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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下沒有第一的人,他又不至於排到第三位去,那不是天下第二?但再推算一下,天下既沒有第一的人,他自稱第二,豈不等於是天下第一了?

    這時夏雨已經替賈老二裝了一瓶酒回來,雙手把玉瓶送上。

    賈老二接過玉瓶,忙道:“多謝姑娘。”

    夏雨道:“賈總管不用謝。”

    大家酒醉飯飽,各自站起身來,史其川道:

    “大家還是書房裏坐吧!”

    於是又回到韋房落坐,春風重新給幾人沏上香茗。

    賈老二喝了七壺桂花釀,已是滿臉通紅,忽然站起身,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史大莊主,三位公子,小老兒也要獻個小丑,給大家助助興。”

    史元首先笑道:“好啊,賈總管,你也要露一手給我們瞧瞧嗎?”

    賈老二聳肩道:

    “露是露一手,但可不是真功夫。”

    史元間道:“你要怎樣練法呢?”

    賈老二目光轉動,朝春風道:“姑娘可不可以去叫一個莊丁進來?”

    春風因這裏是莊主的書房,平日未奉呼喚,什麼人都不準進來的,聞言不覺抬頭朝史其川看去。

    史其川頷首道:“你去叫滕傳忠進來好了,他就在前面。”

    春風答應了一聲,轉身退出。

    不多一回,只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瘦高中年漢子急步從門外走入,朝史其川恭敬的行了一禮,説道:“莊主召喚屬下……”

    史其川沒待他説下去,朝賈老二指,含笑道:

    “這位賈總管,要表演一手絕技,大概要一個人當他的助手了。”

    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小老兒表演的不是絕技,小老兒只是給大家酒後茶餘消遣的。”

    瘦高中年漢子轉身朝賈老二抱抱拳道:

    “在下滕傳忠,不知賈總管要在下……”

    史其川朝賈老二道:

    “他是本莊的管事。”

    賈老二連忙朝滕傳忠抱抱拳還禮道:

    “原來是滕管事,小老兒失敬。”

    滕傳忠道:“在下這助手不知要如何當法?”

    “小事情、小事情。”賈老二探手從懷中掏出那個裝滿了酒的紫玉瓶,在手上晃了晃,嘻的笑道:

    “方才史大莊主拿小老兒的酒瓶,露了一手天大的功夫,現在小老兒也拿這酒瓶,給大家看個障眼法兒……”

    史元忍不住道:

    “你別光説不練,好不?”

    “是、是,小老兒馬上就練。”貿老二把玉瓶朝滕傳忠面前晃了一下,説道:

    “滕管事,你瞧清楚了,這個玉瓶,小老兒現在放進口袋裏去。”

    説完,果然把玉瓶放進他大褂右首一個口袋之中,接着又道:

    “現在就請滕管事來搜小老兒的身,把玉瓶找出來。”

    原來他要人搜他的身,所以春風、夏雨不能當他的助手了。

    他明明把酒瓶放進口袋,如果光搜口袋,也許他玩了花樣,但他卻叫滕管事搜他的身,難道玉瓶已不在他身上了?”

    這下連史其川也聽得奇怪,大家自然睜大眼睛,一霎不霎的朝兩人看去。

    滕傳忠當然不信,望着他説:“在下那就要搜了?”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小老兒就是等滕管事搜身,不過滕管事可要搜得仔細一點!”

    史元説過,那些練擒拿手的莊丁,是滕管事教他們的,滕管事跟爹多年,他小時候也跟滕管事學過幾手。那麼這位滕管事一定是擒拿的好手了。

    此刻他聽了賈老二的話,就立即依言伸手朝賈老二口袋摸去,大褂兩支口袋果然空空如也。

    口袋裏沒有,當然藏在兩支袖管裏了,他立即搜賈老二的兩袖,依然搜不到玉瓶,接下來再搜全身。

    賈老二隻是個瘦小老兒,身上衣服簡單得很,滕傳忠一點也不肯放過,從上到下,仔細搜了一遍,賈老二的身上,哪有玉瓶?

