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華和賈老二早已隱身在卸甲廟右首一棵大樹之上,今晚這場變故,自然全看到了。
徐少華記得賈老二説過:這件事和自己三個朋友有關。
一個是新交的朋友,當然是指紀南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朋友,那是指丐幫幫主韋凌雲無疑。
他(賈老二)在桃花娘娘廟偷偷的去放走韋凌雲,就曾説是奉自己之命去救韋幫主的。
只是還有一個老朋友,不知指的是誰(後文自有交代)
後來徐少華和假冒千毒谷主的黑袍老人對掌之時,雙方勢均力敵,徐少華還被震退了一步,那個隱身在黑袍老人身後髮指偷襲的,自然是賈老二了。
不然,黑袍老人還不至於被驚退。寫到這裏,作者都已交代清楚,現在該言歸正傳了。
徐少華舉步朝卸甲廟走去,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自然立即跟了上去,胡老四、餘老六也慌忙跟着走來。
就在他們還沒走近山門,站在門前的四個丐幫弟子,迅快的一字排開,攔在前面,其中一人喝道:
“朋友,招子放亮一點,你們難道沒看到前面交叉豎立的打狗棒嗎?”
卸甲廟山門前面,確實有兩根竹棒交叉豎立着。
徐少華道:
“在下看到了。”
那丐幫弟子哼了一聲道:
“既然看到了,就該回避,這是江湖規矩,咱們丐幫集會之地,不準江湖朋友亂闖。”
徐少華道:
“徐某就是找貴幫長老有事……”
另一個丐幫弟子道:
“你是存心找碴來的了。”
紀南叱道:
“我大哥有事要找你們長老,你們還不滾開?”
史琬跟着叱道:
“你們四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對誰這樣吆五喝六?”
徐少華不想多事,正待開口。
突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説道:
“少莊主只管進去,不用理會他們。”
徐少華依言朝他們中間走去,四名丐幫弟子果然沒有阻攔,連身子都沒動一下,這自然是躲在暗處的賈老二出手把他們制住的了。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自然看得出四名丐幫弟子忽然站立不動,只當是大哥出手把他們制住的,也就一齊跟着登上石階,跨人山門。
門內也有四個丐幫弟子,分兩邊站立,徐少華跨進山門,他們恍如不見,挺立如故,自然也已被制住了穴道。
進入山門,是一個小天井,這小天井中,至少也有十一二個丐幫弟子,他們因為沒有任務,只是隨便聚集在一起。
但大殿上正在開秘密會議,他們當然不敢出聲,只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已!
徐少華一行六人從山門外走入,他們竊竊私語隨着停止了,但卻沒有一個人過來阻攔。
丐幫已有記號豎立在廟外,不準任何人闖入,遇到有外人闖入,丐幫弟子不論你此時是否值班,都應該及時阻攔,他們並沒阻攔,那是一齊被制住穴道了。
徐少華一路領先,穿過天井,登上三級石階,舉步跨上大殿。
大殿上,丐幫的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上首中間是右護法長老獨眼龍甘逢春,他左首是執法長老鐵猴子柏長青、傳功長老打虎將張友泉、接着是左右各坐三位長老,然後左首是幫主韋凌雲、右首是證人尚存義和檢舉人小六子。
幫主不坐在首座上,而和證人尚存義、檢舉人小六子對坐在下首,可見被檢舉的事實已經被肯定了。
現在幾位長老正在辯論着如何廢去韋凌雲幫主之職,如何定罪了?
就在此時,面對天井坐在上首的獨眼龍甘逢春目光一抬,忽然發現徐少華等人已經跨進大殿,不覺沉喝道:
“爾等是什麼人?膽敢擅闖丐幫議事堂……”
隨着話聲,人已倏地站起。
經他這一喝,丐幫八大長老和韋凌雲、小六子等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徐少華拱拱手道:
“諸位長老請了,在下是作證來的。”
獨眼龍獨目稜光暴射,厲聲道:
“你們如何進來的?”
他沒聽到丐幫弟子的阻攔,更沒有一點打鬥,心中感到十分驚詫,二十名幫中弟子,不可能任人直闖進來。
史琬冷笑一聲道:
“我們自然是走進來的了。”
坐在右首的一名長老目光朝外一瞥,手中打狗棒突然一緊,沉聲道:
“在外面的本幫弟子,全被他們制住了,大家不必和他們多説,先拿下了再説。”
喝聲出口,人已疾快的朝徐少華左首搶上。
其他七名長老經他一喝,也紛紛圍了上來。
韋凌雲雖然不認識徐少華,但看他年紀不大,卻氣宇軒昂,宛如玉樹臨風,連忙抱拳説道:
“諸位長老,請勿出手,最好先問問清楚,免傷和氣。”
他究竟是丐幫幫主,此言一出,八名長老本待舉起的打狗棒,不覺停了下來。
獨眼龍甘逢春看在眼裏,心頭極為不快,沉哼一聲道:
“韋兄弟,你目前暫停職務,不可再以幫主身份發號施令了。
外人擅闖本幫議事堂,例須鞭撻三百,再行逐出,左長老要把他們拿下,並沒有錯。”
韋凌雲拱手道:
“右護法説的是。”
紀南哼道:
“好大的口氣,你們有能耐拿得下我們嗎?”
史琬冷笑道:
“臭要飯的,你們來試試看?”
徐少華道:
“兩位賢弟不可如此,我們只是作證來的,不可傷了和氣……”
獨眼龍被史琬一句“臭要飯的”叫得目射兇光,厲喝道:
“擅闖本幫議事堂,不服制裁,可以格殺勿論,大家只管出手。”
喝聲出口,右掌抬處,呼的一聲,直向徐少華劈來。
那姓左的左頸長着一個袋形大瘤,大家都叫他左瘤子,此人生性兇狠,怒惱史琬叫他們“臭要飯的。”
此時怒嘿一聲,手中打狗棒突然一送,朝史琬當胸直搗過去。
史琬短劍一揮,正待出手。
徐少華喝了聲:“你們不可出手!”
