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落坐之後,沒有多久,副總管徐錦章已聽説聞天聲等人來了水榭,匆匆趕來,身後還跟着一名莊丁,提着茶壺走入,給每人倒了一盅茶,才行退出。
徐錦章抱着拳道:
“小的聽説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一早到水榭來賞梅,小的特地趕來……”
聞天聲沒待他説完,就抬頭問道:
“徐副總管,這後園咱們可曾經常有人來巡邏?”
徐錦章道:
“這裏因為沒有住人,所以並沒有派人巡邏,但有一個園丁老章,負責園裏的打掃工作,他就住在園裏。”
聞天聲道:
“老章人呢,你去叫他來。”
徐錦章答應一聲,立即退了出去。
不多一回,他領着一個頭髮捲曲蓬鬆的彎腰老頭走了進來,一面指着聞天聲等人説道:
“這是聞三老爺、這位是少莊主、這是史公子、這是咱們莊裏的賈總管。”一面朝聞天聲抱抱拳道:
“聞三老爺,他就是管理後園的老章。”
老章連連躬着身道:
“小的見過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賈總管。”
聞天聲看他年紀少説已有五十六七,説話之時,眼往下視,連頭也不敢抬,一副莊稼人模樣,這就問道:
“老章,這裏都是你打掃的?”
老章應了聲“是”。
聞天聲又道:
“你住在哪裏?”
老章道:
“小的住在前面的小屋裏。”
聞天聲又道:
“園裏平常有沒有人進出?”
“沒有。”老章還是低着頭道:
“這裏從來也沒有人進來過。”
聞天聲道:
“昨晚二更以後,你可曾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沒有。”老章道:
“小的天沒黑就到廚房裏去吃晚飯,飯後就入睡了,每天都是如此,二更以後,小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聞天聲點頭道:
“好,你下去。”
老章應了聲“是”,又躬躬身,才舉步退出。
徐錦章朝賈老二悄悄問道:
“賈總管,昨晚這裏有什麼事嗎?”
賈老二道:
“柳姑娘和藍公子昨晚在水榭附近遭人擄去了。”
徐錦章啊道:
“真的,那是什麼人劫持去的呢?”
賈老二哼道: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徐錦章朝聞天聲拱着手惶恐的道:
“這是小的疏忽,總以為後園又沒住人,用不着巡邏,才會發生這種事,小的真該死!”
聞天聲哼道:
“你派幾個莊丁巡邏,就不會發生什麼事了?柳飛絮和藍小兄弟的一身武功,至少也比幾個莊丁強上十倍!”
“是,是”徐錦章不敢多説,只是應着“是”。
聞天聲問道:
“咱們莊上的房屋,落成不久,你怎麼會找老章這樣一個老人來看園的。”
徐錦章道:
“那是因為老章從前一直也是替人家看園的,對園藝很在行,為人也十分勤快,所以小的才叫他來的。”
聞天聲點點頭,沒有再説。
史琬叫道:
“賈老二,你説怎麼辦呢?”
賈老二道:
“史公子是説柳姑娘、藍公子嗎?”
史琬氣道:
“我不同他們,還會問什麼?”
賈者二道:
“這裏大家都勘察過了,對方連一點跡象都沒有留下,那就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了。”
史琬道:
“你平日不是詭計多端的嗎?沒有線索,也要想辦法呀!”
賈老二朝她苦澀的笑道:
“這叫小老兒到哪裏去找?”
聞天聲一手捻鬚,沉吟道:
“對方雖然把飛絮和藍小兄弟擄去,但依老夫看來,目前還不至於有什麼危險,人當然要救,最傷腦筋的是目前一點線索也沒有,咱們總不能毫無目的的到處去找……”
徐少華道:
“那怎麼辦?”
聞天聲道:
“這不是着急的事,且讓為師仔細想想!”