    賈老二及時笑嘻嘻的問道:

    “滕管事,你搜好了沒有?”

    滕傳忠搜不到玉瓶,只好停下來,説道:

    “在下搜過了,確實沒有玉瓶。”

    史元好奇的問道:

    “賈總管,你把玉瓶藏到哪裏去了?”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玉瓶自然在小老兒的口袋裏了。”

    説着,右手一探,果然從口袋中取出一個紫玉扁瓶來。

    “啊!”史元驚異的道:

    “滕管事怎麼會搜不到的呢?”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這叫做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他把手中玉瓶又朝口袋中放了進去,伸手拍拍口袋,説道:

    “不信,滕管事,就請再來搜上一遍。”

    他拍口袋的時候,誰都可以看到袋中沉甸甸的,玉瓶明明就在口袋之中!

    滕傳忠道:

    “在下真還有些不信。”

    果然又走上一步,動手去搜賈老二的身。這回他出手奇快,而且也搜得更仔細,但搜完賈老二全身,依然搜不到玉瓶的影子。

    賈老二問道:

    “滕管事搜好了嗎?”

    滕傳忠道:

    “賈總管手法果然高明,在下還是沒有搜到。”

    賈老二摸摸下巴,嘻的笑道:

    “滕管事怎麼不搜搜自己身上呢?”

    滕傳忠聽得一怔,急忙朝自己身上摸去,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長衫口袋有沉甸甸的感覺,伸手入內,果然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紫玉扁瓶來,不由得驚奇的道:

    “真會在在下口袋裏!”

    賈老二笑嘻嘻的從他手中接過玉瓶,收入袋中,連連拱手道:

    “雕蟲小技,獻醜,獻醜。”

    史元喜得跳了起來,説道:

    “賈總管,你真有一手,幾時教給我才好!”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這一手,是江湖下五門的玩意,公子爺怎麼能學?”

    滕傳忠朝史其川躬身一禮,便自退了出去。

    史其川一手撫須,點頭笑道:

    “賈總管這一手,實在不錯,老夫差點也看不出來。”

    賈者二傻笑道:

    “小老兒早就知道逃不過史大莊主的法眼。”

    史元問道:

    “爹看出來了?賈總管把玉瓶藏在哪裏呢?”

    這話也正是徐少華、藍如風想問的,是以四道眼光都朝史其川投去。

    史其川呵呵一笑道:

    “第一次,賈總管在滕管事走近之時,就把玉瓶從袋中取出,放到了滕管事身上。滕管事搜畢,他又從滕管事身上取回來,放進自己口袋裏。第二次也是一樣,只是沒有從滕管事身上取回來而已,不過賈總管手法快速已極,不易被人發覺,這一手着實很高明!”

    賈老二道:

    “史大莊主這是過獎,這些手法,不過是江湖上不入流的玩意,你老見笑了。”

    他雖然表演了一手絕活,也只是江湖上的扒竊手法,自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手法之快,也看得自許為天下第二的史其川讚賞不已!

    大家坐了一回,徐少華站起身,拱拱手道:

    “小侄等人打擾了史伯父半天,也該告退了。”

    史其川抬了下手,説道:

    “徐小兄弟,你且坐下,老夫還有事要和你説。”接着朝史元道:

    “元兒,你不妨陪藍小兄弟去外面走走,為父要和你大哥談談。”

    史元心知爹有意把大哥收列門下,聞言喜孜孜的答應一聲,就站起身道:

    “三弟,我們走。”

    藍如風、賈老二跟着站起,向史其川告退,三人迅快的退了出去。

    徐少華恭敬的道:

    “不知伯父有何教海?小侄洗耳恭聆。””

    史其川朝他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你身負血海深仇,可知千毒谷的厲害嗎?”