左手向左一撈,迅如閃電,一下抓住了左瘤子戳出的棒頭,腳下再向前跨上,右手一探,同時也一把握住了獨眼龍劈來的右腕。
含笑説道:
“兩位請住手,且聽徐某一言。”
他左手抓住左瘤子棒頭在先,再向前跨出,伸手去握獨眼龍的手腕,左瘤子棒頭被他抓住,身不由己的跟着徐少華跨出了一大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其餘七人眼看右護法長老手腕被扣,左長老打狗棒也被徐少華抓住,七人手中七根打狗棒不約而同朝徐少華身上招呼。
這一記因為同時發難,快速無倫。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本來緊跟在大哥身後,但因徐少華閃身上前去抓獨眼龍的手掌,朝前跨出了一大步,和後面三人相距已有三數尺距離,此時再待出手,已嫌不及!
就在此時,驀聽有人尖聲笑道:
“嘻,你們這是幹什麼?”
話聲入耳,就在徐少華的身後,忽然間多了一個彎腰聳背的小老頭,把七名丐幫長老攻出去的七根打狗棒,四左右三,一齊夾住!
鐵猴子柏長青的一支,他歪頭聳肩,夾在左頸肩頭,其餘六支,兩支夾在他腋下,兩支夾在他腰間,一支夾在褲襠裏,一支波他右腳踏住。
七個長老打狗棒被他夾住,竟然再也掙動不得!
史琬看得喜道:
“是賈總管!”
原來這夾住七根打狗棒的,正是賈老二,雲龍山莊總管!
獨眼龍右手脈腕被徐少華握住,他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口中怒嘿一聲:“你找死!”
左手直豎,切出一掌,這一掌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砍在徐少華的心窩!
七名長老用力一掙,打狗棒抽不回來。
他們都是多年老江湖,和人動手的經驗十分豐富,反應自然極快,右手抽不回打狗棒,左手同時朝賈老二身上拍落!
大殿上登時響起一聲“砰”,和“啪、啪、啪”七聲大響!
一聲“砰”,是獨眼龍左掌擊中徐少華胸口發出來的聲音!
徐少華依然面含微笑,一動沒動,只是雙手五指一鬆,放開了獨眼龍的右手和左瘤子的棒頭,徐徐説道:
“徐某説過,我只是作證來的,和貴幫並無敵意。”
但他這一鬆手,獨眼龍甘逢春卻因左掌勁力反彈,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那七聲“啪”,當然是七名長老七隻手掌拍在賈老二身上發出來的聲響!
賈老二也同時鬆開了夾住的七支打狗棒,口中“喲”了一聲,説道:
“小老兒幾根老骨頭幸虧還硬朗得很,挨幾下不輕不重的巴掌,還不在乎,換個骨頭較嫩的人,不被你們打成一堆泥才怪!
你們幾個老化子,到底講不講理,咱們少莊主是為你們好,才挺身出來作證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七名長老自然心裏有數,僅憑傳功長老打虎將張友泉的一記“伏虎掌”,江湖上就很少有人接得下來,何況合七人之力,擊在他身上。
他既沒封架,硬捱了七記掌力,這人一身功力,豈不勝過自己七人甚多?七人心頭不覺大力慎駭,不由得往後退下了一步。
獨眼龍甘逢春色厲內在,炯炯獨目盯着徐少華,喝道:
“你口口聲聲是作證來的,你們究是什麼人?須知這是咱們丐幫的家務事,不容許外人插手。”
賈老二忽然趨上一步,聳着肩道:
“是,是,你右護法長老説的沒錯,咱們少莊主只是前來作證,可並沒説插手管你們的家務……”
説到這裏,接着哦了一聲,笑道:
“對了,右護法長老是問咱們少莊主是什麼身份,小老兒差點忘了!”
他一指徐少華,説道:
“這是咱們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徐少華。”
接着又指指紀南等三人説道:
“這位紀公子是咱們少莊主的結義二弟,現在大家都已知道他是千毒谷的少谷主了。
這位是史琬史公子,咱們少莊主的結義三弟,也是絕塵山莊的少莊主。這位是藍如風藍公子,咱們少莊主的結義四弟,也是雲南藍家的少莊主。至於小老兒,小姓賈,從小徘行是老二,就叫賈老二,吞任雲龍山莊總管。”
然後又指指胡老四、餘老六兩人説道:
“至於他們,一個是胡老四,一個是餘老六,咱們雲龍山莊的護院武士,還有王老八王天榮、王老十王貴兩個沒有來,嘻嘻,小老兒都介紹完了。”
他説話本來就喜歡喀唆,但也介紹得很詳細,只是説話之時,口沫四濺,説完後,才舉起衣袖,朝嘴上抹了一把,嘻着嘴只是傻笑。
這樣一個人,居然會有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直看得丐幫八大長老幾乎不敢相信!
獨眼龍甘逢春聽完賈老二的介紹,臉上竟然陰晴不定,可見他心裏也正在猶疑不決。
雲龍山莊少莊主,這個頭銜,當然唬不倒他丐幫右護法長老獨眼龍甘逢春,但云龍山莊少莊主的武功,他已經領教過了。
奇幻莫測的擒拿手法,被扣住了脈腕,自己竟然半分也掙動不得,這且不説!
對方輕輕年紀,居然生受自己用了八成力道的一掌,自己被震退一半,對方居然若無其事,好像絲毫沒有感覺!
這也不去説它,其他三人中,有一個是千毒谷少谷主,這是自己已經知道的。另外兩個,竟然會是絕塵山莊和雲南藍家的少莊主。
這三個年輕人,竟然都是大有來頭的人,丐幫並不是惹不起,而是其中有一個人,不禁使他大感困擾!
還有,這個自稱雲龍山莊總管的賈老二,方才合七位長老之力,還勝他不得,這人不知又是何方神聖?
