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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赤僧衣 白羅漢

    灑樓上,靠窗的位子坐着龍尊吾等叁個人;桌上已是杯盤狼藉,樽空餚殘,朋叁省與易欣紅光滿面,正用竹籤在剔着牙縫,龍尊音卻默望窗外夜景,眉宇間似是凝聚着一股隱隱的抑鬱。

    滿足的摸摸肚皮,朋叁省朝灑樓上其他的幾張桌面打量了一眼,懶懶的道:“呃,人吶,就是這麼回事,吃飽了,喝足了,又再躺下去睡一覺,壺公,你也倦了吧?”

    醉壺公易欣翻翻紅白眼,道:“吃飽喝足就睡,不怕變成豬了?”

    朋叁省“嗨嗨”笑道:“怎麼着?你恁大年紀,莫不成還想去風流一下?”

    “呸”了一雙,醉壺公搔搔亂髮道:“老漢在花叢裏打滾的時候,只見你小子還在娘懷裏吃奶哩,老弟,呵呵,別看老漢這付臘塌像,只是年紀大了,不喜修飾罷了,打扮打扮,較之你這付尊貌只怕還會強上那麼個兩分!”

    朋叁省啜啜牙,道:“看不出壺公叁根筋吊個脖子,卻還這等風騷法兒。”

    壽壺公嘿嘿一笑,方待説話,樓梯一陣步覆聲響,梯口已出現一個形態極其怪異的和尚,這和尚體魄修偉,滿臉疤疙,穿着一身火紅綴以金線的架裟,手執一柄沉重巨大的佛門方便鏟,左手上還握着一串黑馬泛亮的念珠,珠粒大如核桃,在這大和尚的捻動之間,時而發出幾下清脆的撞擊之聲。

    和尚乃出家之人。多是茹素者,吃葷的實在少之又少,而且,大模大樣進入酒樓飯??的,可説更少了把到了嘴邊的話??了回去,醉壺公易欣眯起眼瞧着這位大和尚,朋叁省也似笑非笑的舐了舐上唇,獨眼斜着朝上翻。

    和尚根本就不向四周端詳,他一屁股坐在一張椅子上,那張椅子似是不勝負荷般吱呀的呻吟了一聲,和尚的方便鏟“咚”“咚”往地板上一搗,拉開那又粗又濁的嗓門吼道:“有活着的人快來一個侍候佛爺,沒活着的佛爺就將這破樓折了。”

    吼聲嗚嗚隆隆!宛如在響着連串的悶富,兩個怔着的堂佰慌忙跑了過來,哈腰弓背誠惶誠恐的道:“有有有,有活人,有活人,大師父,呃,你老有啥吩附?”

    和尚用左手摸摸臉上的疙瘩,寒着面色:“佛爺着你們個個都是地獄血池中的孽障,都是阿修羅男的小丑魔鬼;到這地場,不是來隨喜一番,還會有別的事兒麼?”

    兩個堂倌??了口唾液,楞楞約五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吶吶的道:“大………大師,大師莫不況是要吃些什麼?”

    和尚兩雙牛眼一瞪,像要吃人般吼道:“不吃什麼佛爺是來看的?”

    那堂倌猛一哆嗦,不敢再説什麼,另一個夥計鼓了勇,硬着頭皮道:“大,呃,大師父,小店………小店都是葷食,不賣素的………”

    和尚瞪着那説話的夥計*好一陣子,直瞪得那夥計面青唇白,不住往後畏縮,他才兇惡的道:“你這無知無識,膽上生毛的孽畜,”灑肉穿腸過,佛在寸心間“,難道佛爺就不能吃葷食麼?”

    兩個堂倌冷汗涔涔,趕忙一疊聲的答應着,像跑一樣退了下去h和尚得意的一笑,將方便鏟斜倚桌沿,目光開始朝灑樓周遭打量起來。

    於是b其他桌上的會客們自然而然的感到一絲壓窒不安的感覺,隱隱中,那和尚的炯爍目光裏似含有一股冷厲而那惡的意韻;有幾個客人開始匆匆下樓,像一陣風吹過,其他桌上的食客也宛如躲避着什麼一樣一個擠着一個溜了下去,只是一會兒,整個酒樓上就只剩下兩張桌上有人了,一張是龍尊吾他們,另一張,唔,當然就是這位大佛爺。

    龍尊吾抿抿唇,淡淡的道:“二位,我們也回去吧?”