    徐少華聽他提起父仇,不禁熱血沸騰,切齒道:

    “千毒谷縱然厲害,小侄也要和他們一拚。”

    史其川點頭道:

    “父仇不共戴天,當然要報,小兄弟孝思可嘉,但大自不量力了,你要和他們拼,和誰拚?冤有頭,債有主,你知道殺害你令尊的仇人是誰?”

    徐少華自然不知道。

    史其川又道:

    “我們姑且假定殺害令尊的是千毒谷某一個人。據老夫所知,千毒谷門規森嚴,門人弟子沒有個人恩怨,不是奉命行事,決不會亂殺一人,你小兄弟要報父仇,自然要找他們谷主交出仇人來。憑你現在的武功,只怕連千毒谷周圍十里還進不了,就是谷中護法之流也見不到,就會棄屍荒山了,你和誰去拼呢?”

    徐少華俯首道:

    “史伯父説得極是。”

    史其川朝他笑了笑,又道:

    “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戰百勝,知彼、就是先要了解敵人,知己、就是了解自己,你小兄弟只怕連自己也並不瞭解……”

    徐少華沒有説話。

    史其川又道:

    “老夫是説小兄弟心裏,對自己報雪父仇,有多少把握?哈哈,以你小兄弟目前的武功,只怕連老夫莊上一名武士都還要差上一點哩!”

    他這話徐少華承認,他今天早晨看到莊上武士們練的劍法,自己就無法接得下來,就是莊了們練的擒拿手法,也比自己強!

    雲龍山莊,不,淮揚派的武學,就是自己會的“雲龍劍法”和“雲龍十八式”了。他臉上不禁一紅,低頭不語。

    史其川温言説道:

    “但小兄弟不用氣餒,以小兄弟的資質來説,可説是練武的上上之選,能得名師指點,只要有三年苦練,老夫包你快意仇敵,手刃元兇,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徐少華抬頭道:

    “史伯父……”

    “哈哈!”史其川不待他説下去,就大笑一聲,接着道:

    “小兄弟方才也看過了,天下各大名派,千百年來傳到現在,已是徒具虛名。

    他們那些所謂鎮山絕技的拳劍,不是破綻百出,就是徒有其表,精孿盡失,早已不足觀了,小兄弟如要另投名師,你説還有誰是名師?”

    徐少華俯首道:

    “史怕父教誨得極是,小侄內心極為感激,只是……”

    史其川温笑道:

    “你和元兒是結義兄弟,老夫面前,有話只管直説,不用吞吞吐吐。”

    徐少華道:

    “小侄已經拜敝師叔為師……”

    史其川頷首道:

    “這個老夫知道,你師傅就是人稱馬陵先生的聞天聲。”

    徐少華應了一聲“是”。

    史其川點着頭,嘉許的道:

    “小兄弟能夠不忘師恩,不見異思遷,果然難得!”

    説着,看了他一眼,續道:

    “但這是平常的時候,小兄弟遭遇非常之變,就不能以常情常理處之。”

    徐少華欠身道:

    “小侄愚昧,願聆史伯父高論。”

    “哈哈!”史其川大笑一聲,説道:

    “處非常之變,就得有應非常之變的決心,這就是説,小兄弟沒有遇上非常的變故,你拜在馬陵先生門下,學會淮揚派一套武功,上有令尊的蔭庇,作一個雲龍山莊少莊主,也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但小兄弟遭遇了這場非常之變,而你又立誓要報雪父仇,重建雲龍山莊,那麼僅憑淮揚派的一套武功,就辦不到了。”

    徐少華聽得不覺聳然動容!

    史其川看在眼裏,微微一笑道:

    “前人帶藝投師,如遇上厲害仇家,另訪名師,江湖上也多得是。老夫一生從未收徒,因為小兄弟孝思可嘉,資質不錯,才動了收徒這念,不是老夫誇口,當今之世,能夠幫助你報雪父仇的,大概除了老夫,也屈指可數了,小兄弟好好考慮考慮!”

