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甘鳳鳳詢問遼東二怪怎樣回答。雲中鶴説:“這兩個老怪,完全給我打哈哈。”
小蛟兒問:“他們怎麼給叔叔打哈哈了?”
“我向他們打聽冒充我的人是誰?其中有什麼陰謀?他們完全裝聾扮傻,反問我,説:‘什麼,不是你乾的嗎?還有誰幹的了?我倆也正想追蹤你哩!’我説:‘的確不是我乾的!’”接着,雲中鶴又説:“你們想,老怪怎麼回答我?”
小蛟兒笑問:“他們怎麼回答?”
“他們一個説:‘不是你乾的誰幹的了?’一個問:‘你想胡弄我們兩個老頭嗎?你殺了神風教的人,還想推給別人麼?’我見話不對路,只好轉身走開。這兩個老怪一下就拖住了我,問我去哪裏?我説:‘兩位不肯賜教,在下只好自己去追蹤尋找了!’”
“他們問:‘你去哪裏尋找?’我説:‘這難不倒在下,只要他一出現,我就可以找到。’他們互相望望,又互相問:‘要不要告訴他?’我笑着:‘原來兩位早已知道了!’”
甘鳳鳳問:“他們告訴你,我們已來了贛州了?”
怪影點點頭:“所以我就尋來。”
怪影又問,“你們什麼人不冒充,卻冒充我?”
小蛟兒説:“叔叔請原諒,我們羨慕叔叔為人,也仰仗叔叔的英名,行蹤神秘,別人不知道叔叔的面貌,所以就冒充了。這樣,就比較容易得手,因為神風教的人一聽叔叔之名,有的就先亂了陣腳。”
甘鳳鳳問:“前輩,你不是害怕招惹神風教吧?”
怪影一笑:“我才不害怕他們。”
“那前輩幹嗎要尋找我們?”
怪影雲中鶴反問:“要是有人冒充甘姑娘,去踩人家的盤子,端人家的老巢,儘管踩的端的是武林中的敗類,姑娘會不會去追蹤、尋找?”
甘鳳鳳笑着不出聲了。小蛟兒問:“叔叔,你不會惱我們吧?”
“我要是惱你們,還跟你們説話嗎?”
甘鳳鳳問:“要是別人冒充前輩又怎樣?”
“那我就要查個明白了,你們我就不查問了。”
小蛟兒説:“多謝叔叔。”
“小蛟別這樣,其實,我多謝你們才是,你們給我在江湖增添了榮譽。”
甘鳳鳳説:“前輩,我們好不好就此一舉將神風教在贛州各處的分堂口全端了?”
怪影想了一下説:“姑娘,在神風教的人,不全都是壞人,有的在武林中還頗有聲望,他們有的受控制,有的受矇蔽而加入了神風教。我聽聞餘羽、文石以及丘富等人,都是些俠義之輩,最好將他們爭取過來,不必將他們逼得與神風教教主為伍。而且我們也應該打擊為首的,對其下面的人,就不必戮殺過多。”小蛟兒説:“叔叔,我們這樣做,就是與餘羽、文石他們有了默契。”
“哦!?有默契?”怪影感到有些詫異。
小蛟兒便將餘羽,文石等人的事一一告訴了怪影,最後叮囑説:“叔叔,這事有關餘羽、文石等人的安危,希望叔叔千萬別説出去。”
“原來這樣,小蛟,叔叔不是多嘴的人。”
甘鳳鳳問:“前輩,那你答應啦?”
“好,我答應你們。”
幾日之間,神風教贛州府屬下的十二個分堂口,給神出鬼沒、來往無蹤的怪影全端掉了,同時也端了南安府的兩處分堂。其實,是他們三人分頭行動。
這一行動,頓時驚震了武林,使人對神秘莫測的怪影更為神秘和敬畏。其他不知真情的神風教各處分堂口,紛紛隱藏起來,再也不敢公開活動了。當然,餘羽和文石便派了自己心腹的部下,前來贛州、南安兩府,收拾殘局,重新組合兩處總堂和各處分堂口。江西一地,全成了餘羽、文石的人,黃岐士的親信,幾乎全被排擠了出去。
怪影在幾日之間,蕩平了神風教在江西南部的兩大堂口和各處分堂口,消息傳到神風教總壇,傳到黃岐士、端木一尊的耳中,他們既驚恐也震怒,湖廣的半壁河山,已給小蛟兒、甘鳳鳳鬧得大亂,弄得端木一尊精疲力竭,現在江西一地,又給怪影鬧得個天翻地覆,弄得黃岐士目瞪口呆,他們派出總壇的幾大護法長老,追蹤怪影和小蛟兒的行蹤。
怪影和小蛟兒,甘鳳鳳幹完這驚震神風教和武林的事後,仍然回到了上猶山的古寺裏。
怪影問小蛟兒:“小蛟,你們今後打算去哪裏?”
“叔叔,我和甘鳳鳳打算去雁蕩山探訪她的父母。”
“哦!?甘姑娘家不在湖廣巫山,在雁蕩山?”
甘鳳鳳怕露出破綻,慌忙説:“是呀!我爹孃為避開神風教的人,以免他們尋事生非,最近遷到雁蕩山了,希望叔叔千萬別對人説出去。”
鳳鳳這時跟隨小蛟兒,改稱雲中鶴為叔叔,不再以“前輩”兩字相稱了。
雲中鶴困惑:“我這次從四川來,路經巫山,還見到令尊令堂的,怎麼沒聽他們説搬家的事?”
甘鳳鳳慌忙解釋説:“大概我爹孃不想人知道,所以沒向叔叔提起搬家的事。”
小蛟兒感到愕異:“叔叔在巫山見到甘伯父伯母了?”
雲中鶴説:“見到了!蒙他們熱情,還招呼我喝了一頓好酒,談到了最近武林中發生的幾起大事。”
甘鳳鳳怕怪影再説下去,就引起小蛟兒的疑心了,便從旁打斷,問:“叔叔,你今後打算去哪裏?好不好跟我們一道去雁蕩山?”
怪影雲中鶴説:“甘姑娘,對不起,我打算去河北京師一趟,不能跟你們同路了。”
小蛟兒問:“叔叔去京師有什麼事?要不要我們幫忙的?”
“不了!我只順便回老家走走,同時也順道去滄州醉劍門,拜訪一下醉劍雙花。”
甘鳳鳳有點害怕與怪影在一起,怪影江湖經驗豐富,閲歷極廣,和他在一起,説不定自己的謊話會給他識穿,便説:“那好呀!希望叔叔看到醉劍雙花,代我問她們好。”
“哦!甘姑娘認識醉劍雙花?”
“不!我只是慕名而已,她們的事,也是聽我兩位爺爺説起的。”“什麼?甘姑娘還有兩位爺爺?我怎麼沒聽説的?”
