會不好呢?”

    “你躺着蠻舒服的,可我們卻要一直站着看守你,不辛苦嗎?”

    “姑姑,你們可以坐下來呀!”

    “坐下來?要是給夫人看見了,不罵我們偷懶嗎?”

    “那,那你們説怎麼辦?”

    “最好還是將你捆在樹下,這樣,我和竹妹妹就可以放心走開了。”

    “你們還怕我跑麼?”

    “很難説,你內力那麼奇厚,説不定轉眼之間,就能衝開被封的穴位逃跑了。”

    “姑姑,我怎麼會逃跑呵!”

    “你的話我們信不過,你騙過小芽菜,説你服過了大還魂丹,結果你沒服,還害得我們白白為你擔心一場。”

    小蛟兒一下沒話説了,看來在她們面前,半句假話也説不得,只好説:“姑姑,你們要捆就捆好了。”

    “小和尚,這可委屈你啦!”

    梅英真的將小蛟兒提到一棵樹下,準備找藤蔓將小蛟兒捆起來。小蛟兒感到世界上最滑稽的事不過如此了,明明她們知道他不是賊人,卻將他當賊人辦,明明知道他不會跑,卻又要將他捆起來。

    一直在旁抵着嘴笑的竹英這時説話了:“梅姐姐,你別再逗小蛟兒了,就讓他坐在這樹下吧!”

    “哎!竹妹,這小和尚跑了你擔當得了嗎?”

    “他不會跑的。”

    梅英笑道:“竹妹,我知道了,你頂心痛這小和尚的,因為你傳給了他凌空攝物掌,將他當成你半個弟子了。”

    “姐姐,難道你沒傳給他掌沿刀麼?何況他還曾經救過你一次哩!”

    “好啦!那我們不捆他就是了。小和尚,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小蛟兒茫然問:“吃東西?”

    竹英問:“你吃飽了?”

    “沒,沒有,我一早起來,就下湖練捉魚,沒吃過什麼。”

    “那你問什麼?梅姐姐身上帶有好吃的東西哩!”

    “我,我,我是個賊人,能吃嗎?”

    梅英和竹英都笑了起來。梅英説:“賊人也可以吃呵!就是監牢中的囚犯,也有囚糧哩!不吃,你餓死了,誰負責?”

    竹英説:“小蛟兒,快過來吧。”

    “姑姑,我給封了穴,不能動呵!怎麼走得過去?”

    “怪不得夫人説你是個小糊塗,蘭姐説你是個小傻瓜,剛才梅姐已暗示給你,説你內力奇厚,可以衝開穴位,你怎麼不運氣衝開被封了的穴位?”

    “我,我,我衝開了,夫人不惱嗎?”

    “夫人喜怒無常,惱不惱我們就不知道啦!”

    小蛟兒本想運氣試試自己能不能衝開穴位,聽梅姑姑這麼一説,嚇得又不敢運氣衝穴位了。

    竹英説:“梅姐,你別再嚇這小糊塗了,越嚇他就越糊塗。”轉對小蛟兒説,“你總不會要我來給你拍開穴位吧?”

    小蛟兒對梅英的説話不敢相信,但竹英的話,他相信了。於是他運氣衝被封的穴位,片刻之間,便衝開了,他跳了起來:“姑姑,我衝開啦!”

    梅英不由與竹英相視一眼,暗想,這小鬼內力之奇厚,恐怕在當今武林中少有。竹英説:“那就過來吃東西呀!”

    梅英真的從皮囊中掏出一些精美的、糕點美食來。小蛟兒一邊吃一邊問:“姑姑,剛才你們是故意逗我的吧?夫人沒有來?”

    “誰説沒有來的?”

    “那,那夫人呢?”

    “我們不是説去了草棚嗎?你不信,你試試運氣凝神傾聽,聽聽夫人有沒有在草棚裏。”

    “那,那剛才夫人真以為我是賊人,將我從湖水中吸了上來?”

    “夫人沒你這小糊塗這麼糊塗,她早聽出是你了。要是你真的是賊人,試問,你還有命麼?她不將你摔死,也會摔得你經斷脈裂,一生成了廢人。”

    “夫人為什麼要將我從湖裏吸上來呢?”

    梅英説:“你這小和尚問得奇怪了,你不問問你自己,夫人為什麼將你從湖裏吸出來?”

    “我,我不知道呵!”

    竹英説:“小蛟兒,你為什麼不在湖面上練攝物掌力,跑到水裏幹什麼?所以夫人才惱你貪玩,要我們好好教訓你。”

    “姑姑,我沒貪玩呵!”

    “那你跑到湖裏幹什麼?”

    “我一時高興,掉進湖裏去了!”

    梅英問:“高興?你怎不掉到深山大谷中去?”

    “這……”

    “在湖裏跟魚兒一起玩,還有不高興的?你怎不掉進深山大谷裏,跟猴兒,兔兒一塊玩,那不更高興嗎?”

    “姑姑,我説的是真的啦!”

    “蒸的?還煮的哩!我只聽説有人失足落水,或者不小心落水,沒聽説過高興也會落水的!除非他是個糊塗蛋。”

    “姑姑,我是一個糊塗蛋。”

    竹英不由笑起來:“你怎自認是個糊塗蛋了!”

    “我要不是個糊塗蛋,我就不會高興得跌落湖裏了!”

    “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蛟兒將當時的情況一説,梅英又打趣了:“原來世上真有你這麼一個糊塗蛋的。”

    竹英卻問:“你真的能將魚活生生地吸到掌中了?”

    “姑姑,是真的,我可以試一次給你看。”

    説話間,地賢夫人一行人在湖的那邊叢林裏轉出來了,她身後還跟隨着林嬸、蘭英、小芽菜等人,朝他們走來。梅英、竹英連忙站起來迎接。小蛟兒也跟着站起來,卻不敢過去。

    地賢夫人目光嚴厲地掃了他一眼,問梅英、竹英:“你們給這小糊塗拍開穴位了?”