但差幸這位雲龍山莊少莊主雖然露了一手,言詞之間,還算客氣,他既然口口聲聲是作證來的,自己不如先聽聽他的來意。
他心念閃電般轉着,一面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徐少莊主夤夜趕來,要為敝幫作證,不知有何見教,兄弟洗耳恭聽。”
前據後恭,話説得客氣了。
“對,對!”賈老二笑嘻嘻的接口道:
“咱們少莊主既是給貴幫作證來的,自然要從頭説起。”
他朝小六子招招手道:
“來,你小哥不是説韋幫主有一封密函,要你親手交給吉舵主,你聽吉舵主説,是韋幫主要他儘快去找金長老,對不?”
小六子點點頭。
賈老二又道:
“韋幫主要你送信給吉舵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六子道:
“就是上個月的事?”
賈老二道:
“你仔細想想,日子可要説得準些。”
小六子想了想道:
“是十月底,十一月初。”
賈老二轉臉朝執法長老鐵猴子柏長老問道:
“柏長老,小六子是十月底從貴幫逃出來的嗎?”
柏長青道:
“不錯,敝幫老幫主是十月二十三日過世的,差不多在料理老幫主喪事的時候,小六子就失蹤了。”
賈老二又朝小六子問道:
“小哥説貴幫左護法長老金大有是中毒暴斃的,身上可有傷痕?”
小六子道:
“金長老是吉舵主親手給他掩埋的,他中的是劇毒,除了全身發黑,好像沒有傷痕。”
賈老二問道:
“小哥怎麼知道的呢?”
小六子道:
“那時我就住在吉舵主那裏,自然是吉舵主説的了。”
“哈,這就全對不攏頭了。”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哥,一個人説謊話總要事前先有個復稿,才不至於把時間地點弄錯,這樣隨便説,不是會露出破綻來了?”
小六子盛氣的道:
“我幾時説謊了,有什麼破綻?你説!”
“破綻可多着呢!”
賈老二道:
“第一,先説時間吧,小哥説是十月底,十一月初奉韋幫主之命,送密函給吉舵主的,要吉舵主去找金長老。”
“過了幾天,金長老突然暴死,對不?但據小老兒所知,咳,這話該從雲龍山莊毀於大火説起……”
回頭朝徐少華問道:
“少莊主,雲龍山莊毀於大火,那是幾時?”
徐少華道:
“是十月二十五日。”
賈老二又道:
“那麼少莊主是在許集遇上一個老化子,又是幾時?”
徐少華心頭不禁一愣,自己不曾告訴過他,曾在許集遇上老化子,他怎麼知道的?一面説道:
“是十月二十六日的早晨。”
賈老二又道:
“那天少莊主是在碾莊過夜的,第二天當是二十七了,少莊主遇上了什麼事,可以説給大家聽聽。”
丐幫的人因他一直在算着日子,大家自然聽得很仔細,這時聽他説徐少華遇上了事故,要徐少華來説,眾人的目光不覺一齊朝徐少華投來。
徐少華道:
“那天早晨,在下離開碾莊不過三里光景,路旁有一棵高大的槐樹,樹下躺着一個老化子,就是昨天早晨在許集遇見過,他胸口起伏喘得很厲害,好像是負了很重的傷……”
柏長青道:
“徐少莊主遇上的老化子,長得如何模樣?”
徐少華道:
“年約六旬以上,個子不高,連鬢短鬚,蓬着一頭捲曲的亂髮,濃眉大環眼,臉色黑中透紫……”
柏長青問道:
“那果然是金長老了,他傷勢如何?”
徐少華道:
“在下跳下馬,走了過去,問他可是負了傷?他張口喘氣,本來失神的兩眼,聽了在下的話,眨動眼睛,忽然間有了神光。”
但只看了在下一眼,凝聚了的神光又漸漸散去,吃力的抬起右手,指指他的胸口,張口迸出‘拜託’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模糊不清,再也説不出來了……”
傳功長老張友泉道:
“他手指胸口,莫非傷在胸口不成?”
“是的。”徐少華道:
“在下當時也是這樣想法,因此就解開他的大褂,看到他胸口赫然印着一個紫黑色的手掌,和兩天前害死先父的掌印一般無二……”
柏長青神色劇變,切齒道:
“這麼説,金長老是死在‘黑煞掌’之下的了!”
“不錯!”傳功長老張友泉道:
“只有‘黑煞掌’擊中人身,才會色呈紫黑!”
賈老二聳聳肩道:
“所以小老兒説這位小六子小哥説的時間,就有了出入,十月二十七日那天。
你還沒有離開丐幫總舵,韋幫主給吉舵主的密函還沒送去,有什麼人會向金長老下苗疆帶來的毒呢?”
獨眼龍甘逢春嘿然道:
“徐少莊説的很像有這麼一回事,但口説無憑,徐少莊主有何為證?”
徐少華正待開口!
賈老二伸手一攔,説道:
“少莊主且慢,小老兒要請問甘長老一句,小六子有什麼為證呢?”
甘逢春道:
“他本來有鳳陽分舵卜舵主可以為他作證,但可惜鳳陽分舵卜舵主等廿五人,都已中毒身死,但至少還有尚存義可以為他作證。”
賈老二聳肩笑道:
“貴幫尚存義只是證明小六子到過廚房,他並不能為小六子説的每一句話作證,對不?
何況人證可以串通,並不可靠,物證就比人證可靠得多了。”
甘逢春道:
“徐少莊主拿得出物證來嗎?”
賈老二道:
“少莊主確實有一件東西,可以證明他曾遇到過金長老,而且也足以證明是金長老臨終前,交給少莊主的。”
接着朝徐少華嘻嘻一笑道:
“少莊主,甘長老似乎不大相信你説的話,那只有把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瞧瞧了。”
甘逢春哼道:
“徐少莊不是説金長老只説了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模糊不清了嗎?如何還會交給你什麼證物?”
徐少華少年氣盛,冷聲道:
“不錯,金長老臨終時用手指指胸口,只説了‘拜託’兩個字,當時在下只當他是説傷在胸口,等到在下解開他胸口大褂之時,卻從他懷中跌落一個手掌大的牛皮夾子……”
甘逢春獨目射光,急急問道:
“東西呢?”