小蛟兒説:“叔叔,鳳鳳的兩位爺爺,就是遼東瘋癲雙俠,是鳳鳳在廬山上拜認的。”
小蛟兒不知道醉劍雙花是韋氏女俠的弟子,而韋氏女俠,又是奇俠一枝梅慕容子寧的母親,奇俠夫婦與醉劍雙花關係甚是密切。要不,小蛟兒極可能跟隨怪影到河北走一趟了。
怪影説:“原來這樣,這兩個怪老頭收了這麼一個好義孫女,還説不認識你們,扮成了我大鬧神風教。好!我今後碰上了他們,問問他們是何居心?幹嗎要捉弄我的?”
他們三人,都相視笑起來。
第二天,他們分手告別,怪影在臨分手時説:“小蛟,要是你們經過武夷山,見到樵漁雙俠,代我向他們問好。”小蛟兒説:“好的。”於是怪影便取道北上南昌而去京師,小蛟兒和甘鳳鳳卻往東北方向走,取道武夷山而去雁蕩山。
武夷山橫卧於江西福建兩省的交界處,山巒起伏,從北到南,綿延數千裏,成為福建到江西的一道天然奇險的屏障。不論從江西到福建,福建到江西,都要翻越過驚心動魄的山隘和險峯峽,有些人往往在險奇的武夷山中迷失方向,走不出羣山。
小蛟兒和甘鳳鳳從大猶山出發,扮成一對走鄉串村,穿州過府的江湖郎中,為避開武林人士的注意,專走偏僻的山區、農村、荒野,在前後無人的地方,便施展輕功趕路,好早日走到甘家,將鳳鳳交回給她的爹孃。然後自己追蹤黃岐士,掃平神風教,以完成天聖老人的心願。要是那黑衣老人真是黃岐士,甘鳳鳳簡直不是他的對手,他極不願意甘鳳鳳隨自己冒這麼大的危險。他怎麼也不知道,甘鳳鳳竟騙了他,從而使小蛟兒越走就越遠離甘家,這才是南轅北轍。
甘鳳鳳見他這麼忙於趕路,心裏暗暗偷笑,心想:他要是知道我騙了他,不知會不會惱我哩?説:“蛟哥!你這麼忙於趕路幹什麼呵!想趕去投胎嗎?”
“你不想早日回家嗎?”
“想呀!”
“想回家就趕路呵!”
“可是也不能沒日沒夜的趕呵!我們這樣打扮,不走走村鎮,給人看病,盡在沒人的荒郊野嶺中跑,不叫人生疑?”
“鳳鳳,你想怎樣?”
“串串村子呀,一來討些吃喝,二來給窮人家看看病不好嗎?你要這麼趕路,我可走不動了。你揹我走吧!”甘鳳鳳乾脆在小蛟兒面前撒起嬌來。
小蛟兒前後望了望,見前面不遠有個村子,説:“前面就是村子了!我揹你,給人撞見了不大好吧!”
“那我們就進村子裏討碗水喝吧!”
事情也有那麼巧,他們一進村子,就聽到有位婦女呼天搶地的哭喊起來:“小毛的爹,你可不能丟下我們母子兩人,就這麼的走了!”
甘鳳鳳生性好管閒事,説:“蛟哥!你聽聽,這個男人怎麼這般的心狠,丟下他妻兒不管,要去哪裏?我們去看看。”
“鳳鳳,我們最好不要多事。”
“我們去看看嘛!”
甘鳳鳳首先尋聲而去,小蛟兒只好在她後面跟着。他們來到一户破爛的人家,淒涼悲慼的哭聲就是從那破屋裏傳出來的。門口站了一羣婦女,一個個垂頭掉淚,搖頭嘆息。
甘鳳鳳走過去問:“各位大嬸大嫂,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看了看他們一眼,感到有點意外,問:“你們是郎中吧?”
“是呀!”
“你們來得太遲了!人已死去了。”
小蛟兒一聽説是死了人,不由一怔:“什麼人死了?他是怎麼死的?”
有人答道:“是小毛的爹,多好的人,突然病死了,丟下她母子兩人不知怎麼過日子。”
“死了多久?”
“剛剛嚥了氣。”
小蛟兒説:“我進去看看。”他分開眾人,和甘鳳鳳走進破屋子去。
這户人家,十足是户窮苦的人家,傢俱十分簡陋,幾乎連碗筷也不多一隻,一張爛席上,仰面卧着一位漢子,一位青年農婦抱着一個不足六七個月的孩子,跪在牀前,悲愴地哭着。
小蛟兒説:“大嫂子,你讓開下,讓我看看,或許你的男人還沒有死。”
淚流滿面的農婦抬起頭看看小蛟兒,見是一位郎中,彷彿一個快要溺死的人,抓到一塊木板一樣,又哭又磕頭的説:“先生,希望你救活小毛的爹呵!我母子倆不能沒有了他。”
甘鳳鳳扶起農婦,説:“嫂子,你站到一邊吧,讓他看看還有沒有救的。”
小蛟兒診診病人的經脈,又翻看病人的眼皮,説:“大嫂子,他沒有死,只是外勞內傷,血氣不足,虛脱了過去,要是再不搶救,真的會死了!”小蛟兒説着,一掌按在那病人胸口的膻中穴上,徐徐運氣搶救。不久,病人真的轉醒過來,只是虛弱,仍不能説話。
小蛟兒鬆開了手掌,又從藥箱中掏出兩顆丹藥,叫鳳鳳將皮囊拿過來,用水喂病人服下,同時給病人又紮上兩針,對農婦説:“大嫂放心,他不會死了,今後恐怕要多休養—段時間,不能操心幹活,最好現在燉只雞,喂他服下雞湯,他的病會好起來的。同時,我還給你開一帖藥,服下後,就會沒事了。”
農婦聽了真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的男人被救活過來了,愁的是,不但沒錢抓藥,就是連大夫的診金也付不起。正因為這樣,她才沒錢請郎中給自己男人看病。江西山區的農家,比別的地方更窮,人們往往將大病當小病,小病當成沒病,甚至還要帶病生產勞動,因此,除非病情不轉化,一轉化,往往是一病不起,結局就是與世長辭。
農婦含淚抱兒向小蛟兒、甘鳳鳳叩頭下拜,一邊説:“小婦人叩謝大夫救活了我小毛的爹,小婦人願今生來世,變牛變馬,以報答大夫的大恩。”
一位好心的婦人進走來:“小毛的娘,我家中還有隻老母雞,你拿去劏了吧,補補你男人的身子要緊。”
甘鳳鳳扶起農婦,從懷中掏出一綻十兩重的銀綻,交到農婦手中,説:“大嫂,這十兩銀子,你就拿去給你男人抓藥吧,其他的就買些米糧肉食,讓你男人好好在家休息。”
農婦又是“卟”地一聲下拜,激動得淚如奔泉,説:“小婦人已無錢付給大夫診金,還怎敢收下這麼多的銀兩?”
