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恰恰好在情人節當天嗎,畢安婕生下一個白白胖胖,不對,不太白,但很胖的小西班牙人,然後,除了餵奶之外,她完全把兒子丟給老公去負責。
為了那件舞衣,她要努力運動恢復身材!
兩個月後,幸好那件吉普賽舞衣的上衣是寬鬆式的燈籠袖罩衫,只要腰部回覆原來的尺寸就行了。
然而,問題又來了,她什麼時候才有機會穿呢?
“小乖乖。”
育嬰房裏,畢安婕坐在一張古樸的搖椅上哺餵兒子喝母奶,迪亞戈則盤膝坐在地上,默默地凝視着他的妻子和兒子,一臉滿足的欣悦。
“嗯?”
“我好幸福!”
原本投注在兒子身上的注意力立刻轉到迪亞戈那邊,畢安婕開心的笑了。
“真的很幸福?”
“非常幸福?”
“別太滿足了,因為……”畢安婕得意地説。“我會讓你更幸福的!”
迪亞戈笑着起身,傾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記,“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再坐到窗台上。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下個月是伊莎貝爾的丈夫米耶六十大壽,伊莎貝爾太為他開一個特別的生日會,受邀請的客人都要穿戴傳統的吉普賽裝,並各自表演一個節目,我們也在被邀請之列……”
“真的?要穿吉普賽裝?”畢安婕驚喜得差點把寶貝兒子摔到地上去,幸好小傢伙非常堅持他的用餐時刻尚未結束,咬“奶嘴”咬得緊緊的,打死不鬆口。“痛痛痛!好痛喔!”
迪亞戈一驚,忙輕輕掐了一下小傢伙的雙頰讓他鬆口,再幫忙替兒子轉個身子,換另一邊咬上去,繼續“用餐”。
“沒事吧?”他擔心地問。
“沒事,沒事,”畢安婕揉揉自己的胸部。“幸好他還沒長牙,不然真的會被咬斷!”
“那麼,伊莎貝爾那邊,你不想去嗎?”他再問。
“誰説的!”畢安婕又興奮起來了。“我終於有機會穿那套吉普賽裝了,怎會不想去!”
“那你想表演什麼呢?”
“卡門的哈巴奈拉舞曲!”畢安婕毫不猶豫地説。
迪亞戈莞爾。“你想誘惑我?”
畢安婕朝他拋去一個很誇張的曖昧眼神。“不然咧?”
迪亞戈哈哈大笑。“好吧,就給你誘惑!”
“那你呢?”畢安婕問。“你要表演什麼?”
迪亞戈略一思索。“卡門的吉普賽舞曲吧,不過最後我們要合跳!”
“好,那我們還有多少時間編舞排練?”
“二十五天。”
“應該夠了吧?”畢安婕喃喃道,忽地低頭看,然後掐掐小傢伙的嘴,讓他鬆開“奶嘴。”“這小子好貪吃喔,戈戈,是不是應該幫他減肥了?”
“胡説!”迪亞戈哭笑不得的把孩子接過去。“他才四個月大,減什麼肥!”
“可是我的奶水已經不夠他喝了,看吧,要哭了,他要哭了!”
話剛説完,小傢伙就真的哭起來了,嗚嗚哇哇的聲音超級嘹亮,媲美歌王卡羅素的男高音。
“他的哭聲真美!”迪亞戈喃喃道。
哭聲還有美不美的?