在徐少華説出牛皮夾子的時候,其他八個長老也一齊把目光直注徐少華,露出關切神色。
徐少華緩緩從身邊取出一個牛皮夾子,接着道:
“在下眼看金長老已經氣絕,不黨打開夾子,裏面有一張發了黃的紙,上面記載的乃是貴幫的‘擎天第三式’……”
甘逢春伸手道:
“這是敝幫鎮幫掌法,徐少莊該交還敝幫才是。”
“且慢!”賈老二又伸手一攔,嘻的笑道:
“東西是丐幫的,咱們少莊主決不會要,只是方才小老兒説過,這是證物,可以證明兩點。”
“第一,是咱們少莊主確確實實在十月甘七日在碾莊遇見貴幫金長老,他是胸口中了一掌,有一個紫黑色掌印。”
“這一點,就和小六子小哥説的金長老是中了雲南帶來的苗疆劇毒致死不符。”
“第二,十月廿七日那天,小六子小哥還沒離開貴幫總舵,日期也完全不對了。”
“這兩點,如果小六子小哥是在撒謊的話,那麼他説的其他的話,不知他是不是也在撒謊,就很難説了。”
甘逢春沉聲道:
“賈總管認為他説的話,都不可信嗎?”
賈老二陪笑道:
“小老兒只不過是以此類推罷了,其實也八九不離十了。”
他沒待甘逢春開口,朝其他八名長老聳聳肩笑道:
“甘長老大概又會説小老兒是想當然的事。”
“口説無憑,講話要拿出證據來,小老兒可拿不出什麼物證,人證倒可以找上一二位……”
甘逢春獨目凌厲,沉聲説道:
“你有人證?”
賈老二道:
“有是有,不過小老兒説出來了,你們未必肯相信。”
甘逢春道:
“你説説看。”
賈老二伸手朝尚存義一指,説道:
“小老兒的人證,就是這位尚老弟。”
甘逢春目射詫異之色,哼道:
“賈總管要尚存義替你作證?”
“正是,正是!”賈老二一面朝尚存義道:
“尚老弟是從丐幫總舵來的了?”
尚存義冷冷的道:
“是又怎樣?”
“沒怎樣。”賈老二陪着笑又道:
“不知尚老弟是跟什麼人一起來的?”
尚存義道:
“在下是隨同本幫左護法甘長老一同來的,同來的人,並不止在下一個人。”
“是,是。”賈老二忽然指指自己鼻尖,問道:
“尚老弟認不認得小老兒?”
甘逢春不耐道:
“賈總管盡問這些不相干的話則甚?”
賈老二笑道:
“這叫開場白,尚老弟要替小老兒作證,自然先得認識小老兒才好。”
一面朝尚存義道:
“尚老弟,你先説説,認不認得小老兒呢?”
尚存義道:
“你是雲龍山莊總管,在下剛才聽説的。”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這叫做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咱們已是熟人了,老弟就肯替小老兒作人證了對不對?”
尚存義一臉冷漠的道:
“在下替你作什麼證人?”
“自然是很重要的證人了。”
賈老二笑笑道:
“不過小老兒的意思,也只要尚老弟把你説過的話,再重複説一遍就好。”
尚存義鐵青着臉道:
“在下説過什麼?”
“哈,看不出你尚老弟原來還是一位貴人!”
賈老二霎着兩顆豆眼,朝尚存義臉上一陣端詳,笑嘻嘻的道:
“沒錯,老弟你面相好得很,這個尖鼻子就主貴,所以就貴人多忘事……”
尚存義怒聲道:
“賈總管,你這是拿在下消遣?”
“不,不,一點也不是跟你老弟消遣。”
賈老二忽然一臉正經的道:
“小老兒説你貴人多忘事,也沒錯,你老弟如果不健忘的話,今天早晨,小老兒記得在造甲店的小酒店裏還見過面,對不?”
尚存義聽得臉色不由大變,忿然道:
“你胡扯什麼?”
“一點也不胡扯。”
賈老二道:
“當時小老兒和少莊主就坐在小酒店門首,你老弟和你朋友,卻一腳進了店堂,坐在裏首靠壁的一張半桌上。”
“嘻嘻,你那朋友,就是這位小六子小兄弟,所以他也是小老兒的第二個證人,小老兒只要你把對你朋友説的話,一字不漏給大家説出來聽聽就好。”
尚存義怒形於色,緊握雙拳,厲聲道:
“你敢捏造事實,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用不着心虛,你想對小老兒動手,還差得遠哩!”
賈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老弟如果不想實話實説,小老兒對你們哥倆説的每一句話,還記得清清楚楚,要不要小老兒代你們説出來,讓大家聽聽?”
獨眼龍甘逢春洪笑一聲道:
“賈總管不用説了,尚存義跟隨兄弟而來,並未離開過,你老哥縱然武功高強,藝壓丐幫。”
“但敝幫一向忠義傳幫,未必因你老哥的強出頭,就能把敝幫的家務事一手包攬過去,因此兄弟認為丐幫的事,自有丐幫自己會處理的,徐少莊主交出敝幫金長老的牛皮夾子,諸位請回吧!”
“奇怪!”賈老二聳聳肩道:
“是非應該愈辯愈明,甘長老好像不想使這件疑案,水落石出一般!”
一面朝八個丐幫長老拱拱手道:
“敝莊少莊主和小老兒,對貴幫王老幫主之死,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不會對貴幫哪一個人心有成見。”
“此來完全是想把咱們看到聽到的向諸位説出來,提供貴幫各位長老參考而已,並沒有一手包攬貴幫家務事的意思。”
“甘長老既然不希望小老兒説出真相來,小老兒如果堅持要説,豈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
“咱們那就告辭了,可惜丐幫一向忠義傳幫,王老幫主一向以仁義待人,卻落得個死的不明不白,實在可嘆!”