甘鳳鳳又扶起她:“大嫂別這樣,你想你男人早日好起來,就得收下這銀兩才是。”
十兩銀子,這對貧苦人家來説,不啻是一筆天大的財富,可用二三年了。農婦説什麼也不敢收下。
甘鳳鳳嚇唬她:“大嫂,你要不收,你男人恐怕就不會好了。”
農婦這才千感激萬感謝的收下,問:“夫人,你們家住哪裏,等我男人身子好後,雙雙到夫人家中為婢為奴,以報答大恩大德。”
甘鳳鳳説:“大嫂千萬別這樣,我們是隨處飄泊,四海為家,到處為人治病,你又去哪裏找我們?區區小事,你就別放在心上。”
小蛟兒見病人面色已有好轉,便取下銀針,開了藥方,交給婦女説:“大嫂,這帖藥只服三帖,就不必服了。”説完,便與甘鳳鳳飄然離開了山村,連茶水也沒喝上一杯。
小蛟兒和甘鳳鳳這一行為,在武林中來説,屬於常事,不以為怪,但對窮鄉僻野的山村來説,卻是千百年來極少有的事。一般郎中給人看病,就是心地好的,不收診金已算好了,哪有連茶水也不喝一杯,丟下十兩銀子而去的?所以,這山村的村民,幾乎將小蛟兒、甘鳳鳳當成活菩薩、生觀音看待了。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不消幾日,已傳遍了贛中整個山區鄉鎮。貧苦百姓都知道最近出現了一對濟世救人的神醫。
小蛟兒和甘鳳鳳過興國,走寧都,到廣昌,沿途不斷給人治病醫傷,小蛟兒得徐神仙的醫學真傳,幾乎是手到病除,藥到回春,就是一些當地有聲名的郎中,沒辦法治好的奇難怪症,也都給小蛟兒輕而易舉的治好了。
小蛟兒的醫術,不但在貧苦百姓中傳揚,逐漸也引起了大富鉅商,土豪劣紳的注意。小蛟兒和甘鳳鳳剛一踏入廣昌縣城,立刻有一位管家模樣的漢子,帶了四位惡奴,前來相請。
小蛟兒打量了這位管家一眼,再望望那四位惡奴,問:“請問你家老爺是誰?”
管家炫耀地説:“孫大夫(小蛟兒沿途為人治病醫傷,將複姓公孫,去其公字,自稱姓孫,以免為武林中人注意,尤其不為神風教的人所注意),我家老爺是廣昌縣的第一富翁,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要是孫大夫能醫好我家老爺的肥胖病,診金自不必説,老爺一高興,將大夫留在府上,孫大夫兩口子的吃用就不用愁了。”
小蛟兒一聽,不由皺起了眉,這種富貴肥胖病,根本不用什麼藥醫治,只要注意飲食,多些走路就可以了,便説:“你家老爺今後多吃些蔬菜粗糧,出門多走路,或者在家多幹些粗活就行了,用不了我去醫治。”
管家愕然説:“什麼!?你叫我家老爺吃蔬菜粗糧,出門走路,不坐轎子?”
“這很好呵!”
“那不跟一般貧民一樣了?”
“一般貧民百姓不好嗎?”
“你這是醫病嗎?”
“那你家老爺想怎麼醫治?”
“孫大夫,我家老爺看得起你,才打發我們來相請,你別不識抬舉。”
甘鳳鳳早已忍耐不住了,含笑問:“你家老爺很有錢嗎?”“我家老爺不富有,能稱廣昌首富嗎?就是當地的縣老爺,也對我家老爺格外尊敬,不時還親自上門拜訪哩!”
“哦,那麼説,你家老爺是百萬富豪了?!”
“那當然啦!”
甘鳳鳳問:“你知不知道我們上門就醫的診金是多少?”
“多少?”
“一百萬兩,只能看一次病。”
“什麼!?一百萬兩看一次病?”
“是呀!而且還得看我們高不高興,不高興,一百萬兩我們也不去。”甘鳳鳳轉頭問小蛟兒:“你現在高不高興?”
小蛟兒説:“不高興。”
甘鳳鳳對管家和四位惡奴説:“對不起,我男人不高興,一百萬兩銀也不看了,你們滾吧!”
管家帶怒問:“你敢叫我們滾?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所住的客棧,是哪一家的?”
甘鳳鳳揚眉問:“是你老爺家的?”
“是!你惹惱了我管家大爺,這廣昌縣你們就別想呆下去。”
“我可沒有惹你們呵!是你們來惹我們。”
“我再問一句,你們去不去給我家老爺看病?”
“我再説一句,我們不高興,滾吧!”
管家朝四個惡奴喝聲:“去,先給我將這醜婆娘捉了起來!”
小蛟兒慌忙攔住:“哎!你們別亂來!”
“那你們乖乖地跟我們走,要是醫不好我家老爺的病,先送你們去衙門打五十大板屁股,告你們不學無術,行醫騙人。”
接着,“啪啪”兩聲,這管家捱了甘鳳鳳兩個響亮的耳光,打得他牙齒牙血都掉了下來。
管家捂着臉愕然問:“你敢打我?”
甘鳳鳳説:“你識趣的,給我馬上滾!”
管家吼道:“上!給我抓起這醜婆娘來。”
四個惡奴孔武有力,一齊撲向甘鳳鳳,可是轉眼間,這四個惡奴便給甘鳳鳳打得倒的倒,飛的飛。這甘鳳鳳只是抖出了二成的功力,便打得他們一個個眼青臉腫,有的倒在地上還爬不起來。
甘鳳鳳一伸手,將管家拎了過來,像擲狗似的將他擲在自已跟前,問:“你還要不要我們去看病?”
管家給甘鳳鳳一擲,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似的,似一堆爛泥伏在地上,哪裏還敢出聲?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醜婆娘氣力這麼大。甘鳳鳳又喝了—聲:“給我乖乖的爬回去!”
這個管家,一向仗着主人的財富,在廣昌縣城趾高氣揚,盛氣凌人。城中的人,見了他面,莫不恭恭敬敬,口稱管家大爺。的確,廣昌縣城裏,有—半的房地產,都為他主人所擁有,鄉下更有千百畝的土地。家中養有幾十名打手、惡奴,還請了兩個武師為保鏢,誰敢對他不買帳?誰知今日,他偏偏碰上了—個不買帳的甘鳳鳳,將他打得像狗似的爬在地上,令城中的人暗暗拍手稱快。
兩個惡奴架着他灰溜溜的走了。
小蛟兒説:“鳳鳳,看來我們今夜裏不能在城裏住了。““哪怕什麼的?”
“怕是不怕,但這是官府之地,恐怕會招麻煩。再説,他搬人馬來,我們少不了要出手,這又引起武林人土,注目了。鳳鳳,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那也好!要是依我以往的脾氣,我真想跑進那什麼首富肥豬家中,將他全身的肥肉,一塊塊的割下來,只剩下了—把骨頭,恐怕他這肥豬,就變成瘦狗了!更不用醫治。”
小蛟兒笑了笑:“這使不得。”
於是,他們立刻離開了廣昌縣城,出了北門,往荒郊山野而去。
正所謂人無害虎心,虎有傷入意。廣昌縣那位百萬首富曹仁,就是廣昌縣的一頭老虎,百姓背後都稱他為曹老虎。他見管家和四位惡奴臉腫眼青口流血地狼狽奔回來,吃驚的問:“你們這是怎麼一回事?”