    直到此時,他才説出口來!

    那麼武士們在院子裏練劍,和書架上盡破各大門派拳劍,以及當筵表現了一手以氣功攝取賈老二酒瓶等等,也都是有意安排,好讓徐少華看得口服心服。

    徐少華低下頭去,遲疑的道:

    “史伯父意欲成全小侄,小侄萬分感激,只是……小侄師傅失蹤……”

    史其川道:

    “那天在洪澤湖,老夫已經聽説過,馬陵先生在雲龍山莊出事前兩天,無故失蹤之事,小兄弟的意思……”

    徐少華道:

    “家師失蹤,生死未卜,小侄的意思,原想……”

    史其川點頭道:

    “老夫明白,你想去找令師?”

    徐少華道:

    “是的,小侄要為先父報仇,另投名師,家師不但是小侄的師傅,也是小侄的師叔,自該稟明他老人家才是。”

    “如此也好。”史其川一手摸着垂胸黑鬚,説道:

    “小兄弟只管放心,馬陵先生失蹤一事,老夫立時派人前去偵查,只要沒有遇害,自可把他找到。”

    徐少華感激的道:

    “小侄那就先行謝了。”

    史其川含笑道:

    “等馬陵先生來了,老夫再收小兄弟作衣缽傳人,小兄弟就心甘情願了,好了,元兒他們可能等着你呢,小兄弟去吧!”

    徐少華起身道:

    “小侄那就告退了。”

    鞠躬一禮,退出書房。

    管事滕傳忠閃身而入,口中叫了聲:“莊主。”

    史其川抬頭道:

    “傳忠,你有什麼事嗎?”

    滕傳忠垂手道:

    “關於那個賈老二……”

    史其川問道:

    “你查到他的底細了?”

    滕傳忠道:

    “屬下已飛鴿傳書,要賀天錫查明具報,還沒有消息。”

    黑麪龍王賀天錫是洪澤湖鳳尾幫的幫主,他這口氣,好像賀天錫還是屬下一般!

    史其川道:

    “那麼你還有什麼事?”

    滕傳忠道:

    “屬下覺得賈老二方才那一手,十分高明,此人是不是可疑?”

    史其川一手摸須,呵呵笑道:

    “不錯,他手法相當純熟快速,但只能説是扒竊中的高手而已。老夫在酒席上,從他手中攝取酒瓶,再還給他,已經試出他毫無內力,此人不足為慮”

    滕傳忠躬身道:

    “莊主高明!”

    徐少華匆匆迴轉蘭苑賓舍,史元、藍如鳳、賈老二三人,圍坐在樓下居室喝茶,自然正在等着他。

    史元看到他跨入,急忙起身間道:

    “大哥,爹和你説了些什麼?”

    徐少華道:

    “史伯父問起家師失蹤的事,他説:“只要家師不曾遇害,一定可以找得到。”

    史元問道:

    “爹沒有説別的了?”

    徐少華道:

    “史伯父有意思要愚兄拜在他門下……”

    史元急急問道:

    “你怎麼説,有沒有答應呢?”

    徐少華道:

    “家師也是我的師叔,愚兄就是要拜在史伯父門下,自然也要等找到家師,稟明瞭家師,才能另行投師。”

    史元急道:

    “爹怎麼説呢?”

    徐少華道:

    “史伯父聽愚兄這樣説,自然也同意了。”

    史元鬆了口氣,説道:

    “爹答應了就好。”

    賈老二道:

    “小老兒看得出來,史大莊主對少莊主真是一片好意,嘻嘻,可惜史大莊主沒有女兒,否則少莊主一定會雀屏中選,當了絕塵山莊的乘龍快婿呢!”

    史元聽得臉上一紅,叱道:

    “你胡説些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笑嘻嘻的道:

    “史公子要是有個妹子,嫁給大哥不好嗎?”