    朋叁省一扯滿臉的橫肉,道:“正是,別人都被嚇跑了,咱們犯不着充好漢。”

    那和尚聞言之下,驀地回頭盯着朋叁省,粗暴的道:“獨目孽畜,你説什麼?”

    朋叁省崩不到這兇和尚竟然這般狂妄,自已只不過話風沾了點刺,對方就敢直接毛了土來,朋叁省也是個慣於吃生米的角色,這口鳥氣卻教他怎生忍下?重重哼了一聲,他也怒瞪着和尚:“老子你説你個禿驢心邪貌不正,怎麼着。你啃得了老子?”

    和尚“虎”的站了起來,雙目中兇光驟射,他口中冷笑道:“在佛爺面前這般張狂,想你多少也自持有點道行,孽障,佛爺抒了該事,也要渡化波化你這渾蟲!朋叁省大嘴一撇,緩緩站起,暴辣的道:“你狗肉吃多了敢情定叫油蒙了心啦,找碴找到老子頭上也算你八字生得不巧m來來來,老子便看看你是什麼做的!”

    一陣,跋扈嘲笑起自大和尚口裏,他向前踏進一步,蠻橫的道:“璧畜,難怪你一目遭瞎,不能見天睹日,原來你竟是這般有眼無珠,把托塔天王瞧成了土地小神a這一遭,孽畜,你那隻眼睛也要廢了!”

    朋叁省一掖紫袍,冷厲的道:“好極,不要在這裏妨礙人家做生意,禿賊,外面擺上!”

    一直沒有説話的龍尊吾用手輕輕攔住了舉步外出的朋叁省,他咳了一聲,淡漠望着對面的和尚道:“師父乃是出家之人,對人對事的涵養,應該較吾等凡夫俗子高超才是,只為區區口頭之言,便要大動干戈,未免道行太不到家。”

    和尚滿腹的腥肉一抽,狠毒的瞧向龍尊吾狠毒的道:“你要插手?”

    龍尊吾眼??半垂,毫無表情的道:“如何?”

    冷森的獰笑着,而當那笑聲方起,一溜強勁如夫的鋭風,已那麼神鬼不覺的射到龍尊吾的雙眉之間*來勢之快,直是匪夷所思!

    半垂的眼??未睜,龍尊吾身軀猝然微蹲,同樣的沒有看清他有任何動作,眩目的金芒暴閃如極西的流電,“錚”的一聲脆響,一粒烏黑沉重的純鋼念珠已被切為兩半,“登”“登”飛嵌入樓梯之上!

    龍尊吾神色如常,雙手微提,深沉有如一泓潭水,沒有看貝他拔刀出手,而他卻在人們瞳孔的未及追攝中,早已完成了好幾個動作了。

    那和尚似是大受震驚的楞在那裏,半張着嘴巴,如核桃般大小一串念珠尚在手上微微搖擺;他擺擺頭,一雙牛眼連連霎着,好一陣,才強壓着驚恐道:、“你,你是誰?”

    龍尊吾平靜的道:“你是誰?”

    和尚那張獰惡的面孔一寒,道:“孽障,記住這樁事,佛爺饒不了你!”

    説完話,他回身拿起方便鏟,抬起一腳踢飛了桌子,在一片嘩啦啦的震響中,倘掉頭便走b迎面碰上了端着一托盤菜餚土來的那個夥計m夥計一看情形,幾乎連尿都嚇出來了,哆嗦着道:“大師父,你!你老的酒菜來了………”

    和尚怒吼一聲,一手打翻了夥計端着的托盤,菜餚四濺裏,他抖起巴掌摑向那個早已面無人色的夥計m。

    “我打你這空生一雙狗眼的東西!”

    就在他的巴掌剛剛出手,龍尊吾的上身已驀然前傾,雙掌合拉——合拉着阿眉刀的象牙刀柄*鋒利得常血刀刃“削”的割裂空氣*有如一抹金虹飛瀉向和尚的背脊,去勢之快,簡直無可言喻!

    幾乎在同一時間,和尚狂吼一聲,揚出的左掌條翻,核桃般大的那吊念珠“呼”的蕩起,似一口輪影般上下飛舞着卷迎而上,右手急挑,方便鏟靈亮的鋒芒已像毒蛇般插向龍尊吾的小骯!