    “夫人,是他自己衝開的。”

    地賢夫人略感驚訝,因為在她的獨門點穴手法下被點過穴的人,哪怕是武林中的任何高手,也不可能自行衝開,不躺上一天不會自解,這小鬼居然能自行衝開了!這不能不使她有點愕然。但面色冷酷如故,説:“那麼説,他可以不聽話了,要飛啦!”

    竹英婉轉地向夫人稟告了小蛟兒的情況,夫人“哼”了一聲:“高興得忘情掉落湖中就可以寬恕了嗎?那他以後高興得忘情給人殺了頭也不知道了!一點點成就,就高興若此,還有什麼用?你這麼寬容他,不有錯麼?”

    “是!夫人,婢子知錯了。”

    小蛟兒見竹姑姑因自己受到夫人責備,渾身不安,他挺身而出:“夫人,這都是小蛟兒的錯,不關竹姑姑的事,要罵,你罵我吧。”

    竹英急忙輕叫一聲:“小蛟兒……”意思是叫小蛟兒不要去頂撞夫人。

    地賢夫人盯着他:“不錯!你很有勇氣呵!”説時,衣袖一拂,頓時一股凌厲無比的勁力,將小蛟兒拂飛,跌落一丈多遠的湖水中去了!當小蛟兒從水底浮出水面時,又被夫人一股強勁的吸力,將他從水中吸起,摔到岸邊上。這一摔,比先前一摔的勁力強多了,幾乎將小蛟兒摔暈了。他急運氣調息,然後慢慢爬起來。

    眾人一看,又有些驚喜和訝異了。她們都認為,小蛟兒給夫人這麼一摔,準有兩天要躺在牀上爬不起來,可是他在片刻間便爬了起來,內力的深厚,又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大家都不知道,小蛟兒昨天黃昏又獲得了一位高手畢生的功力,使他有一身與眾不同的奇厚真氣護體,摔不死,跌不傷,幾乎像民間傳説的土狗星一樣,哪怕給人打得奄奄一息了,只要一接觸地面,聞到泥土的氣息,又活了過來。

    夫人盯着他問:“我這樣摔你,你服不服?”

    小蛟兒一咬牙:“不服!”

    “你沒有錯?”

    “小蛟兒只是—下不小心,跌落湖裏了,有什麼錯的?”

    “我説你犯了兩個大錯誤。”

    “我怎麼犯了兩個大錯誤?”

    “第一,你既然跌落水中,為什麼不趕快上來?忘了正事不幹,卻去追逐魚羣嬉戲,這是不是錯了?”

    “這……”

    “嗯!?”

    “小蛟兒知錯了!”

    “第二,一點小成就,就忘乎所以,要是以後你有了大成就,高興得不小心,連自己的糊塗腦袋也給人割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這是不是錯了?”

    小蛟兒一下怔住了,他可沒想到這般的嚴重,半晌出不了聲。暗想:是呵!我不應該因高興而忘掉了危險。要是不掉到湖裏,而是掉到深溝懸崖之下,我不就死了嗎?

    夫人又進一步問:“小糊塗!你為什麼不出聲,我説錯了你嗎?”

    “夫人沒説錯,小蛟兒今後不敢了!”

    “唔!既然知錯,你自己説,應該怎麼懲罰?”

    “夫人!你打我好了。”

    “打你,那不輕了?”

    “那,那,那該怎麼懲罰我?”

    “按以往規矩,應砍去你一隻手。但念你初犯,也肯認錯,從輕發落,關閉十天,在巖洞裏面壁思過!竹英,你押他到巖洞裏去,將鐵欄柵鎖起來。”

    小蛟兒急了:“夫人,關我十天,那我怎麼去捉魚?三天後我交不了魚,不是又要處罰我了嗎?”

    眾人一聽,就是連最板面對人的林嫂,都忍俊不禁了,夫人仍不假以顏色:“你還想去捉魚麼?”

    “那,那,那不用我捉魚了?”

    “十天裏,你好好思過,十天後再捉魚。”地賢夫人説完,再也不理他了,帶着眾人而去。竹英説:“小蛟兒,走吧!這十天裏,你可要好好思過。”

    關閉,對小蛟兒來説,並不陌生,在鎖龍幫,他因失手打爛了幫主的一隻瓷杯,不但給鞭打了一頓,也給關在牢裏三天。三天裏,沒人給他送水送飯,幾乎將他活活餓死了,幸而白龍夫人經過,見情不忍,才將他放了出來。

    小蛟兒對關閉並不害怕,何況關在他原來住的巖洞裏,比鎖龍幫關他的地牢不知好多少倍了。他最害怕的是沒人送水送飯,他對竹英説:“姑姑,我關在巖洞裏,有沒有人給我送水送吃的?”

    “放心,餓不了你。不過,你想吃好的,恐怕就沒有了,只能吃鹽水拌飯。”

    “姑姑,有鹽水拌飯就行了。”

    “哦?你倒很知足吶!”

    “姑姑,都是小蛟兒不好,連累了你。”

    “小蛟兒,你真不該挺身出來頂撞夫人,我真擔心夫人一時火起,會砍去你的一隻手。”

    小蛟兒一怔:“她真會砍斷我的一隻手?”

    “你以為我嚇唬你嗎?”

    “我少了一隻手,怎麼去捉魚了?”

    竹英感到可笑,這個小糊塗,只想到捉魚,就沒想到別的。便説:“要是你悔改了,夫人會給你裝上—只假手,同樣也可以捉魚。”

    “裝上假手,那行嗎?”

    “怎麼不行?看湖人因為徹底先心革面,重新做人,夫人已準備給他裝上一隻假手假腳哩!使他行動如平常人一樣方便。”

    小蛟兒簡直不敢相信,假手假腳也能和平常人一樣的方便,那是什麼假手假腳呵!不禁問:“姑姑,這假手假腳是什麼做的?”