賈老二在旁道:
“聞三老爺説得極是,咱們總不能到處去亂闖。”
聞天聲站起身道:
“走吧,咱們回去再説。”
徐少華,史琬因聞天聲這麼説了,自然不敢多説,大家跟着他迴轉書房。
晌午時光,書房右首的小膳廳裏已經擺上酒菜。
這一餐只有聞天聲、徐少華、史琬和賈老二四人,坐下之後,賈老二取過酒壺,給聞天聲面前斟上了酒,然後又給徐少華、史琬斟酒。
徐少華把手往杯上一蓋,説道:
“我不喝。”
史碗也道:
“我也不喝。”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那就聞三老爺和小老兒兩個人喝了。”説罷,在自己面前斟滿了一杯,舉杯道:
“聞三老爺,小老兒敬你。”
聞天聲看了他一眼,含笑道:
“賈總管和聞某也客氣起來了。”
舉杯和他幹了一杯。
賈老二又給他斟滿了酒,自己也斟了一杯。
聞天聲道:
“賈總管,你怎的不按規矩來?”
賈老二一怔道:
“小老兒怎麼沒按規矩了?”
聞天聲道:
“咱們在長安居就講好了的,老夫喝一杯,你就得喝三杯,怎麼喝了一杯,就停下來了?”
“哦!嘻嘻!”
賈者二又聳了下肩,笑道:
“小老兒幾時停了?小老兒只是看聞三老爺杯子空了,先給你老斟滿了酒再喝。”
説完,果然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乾,再斟,再喝,又連於了兩杯。
聞天聲含笑道:
“現在老夫要幹第二杯了。”
説罷,又舉杯一飲而盡。
賈老二手捧銀壺,給他斟滿了酒,自己又陪了三杯。
徐少華眼看師傅忽然和賈老二對喝起酒來,心中雖覺奇怪,但繼而一想,也許是師傅因柳姐姐和藍四弟二人被人擄走,又毫無線索可找,心頭悶悶不樂,才借酒澆愁。自己當然不好勸阻,當然就和史琬一起裝了一碗飯先吃了起來。
聞天聲和賈老二連幹了十杯,賈老二沒有二話,連陪了他三十杯。
聞天聲已經有了幾分酒意,停杯道:
“夠了,老夫不能再喝了,賈總管,你自己一個人喝吧!”
“小老幾也不喝了。””
賈老二道:
“白天比不得晚上,小老兒忝為總管,還要辦事,喝醉了,豈不讓大家笑話,以後莊上的人,喝醉酒誤事,小老兒還能管束他們嗎?”
史琬哼道:
“瞧不出你賈老二真的當上總管,就像總管的樣子了!”
飯後、聞天聲因多喝了幾杯,就要回房休息。徐少華眼看師傅已有幾分酒意,就陪着師傅上樓。
回到書房,史琬因柳飛絮、藍如風遭人劫持,要如何營救,還沒得到結論,仍然留在書房裏。看到大哥走入,急忙迎着説道:
“大哥,聞伯父是不是喝醉了?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徐少華道:
“師傅喝這點酒,還不至於醉,只是上去稍事休息,他老人家曾説,關於救人之事……”這裏既然找不到絲毫端倪,目前只有一個希望,先去查查徐州城裏,近日可有形跡可疑的江湖人物?”
史琬道:
“那就快些走了。”
徐少華笑道:
“偌大的徐州城,我們兩人去了,到哪裏去查問?”
史琬道:
“那要誰去?”
徐少華道:
“徐州是我們淮揚派的地方,師傅人頭較熟,自然是師傅去了。”
史琬心想:
“聞伯父至少已有三四分酒意,要休息到什麼時候下來?”
徐少華道:
“師傅只要躺一會就會下來,你上去把長劍取來,我們就在書房裏等他老人家。”
史琬點點頭,匆匆上樓,取了長劍,回到書房。
徐少華忽以“傳音入密”説道:
“你記着,待回咱們要出門之前,你就要問愚兄怎麼不帶兵刃?愚兄從身邊取出短劍來,你就要驚奇的問我,這是什麼劍?千萬不可忘記。”
史琬聽得心裏暗暗奇怪,要待問活!
徐少華仍以“傳音入密”説道:
“你只要照我説的問就好,此時不用多問。”
史琬看他這麼説了,只好點了點頭。
兩人坐了一回,依然不見聞天聲下來。
史琬是個急性子的人,心裏有事,等得已是不耐,聞天聲是大哥的師傅,又不好去催,若是換了旁人,她早就忍不住上樓去把他叫醒了。
這樣又等了大半個時辰,聞天聲才從外走入。
史琬站起身道:
“大哥,聞伯父下來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聞天聲含笑道:
“老夫方才多喝了幾杯,小睡片刻,史姑娘大概等久了。”
史琬只好説:“沒關係。”
正説之間,賈老二也走了進來。
聞天聲道:
“賈總管來得正好,咱們準備去徐州城裏看看,你留在莊上,不用去了。”
賈老二愕然道:
“聞三老爺到城裏去有什麼事?”