一面聳着肩回身道:
“少莊主,咱們走吧!”
甘逢春喝道:
“要走也得把本幫的東西留下。”
賈老二橫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甘長老對一個牛皮夾子,似乎比貴幫王幫主的死因還要重視。”
甘逢春怒聲道:
“姓賈的,你可知和丐幫作對的後果嗎?”
“小老兒不知道。”
賈老二聳着肩,不屑的道:
“小老兒知道甘長老有個強大的靠山,雲龍山莊並不在乎敵人有多強大,甘長老似乎用不着虛聲,咱們如果怕事情,今晚也不會來了。”
執法長老柏長青忙道:
“甘長老不可意氣用事,賈總管説得沒錯,他們前來作證,只是把他們看到、聽到的説出來,供咱們參考而已。”
“咱們不妨讓他説出來聽聽,譬如方才徐少莊主説的,和小六子所説,大有出入,但徐少莊主拿出金長老身邊的牛皮夾子作證,顯然不是捏造的了。”
傳功長老張友泉也道:
“柏長老説得是,咱們讓賈總管説出來了,就算他説的是一面之詞,咱們還可以查證,聽聽又有何妨?”
經兩人這一説,其他六名長老也隨着紛紛附和,獨眼龍自是不好堅持己見。
柏長青這就朝賈老二拱拱手道:
“那就請賈總管説吧!”
賈老二聳着肩,斜睨了尚存義一眼,説道:
“你們哥兒倆進入店堂,是尚者弟走在前面,小六子跟在後面。
一腳走到最裏首靠壁一張半桌,尚老弟面向店門,坐下之後,還瞄了小老兒一眼,壓低聲音問道:
‘事情辦得如何了?’
小六子連忙湊過頭去,低聲道:
‘婆婆已經來了。’
這時那店家送上兩盞茶去,尚老弟道:
‘給咱們來兩碗大滷麪。’
店家退下之後,尚老弟就道:
‘上面要我告訴你,今晚要你挺身出來作證,才能扳得到小頭頭。’‘要我作證?’小六子聽得大吃一驚,他身軀震動,駭然道:
‘要我作什麼證?’
尚老弟臉色一沉,説道:
‘這是上面的命令,你只要説:老幫主歸天那夭的中午,小頭頭吩咐你到廚房裏去看看,稀飯熬好了沒有……’小六子道:
‘那天中午他沒叫我到廚房裏去呀!’
尚老弟道:‘叫你怎麼説,你就怎麼説,你只要這樣説就好。’‘好吧!’小六子問道:‘後來呢?’尚老弟又道:‘你從廚房回來,看到小頭頭右手按在老幫主胸口,老幫主兩眼翻白,張大了口,已經沒有氣了。’小六子發愁的道:‘但……那天我告訴甘長老、柏長老、張長者等人,不是這樣説的。’尚老弟哼道:‘你不會説那天説的話,是小頭頭教你這樣説的,如有半句泄漏,就會要你的命。’小六子遲疑的道:‘我這樣説,他們會相信嗎?’尚老弟道:
‘不要緊,到時候我會挺身出來給你作證,説廚房裏的人,都看到你確實去問稀飯熬好了沒有,這樣,你説的話,就證明不假了。’小六子點着頭。
尚老弟又加重語氣説道:‘聽着,今晚這場戲,全在你身上,辦好了上面不但重重有賞,還可以派你當鳳陽分舵主,如果辦砸了,你這條小命都難保了,嘿嘿,五刀分屍,你總聽到過吧?’小六子臉有怖色,壓低聲道:‘存義哥,我奉命離開總舵,心裏一直很害怕,今晚這一挺身作證,小頭頭會放過我嗎?’尚老弟嘿然道:
‘你這一作證,小頭頭立時就變成待罪之身,還能對你怎樣?’‘不!,小六子道:
‘他一怒之下,就會當場把我劈了!’
尚老弟陰笑道:
‘這個你只管放心,到時自有上面給你作主,再説,他若要殺你,就顯得作賊心虛,要把你滅口,他再笨也不會這樣做,何況你是重要證人,幾位長老也決不容許他出手,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小六子點頭道:
‘好,我聽你的。’
徐少華心中暗道:
“他們口中的‘小頭頭’,自然是指丐幫幫主韋凌雲了,只不知他們説的‘上面’是什麼人?今天早晨,賈總管還説喝了酒要小睡片刻,原來是在注意兩人説話。”
賈老二剛説到這裏,突聽獨眼龍甘逢春洪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頭,説道:
“賈總管編得好故事,這些話,都是他們剛才作證的供詞。”
你稍加編纂,就變成尚存義授意小六子這樣説的了,何況這些話並不新鮮,卻足見你是有意來顛倒黑白,混淆視聽的了。”
賈老二聳着肩,翻翻眼道:
“甘長老怎好如此武斷?”
甘逢春獨目精光直射,聲色俱厲,沉喝道:
“我要請問賈總管,是什麼人指使你這樣説的?”
“小老兒親耳聽到的,怎麼會有人指使?”
賈老二目光投向執法長老柏長青、傳功長老張友泉兩人。
情急的道:
“柏長老、張長老,小老兒如果拿得出證據來,你們信不信?”
柏長老道:
“賈總管如若確有證據,大家自會相信。”
賈老二道:
“證據自然有,但小老兒有一個請求,要兩位幫個忙。”
張友泉道:
“你要咱們幫什麼忙?”
賈老二一指尚存義、小六子兩人,正容説道:
“小老兒拿出證據來,他們説不定就會逃走。
所以請兩位長老先把他們兩人叫過去,最好點了他們穴道,小老兒不但馬上拿出證據來,有一個極大機密,也好向諸位報告。”
柏長青道:
“賈總管只管拿出證據來,有什麼機密,但説無妨,兄弟保證他們不會逃走,也逃不走。”
“不、不!”賈老二搖着頭道:
“兩位不但要把他們叫到身邊,而且也一定要點了他們兩人穴道,小老兒才能説。”
獨眼龍聽得大不以為然,但柏長青卻點頭道:
“好吧,賈總管若是拿不出證據,又該如何?”