    “鐵呀!鋼呀!你以為是真手真腳麼?”

    “那它怎麼會動呢?”

    “這一點,夫人的本事多哩!她裝得跟真手真腳差不多,而且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與人交鋒,不怕人用刀劍砍傷了假手假腳,反而可以用假乒假腳將對手摔飛踢翻,令對手莫名其妙,不知是什麼回事,小蛟兒,你要不要夫人給你裝只假手?”

    “不,不,我不要。我也不想與人交鋒。”

    “不與人交鋒?要是賊人逼你交鋒,你怎麼辦?”

    “姑姑,我可以跑呀!”

    “哎,小蛟兒,這話你千萬別讓夫人昕到了,不然,不但是一隻手,連你的一雙腳,也會砍下來!再説,你這句話,簡直是胡説八道,你也不可能做到。”

    “我怎麼做不到了?”

    “我問你,那夜兩個賊人要殺看湖人,你怎麼不逃跑,反而與賊人交鋒?還有,昨天黃昏,那漢子傷害小芽菜,也要傷害你,你怎麼不溜了?嗯?”

    “噢!姑姑,這不同,這是救人吶!”

    “救人,不與人交鋒,你救得了嗎?”

    小蛟兒一下給問啞了,半晌才説:“姑姑,我不是與他們交鋒,只是想阻止他們。”

    “不動手,你阻止得了嗎?試想,你這麼糊塗,夫人要不要砍下你的雙腿?”

    “姑姑,看來不與人交鋒是不行了?”

    “小糊塗,這句話,你也趁這面壁思過的十天裏,好好去想一下吧!”

    小蛟兒不再出聲了,回到巖洞中去。竹英正想鎖上鐵欄柵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小蛟兒説:“小蛟兒,你有沒有注意芽菜這小丫頭的面色?”

    “沒有呵!姑姑,芽菜姐姐怎樣了?”

    “顯然,這小丫頭已知道看湖人是她的親生父親了!”

    “哦!那不好嗎?”

    “好?你這小糊塗,我擔心這丫頭會出事哩!”

    “姐姐會出什麼事的?”

    “這小丫頭,雖然平時嘻哈歡笑,卻是一個好強爭勝的人。你想,她一旦知道了自己父親是這麼一個人,她不難過?今天我見她不言不笑的,我真擔心她一時想不開,會鬧出事來。”

    小蛟兒一怔:“姑姑,她不會自殺吧?”因為小蛟兒也有過這樣經歷,一旦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這麼一個人,便痛不欲生,要跳崖面死。所以,他不能不但心小芽菜了!

    “這丫頭不會這樣傻吧?”竹英似在自語,鎖上鐵欄柵而去。

    小蛟兒心裏也在想:但願芽菜姐姐不要像我這般傻就好了!他哪裏有心思去面壁思什麼過,他想到的只是小芽菜的安危。誰知第二天—早,竹英神色有點慌張地出現在巖洞口,打開了鐵欄柵,説:“小蛟兒,快跟我去。”

    小蛟兒茫然地問:“姑姑,叫我去哪裏?”

    “那丫頭出事了!”

    小蛟兒—怔:“姐姐出了什麼事?”

    “昨夜裏,她私自一個人走了,你快跟我去尋找她。”

    “好!姑姑,我跟你去。”

    小蛟兒跟着竹英奔上一處最高的山峯,舉目四望,只見重重山來層層嶺,連接天邊。小蛟兒心想:這麼大山大嶺的,怎樣找呵?他問:“姑姑,是不是芽菜姐姐跑到這—帶來了?”

    “不知道,我們只好四處尋找。夫人説,你的內力奇厚,聽覺、視覺和嗅覺倍於我們,你可以嗅出這一帶有沒有這丫頭身上發出的氣味,要是有,就跟蹤追尋。”

    這一下,提醒了小蛟兒,他立刻凝神運氣,全神貫注,去嗅四周的各種氣味。小蛟兒長時間接近過小芽菜,對小芽菜身上發出的薄薄而帶清香的少女氣味,最熟悉不過了。她沒有竹姑姑她份身上帶着胭脂水粉的濃香味,更沒有老年人身上發出的濁味。就是小芽菜出汗了,在汗水中,也含着一種淡淡的清香。

    竹英又説:“這丫頭不可能由梵淨山莊的大門出走,因為峽谷中有巡夜的人,很可能從我住的小院前出走,就是有巡夜人看見了,她也可以藉口説去冰湖去看自己的父親——看湖人。”

    小蛟兒在空氣中嗅了一會,説:“姑姑,芽菜姐姐沒有來過這一帶。”

    “奇了!這丫頭往哪裏走呢?”

    “姑姑,姐姐輕功那麼好,她可以越牆而出,她不能從樹上飛出峽谷嗎?”

    “那邊有你梅姑姑、蘭姑姑去尋找了。小蛟兒,這裏沒有,我們到別處找去。”

    他們走下山峯,沿着一條羊腸山道而走,在經過一座森林時,小蛟兒突然停了下來,説:“姑姑,芽菜姐姐曾經經過這裏。”

    竹英驚喜問:“你嗅到了?”

    “是的。”

    小蛟兒似獵狗一般,在森林中嗅着,一路追蹤小芽菜身上留下的淡淡的少女清香。他們一時跨過溪澗,一時穿越叢林,一時越過山峯,不知不覺,已走出梵淨山了,來到了山下一處叫德旺的小鎮上。竹英有些疑惑了:“小蛟兒,你有沒有弄錯,這丫頭會跑來這裏?”

    “姑姑,我不會弄錯,芽菜姐姐的確是走到這裏來了。”

    “要是這丫頭來到了這裏,那就好辦了。”

    小蛟兒不明白:“好辦?姑姑,我擔心鎮子上人來人往,恐怕不易聞到姐姐身上的氣味。”

    “小蛟兒,只要你沒弄錯就好辦。來,我們先到鎮子裏吃些東西,再找尋這丫頭。”

    “姑姑,不怕姐姐走遠了嗎?”