畢安婕不以為然地咧咧嘴,不過,她也是能夠了解他的補償心理啦,他再也沒有辦法發出真正的聲音了,但兒子擁有一副圓潤嘹亮的嗓門,他就滿足了。
“我去泡牛奶吧!”她説。
雖然他們沒有聘僱保姆,但在這個莊園裏就是一個大家庭,不管誰需要幫忙,其他人都會盡全力提供幫助,倘若他們有需要,隨時都有人願意和他們分享育嬰經驗,或者幫助他們照顧孩子。
話説回來,他們的小寶貝——卡米奧也很上道,十分容易照顧,只要給他喝飽飽,尿布乾淨清爽,他就會乖乖的睡覺覺,不然就自己一個人看着吊在嬰兒牀上的玩具,開心地咿咿唔唔,不曉得在給自己編織什麼故事。
“就跟迪亞戈小時候一樣,是個乖寶寶!”老廚娘説。
説到這,畢安婕就超級不甘心,孩子明明她也有一半的份説,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出來有一絲半毫東方人的影子,膚色,像他老爸;五官,像他老爸;連個性,也像他老爸……
好吧,起碼孩子是黑髮黑眼,跟她一樣……
也跟他老爸一樣……
靠!
位於後棟一樓的小廚房説小其實也不小了,起碼有二、三十坪大,一邊是洗衣機、烘乾機和燙衣板,另一邊是冰箱和流理台,還有一張小餐桌。
這麼一來,泡牛奶就不必越過寬廣的中庭,千里迢迢跑到前棟的大廚房去了。
“咦?小蓉,你不是説要跟埃娃他們去參加奔牛節嗎?”
泡好牛奶,畢安婕一走出廚房就瞧見了丁佳蓉靠在欄杆上等她,臉上一副憂心的表情。
“我剛剛接到我媽的電話。”丁佳蓉説。
“她要你會台灣?”畢安婕一邊上樓,一邊問。
雖然才剛過六月中旬,但兩天前期末考一考完,暑假就開始了,大部分的留學生都會回到自己的國家,但也有些家境富裕的留學生會繼續留在西班牙“度假”,丁佳蓉就是其中之一。
“不是,我媽説……”丁佳蓉緊跟在畢安婕的身邊,遲疑一下。“柯建霖跑到我家找我,我媽跟他説我出國唸書了。”
“那就好啦,還有什麼問題?”
“什麼問題?”丁佳蓉不可思議地喃喃重複。“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嗎?柯建霖還在找你耶!”
“那又怎樣?”畢安婕滿不在乎地反問。“我都結婚了,他還能怎樣?”
丁佳蓉想了一下,“説得也是,你都結婚了,還……!”頓了一下。“哇靠,是誰在虐待你兒子嗎?哭得那麼可怕!”
一上二樓就可以聽見卡米奧驚天動地的嚎哭聲了。
“他餓了。”
“餓了説一聲就好了嘛,有必要哭得那麼悲慘嗎?”
畢安婕啼笑皆非的橫她一眼。“最好他會説!”
丁佳蓉聳了聳肩,跟着畢安婕進入育嬰房。只見迪亞戈耐心地安撫着兒子,又搖又哄,但卡米奧還是拉住嗓門尖嚎出他的憤怒,直到畢安婕把奶嘴塞入他嘴巴里,霎時間……
安靜了!
混亂的世界終於恢復平靜,只剩下卡米奧心滿意足的吸吮奶嘴的聲音,三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説實話,小傢伙的嚎哭聲還真的有點可怕!
“養寶寶真的很辛苦耶!”丁佳蓉咕噥。
“還好啦,”畢安婕看着迪亞戈把孩子放進育嬰牀裏。“頭兩、三個月事有點辛苦,老是要半夜爬起來喂他喝奶,但最近比較少了,只要晚上睡前喂他一點,他就會一覺睡到天亮,輕鬆多了。”
“不管怎樣,將來我只要生一個就好了!”説着,丁佳蓉揮揮手,“好了,那我要去跟埃娃她們會合了!”轉身離去了。
迪亞戈看看丁佳蓉離去的背影,再看回畢安婕。“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大不了啦,”畢安婕説,一邊幫兒子換尿布。“她説柯建霖又在找我了。”
迪亞戈皺眉。“他不知道你結婚了嗎?”