    史元氣道:

    “你還要胡説八道。”

    “好、好,小老兒不説。”賈老二又回過頭去,説道:

    “藍公子有沒有妹子,嫁給大哥才好呢!”

    藍如風也臉上一紅,説道:

    “你真該捱罵,二哥罵你還不夠,還要我罵嗎?”

    賈老二道:

    “小老兒身為總管,媒做得成,就可以討杯喜酒喝了。”

    一天很快過去。

    上燈時分,蘭風在八仙桌上擺好碗筷,不多一回,兩名莊丁提着食盒走入,送來酒菜。

    三個小兄弟和賈老二各坐一位。

    賈老二一手取過酒壺,笑道:

    “三位公子都不喝酒,這壺酒是小老兒的了。”

    史元道:

    “你真是酒鬼!”

    賈老二道:

    “中午那一席酒,有史大莊主坐在上面,小老兒酒是喝夠了,菜可吃得不多。史大莊主雖然要大家不用拘束,小老兒還是拘束了些,現在,嘻嘻,在三位公子面前,小老兒就不用拘束了。”

    説着,也不斟酒,拿起酒壺,對着嘴就咕咕的喝了起來。

    史元道:

    “你不許再説話了,否則我要蘭風不準再給你添酒了。”

    “好、好!”賈老道:

    “小老兒不説話就不説話。

    他把一壺酒一口氣就喝了下去。

    徐少華三人就自顧自吃飯。等三人吃畢,賈者二已經喝了三壺酒,他看三人停下筷來,也只好跟着停住。

    蘭風收過盤碗,又給四人砌上茶來。史元坐了一回,就起身告辭。賈老二也跟着下樓而去。

    藍如風等他們走了之後,就低低的道:

    “大哥,小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説?”

    徐少華笑道:

    “我們是結義兄弟,情同手足,有什麼話不該説的?你只管説好了。”

    藍如風低聲道:

    “我看這裏有些不大對,我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徐少華聽得一愣,問道:

    “三弟覺得哪裏不對了?”

    藍如風微微搖頭道:

    “這個小弟也説不出來,只是有此感覺而已!”

    徐少華含笑問道:

    “你怎麼會有此感覺的呢?”

    藍如風壓低聲音説道:

    “小弟總覺得好像一直有人在暗中監視着我們,因為我走在你和二哥後面,才有此感覺,回頭看去,又沒有人,所以小弟認為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徐少華道:

    “我們昨晚才來,史伯父一再要我們多盤桓幾天,如果馬上要走,只怕他會不高興,我看過幾天再説吧!”

    藍如風點點頭道:

    “大哥怎麼説,就怎麼好,時間不早,大哥請休息吧!”

    徐少華道:

    “你也去休息吧!”

    各自回房之後,徐少華掩上房門,脱下長衫,就在牀上盤膝坐定,徐徐吐納,運起功來。

    正當由靜生定,靈台漸人清明之際,突聽耳邊響起賈老二聲音説道:

    “少莊主,快出來。”

    徐少華一怔,緩緩睜眼,抬頭間道:

    “是賈……”

    他原想説:“是賈總管,有什麼事?”但“賈”字堪堪出口,就聽到耳邊“噓”了一聲,接着響起賈者二的聲音説道:

    “別説話,小老兒就在北首窗下,少莊主窗户開得輕些。”

    徐少華不知他有什麼事情,就披衣而起,走近後窗,悄悄打開窗户。

    只見賈老二從窗下探上一顆頭來,輕聲道:

    “少莊主快跳出來。”

    説完,一縮頭,朝邊上閃開。

    徐少華一手在窗口一按,點足穿窗而出,問道:

    “你有什麼事?”