賈老二用手彈彈他胸袋,説道:
“丐幫可以留下小老兒的六斤四兩腦袋瓜子。”
柏長青看他説得如此鄭重,就朝尚存義、小六子兩人説道:
“你們過來。”
尚存義、小六子心頭雖有怯意,但他是執法長老,只好硬着頭皮走到柏長青、張友泉兩人身邊。
柏長青雙手一揚,果然點了兩人穴道,一面抬目道:
“賈總管現在可以説了。”
賈老二聳聳肩,慢條斯理伸手入懷,摸出一個飯碗來,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的證據就在這裏,兩位長老拿去看吧!”
伸手把飯碗朝柏長青遞去。
柏長青接到手中,只看了一眼,這是一隻白瓷藍花的粗碗,碗口缺了小小一角,忍不住問道:
“賈總管這隻飯碗證明什麼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今天早晨酒癮大發,和咱們少莊主一起去造甲店的小酒店喝酒,先前三壺,是壺嘴對着喉嚨灌下去的,喝得很快,用不着斟在碗裏。
打從第四壺起,因為已經有前面三壺打了底,就可以喝得慢一些,所以要店家拿了一個飯碗來,邊斟邊喝,就是這個碗……”
他忽然裂嘴一笑,説道:
“小老兒不能提起酒,一提起酒,就犯了癮。”
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紫玉扁瓶,揭開瓶塞,咕咕的喝了兩口,趕緊塞上瓶塞,揣入懷裏。接着又道:
“這個酒碗,就是小老兒從造甲店小酒店裏帶出來的,它就可以證明小老兒在那裏喝過酒……”
甘逢春嘿然冷笑道:
“這酒碗最多隻能證明你在造甲店小酒店喝過酒,卻不能證明他們兩個去過小酒店。”
“是、是!”賈老二聳聳肩道:
“他們兩個方才應當承認去過小酒店,嘻嘻,所以小老兒要兩位長老點了他們穴道,否則小老兒一旦説出來,他們就會毀沒證據。”
他説得口沫四濺,得意的笑了起來,才道:
“事情是這樣,他們哥兒倆談完之後,起身就走。
小老兒早就知道他們三對六面的和小老兒對質,一定會矢口否認,所以小老兒等他們從身邊走過,就暗暗捏了一小塊碗邊,分別放在他們貼身衣衫的左邊小口袋裏。
麻煩兩位長老搜上一搜貼身衣衫的左邊口袋裏,有沒有碎碗片?那比指甲還小,兩塊拼起來,是不是和這隻碗的缺口一樣,就可以證明他們早上有沒有去過小酒店了。”
徐少華聽得不由一怔,他把碎碗片放入兩人貼身衣衫的口袋裏,自己坐在他對面,怎麼會一點也沒有察覺?
柏長青、張友泉依言分別解開尚存義、小六子的大褂,果然從他們貼身布衫的左首口袋搜出一塊比指甲還小的碎瓷片。
兩人臉色凝重,把兩塊碎瓷片拼在一起,恰好補上飯碗缺口,一點也不錯!
柏長青怒哼一聲道:
“這兩個逆徒果然去過造甲店的小酒店了!”
張友泉也怒容滿面説道:
“兄弟這就解開他們穴道,此事必須問問清楚!”
“且慢!”賈老二雙手連搖,説道:
“兩位真是急性子,小老兒説過,還有一個極大的機密奉告。”
柏長青道:
“賈總管請説。”
賈老二道:
“他們還有一段話,小老兒剛才還沒説出口來,就被甘長老打斷了,這是他們吃完麪,快要站起身的時候説的……
尚老弟壓低聲音問道:
‘那東西你帶來了嗎?,
小六子點點頭道:
‘帶來了。’
他在説話之時,伸手從懷裏摸出一件很小的東西,伸手遞去,尚老弟也伸出手接了過去,他們大概怕人看到。
都是放在手掌心一遞一接,極為神秘,但小老兒天生是老鼠眼,心裏一好奇,就瞄了一眼,那是一個比眼藥瓶還小的白色瓷瓶。
尚老弟一下就放入大褂裏面左首口袋裏,一面細聲問道:
‘婆婆可有交代,要如何用法?’
小六子道:
‘婆婆交代,這東西無色無味,就是放在白開水裏都看不出來,不然的話,那八個老東西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哪能放得倒他們?’尚老弟又問道:
‘要多少時間才會發作?’
小六子道:
‘聽婆婆説,好像嚥下口就會生效。’
嘻嘻,柏長老不妨搜搜尚老弟大褂裏面的左首一個口袋,看看那小瓷瓶還在不在?”
他雖沒説這小瓶裏裝的是毒藥,但大家都已聽得出來,小瓶中準是極厲害的毒藥無疑。
他只説八個成了精的老江湖,但明明是指丐幫八位長老了。
柏長青現在已有八成相信賈老二的話了,立即一手翻開尚存義大褂,一手伸入裏面左首口袋,果然從袋中搜出一個白色小瓷瓶來!
賈老二忙道:
“就是這個,嘻嘻,這要問問千毒谷的少谷主,是不是認識這個瓷瓶了?”
這話,正是暗示柏長青,這白色小瓷瓶乃是千毒谷之物了。
紀南沒待柏長青開口,就點頭道:
“我知道,這是敝谷‘沾唾毒’,入口就會毒發身死,縱有解藥,也來不及解救的劇毒。”其他六名丐幫長老中,左瘤子是個火爆性子的人,不由怒哼道:
“這小子好毒辣的心思,居然勾結千毒谷,要毒死咱們這些人,真是該死!”
賈老二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小老兒作的證,到此為止,該説的都已説了,現在該鞠躬下台了。”
柏長青拱手道:
“多謝賈總管。”
一面朝獨眼龍甘逢春道:
“甘長老,事情已極明顯,這兩個逆徒,他們確實去過造甲店,而且還有千毒谷毒藥為證,企圖毒死咱們這些人。
由此可見小六子作證之事,完全是受人指使,誣控幫主的了,兄弟解開他們穴道,務必間個水落石出,不知甘長老意下如何?”