聞天聲道:
“飛絮和藍小兄弟被人擄去,莊上找不到一點線索,老夫想帶他們到城裏去看看,近日可有礙眼的江湖人物在城裏逗留?昨晚莊上出了事,今晚要特別小心,賊黨可能還會再來?
徐副總管武功平平,有你留在這裏,萬一有事,也足可應付了。”
“是,是。”賈老二聳着肩道:
“你老吩咐,小老兒就留在莊上好了。”
聞天聲道:
“咱們那就走吧!”
史琬提起長劍,忽然叫道:
“大哥,你怎麼不帶劍呢,萬一遇上賊人,動起手來……”
徐少華沒待她説下去,微微一笑,從身邊取出一柄八寸長的短劍,説道:
“愚兄兵刃就在身上。”
史琬驚奇的輕咦道:
“這柄短劍,我怎麼沒有見過呢?”
徐少華笑道:
“愚兄很少使它,你自然沒有見過了。”
史琬轉臉間道:
“賈老二,你見過沒有?”
賈老二目中神光閃動,聳着肩,陪笑道:
“史公子沒見過,小老兒自然也沒見過了,據小老兒看,這柄大概就是傳説中的秋水寒了。”
史琬道:
“這樣短的劍,有什麼用?”
聞天聲一手捻髯,微微頷首,説道:
“賈總管説得不錯,它就是秋水寒,是二師兄無意中得來的。只是此劍鋒芒雖利,若非練成上乘劍術,無法使用,少華劍上造詣還不到使它的火候,所以一直沒有用過,這幾天老夫傳了他幾招匕首的使法,帶上它防身就夠了。”
賈老二點着頭道:
“少莊主再有十年時間,劍上造詣就差不多了。”接着啊道:
“小老幾去叫人給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三位備馬。”
聞天聲道:
“不用了,咱們還是走路的好。”
一面叮嚀道:
“賈總管今晚要小心戒備才好。”
賈老二笑道:
“聞三老爺放心,小老兒自會小心的!”
史琬哼道:
“你少灌些黃湯!”
三人行出雲龍山莊,走了一段路、徐少華回頭看去,不見有人,不覺驚怒的道:
“師傅,此人果然是假扮的!”
史琬驚奇的道:
“大哥,你説什麼人是假扮的?”
徐少華道:
“賈老二。”
史琬駭然道:
“賈老二是假扮的?那麼真的賈老二呢?”
“目前還不知道,”徐少華道:
“師傅,你老人家怎麼會發現的呢?”
聞天聲捻鬚笑道:
“你想想看,賈老二以前怎樣稱呼為師的?”
徐少華道:
“好像一直都叫你老人家馬陵先生。”
“不錯。”聞天聲道:
“咱們回到莊上的第二天,他就叫為師聞三老爺,當時為師也並不意,因為從前莊上的人都是這樣稱呼為師的。但昨晚飛絮和藍小兄弟失蹤之後,為師仔細觀察徐錦章,偶然發現賈老二説話時的舉動,似乎不大自然。不覺稍加註意,就越看越不對了,因此為師在中午喝酒時故意説出為師和他約定以一比三的規矩,他果然毫無異議就一直以三杯陪為師一杯,為師才確定他不是真的賈老二了。”
史琬問道:
“大哥臨出門前,要我問你短劍,那又是為什麼呢?”
徐少華道:
“秋水寒是賈老二送給愚兄的,他居然會説沒見過,不是更證明他是假的了?”
史琬道:
“不知賈老二怎麼了,會不會被他害死了?”
徐少華道:
“應該不會,賈老二一身武功,極為高明,不可能遇害……”
史琬道:
“聞伯父,這假賈老二一定是賊人一黨,柳姐姐和藍四弟的失蹤,只要問他就知道了,我們這就趕回去,把他拿下來就好了。”
聞天聲含笑道:
“不,目前還不是時候。”
史琬道: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呢?”
聞天聲道:
“你們跟老夫人城,先到榮花樓好好的吃一頓再説。”
榮花樓是徐州府最有名的酒樓。
此時正當上燈時分,樓上樓下,早已高朋滿座,刀勺齊鳴,人聲鼎沸,還雜以絲竹清唱之聲,隨風飄送!