    “你不餓?”

    竹英這麼一問,小蛟兒的確也感到肚餓。在山野中走了大半天,除了喝些溪水外,沒吃過一點東西,還能不肚餓?只不過小蛟兒一心急於找小芽菜的下落,沒想到要吃東西而已。現在竹英一問,他只好説:“餓。”

    “餓,那我們去吃東西呀!”

    竹英好像對這小鎮頂熟悉似的,不用問人,一進鎮子,轉過一條石板大街,便走進了一問門面頗大的飯店裏,坐在一處靠近街邊的桌子上,揚手叫店小二。

    小蛟兒又困惑了,他以為竹姑姑進鎮子裏吃些東西,只不過在街邊的攤子上買碗粉吃,或者買幾個包子,耽擱不了什麼時間,想不到竹姑姑竟然進飯店叫菜的,那要等多少時間才能吃罷飯?

    竹英見他怔怔地站着,奇怪了:“咦,你怎麼不坐下來?你以前沒進過飯店嗎?”

    “姑姑,那,那不耽擱找姐姐了嗎?”

    “你怕這丫頭會飛遠了?放心,只要你沒弄錯,她飛不了。”

    小蛟兒疑惑地問:“姑姑,是不是姐姐在這裏有熟人和親友?”

    “先別問,坐下來。”

    “是!姑姑。”小蛟兒只好坐下來。

    店小二走過來了,一見到竹英,眼露驚奇喜訝之色,正想説話,竹英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桌子旁,有一位二十多歲的書生和一位勁裝的中年漢子在打量着自己,便急向店小二打了一個眼色,説:“給我來一碟紅燒牛肉,一碟麻婆豆腐,再加—碗冬菇肉片湯。”

    店小二問:“姑娘不要酒麼?”

    竹英問小蛟兒:“喂!你喝不喝酒?”

    “姑姑,我不會喝酒。”

    “那好,”竹英轉對店小二説,“酒免了,來五碗白飯。”

    店小二擺下筷子、茶杯和一壺茶,便去張羅。

    用過飯,竹英丟下一塊碎銀,便偕同小蛟兒離開飯店,轉出鎮子郊外,竹英突然對小蛟兒輕輕地説:“注意,有人跟蹤我們了!”

    小蛟兒愕然:“有人跟蹤我們?”

    “你沒發覺?”

    “姑姑,我沒注意呵!他們跟蹤我們幹什麼?”小蛟兒已發覺後面幾丈遠的地方,是有人在跟來,他可沒想到是在跟蹤自己的,以為不過是一般趕路的人。

    “誰知道,看來他們不懷好意。”

    小蛟兒一下想起了自己和小琴在長江邊香溪小鎮的情形,暗想:難道這幾個人也像香溪惡霸一樣,看上竹姑姑了?不由擔心起來:“姑姑,你不會殺了他們吧?”

    竹英一笑:“那就看他們啦!”

    “姑姑,我去叫他們別跟來好不好?”

    “他們肯聽你的話嗎?再説,他們已經來了!你去對他們説説看。”

    小蛟兒回身一看,果然,有兩條漢子已經奔了過來。其中一個,是在飯店裏與書生同桌而坐的漢子,小蛟兒問:“你們跟着我們幹嗎?快走吧。”小蛟兒知道梵淨山莊的人不同於小琴姐姐,一出手就要殺人,他好心地叫他們走開。

    兩條漢子笑了起來:“小傢伙,你憑什麼叫我走開的?這條路準你們走,不准我們走?”

    這一問,又將小蛟兒問啞了。是呵!這條路怎不準人走的?怎能説是跟着自己的?

    其中一個漢子問,“小傢伙,你找什麼姐姐的?你姐姐有沒有你這個姑姑這麼好看?”

    小蛟兒一聽,這話又不是路了,顯然姑姑沒説錯,他們的確是跟蹤而來,便着急地説:“我勸你們還是走開的好。”

    “你不是要找姐姐嗎?我們可以幫助你。”

    “呵?你們見到那芽菜姐姐了?”

    “芽菜姐姐?這名字有趣極了!你姐姐叫芽菜,你姑姑叫什麼?叫豆腐是不是?”

    另一個漢子笑道:“不錯,不錯,豆腐嘛,又白又嫩的,好吃極了!”

    這漢子話剛説完,便感到眼前白光一閃,啪啪兩聲,便捱了兩記響亮的耳光。他捂着被打腫了的面腮,驚駭地望着竹英:“你,你!你敢打人?”

    竹英微笑説:“你不信?你們再不走,我還敢殺了你們。”

    小蛟兒急道:“你們快走!我竹姑姑説殺你們,一定會殺你們的,快走呵!”

    兩條漢子一下將刀拔了出來:“你這妞兒,身手不錯,我們要領教了!”

    小蛟兒更急道:“你,你們不能動刀的!”

    竹英説:“小蛟兒!退到一邊去!這裏沒你的事。”

    不知幾時,飯店裏那位書生突然間出現了,輕搖紙扇,微笑地對小蛟兒説:“小兄弟,你過來我這邊,看看他們交鋒不更好嗎?”

    小蛟兒睜大了眼睛:“你,你怎麼讓他們打架的?不勸阻?”

    “小兄弟?你勸得了嗎?”

    “勸不了也要勸呀!”

    “小兄弟,快到我身邊來吧!刀劍無眼,小心丟了你這條小命。”

    竹英説:“小蛟兒,千萬別過去,這書生不會是好人。”

    書生不怒而笑:“姑娘,你這話不怕樹敵太多了麼?”

    “多你一個,本姑娘也不在乎。”

    “姑娘,你不後悔?”

    小蛟兒雖然江湖經驗不多,但也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時期,基本上也看出了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這書生見人打架,不但不相勸,反而在旁靜觀,看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人了。便説:“姑姑,我們走吧。”

    一個漢子獰笑着:“打了人,想走麼?沒有這麼容易。小傢伙,你不想死,閃到一邊去,以後跟着我們,有你的好處。”

    “我不跟你們!”