甘逢春沉着臉怒嘿道:
“兄弟真想不到小六子伺候老幫主多年,尚存義也是幫中極優秀的弟子,居然會喪心病狂,吃裏扒外。
實在使兄弟深感意外,也令人感到心痛,此等叛幫逆徒,自然非得嚴加訊問,處以極刑不可!”
柏長青雙手揚處,一下就解開了兩人穴道,正待喝問,哪知兩人穴道一解,就身子一歪,砰砰兩聲,倒了下去!
柏長青方自一怔,張友泉咦道:
“他們怎麼了?”隨着話聲,蹲下身子,伸手一探,不禁失聲道:
“他們已經死了!”
柏長青道:
“這怎麼會呢?兄弟剛才只點了他們‘章門穴’,而且出手不重,不可能致命……”
張友泉微微搖頭,目光注視着尚存義胸口,伸手嗤的一聲撕開他胸前衣衫,果見胸口有一粒極細的黑血,不覺沉哼一聲道:
“柏長老,你看,這是什麼?”
柏長青目光一凝,説道:
“他們中了細小的毒藥暗器?”
“不錯,這傷口極細,而且見血封喉,這好像是淬了毒的梅花針一類暗器!”
張友泉口中説着,右手已從身邊一個布袋裏取出一塊吸鐵石,一下按在尚存義胸口那點黑血之上,緩緩運起內力,口中喝了聲:“起!”
右手握着吸鐵石猛然向上提起,凝目看去,吸鐵石上果然附着一支細如牛毛的毒針,目光一注,失聲道:
“會是黃蜂奪命針!”
他用撕下來的一塊衣衫裹着取下針來,隨手遞給了柏長青,接着又撕開小六子胸口衣衫,也像方才一樣,用吸鐵石吸出一支毒針,才站起身來。
不期而然看了站在對面的獨眼龍甘逢春一眼,才道:
“此人發射毒針,自然是志在滅口了。”
“這還用説?”
賈老二聳着肩道:
“這兩支毒針細若牛毛,不可能會射得很遠,依小老兒看,兇手不會超出三丈以外的了。”
紀南走上兩步,朝柏長青拱拱手道:
“柏長老,你可否把毒針讓在下看看?”
“自然可以。”柏長青道:
“紀少谷主出身千毒谷,也許看得出此針來歷了!”
説完,把一塊衣布裹着的毒針遞了過去。
紀南接到手中,臉上立時微微變色,説道:
“這不是黃蜂奪命針,是敝谷的‘黑煞針’!”
他不待柏長青問話,接着道:
“敝谷練習‘黑煞掌’要採集九十九種毒草,其中幾種毒草,尋覓不易,光練‘黑煞掌’一種,浪費了未免可惜。
因此在練掌功之際,也附帶淬練刀劍暗器,也就都以‘黑煞’命名,這種針每筒可裝七十二支,每次可發一支,也可以連續發射,極為霸道。
因為針身極細,不易被人發覺,見血封喉,無藥可救,家父因它太歹毒了,曾下令禁止,不準谷中弟子使用,不知怎麼會在江湖上出現的?”
“自然是有人偷偷練制的了。”
賈老二聳起雙肩嘻的笑道:
“千毒谷秘製的東西,在江湖出現,已經不足為奇,那個小瓷瓶裝的毒藥,叫什麼‘沾唾毒’的不是剛從尚存義身上搜出來的嗎?哦……”
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拍雙手,説道:
“對了,紀少谷主不是説這種毒針是裝在針筒裏的嗎?
這就簡單得很,大家都在這裏,沒有人離開過,只要搜上一搜,誰身上有針筒,誰就是兇手了。”
他不待眾人説話,接着又道:
“身上有針筒的人,不但是兇手,而且……嘻嘻,説不定還是挑起這場是非的主謀,縱或不是主謀,也是從犯了。”
獨眼龍道:
“賈總管心目中認為這兇手是誰?”
賈老二聳聳肩,説道:
“這兩人經小老兒作證,已可證實他們口中的‘上面’,勾結千毒谷那個‘婆婆’,預謀推翻那個‘小頭頭’,攫奪丐幫。而且還有嚴密計劃,這個‘上面’因事情被小老兒戳穿,怕他們供出內情來,才會暗發毒針,把兩人射死滅口,至於這兇嫌是誰,小老兒沒有親眼看到他放射毒針,怎好亂猜?不過……”
他忽然住口,沒往下説。
獨眼龍道:
“不過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道:
“總之,此地除了貴幫韋幫主和九位長老之外,還有咱們七個人,在場的共有十六個人,都有嫌疑,好在這兇手身上有針筒,搜上一搜,就會搜出來了,不過……”
他説到不過,又停了下來。
獨眼龍哼道:
“賈總管又有什麼不過了嗎?”