聞天聲等三人上得樓來,只見五間樓面差不多已有九成座頭。
早有一名夥計站在樓梯口,迎着連連哈腰道:
“客官三位,請到裏面來。”他趨前一步,走在前面,把三人領到一張桌旁,陪着笑道:
“三位就在這裏請坐吧?”
這張桌上,已經坐了一個面帶病容的瘦小老頭,桌上除了一盤滷水花生之外,已有五六個酒罐。
那小老頭剝着花生下酒,卻旁若無人,從聞天聲等三人走近、落坐,他始終連看也沒看上一眼。
聞天聲點了酒菜,夥計退去之後,那老頭自斟自酌,已把一罐酒喝光,就尖着嗓子叫道。
“夥計,添酒,給我再來一斤。”
(注:從前酒樓大都以錫罐裝酒,大罐一斤、中罐半斤、小罐四兩。)
史琬聽他聲音,有些像賈老二,不覺多看了他一眼,他當然不是賈老二,只是尖着嗓子聲音有些像而已!
夥計給他送上一斤裝的錫罐,接着也端上聞天聲叫的酒菜來。
徐少華取過酒罐給師傅斟了一杯酒。
聞天聲道:
“你們不喝酒,就吃菜吧!”
三人舉筷之際,那小老頭正在舉杯喝酒的人,趕快拿起竹筷也來夾菜。雖覺他此舉未免孟浪,但既然同坐一桌,自然不好出聲阻攔。
那小老頭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喝一口酒,就來夾一次菜,他一口酒,就是一杯,簡直不像喝酒,像是倒進去的一般!
不過一會工夫,聞天聲還只喝了兩杯,他那一斤裝錫罐已經喝空了,他居然老實不客氣伸手取過聞天聲邊上的酒罐,給自己斟了,又一口喝乾。
徐少華現在明白了,他方才加緊喝酒,因為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罐,就可以喝別人的酒了。
小老頭喝了酒,自然又要吃菜,嘴裏還在咀嚼,左手拿起酒罐又給他自己斟酒了。
史琬看他一副窮兇極惡的吃相,也和賈老二有幾分相似,心中暗道:
“大概嗜酒如命的酒鬼,都是這個樣子!”
聞天聲閲歷較深,眼看這小老頭毫不客氣,把自己點的酒萊,大吃大喝的模樣,心中暗暗忖道:
“這人極可能是一位江湖異人,自己倒不可失之交臂!”
但他幾次要想和那小老頭説話,老頭不是低頭斟酒,就是塞了滿口的菜,正在大嚼,使你無法和他開口。
一罐酒經小老頭不停的杯到酒幹,自然很快就喝完了,他就尖着嗓門叫道:
“喂,夥計,添酒,再來一壺。”
夥計送上酒來,小老頭搶着一手接了過去,隨手就給聞天聲杯中倒了一杯酒。
聞天聲乘機含笑道:
“謝謝。”
“不謝,不謝!”
小老頭又忙着給自己斟酒、夾菜、吃菜,旁的話又無暇説了。
聞天聲直到此時,才發現一件奇事,小老頭坐在自己對面,中間隔着一張桌子,桌上放滿了菜看。
就算是個高個子,要給自己杯中斟酒,也非站起來不可,但剛才小老頭從夥計手中接過酒罐,就好像很自然的給自己面前斟酒,他根本就沒有站起來。
何況像他這樣瘦小個子,就算站起來,也未必夠得到,這一情形,剛才竟然忽略過去,沒有看得清楚!
聞天聲現在越發證實這小老頭是個遊戲風塵的異人了,但也沒有説破,只是暗中留心他的舉動。
小老頭別無舉動,只是斟酒、喝酒、夾菜、吃菜的四個動作。
酒喝得很快,幾乎是杯到酒幹,然後就舉筷夾菜,把菜塞進嘴裏咀嚼的時候。又開始斟酒,斟酒的時候,菜已嚥下,正好再舉杯喝酒。這四下動作,週而復始,接連着循環而來,手和口一直在忙着,始終沒有停下來過。
大概喝到酒壺中還剩下一杯光景,他忽然放下筷來,打了個酒嘔,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朝樓下走去。
史琬哼道:
“他這樣就走了,白吃了人家酒菜,連謝也沒謝一聲。”
聞天聲道:
“你們看出來了沒有,這人明明是一位風塵異人。”
史琬道:
“我看他和賈老二一樣,只是個酒鬼而已!”