    “那你死定了!”

    “什麼?你們連我也要殺?”

    書生説:“小兄弟,你過來,我保證他們不敢殺你。”

    竹英已看出了今日的險惡,對那兩條漢子,她自問還可以打發得了,但對那書生,卻不敢説,因為她看出那書生在一笑之間眼神光華異常,顯然是一位絕頂的武林高手,不敢大意。問題是小蛟兒,這個小糊塗,仍不知江湖上人心險惡,只有先打發他走開才行。便説:“小蛟兒,你快走,找梅姑姑她們去,別留在這裏。”

    “姑姑,那你呢?”

    竹英有點生氣了:“我叫你快走,你就快走!”

    “姑姑,我們一塊走不好?”

    “你走不走?”竹英真的生氣了,心想:真不該帶這小糊塗出來,將他留在飯店就好了。

    “姑姑不走,我也不走。”

    “那你去死吧!”

    竹英感到事情急逼,再也不理小蛟兒了,先發制人,劍光一閃,已向兩條大漢刺去。兩條漢子早有防備,身形一閃,回刀相迎,剎那之間,劍光飛騰,刀光閃耀。雖然這兩條大漢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但梵淨山莊的武功自成一格,奇詭異常,招式與常規不同,竹英嬌叱一聲:“着!”劍光閃處,一條手臂帶着鮮血平空飛起。先前捱了兩個耳光的漢子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書生在旁看得一怔,眉頭皺了皺,猛喝一聲:“退下!”

    另一位漢子聞聲向後躍出兩丈多遠,頓時刀光劍影齊消。這漢子望望自己胸前的衣襟,已給劍鋒劃開了,稍遲一步,便有開膛破肚的危險,他驚得面色大變,説了一句:“好厲害的妞兒,幾乎要老子的命了。”他再看看自己的同伴,不但斷了一臂,心口也中了劍,早巳死去。他真不敢想象竹英這一劍招是怎麼出手的。

    竹英凝劍不發,目視書生:“閣下打算怎樣?”

    書生仰天一笑:“好,好,在下來領教姑娘的高招。”

    小蛟兒一怔:“你也要打架?”

    小蛟兒雖然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頂多是不關心他人生死而已,想不到他也要和竹姑姑交手了。

    書生一笑:“小兄弟,你擔心我會死麼?”

    “叔叔,我姑姑可不是好惹的。”

    “放心,我只想領教你姑姑的高招而已。”

    小蛟兒想再説,竹英説:“小蛟兒,你怎麼這般糊塗?你難道沒看出他們是一路的麼?這兩條漢子,説不定還是他的屬下哩!我殺了他的屬下,他還能不出面麼?”

    “真的?”

    “小糊塗,這也看不出來?我真不明白,以前你一個人跑出來,怎麼沒有死。”

    書生長笑一聲:“姑娘不但武功好,見識也廣,看來,我今天是怎麼也不能放你走了。”

    小蛟兒再也不稱他為叔叔了,問:“你要殺我姑姑?”

    “要是她願意跟我們走,我就不會殺她。”

    “不!我姑姑不能跟你走,我們還要找人的。”

    “別找了,你們找的人,在我手上。”

    小蛟兒一怔:“芽菜姐姐在你手上?”

    “不錯,要是你們不跟我走,她就沒命了。”

    竹英説:“小糊塗!別信他胡言。”

    “姑姑,他説的是真的。”

    竹英一怔:“你怎知在他手上了?”

    “姑姑,他身上沾有姐姐身上的氣味。”

    書生也驚訝了:“我身上有她出氣味?”

    “是!我聞到了!説!我芽菜姐姐在哪裏?”

    “在一個很好的地方。你們要見她,得跟我走。”

    “你怎麼捉住我芽菜姐姐的?”

    “小兄弟,別誤會,我沒有捉她,是她自己跑來的。”

    “芽菜姐姐怎麼會跑去你那裏的?她跟你相識嗎?”

    “小兄弟,她跟我不相識,但跟我手下的一個兄弟相識。”

    “好!我跟你去。”

    竹英喝了一聲:“小糊塗,你嫌命長了?”

    “姑姑,不跟他去,我們怎能找到姐姐?”

    “我要他們將芽菜親自送到梵淨山莊去。”

    書生一笑:“除非姑娘能勝得了在下。”

    竹英説:“出手吧!”

    “好!好!”書生朝那驚恐的漢子説:“你站在那裏幹什麼?快去照顧小兄弟的安全,別讓他走近了,萬一刀劍無眼,傷了他,我找你是問。最好,你先帶他走開。”

    “是!屬下知道。”

    竹英一急,叫聲:“小蛟兒快走。”

    小蛟兒正莫名其妙,這書生怎麼對我這麼關心,擔心我受傷了?我跟他可不認識呵!正想着,那漢子已過來了,出手如電,一下抓住了小蛟兒的手腕,獰笑説:“小傢伙?跟我走吧!”

    小蛟兒掙扎着:“你放手!”

    竹英一見小蛟兒被擒,恨得—咬牙,朝漢子喝道:“你快放了他,不然,我先殺了你。”説時,聲落人到,劍尖直向漢子刺去。

    可是書生比竹英更快,一掌將竹英刺出的劍震偏,從而救了漢子,説:“姑娘,我們還沒有交手哩!放心,小兄弟不會死的。”跟着,又朝漢子喝道,“你還不帶小兄弟先走?”

    “是!”

    這漢子再也不理小蛟兒的掙扎了,一手抓緊小蛟兒的手腕,一手攔腰提起小蛟兒,縱身往樹林而去。這漢子一進入樹林,似乎感到自己的內力如缺堤的洪水一般,滾滾外泄,跟進入冰湖不遠處山峯的那個兇惡的大漢—樣,內力為小蛟兒體內的春陽融雪功吸去了。他大驚失色,吼道:“小雜種,你會邪術?”