    賈者二等他躍出,就隨手掩上了窗户,聳聳肩低聲道:

    “少莊主只要跟小老兒走就好,咱們看熱鬧去。”

    徐少華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半夜三更,去看熱鬧,不知他又在弄什麼花樣了?一面説道:

    “你……”

    賈老二急道:

    “時間差不多了,再遲就來不及了!”

    説着,一手拉着徐少華的衣袖就走。

    徐少華但覺被他拉住了衣袖,一個人就身不由己的跟着他掠起,飛越圍牆,他奔掠得極為快速,自己竟然跟着他奔掠,好像毫不費什麼力氣。

    不過眨眼工夫,已經到了大廳左首,賈老二拉着他從角門閃出,隱入暗陬。

    現在,徐少華髮現絕塵山莊今晚果然有事!

    因為大廳上燈燭輝煌,二門前站着八名青衣武士,雁翅般排列,好像正在迎接什麼貴賓!

    正因大廳上燈燭輝煌,他們隱身的轉角上,就越顯得黑暗,而且也是最不為人注意的地方。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地方倒像是特地為自己兩人隱身而設的,就是有人提燈進出,燈光也照射不到。”

    正在思付之間,只見史其川一手攜着一個長髮披肩身穿淺紫衣裙少女的手,緩步從大廳走出,向二門外迎去。

    那少女看去不過十六八歲,長髮披肩,體形輕盈,眉目之間,極像義弟史元,彷彿是攣生兄妹一般!

    兩人身後,緊跟着管事滕傳忠。

    這一情形,自然是有什麼貴賓來了,滕傳忠進來通報之後,史其川才迎出來的。

    徐少華心中暗暗感到奇怪,賈老二已經睡了的人,怎麼會知道史伯父有貴賓來了,要自己一同來看熱鬧的呢?一面回過頭去,悄聲問道:

    “你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嗎?”賈老二附着他耳朵,低聲説道:

    “他們馬上就會進來,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不過一回工夫,只見從二門外走進八個一身宮裝打扮手提宮燈的少女,兩人一對,款步徐行。

    八名提燈少女後面,史其川滿面春風陪着一個一身道裝的女子也緩步徐行,從二門走入。

    那道裝女子看去不過三十許人,生得粉面桃腮,柳眉鳳目,風情萬千,冶豔動人!

    徐少華只覺她十分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兩人身後則是紫衣少女和一個眉目如畫,美而且嬌的玄衣道姑。這道姑徐少華認得,正是桃花宮的宮主秦妙香!

    這一瞬間,他不由得暗暗“哦”了一聲,忖道:

    “那道裝女子,怪不得自己看來十分面熟,好像哪裏見過,原來就是桃花娘娘了!”

    (他見過桃花娘孃的神像)

    這時史其川已陪同道裝女子進入大廳,紫衣少女和秦妙香也隨着進去,賈老二悄悄拉了一下徐少華的衣袖,附耳説道:

    “咱們可以走了。”

    徐少華心中暗道:

    “既然是看熱鬧來的,總該聽他們説些什麼再走,何以急着就要走了?”

    但話還未出口,已被賈老二拉着衣袖就走。這好像一陣風,徐少華身不由己的跟着他閃出角門,掠過長廊,接着又掠出圍牆,一路往後奔掠,幾乎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他已可證明賈老二的的確確是一位深藏不露,身懷異能的高人,只不知他何以要來當什麼總管?

    尤其他今晚這番舉動,極為怪異,不知他葫蘆裏究竟賣什麼藥?

    徐少華現在既然知道他是一位高人,就想到他此舉必有用意,也就任由他拉着自己奔掠。

    不多一回,已經奔近一處山腳,賈老二竟然越跑越起勁,朝危崖峭巖上縱躍如飛,徐少華幾乎連看也看不清楚。只是在感覺上,已經越過一重山嶺,正待開口詢問他到底要去哪裏?

    賈老二已經站停下來,吁了口氣道:

    “總算到了。”

    徐少華問道:

    “賈老人家,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到底要做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説道:

    “小老兒不是老人家,小老兒是少莊主的總管,少莊主怎麼忘了?”