    和尚的反政甫出,龍尊吾已叱了一聲,阿眉刀刃斜着削出,在光影方現,又倒斬而回,利那間宛如結成了一面金芒絢爛的稱,以鋒利的刀刃做為經緯所織成的稱,血淋淋約!

    敝叫一聲,和尚大紅的架裟飛起,有如一朵紅雲般破窗而出,在他的身形消逝,方才的尖刀撞掌餘韻尚在人們的耳膜裏嗡嗡迴繞不息。

    醉壺公易欣猛一拍掌,叫道:“好,好,老弟,太絕了,這一招可有名稱?”

    龍尊吾歸刀入鞘,在“鋒”然脆響裏,他淡淡的道:“『飛流九刀』法中的第六刀”網凝紅『!“朋叁省??了口唾沫,吶吶的道:“好絕的名稱:網凝紅,嗯,網凝紅………”

    沉吟了一下,醉壺公易欣道:“這和尚好生兇惡,卻不如是何路數?看他滿身邪氣,舉止蠻橫,想也不會是正道出身。”

    龍尊吾伸手掏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朝桌上一丟,“碰”的一聲裏,他過去拍拍那蚌早已嚇得呆若木雕般的店夥計,和無的道:“銀子在桌上,抱愧在貴店生事,告訴你們掌櫃,一切都已過去,這只是一件偶然發生的意氣之爭。店小二雙目如痴,楞楞的望着前面。混身像發寒熱般不佳的科索着;龍尊吾的話他好似根本沒有聽到b在此刻。閃現在腦海中的,眩幌在他眸子裏的,只怕還是方才那全蛇般閃燦呼嘯的芒彩寒光。微微搖頭,龍尊吾向後面招招手,叁個人匆匆下樓行出,樓下,一片空寂,甚至連店裏打雜的小二哥也看不見一個了。出了酒樓。龍尊吾轉身向客棧相反的方向行去,朋叁省與易欣是老江湖了,他們當然知道這麼回事:沒有説話,叁個人悶着頭一個勁往郊野疾走,郊野是一片漆黑,風號着,泛骨如刺。抽抽鼻子,朋叁省低低嘀咕道:“啃他妹子,這算怎麼回事?無緣無故打了一場,現在本應該在熱呼呼的被窩裏做夢了,卻僅在這兒喝西北風………”

    醉壺公易欣咳了聲,道:“都是你嘴巴不乾不淨,還在這裏念道什麼!”

    他們出了這小鎮集,一條白慘慘的道路蜿蜒向黑茫茫的天際;看不着邊,只見沉沉的烏雲滾動,像是大地汞還不得光明瞭,好淒涼。

    打了個寒慄,朋叁省目稍子往後斜瞟一眼,壓着嗓子道:“或是那禿驢嚇跑了也不一定,老子看他末見得有膽量敢跟上來:“醉壺公易欣恨恨的道,。”再行一段路再説,最好是沒跟來,要不又是麻煩!“走了一會,路傍有一片枯草萎萎的荒地,龍尊吾略一示意,叁個人躍身而進,人剛剛才躍進荒地,枯草叢裏,一口黑影已微微蠕動了一下!朋叁省一雙獨眼卻是尖鋭,他目光一冷,狂暴的叫道:“好禿驢,這塊地風水不錯吧?敢情你早已挑選好啦?老子先為你起一朵紅雲送你登臨極樂:“迅速閃開,醉壺公易欣捷如狸貓般目一例掩撲了上下,龍尊吾雙臂環胸,穩如泰山般站住不動,氣勢威猛之極|”醉壺公身法如電,長撲而上,卻又在一沾之下猛向側翻而回,驚異的低叫道:“不是那話兒|”朋叁省與醉壺公易欣出來的時候都沒有帶上武器,這時,朋叁省微微暗下了蓄積的功力,納罕的道:“不是?你沒有搞錯吧?”

    龍尊吾住四處搜視了一遍,平靜的道:“那麼,是什麼路數的?”

    醉壺全場欣又小心的摑了上去,在那團黑影叁步之外停住,他稍稍俯着身軀,低吼道:“喂,朋友,天寒地凍,你在這裏風涼個什麼勁?嫌命長啦?”