    小蛟兒仍不知自己的春陽融雪功在起作用,仍掙扎着:“你放開我!我不跟你去。”

    其實,這漢子早放手了,但為小蛟兒的春陽融雪功吸住,想放也放不了,他也在叫:“小雜種,你快放開我。”

    兩個人都在喊:“你放開我!”兩個人都在掙扎着,他們越出力掙扎,就越掙扎不開,因為小蛟兒的春陽融雪功是初練階段,還不能做到收發由心。他只知出力掙扎,越出力,春陽融雪功的吸力就越大,幾乎將大漢的整個身軀都吸了過來,最後雙雙滾倒在草叢裏。直到這大漢的內力完全被小蛟兒吸乾吸盡了,渾身癱軟得如一團爛泥,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小蛟兒才掙扎開來。他從地上一跳而起,害怕這漢子再來抓他,拔腳便跑,跑了一會,見漢子不但沒有追過來,反而躺在地上不動,他感到奇怪:怎麼,難道他受了傷不會動麼?我可沒有用掌去推他拍他呵!自從他知道自己內力深厚,用掌推人可以置人於死,所以再也不敢用掌去推人拍打人。就是給人抓住,也不輕易出掌,只求掙脱開來,想不到這麼一來,又造就了他的春陽融雪之功,他每吸一人的內力,就使自己的內力深厚一層,從而又使春陽融雪功威力增加一成。這門武功邪就邪在這裏,它不但霸道,更損人利己,就像一個剝削者一樣,靠掠奪他人的財富而富了自己。這完全與小蛟兒的性格不符,只是小蛟兒不知道而已,一旦知道,他就不願再使用這門武功了。

    小蛟兒一見這漢子躺在地上不動,眼露絕望痛苦之色(的確,一個練武之人,內力完全喪失,等於廢了他的一身武功,成為廢人,又怎能不絕望痛苦?)。小蛟兒看得不忍,但又害怕這漢子跳起來捉自己,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距離漢子二丈多遠的地方站住了,問:“你,你怎樣了?受了傷嗎?”

    漢子怨毒而又無力地罵道:“小雜種,老子給你害慘了!”

    “我,我沒有害你呀!”

    這漢子更認為小蛟兒在戲弄挖苦他,罵道:“小雜種,你怎麼不殺了我?”

    “不,不!我不會殺你的。”

    “小雜種,這比殺了我更慘!”

    小蛟兒不明白了,心想,怎麼會比殺了你更慘?莫不是這漢子糊塗了?漢子見小蛟兒待著不動,毒恨地説:“小雜種,快過來將老子殺了,讓老子死得乾脆。”

    “不,不,我真的不會殺你。”小蛟兒心想:這漢子一定是見捉不了自己,又受了傷,氣瘋了!不瘋,怎麼會這樣説的?

    漢子更認為小蛟兒有意在折磨他,憤怒得要爬起來:“小雜種,你不殺我,我要殺了你!”

    小蛟兒見漢子要爬起來,聲言要殺人,嚇得急忙跑開了。他來走出林子,便聽到竹英憤怒地説:“賊子!怎不殺了我?”

    小蛟兒一怔,心想,怎麼姑姑也這麼説的?急奔出林子—看,只見竹英已給那書生擒住,不由大吃一驚。

    書生輕佻地捏了一下竹英的粉臉説:“姑娘,你生得這般漂亮,在下怎捨得殺你?你還是跟我吧。”

    竹英顯然給封了穴位,不能動彈,一口香液直噴在書生的臉上:“賤賊!你敢污辱我,我教你今後不得好死。”

    書生用衣袖抹面,冷森森地説:“賤人!你這是自尋死路了!在下會叫你痛不欲生,一生—世再也無臉見人。”説時,便要去捉竹英。

    小蛟兒急了,大喊一聲:“你不能捉我姑姑!”聲還未落,人已飛到。這時的小蛟兒,由於又得了一位高手的內力,揮身真氣激盪,説多快有多快,他為了救竹姑姑,再也顧不得出掌傷人了,一掌向書生推出。在這火花—閃之間,書生想閃避也不可能了,急出掌相迎,“彭”一聲悶響,書生已給小蛟兒的掌力震飛了出去。幸而這書生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不但內力深厚,更身懷絕技。不知是小蛟兒出掌未用全力,還是這書生有真氣護體,人雖然給震飛了,內臟卻沒受傷。儘管如此,他落下來時,仍然感到體內氣血翻滾,勉強站穩腳跟而不倒地,露出一臉驚愕之色,當他看見震飛自己的,竟然是小蛟兒,更加驚愕了,“咦”了一聲:“是你!?”他怎麼也不敢想象,一個才十一二歲的孩子,掌勁如此的奇厚,居然將自己震飛了。

    這個書生不是別人,正是在江湖上暗暗活動的一夥神秘集團的副教主——端木一尊,他是暗算天聖老人的兇手和主謀者,一身功力奇厚,武功雖然沒達到通天徹地之能,卻也是深奧莫測了。除了黃岐士,以他目前的武功,足可以傲視江湖,稱雄武林了!怪不得竹英在十招之內,便為他所擒。他這次出現在梵淨山的四周,除了尋找一處極隱蔽的地方建立自己的秘壇和外宮之外,主要是謀取梵淨山莊的武學秘笈,梵淨山莊幾次出現的陌生人,都是他一手在暗中佈置的,他希望能活擒到一個梵淨山莊的人,從而能得梵淨山莊與眾不同的武學線索來。因幾次失手,他親自來觀察了。而今天一早,他意外地抓到了梵淨山莊的一個人——小芽菜。他既高興,也略帶失望。失望的是小芽菜只是一個小女孩,恐怕知道梵淨山莊的武學不多,高興的是,不管怎樣,都是梵淨山莊跑出來的人,多多少少總可以問出一些線索出來。可是小菜好像心靈失智,什麼也沒有説,一心只是想死,説:“殺了我吧,我不想做人了。”神智呆滯,軟硬不吃。端木一尊一籌莫展,只好將小芽菜關起來,等小芽菜神智清醒時,再慢慢詢問。不料,他在飯店又意外碰上了竹英和小蛟兒。端木一尊從逃回來的那個斷了一臂的手下口中知道,竹英是梵淨山莊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因為地賢夫人的四大女伴,個個服裝打扮一樣,有心人一看便可認出來,何況端木一尊是個機敏過人的梟雄之輩,哪有看不出來的?他頓時暗喜,便跟蹤而來……