    他不待徐少華開口,就接着道:

    “咱們是辦一件正事來的,嘿嘿,要不是老天幫忙,他今晚來了貴賓,咱們只怕到不了這裏了,但也要快,遲了會被人發現。”

    徐少華問道:

    “你到底要做什麼呢?”

    “自然是救人了。”賈老二道:

    “昨晚小老兒摸遍了整座山莊,才算找到這裏,所以今晚一定要把他救出來,才算這一趟沒有白來。”

    徐少華聽他説得役頭沒腦,忍不住問道:

    “你要救什麼人呢?”

    “不是小老兒要救,是你要救他的。”賈老二道:

    “少莊主不用多問,進去了就知道。”

    徐少華心中一動,急急問道:

    “關在這裏的會是家師嗎?”

    “你想到哪裏去了?”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如果關在這裏的是馬陵先生,咱們就是把他救出來了,他也跑不掉呀!好了,時間不多,這一路上有不少人,都被小老兒點了穴道,咱們辦完正事,還得一一替他們把穴道解開了,才會不露形跡,你快跟我來吧!”

    徐少華聽得又是一怔,這一路上他還制住了不少人的穴道!

    他拉着自己奔掠之際,還居然一路出手,自己卻連人家影子都沒有看到,心中更是驚奇不止!

    賈老二領着他轉過一方大石,眼前不遠就有一個黑黝黝的石窟,石窟外面,面對面站着兩個一身黑衣的漢子,自然是守護石窟的人了。

    徐少華乍見有人,不覺腳下一停。

    賈老二及時輕聲道:

    “不要緊,他們都被小老兒制住了。”

    他腳下跟着一停,忽然從身邊取出一柄一尺多長的短劍,和一個精緻的火筒,叮囑道:

    “小老兒不能進去,要在這裏替少莊主守着出路,萬一出路被人堵住了,那就乖乖不得了啦。”

    他口氣微微一頓,接着道:

    “少莊主進去之後,約莫五丈光景,就得往右拐,再走五丈光景,要往左拐,然後再走五丈右拐,再走五丈左拐,拐過四個彎,就可以筆直走去,這點很重要,這洞裏有許多岔路,走錯不得。

    到底有一道鐵門,裏面鎖着一個怪老頭,你只要把鎖削斷,推門進去,他問你做什麼來的,你就説奉酒仙之命,借一件東西給他的,就把這口劍遞給他,咱們大功就告成了,你就要很快退出來,不可在裏面耽擱得大久。”

    徐少華問道:

    “這人究竟是誰呢?”

    賈老二道:

    “我的少莊主,時間不多,你只管照小老兒説的去做,決不會惜,快進去吧,驚動了史大莊主,咱們兩條小命都保不住了。”

    徐少華看他説得這麼鄭重,就點頭道:

    “好吧!”

    雙手接過短劍、火筒,正待舉步走去。

    只聽賈老二又道。

    “他如果問你是誰?你就説是雲龍山徐少華,一定要把你的名字告訴他。”

    徐少華點點頭道:

    “我會告訴他的。”

    他因貿老二説的時間不多,就急步朝石窟中走去。

    此時夜色已深,洞窟中更是黝黑如墨!

    徐少華一直走了五丈光景,才打着火簡,凝目看去,距自己不遠,就是“十”字形的岔路。

    直的一條,路面較寬,橫的一條就比較狹小,如果不知就裏,準會筆直走去。

    他牢記着賈老二的話,就舉步朝右首一條彎去,走了五丈光景,前面果然又有“十”字形的岔道,他就朝左彎。

    這樣每隔五丈,就轉一個彎,一連轉了四個彎,就往直走,果然不過走了五六丈遠,迎面就有一道鐵柵攔住了去路。

    柵門上,鎖着一把大鐵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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