話聲未已,突聽耳邊有人低聲笑道:
“你説對了!”
史琬驀然一怔,急忙回頭四顧,口中咦道:
“方才什麼人在我耳邊説話?”
徐少華道:
“沒有人呀!”
史琬道:
“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邊説話。”
聞天聲問道:
“説了些什麼?”
史琬道:
“他説:你説對了。”
聞天聲笑道:
“那就對了,你方才不是説他酒鬼嗎?”
夥計送上飯來,徐少華等他退下,低聲問道:
“師傅,我們現在該幹什麼了?”
“回雲龍山莊。”
聞天聲目光四顧,壓低聲音道:
“少華,你去暗中監視賈老二,看他有何行動?為師和史姑娘先去後園,我看那管園的老章極為可疑,咱們在假山背後會合,再一起去查勘水榭。”
史琬道:
“水榭有問題嗎?”
聞天聲道:
“今天下午,咱們從水榭回來,老夫留意看了幾處樓台,雖然還算乾淨,但並沒有水榭裏那樣打掃得一塵不染。”
到處留心皆學問,這才是老江湖!
史琬抬頭問道:
“聞伯父,我聽不懂你老的意思啊!”
聞天聲微微一笑道:
“水榭比別處打掃得乾淨,很可能有人經常在水榭聚會,因為水榭六面有窗,容易看到外面的動靜,是最好的聚會之所。”
隨即招呼夥計結帳。
那夥計陪着笑趨了過來,説道:
“方才那位老客官已經付過了。”
史琬心中暗道:
“原來那老酒鬼不是白吃的。”
三人下樓,出了南門,不多一回,離雲龍山莊已不過半里來遙。
聞天聲和史琬要去後園查勘,就得遠遠朝北繞去。
徐少華別過兩人,雙臂一劃,縱身掠起,在黑夜中,宛如一點流星,劃空朝雲龍山莊投去。
雲龍山莊當然有巡夜和值崗的莊丁,但徐少華的身法何等快速,就算從這些人面前掠過,也像白駒過隙,一閃而過,誰能看得到人影?
新建的雲龍山莊,悉如舊觀,這對徐少華來説,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越過圍牆,進入第一進的東跨院,就在屋脊上伏下,以便觀察跨院中的情形。
跨院中早已沒有燈火,黝黑如墨,不聞一點聲音。
徐少華心中暗道:
“看來這賊子(假賈老二)已經睡了,哼,權且饒你多活一宵。”
正待飛身掠起,突聽右首牆頭傳來“刷”的一聲輕響,那是夜行人衣袂帶風所發出來的聲音。
從這聲輕“刷”,可見來人輕功大是不弱!
徐少華立即偏頭看去,果見一道人影從牆頭掠落小天井中,面向屋中抱抱拳道:
“總管睡了嗎?”
屋中賈老二道:
“你回來了,進來。”
那人應了聲“是”,舉步朝屋中走去。
徐少華知道假賈老二話聲是從起居室傳出來的,室中沒有點燈,可見他是坐在黑暗之中了。此人果然心機極深,自己如果冒冒失失的飛落下去,豈不讓他立時就發現了?
只聽假賈老二問道:
“他們去了哪裏?”
那人囁嚅的道:
“回總管,小的該死,着了人家的道……”
徐少華隱身在屋脊上,以他此時的內功修為,自可聽得和對面説話一樣。
假賈老二問道:
“那是怎麼一回事?你只管説出來。”
“是!”那人接着道:
“他們入城之後,就上榮華樓去……”
徐少華心中暗道:
“原來他是跟蹤自己三人去的。”
那人續道:
“小的就跟了上去,他們和一個瘦小老頭坐在一桌……”
假賈老二問道:
“他們可是熟人?”
那人道:
“好像不是。”
“唔!”假賈老二道:
“説下去。”
那人又道:
“後來,小的先下樓,就在對面街頭守着,看他們下來之後往哪裏去?”
假賈老二道:
“那怎麼會着人家道的?”