管家哭訴説:“老爺,請你給小人作主呵!”
“誰敢打你們了?”
“孫大夫的那位惡婆娘。”
“什麼!?我不是吩咐你去請他們嗎?他們怎麼將你打了?”
“他們半點也不給老爺面子,説什麼看病要一百萬兩銀子,沒有就不看。小人與他論理,那惡婆娘就出手將小人等打傷了!”
曹老虎聽了大怒,心想:在廣昌縣,甚至整個建昌府,誰敢不給我曹老虎的面子?這個小小的江湖孫郎中,連我手下的二等家奴,也比他闊氣三分,他那婆娘居然敢在縣城裏打我的管家,那不明掃了我的臉面?打狗還看主人面。這江湖郎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我曹老虎不給點臉色他們看,哪還能在廣昌縣抬起頭來嗎?曹老虎立刻對一位姓劉的武師説:“劉護院,你馬上帶幾個人,去給我將一對江湖郎中抓起來,我要吊打他們一頓。”
劉武師立刻帶了六名打手,趕去客棧捉人,可是撲了空,這對江湖郎中早巳離開了,有人告訴劉武師,那對江湖郎中,出北城門口了。劉武師説:“追!”
小蛟兒和甘鳳鳳沒走多久,猛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大喝道:“前面的孫郎中別走!”
小蛟兒和甘鳳鳳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見一位面孔黧黑的勁裝大漢,手提銅棍,帶了六條兇漢飛奔而來,一來到,六名打手,就將他們包圍起來。
小蛟兒問:“晚生與閣下索不相識,叫我停下來幹什麼?”
劉武師上下打量了小蛟兒,又望望甘鳳鳳,問:“你就是江湖上人們傳説的孫郎中?”
“正是晚生。”
“好,你跟我回去。”
“回去!?去哪裏?”
“曹府!”
“曹府!?晚生去曹府幹嗎?”
“你打了曹府的管家,難道不知道?”
甘鳳鳳説:“原來這樣,你們現在想怎樣?是請我們?還是想捉我們?”
“最好你們隨我回去,跟曹老爺説清楚。”
“對不起,我們沒空。”
“那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別怪我劉某不客氣。”
“我呀!也頂怕人客氣的。”
劉武師似乎不屑與婦女動手,對六個打手説:“去!先將這婆娘捉起來,帶回去。”
兩個打手剛撲上去,甘鳳鳳身形一閃,伸手就給兩個打手“啪啪”兩個耳光,打得兩個打手呆若木雞,瞪大了眼,還看不清甘鳳鳳是怎麼出手的。
劉武師看得大為驚訝,他怎麼也想不到一位江湖郎中的妻子,竟有這等的身手,怪不得管家和四名惡奴給她打得臉青眼腫的跑回來。
劉武師雖然看出甘鳳鳳的身手敏捷,但他終究不是武林中的高手,只不過是武林中的二三流而已,仍看不出甘鳳鳳是一流的上乘高手,更看不出小蛟兒身懷絕世武功。所以他不知畏懼,以為甘鳳鳳只不過身手敏捷而已,武功不會高到哪裏,要是他知道甘鳳鳳就是驚震武林的紅衣女魔,或者知是最近在江西一地大鬧神風教的怪影之一,恐怕他嚇得屁滾尿,流,連見面也不敢,哪裏還敢追來。
劉武師喝退幾個打手,自己提棍而上,説:“看你不出,還有些斤兩,怪不得敢在廣昌城中鬧事了。”
甘鳳鳳説:“哎!你別胡説八道,是那什麼管家的前來鬧事,我們可沒鬧呵!”
劉武師“哼”了一聲:“你最好乖乖的跟我走,以免我出手傷了你們。”
“是嗎?我也勸你乖乖地帶這幾個窩囊廢滾回去,以免自討沒趣。”
劉武師大怒,一棍攔腰掃來。甘鳳鳳袖中寶劍出手,後發先至,劉武師棍沒掃到,甘鳳鳳的劍尖已貼在他的咽喉處了!嚇得劉武師動也不敢動,驚恐地説:“你,你……”
甘鳳鳳隨手將他手中的銅棍奪了過來,冷笑一聲問:“你還要不要我們跟你回去?”
“不,不要了!”
甘鳳鳳“嗖”的一聲,寶劍回袖,暗運真氣,將他的銅棍拆拗成個大圓圈,隨手一丟,銅棍直嵌入石崖中,喝了一聲:“你回去好好對曹老虎説,叫他以後別仗勢欺人,不然,我在一夜之間,可以叫他變成一個窮光蛋。”
劉武師這才驚震眼前的醜婦人,竟是一位絕頂高手,驚得面如白紙,連忙説:“是,是,我,我,我就去回報。”
“給我滾!真是一個自討沒趣的東西。”
劉武師哪裏還敢回話,乖乖地帶着六個打手走了。他回到曹府,對曹老虎一説,曹老虎瞪大了雙眼:“她可以一夜之間叫我變成一個窮光蛋?”
劉武師説:“曹老爺,這一對江湖郎中,恐怕是武林奇人,老爺還是別惹他們的好。”
“本老爺偏不信邪,看他們怎麼在一夜之間叫我變成了窮光蛋。”
管家也含恨地説:“他們憑什麼本事敢叫老爺變成窮光蛋的?老爺就是用金子銀子,也可以砸死他們。”
劉武師説:“老爺又何必跟他們鬥氣?”
“他當街當着眾人,打了我的管家,這口氣本老爺咽得下嗎?”
劉武師行走江湖,素知一些江湖奇人是惹不得的,弄得不好,連自己性命也賠掉,便説:“老爺,恕在下無能,不足以保護老爺,就此告辭。”
“什麼!?你不跟我幹事了?”
“請老爺另請高明,在下怕耽誤了老爺的事。”
“好!你走!世上三隻腳的狗難以找,兩隻腳的人,還不易找嗎?”
劉武師連夜收拾行李離開了曹府。
曹老虎問管家:“你説,你怎麼打發那一對郎中夫婦?”
“老爺,我們最好請殺手。”“好!你去請殺手。”
“老爺!不過他們要價很高。”
“總不會要十萬八萬兩吧?”
“那不需要這麼多,要是僱請他們殺一個頂有名望的人,才要一萬兩。其他的一千兩就行了。”
“好!你快去請。”
過了一天,管家帶了一位蒙面黑衣人來見曹老爺,曹老爺望了望這蒙面黑衣人,問:“你就是殺手?”
“唔!我就是。”來人語氣很輕。
“好!你給我殺掉姓孫的那一對江湖郎中。”
“你肯出多少銀子?”
“你要多少?”
黑衣人伸出兩個手指。曹老虎問:“二千兩?”
黑衣人搖搖頭。曹老虎又問:“二萬兩?”
黑衣人還是搖搖頭。
曹老虎驚愕了:“你要多少?”
“起碼二十萬兩。”
曹老虎幾乎要跳了起來:“殺兩個江湖郎中,要二十萬兩銀子?”