“其實一個星期前我就知道他又在找我了,爸爸告訴我的。”畢安婕爽身粉拍打着兒子的小屁屁。“爸爸還説,他有告訴柯建霖説我已經結婚了,可是柯建霖完全不相信,他也沒轍。”
“或許,他是真心愛你的,所以難以死心。”迪亞戈若有所思地道。
“可是我不愛他呀!”畢安婕沒好氣地説。“這種事不能勉強的,不愛他就是不愛他,要我跟一個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我寧願這輩子到此為止!”
迪亞戈親暱地自後環上她的腰際。“因為你只愛我?”
畢安婕沒吭聲,直到把兒子的尿布包好,再蓋上薄毯子之後,她才回過身來,愛嬌地膩在他懷裏。
“廢話,不然我幹嘛嫉妒得想殺人?太閒啦?”
迪亞戈莞爾。“現在不會了吧?我已經是屬於你的了!”
“不會才怪!”畢安婕翻了個大白眼。“告訴你一件新聞,現在離婚根本就是家常便飯,看中意了就下手搶,誰管你是不是有老婆,不然哪來那麼多婚外情?所以啊,要是有哪個女人敢多看你一眼,我就先挖出她的眼珠子來再説!”
“你的佔有慾還真不是普通的強!”迪亞戈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你就那麼不相信我嗎?”
“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畢安婕雙臂圈緊了他的腰。“是我的就是我的,誰也不許多碰一根寒毛,連多看一眼都不行,既然是我的“東西”,我就有權利不給人家看、不給人家碰吧?”
“又説我是東西。”迪亞戈無奈地嘆息。
“你是我的戈戈啊!”畢安婕理所當然地強調她的所有權。
“而你是我的小乖乖!”捧起她的臉兒,他深深吻住她的唇,熱情地傳遞他的深愛。
小傢伙吸吮的聲音不知何時靜止了,換上細細的打呼聲,還有愈來愈明顯的喘息與難撩的嬌吟,畢安婕仰高了柔美的頸項,迪亞戈的唇已然往下落,逐步移向她豐滿的胸脯。
“戈戈……”
“嗯?”
“我們……已經有一個兒子了。”
“嗯。”
“那……什麼時候要開始……“製造”另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呢?”
“……”
“艾爾莎,卡米奧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大家都會幫忙的!”
艾爾莎也是孤兒院出來的,嫁給同樣從孤兒院出來的工人,已有兩個孩子了,育兒經驗很豐富,也很温柔細心,把孩子交個給她,迪亞戈和畢安婕都很放心。
“那我們走吧,不然會來不及。”
“走吧!走吧!”
於是,轎車疾馳而去,他們要趕往格拉納達參加米耶的生日會,預訂隔天才會回來。
三個鐘頭後——
另一輛轎車疾馳而至,在莊園前停下,陸續下來四個人,三男一女,是柯建霖和他的哥哥柯建雄、姐姐柯雪琴,最後一位是他們請來的翻譯兼司機。
就在柯建霖滿二十五歲那天,他就要求爸爸告訴他畢安婕到底在哪裏?
“她回台灣來了!”
於是他又跑到畢安婕家找人。
“她到南部區了。”
由於畢家的人打死不肯告訴他畢安婕究竟在南部的哪裏,他只好又找上丁佳蓉她家。
“小蓉出國唸書了。”羣聊製作。
於是他又回家吵着鬧着要爸爸幫他找出人來,他爸爸原本不想理會他,但他又鬧着要死要活的,他爸爸只好下功夫去找,沒想到怎麼也找不着,最後沒辦法,只好查出丁佳蓉在西班牙唸書,然後要柯建霖自己去找丁佳蓉問。
丁佳蓉是畢安婕最好的朋友,一定知道畢安婕在哪裏。
又因為不放心,他爸爸再派出柯建雄和柯雪琴跟着柯建霖,以免柯建霖又出什麼意外狀況。
所以,他們來了,要找丁佳蓉。
翻譯拿着一張畢安婕和丁佳蓉的合照,走向以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們的何塞洛,兩人交談了一會兒,翻譯才轉回來。
“他説她……”翻譯指着照片左邊的丁佳蓉。“到龐布隆那去了……”
柯建雄嘆氣。“好吧,那我們再到……”
“至於另一個……”翻譯又説,指着照片右邊的畢安婕。
“咦?”