    再説小蛟兒一掌將端木一尊震飛,也不管端木一尊驚愕也好,奇異也好,雙手抱起竹英飛身而去。他這時一身內勁已不同以往,抱着竹英如抱無物,身手敏捷異常,縱跳如飛,轉眼之間,便遠離了小鎮,來到了一處靜寂無人的森林裏,才將竹英放了下來,問:“姑姑,你沒有受傷吧?”

    “我的穴位給那賊子封住了。”

    “姑姑,他封了你哪處穴位?”

    “三處奇穴,你解得了嗎?”

    “姑姑,我試試看。”

    “小糊塗,你別亂來,他出手奇特,是一種獨門的點穴手法,弄得不好,會令我終身殘廢的。”

    “姑姑,我跟徐神仙學過醫,也知道一些獨門的解穴方法。”

    其實,以小蛟兒目前的一身真氣,就算沒有跟隨過徐神仙,真氣到處,任何獨門的點穴手法,也可以一拍而解。所以他只看了看,一拍之下,穴位便解。竹英驚訝地跳了起來:“小蛟兒,你真不愧是徐神仙的高徒!恐怕當今武林任何一門獨特的點穴手法,你都可以解開了!”

    “姑姑,剛才我還擔心解不開哩!”

    “好了!小蛟兒,我們走。”

    “姑姑,現在我們去哪裏?”

    “去救芽菜這丫頭呀!”

    小蛟兒一怔:“姑姑,他武功那麼好,我們兩個人去行嗎?”

    “那不去救這丫頭了?”

    “姑姑,我是説,要不要去叫梅姑姑、蘭姑姑她們一塊去?”

    “小蛟兒,你現在懂得了吧?身無武功,是救不了人的。你以後呀,要學些武功才行。不然,空負了你一身奇厚的內勁。”

    小蛟兒心裏苦笑:我想學武功,有人願教我嗎,我來梵淨山見地賢夫人,不是想來學武功的麼?可是地賢夫人不但不教我,反而要殺我哩!但他沒説出來,只説:“姑姑,現在學也來不及了……”

    “那麼説,我們該回梵淨山去搬人了?一來一往要多少時間?這下頭在那賊子手上,不危險麼?”

    “這……姑姑,要不,我一個人去吧,你千萬別去。”

    “你一人去,救得了那丫頭?”

    “姑姑,我會悄悄跟着他們,趁他們不注意,我將姐姐搶了過來便跑,不行麼?”

    竹英笑了起來:“別説孩子話了。他們將丫頭關在房內或地牢,你怎麼搶?”

    “那,那,那我們怎麼辦?”

    “小蛟兒,走吧!説不定我們找到那賊子時,梅姐她們早已趕來了!”

    “哦?梅姑姑她們怎會知道要來這裏的?”

    “這一點你先別問,只要你能找到賊人躲藏的地方就行。”

    小蛟兒哪裏知道,小鎮上的那間飯店,是梵淨山莊設置的秘密聯絡站,是梵淨山莊的耳目。梵淨山四周的一些小鎮,像合水、木黃、鳥羅等,都有梵淨山莊的耳目,任何不利梵淨山莊的消息、行動,這些耳目知道了,便馬上用飛鴿傳信報給梵淨山莊。所以當小蛟兒一説小芽菜曾在這裏出現,竹英便心中有數了。竹英正想通知飯店掌櫃派人出去查訪小芽萊下落時,發覺端木一尊在打量自己,便不動聲色,向前來接頭的店小二使了一外人也不明白的眼色,意思是我已為人注意,小心。隨後又通過點菜叫飯的手勢,暗示店小二盯着那書生和漢子。所以,當端木一尊等人跟蹤竹英和小蛟兒時,飯店的人便遠遠盯着端木一尊的舉動了,並將情況飛報給梵淨山莊。

    竹英被擒,飯店的人為什麼不出手?這是奉命而行,在任何情況下聯絡站都不能暴露,一切由梵淨山莊派人來處理。地賢夫人在各處小鎮設置聯絡站,並不是想稱雄武林,只用來保護梵淨山莊。她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態度。這些聯絡站,不單是梵淨山莊的耳目,也是梵淨山莊姑娘們日常生活用品的供應站。這些,小蛟兒當然不知道了。不但小蛟兒不知道,就是小芽菜這—輩的少女們,也不知道。

    當小蛟兒和竹英轉回來,準備追尋端木一尊時,意外地遇到梅英、蘭英二人。小蛟兒“咦”了一聲:“梅姑姑,蘭姑姑,你們也來這裏找芽菜姐姐嗎?”

    梅英也有些意外:“找芽菜?我們是來找你這小和尚的。”

    “找我?找我幹嗎?”

    “我們呀!不大放心,怕你這小和尚趁此機會跑了呀!”

    蘭英笑着説:“梅姐別逗這小糊塗了。”轉向竹英問,“我們聽説你受了傷,被小蛟兒救走。你沒受傷麼?”

    竹英説:“我一時不慎,被賊人封了穴位,幾乎受辱,幸而小蛟兒手快腳快地將我搶走了!”

    蘭英又問:“我們以為小糊塗抱着你轉回梵淨山了,怎麼又跑回這裏來了?”