黑衣人冷笑一聲:“我們霧中樓人不會亂要價,這是最起碼的數目。你們知不知道,你們要殺的是什麼人?”
“他們不是江湖郎中嗎?”
黑衣人又是“哼”了一聲:“他們要是江湖郎中,我們只要二千兩就夠了。”
“他們是什麼人?皇帝的御醫?”
“就是御醫,我們也不會要這麼多,三千也夠了。”
“那他們是什麼人?”
“説起來,他們的來頭可大了!你們有沒有聽説過‘怪影’之名?”
“怪影!?”
曹老虎身旁坐的另一位武師一聽“怪影”之名,面色大變,驚愕問:“他們就是在江西大鬧神風教的怪影?”
“不錯!但他們不是真正的怪影,女的是名動武林的紅衣女魔,男的武功更驚人,是最近驚震江湖的小蛟兒。”
這武師又怔呆了:“是他們!?”
“我們霧中樓要殺的人,事前不調查瞭解清楚,敢去動手嗎?所以説,我們要二十萬兩,已是最起碼的價了,説不定在這一次刺殺行動中,我們會犧牲好多的弟兄。”
曹老虎驚訝問:“王武師,這兩個人這麼有名氣麼?”
王武師説:“老爺,要是真的是他們,在下勸老爺千萬別去招惹他們了!尤其是那位紅衣女魔,心狠手辣,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喪身在她的劍下。”
蒙面黑衣人冷笑着:“你們不惹也惹了!他們遲早會找上你們。説不定,他們真的在一夜之間,令你變成窮光蛋。將曹府夷為平地。”
曹老虎害怕起來:“好,好!我給你們二十萬兩銀子,你們幫我殺掉他們吧!”
“曹老爺!按我們霧中樓的規矩,先交一半價錢我們才動手。不然,你們另請高明好了!”
“好,我們先給一半銀兩。管家,快寫十萬兩銀票,叫他們到宏業銀莊取。”
“是!老爺,小人馬上去寫。”
“曹老爺,我們得先説明,殺這兩個人,我們會盡力而為,但不管成功和失敗,這十萬兩銀子我們是不會退還的。”
“不!你們一定要殺了他們,我可以再給你們添五萬兩銀子。”這個曹老虎,實在害怕自己成為窮光蛋,要是真的成了窮光蛋,那生不如死。所以他忍痛出了這二十五萬兩銀子來。
這位富可敵國的富翁,可謂最愚蠢不過了!他與小蛟兒、甘鳳鳳素不相識,更沒仇怨,只不過為爭一口氣,為了要面子,不聽人的勸告,以為錢可以萬能,可以收買人命,可以使得鬼推磨。的確,金錢在某方面來説,的確是萬能,但往往有些東西,是金錢所買不到的。真正的友情和愛情以及自己的生命,是永遠也買不到的。要不,有錢的人,可以長生不老了。
再説小蛟兒和甘鳳鳳將劉武師和六名打手打發走後,連夜趕路,走南豐,過南城……
小蛟兒依然一身江湖郎中打扮,沿途給人治病,懸壺濟世,但他的行為,更引起了世人的注意和驚訝,對貧苦百姓求醫,不收分文;但給有錢人家治病,除非是奇難怪症,才肯去醫治,而且還收取重金,一般的疾病,哪怕抬轎來相請,也不去!凡是好勇相鬥而受傷的,他也不去醫治,藉口説不敢去招惹武林中的人。可是,因受人欺負而受傷的重危病人,小蛟兒又往往不請自來給予救治,一醫就好,這樣一來,漸漸引起了武林人士的注意。由於小蛟兒的行為與江湖上的郎中不同,又得了一個怪醫的名稱,或者叫江湖怪郎中。
這一天,小蛟兒和甘鳳鳳來到武夷山麓下的茶亭鎮。這是一個偏僻的山中小鎮,往東不遠,就是杉關,一過杉關,便是福建地方了。這是武夷山來往江西、福建兩地的一個山坳口,地形非常險要,只有一道狹窄的山道,攀壁而上山坳。
是夜,小蛟兒和甘鳳鳳投宿在茶亭鎮的—間客棧中,小蛟兒對甘鳳鳳説:“鳳鳳,明天我們翻過杉關,恐怕要格外留神。”
“哦!?你發現了什麼?”
“我感到有一些人似乎在鬼鬼祟祟的注視着我們。”
“哦,他們是哪一處的人?”
“不清楚。”
“不會是神風教的人吧?”
“不大像。”
“那就奇了!總不會是武夷劍派的人吧?”
“鳳鳳,總之我們小心就是。武夷劍派是黑道還是白道上的門派?”
“哎!你連武夷劍派也不清楚?”
“鳳鳳,我沒聽人説過。”
“蛟哥!武夷劍派是武當派的一個支派,掌門人肖飛雨為人極為正派,而他夫人徐冰,聲望更高。他們一般不在江湖上走動,也約束自己的門下弟子,不得在江湖上招惹是非。所以武林中人,不大提到他們的這一門派。其實,武夷、武陵、武當,合稱雲武劍派,也稱三武劍派,但武當派名聲響亮。武林中人往往一般統稱他們為武當劍派,武夷劍派就更少人提及了。”
小蛟兒説:“那麼説,那些鬼鬼祟祟注視我們的絕不是他們了?”
(武夷劍派和肖飛雨、徐冰等人的詳情見拙作《武林傳奇》)
甘鳳鳳説:“很難説,武夷山是他們劍派的地盤,他們對來往武夷山的江湖中人,不能不小心注意。不過,我們不去招惹他們,他們也絕不會來招惹我們的。”
“既然這樣,我們就千萬別去招惹他們。”
甘鳳鳳想了一下後説:“蛟哥,我們該去拜訪他們才是。”
“為什麼?”
“你不知道?武夷劍派的肖飛雨、徐冰,是奇俠一枝梅慕容子寧的師父、師母?”
小蛟兒驚訝:“真的!?”
“這也能胡亂説嗎?不怕惹惱了奇俠一枝梅夫婦?奇俠好説話,小魔女卻不好説話呢。”
“那我真要去拜訪他們了!他們在武夷山哪一處山峯?”
“武夷山中。”
小蛟兒望着她:“你怎麼又捉弄我了?”
“我幾時捉弄你了?”
“他們稱武夷劍派,當然在武夷山中了!武夷山綿亙數千裏,山峯不下幾百個,我們去哪裏找?”
“這你就不知道了!武夷山有大武夷山和小武夷山,大武夷山是指橫貫江西、福建交界的千里羣山。小武夷是指建寧府崇安縣南面三十里的武夷山,那裏風景特別的美,有九曲溪、三十六座山峯、七十二個仙洞、九十九處名巖。一般人説武夷山,都是指小武夷而説。武夷劍派的所在地,在隱屏峯下的紫陽山莊中。”
“原來這樣。”
“蛟哥,要是你見到了肖老前輩,千萬別提奇俠一枝梅之事。”
小蛟兒愕然:“為什麼!?”