“到格拉納達去了。”
柯建霖四人全呆住了,好半天才有人出聲。
“原來她還在西班牙!”柯建霖喃喃道。
“那就奇怪了,爸爸只查到她入境台灣的紀錄,沒有再出境的紀錄啊!”柯建雄嘟囔。“不可能偷渡吧?”
“真是神通廣大!”柯雪琴嘀咕。
“快,再去問問,”柯建霖忙道。“她在格拉納達的哪裏?”
翻譯又去跟何塞洛説了一會兒,再回來。
“他説到格拉納達城西郊區,隨便找個人問一下伊莎貝爾住在哪裏,自然會有人指點。”
很快的,幾個人又陸續上車,車子迅速離開。
柯建霖一臉興奮的潮紅,深信就快可以見到畢安婕了,柯建雄和柯雪琴相對一眼,無奈的搖搖頭。
弟弟那樣的死心眼,看來只好按照爸爸的交代去辦,倘若弟弟真不肯死心,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折衷一下,只要柯建霖和謝欣儀結婚,爸爸就會允許柯建霖收畢安婕做二奶。
就像爸爸,忍氣吞聲地和爺爺奶奶為他安排的對象結婚,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能委身做二奶,直到爺爺奶奶和大老婆相繼去世後,他才能和心愛的女人結婚,所以爸爸特別疼愛柯建霖,因為他心愛的女人只生了柯建霖一個兒子。
問題是,畢安婕願不願意做二奶呢?
除了拍電影、表演和慶典之外,現代已經少有機會可以看到一大羣穿着吉普賽裝的人了。
但此刻,在格拉納達郊區一棟大宅邸的中庭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穿着傳統的吉普賽裝,十幾二十張方桌,有酒有菜,有人彈吉他,有人唱歌,也有人跳舞,大家吃喝閒聊,恍惚時光又回到了兩百年前的西班牙小酒館裏。
因此,柯建霖等人才剛踏進去一步就停住了,以為自己不小心誤入某個不確定的時光隧道里。
“這裏……究竟是哪裏?”柯建雄嘀咕。
“如果是我所知道的那個伊莎貝爾,這就不奇怪了。”翻譯説。
“哪個伊莎貝爾?”柯雪琴問。
“一個頂尖的佛朗明哥舞者,聽説她是純吉普賽人。瞧……”翻譯朝中庭最前方指過去。“那邊有個大蛋糕,可能是生日會吧!”
就在這時,柯建霖突然一臉憤怒又焦急地抬手指向前方。
其他四人奇怪地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一位窈窕動人的吉普賽女郎,隨着卡門的哈巴奈拉舞曲而舞動在各桌之間,飛揚着吉普賽紅裙,搖晃着腕上的金幣手鍊,極盡誘惑之能事,挑逗在場的每一個男人。
“愛情像一隻倔強的小鳥,誰也不能馴服它……”
卡門,一個熱情奔放、風情萬種的吉普賽美女,活在自由不羈的感官世界裏,受着愛慾的驅使,在愛過了很多男人之後,又愛上了唐·荷西……
“愛情!愛情!愛情!愛情!”
而每一個被吉普賽女郎誘惑的男人都會起身與她共舞,但不一會兒就被她拋棄了,唯有一個男人,無論她如何挑逗,他都無動於衷,看也不看她一眼,於是,她眼裏燃起了慾望的鬥志……
“你不愛我,我倒要愛你,那你可就要當心了……”
音樂結束,她屁股一歪,故意坐到那個毫不理會她的男人身邊,那個男人卻不屑地立刻起身走開和站在旁邊的朋友聊天。
片刻後,卡門的吉普賽舞曲開始,那男人和兩位朋友便瀟灑地分別跳到三張桌子上,隨着音樂踩踏着輕快的舞步,響亮的彈指,有力的手勢,動作一致的扭腰轉身……
“原來這就是佛朗明哥舞!”柯雪琴讚歎地喃喃道。“那男人可真迷人!”