    竹英恨恨地説:“我要找這賊子算帳。再説,芽菜這丫頭也在他手中。”

    梅英一怔:“什麼?這小丫頭被他們捉了去?”

    竹英説:“是小蛟兒説的,他從這賊人身上嗅到了丫頭的氣味。”

    梅英頓時眼露殺機:“這賊人更是該死了!走!我們找他們去。”

    “梅姐,你知道賊人的下落?”竹英問。

    梅英點點頭:“要不,我們怎麼會打這裏走。這些賊人,隱藏在離這不遠山坳中一個莊院裏。這莊院,還是鎮子上一個為富不仁的老財的狗窩哩,我們早就有心要除掉他了!”

    小蛟兒茫然:“姑姑,你們怎知道他們在這座院子裏的?”

    梅英眨眨眼睛:“小和尚,你以為我們梵淨山莊的人是好惹的嗎?誰惹了我們,他們算倒八輩子的黴了,哪怕他們遠走天涯海角,我們也會知道。何況,他們還捉了梵淨山莊的人哩!”

    竹英心中明白,是飯店中的人盯蹤到賊人的下落了。便説:“梅姐,這賊子的武功不弱哩!恐怕我們勝不了他。”

    “我知道,聽説他在十招之內,就點了你的穴位。所以,不但我們來了,夫人也趕來了!”

    “哦!夫人她老人家也來了?”

    小蛟兒更是一怔:這兇惡的老太婆也趕來了,這個書生,不死也要斷手斷腳了!這個書生也真是,什麼人不去惹,卻去惹梵淨山莊的人。單是梅姑姑,已是殺人不當回事了,這兇惡無情的老太婆趕來,還有這書生的好下場麼?便問:“姑姑,你不會殺了他吧?”

    梅英眨眨眼:“殺不殺,就看他交不交出我們的丫頭了!竹妹,我們走吧。”

    她們一行四人踏入山坳,便看見了一座院子建在濃密的樹林中,一條小道,直達院子大門,大門口是塊不大的曬場。她們剛踏上曬場,一陣長笑從院子裏傳了出來。接着,,端木一尊瀟灑地迎了出來,他後面是一位舉止斯文的白衣青年和四位一色的勁裝漢子。小蛟兒一見到白衣青年,不禁一怔,説:“咦,是他?”

    這白衣青年正是秘密集團的上乘高手黃文瑞。竹英輕聲問:“小蛟兒,你怎麼啦?什麼是他的?”

    “姑姑,那白衣秀才是魔鬼峽的人。”

    “哦,你遇見過他?”

    “我見過,他也是害死天聖老人的兇手。”

    竹英一怔:“真的,那麼説,我們碰到的是厲害的對手了,怪不得他們敢來梵淨山挑逗是非。”

    端木一尊也同一時間見到了了小蛟兒,真是又驚又喜,但他不動聲色,卻朝梅英她們拱拱手,説:“三位姑娘到來,在下有失遠迎,望姑娘們恕罪。”

    梅英笑道:“別假斯文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們的來意?”

    “知道,知道,在下願意向姑娘們賠禮認錯。”

    竹英心裏暗暗奇怪:這賊子怎麼前倨後恭了,難道他知道夫人已暗暗到了?

    梅英説:“那好呀!既然認罪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在下愚昧,望姑娘指點。”

    蘭英説:“你首先要將我們的小丫頭交出來。”

    “行,行!不過,在下有個請求。”

    梅英揚揚眉,問:“你有什麼請求?”

    端木一尊指指小蛟兒説:“在下想與這位小兄弟相處幾天,只要他留下來,在下不但馬上交人,也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來打擾姑娘們,永遠退出貴州。”

    小蛟兒要是沒見到黃文瑞,聽端木一尊這麼一説,是會答應的。自己留下幾天,而換回芽菜姐姐,別説還有後面兩句話,就是沒有,他也會答應。可是,他現在不這麼想了,黃文瑞是個陰險的人,留下我幹什麼,是不是想殺了我滅口?便問:“你留下我幹嗎?要殺我?”

    端木一尊馬上説:“不!不!小兄弟別誤會,我們只是想跟小兄弟交個朋友,怎敢殺害小兄弟呢。在下保證,不傷小兄弟身上半根毫毛。如有食言,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梅英她們見端木一尊立了這麼個重誓,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不知端木一尊打的什麼算盤。

    小蛟兒一指黃文瑞,問:“那他呢?不會害我麼?”

    端木一尊有些愕異了,小蛟兒怎麼會想到黃文瑞要害他的?不由望望黃文瑞。黃文瑞因為事隔一年多,小蛟兒已留了頭髮,而且也不是小和尚打扮,一時認不出小蛟兒來。現在小蛟兒這麼一説,不由打量起小蛟兒來,一下猛省:“小兄弟,是你?”

    端木一尊問:“你認識這位小兄弟?”

    “認識!認識!我跟這小兄弟見過兩次面了!”

    其實何只兩次,小蛟兒三次見過他了,只是第三次是小蛟兒在天聖老人的地下巖洞裏,他沒見到小蛟兒,小蛟兒可看見了他。

    端木一尊又問:“你曾得罪了小兄弟?”

    “沒有呀!”

    小蛟兒説:“你,你為什麼點了我的穴,差一點讓我死在大蛇口裏了!”

    黃文瑞笑了笑:“小兄弟,你誤會了吧?”

    “我誤會!?”

    “小兄弟,那次我在峽中看見你,聽到前面有人交手,擔心你有不測,才不得已封了你的穴位,將你藏在一個不為人注意的地方,以免你受害呵!”

    要是小蛟兒沒有在地下巖洞裏看見過黃文瑞,小蛟兒會相信的,現在他才不相信哩!黃文瑞又問:“小兄弟,後來你怎麼不見了,害得我四處找你哩!”

    小蛟兒不願説出真相,只説:“有個好心的人救了我。”

    “哦,小兄弟,那個好心的人是誰?”

    那個好心人是誰呢,小蛟兒肯不肯説出來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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