那人道:
“後來那瘦小老頭先下樓來,笑嘻嘻的走到小的身邊,拍了一下小的肩膀,小的身子就不能動了,一直站在那裏。直到過了頓飯光景,才能走動,酒樓上已經沒有他們的影子,小的只好趕回來向總管領罪。”
假賈老二似乎對那瘦小老頭極為注意,問道:
“那瘦小老頭是怎樣一個人?”
那人道:
“看去約莫七十出頭,面帶病容,是個酒鬼,桌上堆了八九個酒罐,少説也喝了十來斤酒。”
“是個酒鬼?”假賈老二心頭犯了疑,問道:
“這人你有沒有見過?”
那人道:
“沒有,他們也好像是偶然碰上的,因為他們上去的時候,那老頭已獨自一人,喝了七八壺酒。”
“好,你下去。”
假賈老二揮了揮手。那人又應了聲“是”,立即退了出來。
徐少華心想:“這裏大概沒事了,自己該到後園去了!”
正待長身掠起,忽見假賈老二匆匆從屋中走出,往外行去。
徐少華心中一動,暗道:
“這時他還要到哪裏去?”
心念一動,也就站了起來,遠遠跟隨過去。假賈老二走得好像極為匆忙,從長廊向東走出月洞門。
徐少華心想:“他是到書房去的,看他行色匆匆,到書房去做什麼呢?”
假賈老二自然沒想到身後會有人跟蹤,一腳跨進書房,就回身掩上了門,直向裏首一間走去。
徐少華輕輕縱落,閃到左首窗下,點破紙窗,湊着頭看去,一面忖道:
“那是爹平常休息的房間,他去做什麼?”
急忙身形閃動,繞到北首卧室窗下,再輕輕點破紙窗,往裏望去,只見假賈老二走到卧榻左首,伸手朝壁間掛衣鈎轉了一下,然後把靠壁的卧榻朝右首推去。
原來榻下竟是一處地道的人口,他舉步跨下,就往下走去。等他快走到只露出一個頭的時候,雙手拉動卧榻,又恢復了原狀。
隱身窗外的徐少華,只聽“嗒”的一聲輕響,壁上那個掛衣鈎又轉了回來。心中不覺暗暗哼道:
“難怪他們要給自己建造莊院,原來還在地下築了地道!”
他不再猶豫,輕輕撥開窗户,穿窗而入,走近左壁,伸手朝壁上的掛衣鈎轉動了一下,然後依樣葫蘆,把卧榻朝右推開。
果然露出一個黑越越的入口。他藝高膽大,舉步跨下,踏着石級,走下幾步,再伸手把卧榻恢復原狀,繼續往下走去。
地道中雖然黝黑如墨,但他服過“癸靈丹”和“離火丹”,還經乙老人家度給他二十年功力,練成崑崙“太清心法”,內功已臻上乘境界。地道雖黑,不需燈火,仍可看得十分清楚。
一路循級而下,到得石級盡頭,竟是一條橫貫的甬道,他從石級下來,已無法計算這一條甬道的方向是南北,還是東西?
更不知道假賈老二是往哪一頭去的?不覺腳下一停,默默察聽哪一頭有假賈老二走動的腳步聲?因為自己緊跟着下來,假賈者二不會走得太遠,地道中只要有輕微的聲音,都可以傳出老遠。
這一靜心諦聽,果然聽到右首一條甬道中,約在十數丈遠近處,傳來一個人輕快的腳步聲!
徐少華哪還怠慢,立即閃身朝右首甬道飛掠過去,這條甬道極像是地道中的主線,相當平坦寬敞。其間每隔五六丈光景,就有一條十字交叉的岔道。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些岔道,不知通往哪裏去的?”
他在一路奔行之際,依然耳目並用,尾隨着腳步聲,如今和前面的假賈老二相距已經只有三丈光景!
以他目前的功力,就是緊跟在對方身後,假賈老二也未必會發現,但徐少華還是和對方保持了適當的距離,腳下卻隨着緩慢下來。
雙方距離近了,徐少華忽然發現那人的身形行動,不像假賈老二,心中不覺大為納罕,此人會是誰呢?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那人忽然向右首轉彎,身形一閃,就已不見。
徐少華相繼追了上去,前面果然有一條岔道,那人躡手躡腳的貼壁行去,行動顯得有些鬼崇!
徐少華看得暗自生疑,忖道:
“看他行動,好像有什麼企圖!”