“那個卡門才叫風騷……哎!幹嘛打我?”柯建雄撫着自己的手臂,困惑地責問弟弟。
“她就是安婕!”柯建霖憤怒地比畫手語。
“就是她?”柯建雄吃驚地再看回那個吉普賽女郎。“難怪你不肯死心!”
一會兒後,吉普賽女郎也被男人拉上桌子合跳,雖然桌面不大,但兩人默契十足,配合的天衣無縫,跳得再激烈也沒人掉下來。
而在音樂的最後一拍時,兩人竟然抱在一起,當眾熱情的擁吻起來了,四周的人又叫又笑的不斷給他們喝采的掌聲;唯獨柯建霖看得雙眼冒火,差點衝上前去,幸好被柯建雄阻止了。
“這是人家的生日會,你不能在這裏鬧事!”
“可是她……”
“我們站在這裏,她一定會注意到的。”
果然,當男人放開吉普賽女郎後,居高臨下的吉普賽女郎立刻注意到他們了,她錯愕地怔了怔,旋即轉首對男人説了幾句話,那男人也跟着朝他們這方向看過來,點點頭,男人先行跳下桌子,再將吉普賽女郎抱下來,之後便朝主人那桌走去,吉普賽女郎則直接往柯建霖這邊走來。
“你怎麼找到我的?”畢安婕好奇地問。
“我找丁佳蓉,卻發現你也在這裏。”柯建霖忿忿的比畫。
“原來如此。”畢安婕聳聳肩。“那好吧,既然被找到了,我們就談一談,把這件事做個徹底的了結吧!”
“好,我們走!”柯建霖伸手要牽畢安婕的手,畢安婕立刻退後兩步。
“等一下!”
“等什麼?”
“等……”畢安婕回頭看,“他!”她以詢問的眼神目注迪亞戈。“怎樣?”
“我跟伊莎貝爾説過了,她説我們有事可以先走,反正我們表演過了。”迪亞戈只對畢安婕一個人“説”,因為……“伊莎貝爾還要我轉告你,小心一點,別忘了卡門是怎麼死的!”
“卡門?死?”畢安婕朝柯建霖瞄去輕蔑的一眼,不屑地哼了哼。“恐怕死的會是唐·荷西吧!”她咕噥着,帶頭走向他們的車子,迪亞戈緊隨在後。“總之,我們先回飯店去,換下衣服後,再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等等,他是誰,為什麼要跟我們一起走?”柯建霖嫉恨地瞪住迪亞戈。
“他?”畢安婕笑着回身挽上迪亞戈的手臂。“我爸爸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告訴我什麼?”
“我已經結婚了,他就是我老公啊!”
格拉納達是旅遊勝地,自然也有許多高級飯店,畢安婕和迪亞戈就住在一家四星級飯店的六樓套房,柯建霖等人便也進宿同一家飯店裏。
畢安婕和迪亞戈才剛換好衣服,柯建霖就來敲門了。
“這麼急幹嘛,我都還沒洗臉耶!”
畢安婕沒好氣地看着柯建霖兄妹相繼進房裏來,尤其是柯建霖,他怒氣衝衝地直衝到陽台前才止住腳步,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再猛然回過身來質問,表情是憤怒中帶着絕望的。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和別人結婚?”
畢安婕慢條斯理地走到他正前方與他面對面,這件事,無論逃避多久,終究必須由她與他正面解決。
“為什麼不可以?”她反問。
“你是我的女朋友啊!”柯建霖憤怒地比畫。
“我們早就分手了!”
“我不同意!”
“在你有未婚妻的情況下,你的不同意,我不接受!”