    黑影又蠕動了一會,隱隱的發出一聲顫抖的呻吟,朋叁省吁了口氣,搖搖頭道:“媽的。原來是個狗熊,卻好嚇了我一跳……”

    龍尊吾凝眸注視,低沉地道:“當心有詐。”

    醉壺公摸摸下額,壓着聲音道:“朋友,你是那條道上的?在這裏幹什麼?可少來邪魔鬼道那一套;是漢子就別瘟在那裏發熊………冷冷的,龍尊吾仰天吸了口氣,當他吸熱的同時,身形已有如一陣狂風般悍不可當的猛衝而上,阿眉刀在空熱中發出淒厲的呼嘯,”削“”削“如電閃流鴻般,在那團黑影俯卧的四這飛舞掠旋,枯黃的雜草,挾着片片的衣衫飄散。那仆倒着的黑影驚恐卻又孱弱的呻吟號叫着,似一根抖索的琴絃,又啞又沉|猝然收刀,龍尊吾已站到了那團黑影的面前。微微低頭瞧着這團捲曲着的軀體,現在,他發覺軀體上浸染着濃稠的血污,當然,龍尊吾明白這不是自己方才所為,方才,他的刀鋒雖利,卻未會沾到這人的絲毫毛髮!朋叁省躍身而上,低促的道:“如何?”

    龍尊吾笑笑道:“是個受傷的落難之人。”

    蹲下身子去迅速為那人檢視一會,朋叁省驚異的道:“好傢伙,傷得不輕,混身都叫血給浸這了,怕沒有十幾處傷口!”

    龍尊吾低聲道:“有救麼?”

    朋叁省道:“不知道,這隻怕要問問壺公。”

    醉壺公易欣也蹲了下來,將那人抹在臂彎裏,湊上臉去望了望,道:“是個中年漢子,失血太多,危險哩。”

    略一沉吟,龍尊吾斷然道:“揹他回去。”

    朋叁省怔了怔,道:“老弟,管這聞事做啥?”

    看着朋叁省,龍尊吾道:“江湖中人,日子本已過得艱辛,朋友,為什麼還要彼此拒斥,亟不相援呢?”

    黑暗中,朋叁省的面孔不覺一熱,倘悶聲不響的走上前去,將那捲卧在地下的傷者抱起,轉身往外走去。

    醉壺公易欣輕笑一聲,道:“對了,朋老弟塊頭大,做這差事最是恰當不過。”

    龍尊吾也挪動腳步,邊道:“易老哥,不如老哥醫道如何?”

    易欣跟着走在後面,“呃”了一變,道:“馬馬虎虎,湊得着就是了。”

    沒有講話,幾個人已走到了荒地的邊緣,抱着那受傷的朋叁省別想跨步到路上,卻不自覺的心頭跳了一下,遲疑的停了下來。

    龍尊吾搶前一步,低低的道:“着見什麼?”

    朋叁省的獨目炯閃閃的往四周巡視,喃喃的道:“沒有着見什麼,但我自覺有些不大對勁………”

    龍尊吾默然了,他十分明白經年生活於驚險血腥之中的人,部會有一種木龍的,屬於心頭上的自然反應,這種反應異常異妙,往往能預知將來的危難與兇險,能在突然發生的去忑不寧中感到警兆,當然不會盡然,但卻時可料中。這種感覺難以解釋,只可説是一種生活上的習慣感應………“醉壺公也左瞧右視了一會,低低的道:“月黑風高,景色黯淡,卻是真有點不大對………”

    忽然——

    龍尊吾以食指比唇,輕輕地道:“聽!”

    隨着它的聲音,遠處,在路的那一邊,一陣低沉地、塌實地,帶着一股空洞而又恐怖意味的“咯”“咯”之聲,已遙遙傳來;這聲音十分古怪,似敲看人皮鼓,又像一個巨人的腳步b在沉重的行走,但不論是什麼,它總已緩緩向這邊移近。

    吐了口唾沫,朋叁省道:“媽的,這是什麼玩意,有點陰森森的………”

    醉壺公易欣目注變音傳來的方向,沙着嗓子道:“咱們等着還是避開!場面玄得緊………”

    龍尊吾傾耳靜聽,沉沉的道:“不用避開了,我們已被圍住:“易欣神色微變,低呼道:“什麼?已被圍住了?”

    他口中的“了”字還留着語尾,那種奇異而可怖的,“咯”“咯”之聲,已彷佛由地底傳出一般沉悶的響起於周遭!