“説起來話就長了!”
於是,甘鳳鳳便將慕容子寧的事一一説了出來。小蛟兒聽了,長久不語,最後微嘆一聲:“想不到子寧叔叔這麼好,蒙受了這一段不白之冤,受了這麼大的苦,他還一心關注武林中的大事,根本不將個人的恩怨、委屈放在心上。”
“要不!奇俠一枝梅為什麼這樣受人敬重和愛戴?蛟哥,其實你也一樣。”
“鳳鳳,別這樣説,我怎能與奇俠相比?要是我有他十分之一的品質就好了。”
第二天,他們小心翼翼攀登石壁險峻的石階山道,山峯上就是杉關的隘口,驀然之間,幾支急箭從山峯上齊向他們射來,小蛟兒似乎早已有準備,一身奇厚的真氣護體,將這幾支急箭全震飛了出去。
可是,山下的亂石叢草中,又有幾支急箭向他們射來。這些弓箭手,似乎訓練有素,臂力甚強,箭可入石,而且無一虛發,幾乎支支射中目標。由於甘鳳鳳跟在小蛟兒身後攀爬,她所到身後勁風直來,反應異常敏捷,人凌空躍起,她雖然避開幾支箭,而這些弓箭手,似乎算定她會凌空而起,有兩支急箭便射中了她的背上,幸而她身穿刀槍不入的天蠶絲和烏金絲織成的背心,不然,單是這兩支箭,就穿胸而過,取了她的性命。
急箭射中而射不入,但這兩支急箭的勁力,已擊得她疼痛入心,等於捱了這些弓箭手的兩掌。甘鳳鳳“呀”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人似墜鳥,掉了下來。她忍痛滾入亂石中去,使上下兩處的箭都射不到。
小蛟兒一見她在半空中噴血掉了下來,急問:“鳳鳳,你怎樣了?”飛縱來到她的身旁,擔心極了。甘鳳鳳聲音微弱的説:“別理我!注意飛箭。”
“鳳鳳,讓我看看你的傷。”
“別看,箭雖然射中了我。幸有寶背心護着,沒穿心過,只是箭的勁力擊得我吐血而已,我只要服藥就沒事。但你千萬別放跑了這一夥無恥的賊人。”
小蛟兒看了看甘鳳鳳,才放下—顆心來。在他們説話時,又有十多支箭紛紛朝他們射來,直射入他們躲藏的岩石上。小蛟兒又恨又怒,咬着牙説:“我絕不放過他們!”
小蛟兒不放過他們,而這夥伏擊他們的黑衣人,更不放過小蛟兒和甘鳳鳳。有三個輕功極俊的蒙面黑衣人從山峯上飛躍下來,提劍直取小蛟兒和甘鳳鳳,似乎他們慣於在險峻的山道上交鋒戰鬥。
小蛟兒渾身真氣激盪,長袍無風自起,他護着運氣調息.的甘鳳鳳,拍出兩掌,分襲這三位蒙面黑衣人。掌風掌勁,是可碎石裂金。一邊怒問:“你們是什麼人?”
三位來人並不答話,身手異常敏捷,避開了小蛟兒的掌,三劍交叉,直取小蛟兒。劍招凌厲,絕無虛招,要在三,四招後,就殺了小蛟兒,再殺甘鳳鳳。
小蛟兒以靈猴身法閃避,如幻影般的從三劍交叉中閃身出來。人在半空中,閃電般的拍出兩掌,分擊三人。他為了護着甘鳳鳳,抖出梵淨山莊的天殛掌法、詭異無比,快如迅雷奔電。這三位蒙面黑衣人身手就是再敏捷,也無法閃避,拍拍兩聲,兩位蒙面黑衣人—聲慘叫,身似敗草,直向山下飛摔,眼看不能活了。
剩下的一名蒙面黑衣人不由一怔,小蛟兒還沒有等他醒過來,凌空一指,又點了他的穴位,輕舒一手,將他抓了過來,摔在甘鳳鳳跟前。小蛟兒對這夥伏擊的賊人已惱恨極了,抖出了梵淨山莊的絕學,交手不到三招,就擊斃了兩個賊人,活擒了一個。
這個蒙面黑衣人給小蛟兒幾乎摔得痛徹入心,又給封了要穴,身不能動。小蛟兒問:“説!你們是什麼人?”
甘鳳鳳已調息過來,説:“蛟哥!不用問,他們是一夥殺手。他是怎麼也不會回答的。”
“呵!?他們不是神風教的人?”
“蛟哥,小心,又有三位蒙面黑衣人來了!”甘鳳鳳説話時,順手一劍殺了這殺手,人也站了起來。
小蛟兒一看,果然又見三位蒙面黑衣人幾乎是從天而降,人未落地劍已先發。
甘鳳鳳沒有看錯他們,他們的確是一羣殺手,而且不是一般的殺手,是江湖中極有聲譽的霧中樓殺手,是曹老虎用二十五萬兩銀子僱請的。
這麼一筆重金,霧中樓樓主不惜犧牲,調動二十多名有經驗的殺手,埋伏在杉關隘口上下,志在必殺小蛟兒和甘鳳鳳,所以後躍來這三位殺手,空門大開,搶先出劍,打算與小蛟兒、甘鳳鳳同歸於盡。所以他們全不顧及自己的防守,明知是死,也凌空出劍,二劍直取小蛟兒,一劍直取甘鳳鳳。
這羣殺手,雖然瞭解到要殺的這兩個人極難對付,準備犧牲大半數人,也要殺了小蛟兒和甘鳳鳳。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小蛟兒的武功,高出他們想像之外,要是他們事先知道,恐怕就不會接這一單買賣。
甘鳳鳳抖出了甘家奇詭精堪的劍法,人也躍起,後發先至,就在半空中挑翻了這一殺手。小蛟兒更是臨危不亂,以江湖少見的靈猴身法,閃進這兩個殺手的劍光身影之中,又是啪啪的兩聲,將他們拍飛了出去。傾刻之間,小蛟兒和甘鳳鳳就殺了六名蒙面的黑衣殺手。
小蛟兒的武功,頓時驚震了山峯上下所有的殺手,他們感到這位江湖怪醫的身法簡直不可思議,閃進劍光之中而身不受半點的傷。連帶隊的霧中樓副樓主也驚震了!
小蛟兒身在上下夾攻之中,左右兩旁盡是險峻不可攀爬的懸巖削壁,就算能攀上去,也易受殺手們飛箭和暗器的進攻。伏在這山腰上岩石之中不是辦法,萬一殺手放毒霧毒氣,自己可以逃生,但鳳鳳就危險了,不如主動冒險搶攻敵人為上策。但往山峯上搶攻呢?還是往山下搶攻?小蛟兒略略想了一下,感到冒險搶登山峯,比冒險下山攻敵更為有利。因為由山峯往下射箭,可以直射到山下,箭勁不衰;由山下往山峯射箭,就算能射到,已是強弩之末,不足以穿魯縞了,危險性便減少。何況殺掉的六名殺手,都是從山峯上躍下來的,山上的人數必然少了。
小蛟兒想了想,問:“鳳鳳,你能施展輕功不?”