這條岔道上,好像有幾道門户,前面那人走近左邊一道門户,舉手推門而入。
徐少華急忙跟了過去,在門口站定下來,正待以耳貼壁,諦聽室中動靜,突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叱道:
“你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
那人厲笑道:
“老子想幹什麼?就是想幹這個……”
接着“嘶”的一聲裂帛輕響,和一個少女的驚聲尖叫,同時傳了出來!
原來這道只是木門,是以站在門口,室中的聲音依稀可聞!
“是藍四弟的聲音!”
徐少華一怔,急忙右手推開木門,跨了進去。
室中已經點起燭火,靠壁有一張木牀,牀上躺卧着一個手足被捆綁,長髮披散的女子,身上衣衫已有幾處被撕開,露出半裸的身子。
牀前站着一個人,正是方才前面那人,這一情形,顯然是意圖強暴,難怪他一路行來,行動鬼崇了。
那人本來正在粗魯的撕着牀上女子的衣衫,聽到徐少華推門走入,連頭也沒回,叱道:
“出去,出去,這裏不關你的事。”
徐少華沉哼道:
“該死的東西,你看看我是誰?”
那人聽出聲音不對,倏然轉過身來,目光一注,喝道:
“你是什麼人?”
他這一轉過身來,才看清他的面貌,那是一個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漢子,年約四旬出頭,一臉俱是兇獰之色!
徐少華冷笑道:
“你問我是什麼人?我……”
牀上被捆綁了手腳的女子這時倏地睜開眼來,急叫道:
“大哥,快殺了他,這……惡賊……”
那漢子聽到牀上女子叫徐少華“大哥”,不由獰笑一聲,右手揚處,手中已多了一柄雪亮的匕首。身形一晃,匕首已經插到徐少華胸口,身法、手法都十分快捷!
牀上女子叫道:
“大哥小心!”
徐少華連動也沒動,右手一抬一轉,已一把扣住了對方右腕脈門,再一抖手,把那人震得直摔出去,一跤跌坐下去,再也站不起來。
牀上女子叫道:
“大哥,你快殺了他!”
徐少華目光落到她臉上,驚奇的道:
“你是藍四弟,你是女的?”
被捆綁在牀上的女子,正是藍如風,她前胸衣衫已被撕開,一對飽滿的雙峯,差不多已露出了大半,連褲帶都已被扯斷,露出肚臍,這一情形自是十分尷尬,她脹紅了臉,只是點了點頭,就緊緊閉上了眼睛。
徐少華走到牀前,本來以為只要把她身上捆綁的繩索割斷就可以了,哪知這一瞧,藍如風身上捆綁的竟是一條堅韌的牛筋!
而且捆得十分結實,不但無法用刀劍去割,就是想用指掐也掐不斷,那就只有找到結頭,把它解開來才行。
不覺攢攢眉道:
“賢弟身上是堅韌的牛筋,不能用刀割,你只好忍耐些,愚兄給你解開來。”
藍如風依然閉着眼睛,又點了下頭。
徐少華要找她身上牛筋的結頭,目光自然在她身上打量,自然會看到她前胸衣衫撕開處,有一半露在外面的豐滿的雙峯,渾圓、堅挺、潔白、細膩,中間還有淺紅的一圈乳暈,這是多麼美好而誘惑的鏡頭?直看得他心頭砰砰亂跳,真想伸過手去輕輕撫摸一番,但又不敢也不好如此去做!
前面找不到牛筋打的結,當下就伸過手去,把藍如風的身子輕輕翻了過去,她背後果然有一個結,但打得十分牢固。
徐少華只得側身在牀沿上坐下,雙手解了好一陣子,才算把結解開。
但兩根牛筋糾來纏去,由肩而胸,由胸而腰,再分而為兩股、兩膝,都打了死結,不但捆得極緊,時間久了,且已深陷肌肉之中。
背後這個結還容易解,這由肩而胸,這一路下去,藍如風早已脹紅了臉,閉着眼睛,但徐少華的眼睛卻非看不可,不然,這結就不好解。他從未接觸過這樣豐腴如玉的肌膚,越是小心翼翼,就偏偏越會碰上!越碰得輕,藍如風閉着眼睛的人,就會顫動,這輕微的顫動,對血氣方剛的徐少華就越具有挑逗作用!