賈老二陪着笑道:
“小老兒這句話,還是不説的好。”
柏長青道:
“賈總管但説無妨。”
賈老二道:
“第一、這人誣害韋幫主的目的,無非想攫奪丐幫的大權,咱們這些人只是作證來的,和貴幫扯不上關係,當然不會是主謀和兇手了。
第二、咱們這七個人,都站在下首,是尚存義、小六子的右側,若是發射毒針,應該射中側面,射不到當胸,所以嘻嘻……”
他目光一溜獨眼龍甘逢春、和執法長老柏長青、傳功長老張友泉,還有兩個則是站在尚存義、小六子兩人斜面的兩位長老吳有福、左瘤子五人。
續道:
“甘長老是他們兩人的對面,柏長老、張長老是站在兩人的邊上,這兩位長老是在他們斜對面,所以如果説有嫌疑的話,自然以五位的嫌疑最大了……”
獨眼龍目光一凝,冷然道:
“賈總管果然存心挑撥離間,和咱們丐幫過不去了。”
賈老二雙手一攤,道:
“甘長老要這麼説,小老兒就無話可説了,咳,小老兒實在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
左瘤子大聲道:
“兄弟覺得賈總管説得一點不錯,這場是非,本來就是發生在咱們內部,和他們七位無關。
若是怕尚存義、小六子兩人説出內情,要殺以滅口,何用巴巴的跑來作證?至於他指的咱們五人涉嫌最大,也説得十分明白。
除了咱們五人,其他的長老所站立的方問,毒針都無法射到兩人胸口,夠得上部位的,正對面只有咱們三個。(甘逢春、吳有福、左瘤子)
柏長老和張長老是在兩人身邊,出手更不容易被人看到,兄弟覺得賈總管這話,就事論事,更沒有半點侮辱哪一個人。”
他略為息了息,又道:
“因此兄弟建議,這搜身之事,應該從咱們五人開始,由執法長老當公證人,站在中間。
先由甘長老搜兄弟,張長老搜吳長老,再由兄弟搜甘長老、吳長老搜張長老,然後再搜柏長老。
如果咱們五人身上搜不出什麼來,再由咱們五人分別搜韋幫主和其他四位長老,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獨眼龍沉哼道:
“咱們都吞為本幫長老,為了死去一個尚存義、一個小六子,就要搜全體長老的身,這是對長老的一種侮辱,兄弟不敢苟同。”
左瘤子道:
“這不是因為死了本幫兩個小弟兄,就搜全體長老的身,而是查證企圖顛覆本幫的一件公案。”
獨眼龍道:
“兄弟忝為本幫右護法長老,搜身之舉,有失兄弟身份,兄弟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左瘤子本是火爆性子,聽得不由脹起青筋,怒聲道:
“這是公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獨眼龍大笑道:
“如若兄弟不讓你搜呢?”
左瘤子道:
“那就表示你心虛!”
獨眼龍獨目凝光,投射到左瘤子的臉上,沉喝道:
“左瘤子,你説話最好清楚些!”
左瘤子道:
“我説得還不夠清楚嗎?反對搜身的人,就是作賊心虛。”
獨眼龍揮手一掌,迎面擊了過去,喝道:
“你出言無狀,真是找死!”
他右手堪堪揮起,就被柏長青的左手架住,急急説道:
“甘長老不可傷了自己兄弟的和氣!”
左瘤子也大怒道:
“姓甘的,你敢出手,你是什麼東西?”
他也早被張友泉攔住,勸道:
“左長老,有話好説!”
左瘤子大聲道:
“張長老,你看到沒有,兄弟哪一句話説的不對了?反對搜身,就是兇手的嫌疑,他居然敢當眾發橫……”
獨眼龍一手推開柏長青的手,拱拱手道:
“兄弟告退。”
一直沒有説話的韋凌雲此時突然喝道:
“甘長老,你不能走。”
獨眼龍冷然道:
“為什麼?”
韋凌雲神色凝然的道:
“因為沒有搜身前,任何人都不準離開。”
獨眼龍嘿然冷笑道:
“經方才長老會議議決,你幫主職務已經暫時停止,還能命令我嗎?”
韋凌雲道:
“方才已經證實,尚存義、小六子勾結外人,誣陷在下,既是誣陷,在下乃然是丐幫幫主身份,幫主有權命令你留下。”
“哈哈!”獨眼龍仰天大笑一聲,手中打狗棒一掂,哼道:
“甘某倒要看看誰能留得下我?”
左瘤子怒喝道:
“你連幫主的命令都敢違抗!”
獨眼龍大聲道:
“他已經不是幫主,幫主出缺,例由左護法長老替代,左護法長老無法代理,就得由右護法長老兼代,這是本幫例有明文,兄弟此刻就是本幫的代理幫主,我要走,誰敢阻攔?”
大步朝前跨出。
他這番話,自是引起所有長老的反感,尤其他堅決反對搜身,大家口中雖然不説,心裏早已有數。
這一瞬間,六位長老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不約而同的退後一步,一字排開,攔在獨眼龍甘逢春面前。
説道:
“甘長老,幫主要你留下,你還是留下的好。”
柏長青和張友泉也同時閃到了甘逢春的左右。
柏長青道:
“甘長老,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兄弟了,不可意氣用事,傷了和氣。”
張友泉也道:
“是啊,甘長老,你這負氣一走,也無補於事,還請三思。”
“哈哈!”獨眼龍怒笑一聲道:
“你們這幾位看風使舵,轉變得好快啊,方才決議停止韋凌雲幫主職務的,不也是你們幾位嗎?好,甘某不當丐幫右護法長老了,從此脱離丐幫總可以吧?”
“脱離丐幫可以。”韋凌雲正容道:
“但必須等今晚這段公案水落石出之後,因為這段公案,牽連到左護法長老金大有之死,和風陽分舵二十五條人命。
以及尚存義、小六子被毒針殺害滅口,在沒有搜出針筒,緝到真兇以前,誰也不得擅自離去。”
左瘤子道:
“甘逢春,你聽到了?要走也得先搜完身,才能放你離去。”
獨眼龍點頭道:
“看來咱們不用説了。”
抖手一捧,使了一記“毒蛇出洞”,打狗棒漾起一道棒影朝左瘤子當胸激射過去。
左瘤子手中打狗棒一揮,“嗒”的一聲,把獨眼龍來勢封出,左手一掌迎劈而出。
獨眼龍左手也同時疾拍而出,但聽又是“啪”的一聲,雙掌接實,這一下實在太快了,大家還沒看清楚。
緊接着又是砰然一聲,左瘤子突然仰面倒下去了。
就在此時,只聽紀南口中忽然“咦”了一聲道:
“他會使黑煞掌!”
正因左瘤子的突然倒下,使得其他七位長老心頭驀然一愣!
他們都知道左瘤子和獨眼龍兩人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間,誰也想不到左瘤子竟會接不下獨眼龍一掌——
幻想時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