甘鳳鳳有些茫然:“能呀!我們要衝下山麼?”
“不!搶登山峯。”
“那不危險?”
“不危險。你跟隨我身後,只注意山下的殺手就行了!”
“好!我聽你的。”
“鳳鳳,你隨我來。”
小蛟兒説罷,人似疾燕衝起,搶登山峯。山峯上的殺手們一見,亂箭紛紛射來,小蛟兒真氣護體,衣袖飛舞,將射來的箭不是拂飛震偏,就是反震回去。
小蛟兒身似飛魂幻影,靈猴身法又是奇變莫測,轉眼之間,已登上了山峯。甘鳳鳳雖然行動沒有小蛟兒神奇多變的身法,但射來的箭,都給小蛟兒震飛開去,她沒半點危險。雖然山下也有箭射了上來,勁力就弱得多了,甘鳳鳳只用劍輕撥,就將箭撥了開去。她緊隨小蛟兒身後二丈多遠,也登上了山峯。站定一看,只見六名蒙面黑衣殺手不顧死活的圍攻小蛟兒。
甘鳳鳳嬌叱一聲,揮劍而上,可是亂石草叢中又有兩名殺手躍出來,直取甘鳳鳳,好像這兩名殺手,專門是來對付她的。
甘鳳鳳感到有些惱怒,心想:你們這些殺手,這麼看小了我,用六個對付我蛟哥,只用兩個對付我?我叫你們知道我甘姑娘的厲害。
她抖出自己家傳的劍法,迎戰這兩名殺手。這兩名殺手劍法不差,招招都是辛辣的殺招,沒半點花招。這的確是殺手們的殺人劍法,不同一般武林中人的招式。一時之間,甘鳳鳳竟與他們戰成平手。
甘鳳鳳銀牙一咬,一連抖出了甘家的絕招,抖日飛花、水浸藍天、一柱擎天、寒風乍起、萬里橫浪。這幾招連環使出,加上甘鳳鳳用的是一把冷月玄霜盤龍劍,鋒利無比,殺得這兩名殺手劍斷人飛,血灑山峯,頭和手臂齊飛山下。
而那一邊,小蛟兒也將六名殺手全打發掉了,衣服都給殺手們的劍鋒劃開了。甘鳳鳳一見,驚問:“蛟哥!你沒受傷吧?”
“鳳鳳,小心,後面又有敵人上來了!”
甘鳳鳳回身一看,是埋伏在山下的十名殺手全都奔上山峯來了。小蛟兒聲落人起,已閃入殺手們的中間,雙掌上下翻騰。
甘鳳鳳跟着揮劍奔上,這一次交鋒,更是慘烈無比。這十名殺手,全無人性,武功似乎比山峯上那八名殺手高,個個像瘋狂的野獸一樣,簡直全不防守自身,用強攻硬拼的打法,四個取甘鳳鳳,六個圍攻小蛟兒。要不是小蛟兒奇變莫測的靈猴身法,似幻影在劍光中東閃西避,上下翻騰,以及他精奇的掌法能擊斃殺手,恐怕自己也勢必身受劍傷。
可是,甘鳳鳳在四名殺手的聯手圍攻之下,漸漸處於下風,她雖然挑翻了一個殺手,傷了一個殺手,但自己也身中一處劍傷,幸好有寶衣護身,不然,她恐怕早已喪身在殺手們的無情劍下,因為她胸前背後衣服,都給殺手們的劍刺中和劃破了。
小蛟兒見甘鳳鳳情況危急,大吼一聲,抖出了天殛掌法中的“天翻地覆”和“狂風怒濤”的兩招式,一連“砰嘭”幾聲,將四名殺手全拍飛了。小蛟兒的吼聲,震得山搖地動,狂風驟起,也震耳欲聾。殺手們先是為小蛟兒的吼聲震驚,後又為小蛟兒拍飛,六名殺手已有四名死去,剩下的兩名殺手,一個給小蛟兒拍出的掌風掃倒,—個感到心血翻滾,張口欲吐。
小蛟兒已不理他們了,身形縱起,快如閃電,躍入圍攻甘鳳鳳的三名殺手之中(其中一個雖然為甘鳳鳳刺傷,仍頑強戰鬥),又是幾掌拍出,這三名殺手給小蛟兒出其不意的殺入,連想也不及想,人已橫飛了出去,摔下來時,已是血肉模糊的三具屍體。
被掃倒的那名殺手和心血翻滾的那名殺手,一見這情景,嚇得心膽俱裂,哪裏還敢再交鋒下去,飛快的往山下逃去了。
小蛟兒擔心甘鳳鳳的劍傷,沒去追殺他們,見甘鳳鳳左手臂血染衣袖,問:“鳳鳳,你傷得怎樣了?讓我看看。”
甘鳳鳳幾乎精疲力竭,坐了下來説:“這羣亡命之徒,勇猛、兇狠,不要命的打法,是我出道以來,第一次碰上最激烈、驚險和驚心動魄的戰鬥了。蛟哥,要不是有你在,和我有這一件刀槍不入的背心,我不知死去多少次了!”
“鳳鳳,別説這些,讓我看看你手臂上的傷。”
“殺手的這一劍,刺穿了我的手臂,恐怕我這條手臂要殘廢了。”
“鳳鳳,不會的,我會將它醫治好。”
的確,一路上,小蛟兒醫治好不少的奇難怪症,斷腿再續。甘鳳鳳這手臂上的劍傷,雖然嚴重,但在小蛟兒看來,只是皮肉的重傷而已,不及自己曾經醫治過的難症十分之一。
小蛟兒撕開了甘鳳鳳的衣袖,用皮囊中的清水給鳳鳳洗滌乾淨傷口,鳳鳳連連叫痛説:“蛟哥,你輕些不行嗎?”
小蛟兒見她劍傷頗重,甘鳳鳳臂上的一片肉被挑去。他迅速出手先封了鳳鳳傷處的上下穴位,制止鮮血湧出,然後又紮了三支銀針,給鳳鳳止痛,這就是徐神仙傳給小蛟兒的針灸麻痹醫術,令病人絲毫不感到疼痛,醫治起來就方便多了。
小蛟兒給甘鳳鳳服下兩顆藥丸,又搗爛兩顆,敷在她的傷口處,再從藥箱取出經鹽水、開水消過毒的布條,給甘鳳鳳包紮好,問:“鳳鳳,你現在感到怎樣?”
甘鳳鳳笑了笑:“蛟哥!我好多啦!這條手臂,醫好了還能與人交鋒嗎?”
“鳳鳳,放心,你不會殘廢的。”
“那就好啦!我真怕變成了一個獨臂的人。”
小蛟兒笑着:“別説你這手臂沒有斷,就是斷了,我也能接好,怎會成獨臂的?”
“蛟哥,我獨臂了,你還要不要我?”
“鳳鳳,別説傻話,我怎會不要你的?鳳鳳,我們離開這裏,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先住下,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去雁蕩山。”
“蛟哥!我走不動了!”