“欣儀是爸媽替我安排的!”柯建霖抗議。
“可是你也沒有勇氣堅定的拒絕,”畢安婕冷淡地道,因為生性懦弱的他只能依賴父母生活。“我可沒有興趣做你腳踏兩條船的其中一條船!”
“但我愛你啊!”
“因為你愛我,所以我非跟你在一起不可,這種愛未免太自私了吧?就算你是真心愛我的,你也是愛你自己比愛我多,所以要犧牲我來成全你自己!”
“不……不是這樣的,是……是……”柯建霖想反駁,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一旁的柯建雄與柯雪琴,眼見弟弟的表情越來越慘淡、越來越絕望,不由相對一眼,彼此都明白只能按照爸爸的交代來做,不管畢安婕是不是結過婚了,無論要使用多麼卑鄙的手段,她都非做弟弟的小老婆不可!
因為,爸爸把弟弟的問題交給他們處理的時候就很清楚的説過了,倘若他們搞不定這件事,將來遺囑上的財產分配名單就會少掉兩個人的名字了。
所以,他們非搞定不可!
於是,柯建雄先安撫地拍拍柯建霖的背,再轉註畢安婕。“畢小姐……”
“多明尼克太太。”畢安婕立刻糾正他。
柯建雄靜了一下。“畢安婕,不説別的,建霖是個啞巴,你就該給他多一點體諒與同情吧?”
“啞巴?體諒?同情?”翠安婕喃喃道,驀而爆笑。“戈戈,告訴他!”
迪亞戈莞爾,“我也是啞巴。”他比畫着手語。
“咦?”柯建雄三人全傻住了。
“不僅如此,因為他是個啞巴,就被父母丟進了孤兒院裏。”畢安婕無限歉疚地凝望着迪亞戈。“但今天,他是個擁有一座橄欖園和一家公司的成功男人,因為他從不去抱怨已無法改變的事實,也不會浪費時間同情自己、可憐自己,總是努力的一直往前走。所以……”
目光移向柯建霖,“你弟弟不需要諒解,也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有人教他如何做個真正的男人!”她冷然的説出那個懦弱的男人真正欠缺的。
柯建雄頓時無言以對。
“但有些事是勉強不得的,”柯雪琴無可奈何地説。“建霖的個性就是這樣,無法改變了。”
“藉口!”畢安婕嗤之以鼻地道。“那是你們的縱容,所以他才無法改變。”
“但改變並非三朝兩夕就可以成功的,而就目前來講,他需要的是你。”
“所以?”
“呃……”柯雪琴遲疑一下。“我爸爸的意思是,只要你不計較名分,他絕不會虧待你的。”
畢安婕不可思議地瞠圓了兩眼,旋即嘲諷地大笑起來。“為什麼我得放棄我愛他,他也愛我的男人,而選擇一個他愛我,但我根本就不愛他的男人?請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因為……”柯雪琴嘆氣。“建霖沒有你就活下下去了呀!”
“所以就必須犧牲我老公和我,來成全他一個人?”畢安婕冷冷地問。
“不然你要眼睜睜看着他死嗎?”柯雪琴憤怒地反問。
“是你們養成他那種懦弱的個性的,後果自然也得由你們自己負責,”畢安婕淡然道。“請不要任意推給別人,謝謝!”
“你……你太無情了!”柯雪琴怒罵。
“我無情?”畢安婕哼了哼。“只因為我不肯為你弟弟犧牲,我就是無情?那麼,為什麼你不能替我和我老公想一下?”
“他……”柯雪琴瞄一下迪亞戈。“是個極為出色的男人,要另外再找一個老婆並不困難。至於你,我説過,只要你不要求名分,柯家絕不會虧待你的,這還不夠嗎?”
這還不夠嗎?
這還不夠嗎?
竟然説得出這種話來,她以為柯家是世界主宰嗎?
“你為什麼不提我愛迪亞戈,而迪亞戈也愛我這件事實?”畢安婕已經快失去耐心了。“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迪亞戈為什麼會變成啞巴嗎?”