    朋叁省沉着臉迅速張注,目光瞥處,急促的道:“快看!”

    龍尊吾與易欣快捷的朝四周瞧去,天爺,他們站着的這塊荒地周圍,已不知在何時出現了十多值白幌幌的影子,這些影子俱極高大魁梧,應在沉鬱濃黑的夜色中,有一股出奇的陰鷲及幽渺的感覺,宛如那不是人影,似是幢幢魔鬼的形象,來自煉獄的魔鬼形象!

    緩慢地,十分有節奏的,那些白色影子的右臂的規律的上下移動着,於是,他們握在手中的一柄閃泛着銀芒的東西,便一下又一下的敲擊在地面,那一聲已。“咯”“咯”的可布聲音,就宛如鬼魂的咒喃般,令人悚慄的傳盪開去,這情景,足可使一蚌膽小的人嚇得神迷魄散|朋叁省舐舐發乾的嘴唇,喃喃地道:“這是那一路的神聖?像都是從他奶奶陰曹地府來的………”

    悄然踏進一步,醉壺公苦苦思索着,搖頭道:“怎麼連老漢也沒聽説過?奇怪,江湖上好像並沒有關於這種角色的描述………”

    龍尊吾雙目冷烈,他深沉的道:“當然,他們都是些和尚|”“和尚?!”壺公脱口低呼,用盡目力瞧去,卻仍然看不十分清楚,他咬着牙道:“他們擺出這般陣勢,顯然居心不善………”

    有一抹奇特的失意浮上龍尊吾的唇角,他道:“自不會是與我們攀交情來的!”

    沉悶的“咯”“咯”之聲繼續不斷,而現在,在那似是應合着人們心跳的聲音裏,開始響起了一陣低顫的,帶着些兒還怕與古怪的“哦????”聲,這聲音出由喉中,深厚而單調,像是遠古時期人類最原始的吶喊“|在一種肅穆及悲切情況下的吶喊。朋叁省有些冒汗了,倘裂着嘴道:“天爺,老子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呃,一顆心也像在打着哆嗦………”

    龍尊吾沒有説話,目光鋭利的留意着每一條白影的動態,同時還不停的朝來路打量:於是,來路上,在黑暗中,一行亦是白色的影子緩緩出現了,他們的白色衣衫校夜風吹拂得飛揚飄舞;手上握着的長長物體閃泛着銀元,和四這的白影一樣,亦是上下不停的邊走邊頓,形態陰森得宛如一隊來自地獄的索魂使者,飄忽得似是一暴冷血冷面冷心的幽靈。

    “哦——”“哦——”的怪異喉音配合着“咯”“咯”的鈍物震地之響,眼前的白影飄渺幌動,這情景,在邪惡與恐怖裏,帶有難以言喻的神秘意味。

    躺在朋叁省懷中的那人,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他緊閉着眼睛:嘴巴微張,染着血污的面孔,還着一抹紙樣的蒼白,除了間或起一次痙孿之外,和一個死人已沒有分別。

    醉壺公易欣搔搔滿頭亂髮,望望這個不知名的受難者,嘆了口氣:“朋友,你倒是貫龍高卧,睡得安逸,卻不知咱老漢等在這裏提心吊膽,一把沙噎在喉嚨裏………”

    一跺腳,朋叁省道:“龍老弟,我們先下手幹這些灰孫子|”龍尊吾微微搖頭,道:“稍待一會再説,據我看,這一場爭鬥早晚也免不了!”

    怒瞪着那隻銅鈴般的獨眼,朋叁省氣咻咻的道:“老弟,可以先把我抱着的這個累贅放下來了吧!”

    龍尊吾心裏迅速的打着轉,他領首道:“當然,請將此人置於我之身前。”

    朋叁省低言將懷中的受傷者,放在龍尊吾腳邊,醉壺公易欣趁這個空擋急快的從地下揀起了五六塊拳大的石頭,掖在腰帶裏,一面乾着龍尊吾霎霎眼。

    吁了口氣,朋叁省轉動了一下胳膊,卻突地一驚道:“不好,傢伙一樣也沒有帶,不等於明着吃眼前虧麼?”

    揚揚眉,龍尊吾輕輕地道:“等下看情形奪對方的兇器用,雖不順手,將就着比空手好。”

    朋叁省哼了一聲道:“只是不知奪不奪得過來!”