“鳳鳳,你的腳不是受傷吧?讓我看一下。”
“唔!我就是沒力呵!”
小蛟兒一聽,知道鳳鳳又向自己撒嬌,想要自己揹着她走。他看看四周無人,説:“鳳鳳,那我揹你走好不好?”
甘鳳鳳笑起來:“好呀!”
小蛟兒剛才雖然經過一場激烈的交鋒,仍真氣溢身,精力充沛,背上甘鳳鳳,簡直如背小兒,在山峯下奔跑飛馳,剎那間已去幾十裏。最後,小蛟兒在一處山谷中找到了一個巖洞,打量四周,盡是山嶺重重,樹木蒼蒼,巖洞不但偏僻幽靜,也非常的隱蔽,便將甘鳳鳳放下來,説:“鳳鳳,我們就在這巖洞住下來吧,等你傷好後再走。”
“這裏安全嗎?”
“起碼比在市鎮、鄉村住安全得多。”
“好呀!那我們就住下。”
“鳳鳳,你在這裏休息下,我弄些野味回來。”
“蛟哥,你千萬別走遠了。”
“不會,我就在附近。”
沒有多久,小蛟兒就捉了兩隻野兔和一隻山雞回來,在巖洞內升火燒烤。甘鳳鳳在低頭沉思。小蛟兒問:“鳳鳳,你仍擔心自己手臂上的劍傷?”
甘鳳鳳回眸笑了笑:“不!我在想,是誰僱請了這批殺手要殺我們的。”
“我看,不是神風教,就是廣昌縣的曹老虎。”
“奇怪,要是神風教,怎知道我們的真面目了?”
“不錯!神風教要是知道我們的真面目,怎麼一路上沒惹我們?偏偏在這麼一個險要的山坳口伏擊我們?”
甘鳳鳳説:“要是神風教,他們總壇高手如雲,何必要僱請殺手?我知道,僱請這麼多的殺手來殺我們,恐怕不下數萬兩銀子,神風教捨得出這麼多的銀子嗎?”
“那肯定是曹老虎了,只有他出得起這麼多的銀兩。因為我們一路上除了得罪過曹老虎,沒得罪過任何人。”
甘鳳鳳咬着牙説:“若是這肥豬,我不殺了他不解恨。”
“鳳鳳,曹老虎我們先放過了他,以後再説,但我擔心的是這羣殺手。聽公孫大哥説,任何一個殺手集團,它伏擊失敗,會再來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他們成功為止,除非他們傷亡慘重,已無能力殺我們才罷手。”
“我看這個殺手集團,今日死了二十多個人,也夠他們受的了。”
甘鳳鳳沒有説錯,神秘的霧中樓殺手,在這一次刺殺行動中,的確死亡慘重;二十四人出去,只剩兩個人能活着回來,實力損失了一大半,連他們的副樓主也死在小蛟兒的掌下,其中還有八名使劍的一等高手。驚得霧中樓主半晌不能言語。
霧中樓主這次刺殺行動,不但人員損失慘重,經費也損失慘重,每個死去的殺手,要發給安家費五千至八千兩的銀子,收下的定金還不夠發安家費。他怔了半天,考慮如果繼續行刺,説不定霧中樓從此在江湖上除名,這位樓主頗算有遠見,將牙一咬,對接頭人説:“去對姓曹的説,這筆買賣,我們不幹了!請他另請別的殺手吧。”
接頭人一怔:“那麼,還有十二萬五千兩銀子,我們不收嗎?”
“你想使本樓在江湖上除名嗎?去!”
“是!屬下就去對姓曹的説。”
廣昌縣城的曹老虎聽到霧中樓殺手在杉關山隘口上死亡慘重,還沒有殺掉那一對江湖郎中夫婦,立刻傻了眼,後來又聽管家説,霧中樓主已收手,不繼續幹下去,聽我們自己另請高明,他幾乎跳起來:“那我付出去的十二萬五千兩銀子怎麼辦?”
管家説:“老爺,他們死了二十二個人,定金已作為死者的安家費,我們是不能取回來的。”
曹老虎問:“就這樣算了。”
突然間,從樑上傳來一個聲音:“怎麼能算了呢?還有我們呀!”
曹老虎和管家往樑上一看,甘鳳鳳似片落葉般飄了下來。曹老虎更驚異:“你,你是什麼人?能給我將那一對江湖郎中夫婦殺掉的?”
這個曹老虎,還不知自己死到臨頭,仍這麼問。這也難怪他,因為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甘鳳鳳,不知這從樑上飄下來的醜婦。就是他所謂的江湖郎中之一。
管家卻認識甘鳳鳳,驚得心膽俱裂,説:“老、老、老爺,她、她、她……”
曹老虎問:“她是什麼人?”
“是,是,是江……江湖,郎中。”
“什麼!?她就是江湖郎中?”
甘鳳鳳含笑説:“是呀!他半點沒有説錯,我就是你要殺的江湖郎中夫人。”
曹老虎驚得不能動了,問:“你,你,你來,來,來幹什麼?”
“給你醫病呀!”
“給我醫病?”
“你不是找我來醫病麼?曹老虎,我真想不到你這個有頭有面的大富翁,只因為我們不願給你醫病,打了一下你的管家,你便僱請霧中樓的殺手來殺我們!你不嫌做得太過分了嗎?”
“那,那,那你現在想怎樣?”
“沒想怎樣,只想給你醫病,省得你又花那麼多的銀兩,僱請別的殺手來殺我們。”
“真的!?”曹老虎有點意外了。
“是呀!你的確有病,肥胖只不過是一種小病,你還有一種更大的危險病。”
“我還有一種更大的危險病?”
“是呵!你的心病得已經黑透了,不挖出來洗乾淨,就會爛掉啦!”
“什麼!?你要挖我的心?”
“不挖出來,又怎能洗乾淨?”
“不,不!我不醫。”
“你不醫怎麼行呵!那我不白走了一趟麼?我既然來了,就得給你醫治。”
“不,不!你別殺我,我給你銀子。”
“哎!我怎麼殺你呵!我是來給你治病呀!你千萬別諱疾忌醫了!不然,你這顆黑心不挖出來洗乾淨,會傳染給別人的。”
甘鳳鳳説時,寶劍已首先指着管家:“你嘛,也有病,得將這顆小腦袋砍下來,換上個新的腦袋。”
管家見大難臨頭,想大喊救命,甘鳳鳳的寶劍輕輕一揮,就將他的腦袋削了下來。
曹老虎嚇得魂都飛了,跑又跑不動,兩腳不聽自己使喚。的確,他平日出門坐車坐轎坐慣了,就是在家裏,也坐着一乘軟兜叫人抬着走,幾乎是雙腳不沾地。現在,他像一堆肉坐在地上,向甘鳳鳳叩頭説:“我錯了!你別殺我,我願將所有的金銀都給你。”
“我要這麼多的金銀幹什麼呵!我只要你的一顆心就夠了。”
“來人呀!救命!”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