柯雪琴皺眉。“那跟這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得很哪!就是我……”畢安婕再次把視線拉到迪亞戈那邊,愧疚地凝視着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害他變成啞巴的!”
“耶?”柯雪琴吃驚地猛眨了好幾下眼。
“是我害他變成啞巴的,所以我發過誓,要用這一生來讓他幸福得忘了曾經受過的苦,也幸福得連失去聲音那種事也變得沒什麼了不起了!”畢安婕深情地喃喃道。“從我出生開始,我們就相識了,歷經許多事故、長久時間,但我們終究還是又團聚了,而且彼此深深相愛,憑什麼要我們為了你們柯家的自私而分開?”
這下子,連柯雪琴也啞口無言了。
“可是……”在絕望中,柯建霖掙扎着想找出理由挽回她。“如果你不想和我結婚,就不應該答應和我交往啊!”
“你這麼説真的很奇怪耶!”畢安婕哭笑不得地道。“記得你説過,在你國中時也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那你應該賴定的人是她,而不該是我吧?至於我,在你之前,我交過的男朋友更多,那又該怎麼説?”
“但我愛你啊!”
又來了!
“我不愛你!”畢安婕斬釘截鐵地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愛你啊!”
“我·不·愛·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那樣冷酷地、絕然地傳入柯建霖耳際,他張着嘴呆了好半晌,終於無力地垂下腦袋,徹徹底底的絕望了。
柯建雄和柯雪琴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柯建雄想了又想,忽地摸摸身上,低咒一聲。“我的手機放在房間裏,我去打電話給爸爸!”
現在,也只能向爸爸求救了!
柯雪琴頷首,柯建雄便匆匆離去了;而迪亞戈同情地目注那個懦弱的男人,可憐他,卻無能為力;畢安婕則是完全的無動於衷,像那種廢物般的男人,她徹頭徹尾的看不起,又怎麼可能去接受他?
接下來的三十秒鐘,是畢安婕這一生中最最悔恨的三十秒鐘。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在面臨突發的緊急狀況時,多半人都會目瞪口呆的傻住,除了驚駭之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像柯雪琴;但也有些人會出現一種非自主性,純粹出於本能的反射性動作,就像畢安婕。
當柯建霖毫無預警地突然朝陽台奔去時,畢安婕先是一怔,再見他伸手攀住了陽台鐵欄杆,她並沒有想到要不要救他,只是下意識拔腿衝了過去,在他翻身跳到陽台外時,她反射性地趴地撲滑過去,雙臂自鐵欄杆中伸出去,驚險萬分地及時揪住了柯建霖的褲腰帶。
然而,她這個姿勢也只能緊緊地捉住柯建霖的褲腰帶,根本沒辦法使力把吊在陽台下方的柯建霖拉上來。
而迪亞戈,一見畢安婕衝向陽台,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保護她的本能促使他緊跟上去,再見畢安婕險險地捉住了柯建霖的褲腰帶,他不假思索,立刻跨出欄杆外,兩腳站在僅有五、六公分寬的陽台邊緣,一手抓住鐵欄杆,然後蹲下去,伸長另一隻手臂去抓住柯建霖的褲腰帶,畢安婕趕緊放開手,好讓他使力將柯建霖拉上來。
“快,抓住欄杆!”
起初,柯建霖也聽話乖乖的抓住了欄杆,沒想到當迪亞戈正準備幫助他爬上去時,他卻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來。
“誰要你們救我的!”
他一邊吼,一邊鬆開抓住欄杆的手,對迪亞戈胡亂揮拳,意圖阻止對方繼續救他,卻沒考慮到被他打到的人會怎樣,畢安婕才眨了一下眼,兩個人就一起掉下去了。
“迪亞戈!”
她驚恐地再次伸長手臂想要捉住迪亞戈,這次卻沒來得及,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兩個人往下墜落、墜落、墜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