    “噓”了一聲,醉壺公易欣忽然念道:“來了,走過來了………”

    龍尊吾冷眼注視,那一行來自黑暗中的白色人影,果然已朝這邊緩步行近,朋叁省在心裏一數,低聲罵道:“七個禿驢|”於是,接近了,是七個身着純白僧衣的和尚;他們排成一列,步伐整齊得近乎木柄,士張面孔俱皆若白如臘,看不出一絲兒表情,是那麼肅然、冷漠,以及僵硬;就似是一列方自墳墓中站起來的僵??!

    在龍尊吾等叁個人前面的道路上站住,七個白衣和尚轉過身來對着他們,七雙眸子裏的光芒寒冽而深邃,卻都是那麼定定的不轉不動|暗裏吸了口氣,龍尊吾發覺圍持在四周的那十多條白影,也同時向中間聚攏過來,他們同樣的冷漠蒼白,也同樣的木枘僵硬!

    不知在什麼時候,物體頓它的聲音,與那奇怪的喉音,已經消失了;這*┥磣虐*色僧衣的和尚,一個個僵直的挺立着不動的目光,露着可怕的寒芒,盯視着站在荒地邊緣約叁個人,他們沒有説話,也沒有舉動,就像一尊尊的石像。

    朋叁省與易欣二人,直覺的感到一股寒氣自背脊升起:他們已經看清了這些和尚們手中所執的物體——一式一樣的,粗如鴨蛋般的爛銀月牙鏟!

    鏟頭的銀光與鏟身的銀元龍為一體,都是那麼寒森森的,冷悽悽的,直能冰到人們的心底;這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還不動手?他們還在等待些什麼?

    龍尊吾輕悄的壓着聲音道:“二位,站到兩側………注意隔着我在兩刀距離之外。”

    朋叁省與易欣兩人,含意約五望一眼,裝做無意般追到龍尊吾約兩邊,龍尊吾點點頭,微微仰首向天。開口道:“各位大師請了。”

    他説完話,對方卻沒回答,龍尊吾淡淡一笑,目光環掃了四周一遍,毫不畏縮的與對方那道冰冷的眼神相觸,他已數過了,自路上來的亡人加上摩大團峙在四周的那些——唔那是十叁人,總共恰巧湊成了一個整數,二十位|手臂半提起來,龍尊吾又道:“在下不知各位大師於此寒衣團截在下是何用意?”

    二十個白衣和尚,仍然沒有答腔,龍尊吾抿抿嘴唇,還是十分平靜的道:“出家之人理應與世無爭,不惹塵囂,不沾凡俗,大師等如此行止,似乎是與佛理大相有道吧?”

    站在道路上的七名和尚裏。排在最後面的一個慢慢衍了出來,他走到龍尊吾六步之外站定,深深的盯視着體會吾,好一陣,語聲出自他削薄的嘴唇,冷熱的候條谷中的寒風吹進了骨縫子裏:“小施主,既知出家人與世無爭,你便不該與出家之人爭執。”

    龍尊吾望着對方那清瘦如臘的面龐,鎮定的道:“敢問其詳?”

    那僧人毫無表情的道:“便是輪迴轉世,也往往能記得前生之事,小施主方才罪行猶尚在眼,怎的只這一瞬便已忘懷?”

    龍尊吉淡淡的道:“大師可是提在灑樓之上那鎩羽而逃的兇和尚?”。憎人的嘴角微微一抽搐,語聲低高冷酷如冰:“小施主,你如此狠辣,不顧佛門高生之德,如若老憎等任你放縱下去,天下蒼生,只怕更要道你荼毒,為應天道,小施主,老憎等便超渡你了。”

    微微一笑,龍尊吾道:“好説,但在下於臨去之前,可否一聆各位大師的法號?”

    僧人退了一步,單掌當胸問訊,緩緩地道:“翠竹林,紅淚奇,人鷲七羅麻,搏虎十叁僧。”

    一例的醉壺公易欣驀地怪叫道:“佛門的不肖弟子,方才二十一搏|”那僧人酷厲的臉龐上竟奇異的浮起一抹笑意,他深沉的道:“老施主,你説對了,出家人中,有了我們這二十一個不肖的弟子|”龍尊吾冷然道:“那麼,眼前只有二十位,還有一位,大約就是在酒樓上逃之夭夭的那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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