他俊臉通紅,心頭狂跳,連呼吸都透不過來,幾乎把持不住,替她解結的雙手,抖得比藍如風還要厲害!
大寒天裏,居然汗流泱背,好不容易足足花了一頓飯的工夫,才把所有的結都解開了,長長吁了口氣,説道:
“總算解開了。”一面從身上脱下長袍,蓋在藍如風身上,背過身去道:
“你快把愚兄的長袍穿上了。”
藍如風足足被牛筋捆綁了一天一夜,四肢麻木,坐起身,雙手搓了好一回,才披上了徐少華的長袍,跨下木牀,口中叫道:
“大哥,那惡賊……”
徐少華轉過身道:
“他已被愚兄內力震斷心脈,你沒什麼吧?”
藍如風忽然嚶嚀一聲,撲人大哥懷裏,雙手環抱,嚶嚶哭泣起來。
徐少華被她鬧得個手足無措,慌忙抱住她軟綿綿的嬌軀,輕輕撫着她散亂的秀髮,柔聲道:
“好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藍如風一顆頭埋在他懷裏,嗚咽的道:
“大哥,你再遲來一步,就永遠……永遠看不到我了。”
徐少華道:
“現在不是沒事了,你也不用去想它了。”
藍如風點着頭,忽然抬起頭來,眨動一雙含着晶瑩淚珠的眼睛,問道。
“大哥,你會不會怪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徐少華低着頭,低聲道:
“現在不用你告訴我了。”
藍如風想起方才他雙手解結時的情景,一時不禁大羞,又低下頭去,埋在他懷裏,扭動身子,嗯聲道:
“我不來了。”
徐少華玉人在抱,心旌不禁一蕩,説道:
“從現在起,愚兄該叫你什麼呢?”
藍如風道:
“我叫如鳳,大哥叫我名字好了。”
徐少華在她耳邊低低的道:
“我叫你鳳妹好不?”
藍如鳳道:
“隨便你。”
她依然不肯抬起頭來。
徐少華把她一顆頭輕輕抬了起來,四目相對,藍如鳳躲不開,就羞澀的閉上了眼睛,徐少華大着膽子低下頭去,吻住了她兩片櫻唇。
方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使兩人更加深了愛意,這一吻,兩情相悦,有如水乳相融,哪還把持得住?
徐少華一雙手從長袍中伸了進去,遊移到了方才還不敢碰,卻又碰過的地方,終於蓋上了豐滿而富於彈性的玉球。
當他手指觸到堅挺的蓓蕾之時,藍如鳳身子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軟綿綿的身子已是站立不住,整個人都貼在大哥的身上。
只是她不許他的手繼續下移,低下頭去,幽幽的道:
“大哥,我的心早已屬於你的了,我的人,也是你的,但你不能這樣……我……不是不肯,等到……將來……好嗎?”
徐少華心頭一凜,臉上更紅,急忙縮回遊移的手,羞慚的道:
“鳳妹,對不起。”
“大哥,你真好!”
藍如鳳又抬起頭來,自動送上兩片櫻唇,於是兩人臉對着臉,嘴唇又膠合在一起!
過了好一回工夫,藍如鳳輕輕推開他身子,問道:
“對了,大哥,你是怎麼找來的?這是什麼地方?我們該出去了。”
“哦!”徐少華道:
“你知道不知道柳姐姐被囚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藍如鳳又問道:
“柳姐姐也被擒來了嗎?”
“這裏就是雲龍山莊下面的地道。”徐少華道:
“我們快去找。”
“雲龍山莊的地道?”藍如鳳道:
“那這些賊人是什麼人呢?”
“我不知道。”
徐少華道:
“這地道大概是他們重建莊院時開鑿的,我也是無意之中跟進來的。”
“哦!慢點!”
藍如鳳走近那漢子身邊,蹲下身去從他懷中取出一塊銅牌,一個瓷瓶,和一個火筒。她拿起銅牌,説道:
“這大概是他的身份牌號了,要查究這幫人的來歷,這塊銅牌也許還有用呢!”
徐少華道:
“你真細心,我差點忽略過去了。”
藍如鳳聽他讚美,心裏一甜,嬌笑道:
“謝謝大哥。”
她一直喬裝男子,如今知道她是女子了,她就不用矜持,看去也就嬌美得多了。
徐少華道: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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