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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道旁畫戟擁朱輪

    但是已經遲了!

    黑衣老頭右臂往脅下一換,緊緊挨住劍身,左手輕輕拍了一下勁裝青年肩膀,例嘴笑道:“小哥,你已經刺了我三劍啦,我知道你是趙小夥子的朋友,才沒還手呢,你替我安靜一點,咱們斯斯文文的談上幾句。”

    勁裝青年用力一抽,沒把長劍抽回,心知要糟,左手化拳,正待朝前擊去。

    哪知這一瞬之間,左手一軟,一點勁道也使不出來,自己已經着了人家的道,連想棄劍躍退,都辦不到了!

    他原是城府極深之人,發覺自己已被對方制住,目光流動,在片刻之內,他心頭閃電盤算好應付之道,一面倔強的道:“老賊,你待怎的?”

    黑衣老頭絲毫不曾動氣,嘻的笑道:“沒什麼,我只想知道你是誰?”

    勁裝青年道:“我是虞平,是華山門下。”

    黑衣老頭脅下依然挾着盤龍劍,拱拱手道:“久仰久仰,原來是虞少俠,難怪方才你的那招‘飛瀑流泉’,我就認出是華山派的招數!”説到這裏,忽然搖搖頭道:“不成不成,你易了容,自稱虞平,叫我如何信得過你呢?”

    虞平道:“難道我姓虞的還會騙你不成?”

    黑衣老頭笑道:“話雖不錯,我還是瞧瞧你本來面目的好。”

    他一邊説話,右手一探,從虞平懷中掏出一隻小小木盒,迅速打開盒子,取出一顆白色藥丸,塗到掌心,朝虞平臉上抹去。他動作熟練,只在他臉上抹了幾把,便已説去黝黑顏色,露出一張白皙而瘦削的臉孔。

    一點不假,正是華山門下的虞平!

    黑衣老頭仔細審視了一番,才點點頭,哦道:“果然是虞少俠,嘻嘻,你記得不?咱們在中館驛見過,我就是賣卜的天地一卜,你不認識我,我還記得呢!那天你是和趙小子一路的。”

    虞平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天地一卜笑道:“你既是趙小夥子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天地一卜的朋友了。”

    他收起小木盒,又把虞平手上的盤龍劍盤成一團,老實不客氣塞入自己懷中,接着又造:“我正要找他去,這些東西,我就代他收着吧,唔,虞少俠,東西在你身上,你大概知道他的下落吧?”

    説話之間,一面拍開虞平穴道。

    虞平活動了一下手腳,才點點頭道:“老哥武功高強,在下佩服的很,這寶劍和易容藥物確是趙兄之物,你老哥既是趙兄朋友,在下自當奉告,只是……”

    他故意拖長話氣,皺皺眉頭。

    天地一卜搔搔頭,道:“虞少俠清説,我老頭有件急事,非找他不可!”

    虞平暗暗一哼,但臉上卻顯得十分嚴肅,續追:“在下數日前在浙境遇上趙兄,他聲稱從北雁蕩來,要趕上羅髻山去。不料前日在路上碰上南世侯,據説趙兄月前在南嶽偷學了他的‘辟邪劍法’,因此便把趙兄擒去。這盤龍劍和易諮藥物,是趙兄和南世侯動手時遺落地上,在下只是代他收着,老哥要當面交還趙兄,自無不可。”

    要知虞平當日原是奉南魔之命,追蹤趙南影,後來他從辛舒平手上奪到半方飛龍玉墜,又姦污了辛舒平,匆匆離去。

    哪知在半途上被石龍婆截獲,脅迫他前往北雁蕩,假冒趙南珩,騙取商氏夫人另外半方飛龍玉墜,因此又投到了石龍婆門下。

    他説出趙南珩被南魔擒去,無非因黑衣老頭天地一卜武功極高,才臨時捏造了這一番話。

    在他想來,對方決不敢去找惹南魔,去了也徒自送死,但他哪裏知道無巧不巧,趙南珩真是被南魔擒去了!

    天地一卜聽虞平説完,忽然湊着頭低聲笑道:“虞少俠不是投到南世侯門下了嗎?你這話靠得注?”

    虞平臉上不禁一紅辯道:“這是在下和趙兄從東華山在突圍而出,便被南天七宿中的冷麪秀士秦紫責所擄,投在南魔門下,出於被迫,並非在下本意。所以在下要在臉上,塗上易容藥物,即是躲避朱雀旗幫耳目,老哥洗去在下藥物,還請把易容藥丸賜借一用。”

    天地一卜聽得半信半疑,果然仍把藥丸讓他塗好,一面問道:“你説趙小子被南魔擒去。當真不假?”

    虞平低聲道:“在下實言相告,朋友要是不信,在下沒有辦法。

    天地一卜沉吟了下,點點頭道:“我去找找也好。”

    説着不待虞乎再説,轉身就跑!

    虞平瞧着他梯梯他他遠去,心中暗暗嘿道:“糟老頭,你去找死!”

    ****

    隴有雙刀賀氏兄弟展開腳程,一路朝南魔去的方向,追了下去,他們總究遲了一步,何況南魔走的又快,追了頓飯工夫,依然望不到半點影子。

    兩人沒有追蹤的目標,只憑推測,南魔可能是渡江去的,於也就直奔湖口碼頭。

    這是通往九江的要津,此刻雖已入夜,碼頭上還是相當熱鬧,行人熙攘,桅燈如星!

    賀老大原打算找人問問,可有南世侯一樣的人,手上換了一個青年人渡江來的?但瞧到這麼多人往往來來的,問也無從問起。

    正好有一條渡船,就要開行,兩人不加思索,匆匆下船,待得渡到對江,已快是初更天氣。

    隴右雙月原是血性漢子,自己兩人性命,都是灰衣老人救的。因此翟天成臨終時斷斷續續,雖沒説清楚要他們營救吊眼塌鼻青年,他們卻把這件事看得比性命還重。

    上岸之後,連吃飯都來不及,就施展出輕功提縱身法,急急趕路。

    天色黎明,他們已經到了尖山下,依然沒追上南魔半點影子。

    隴右雙刀自然知道,憑自己這點能耐,即使連對路線,少説也比南魔落後百里以上。

    好在從前曾聽江湖上人説過,第一代南魔南公靖,晚年隱居雪峯山,自號雪峯老人。

    由此推測,南世侯自然是回老巢去的無疑,自己兩人武功既不是人家對手,只好到了雪峯山再作打算。

    兩人計議定當,就在尖山下小鎮上打了個尖,午後繼續上路。

    傍晚時分,快到南茶山附近,忽然間,一陣得得蹄聲,傳了過來。

    賀老大抬目望去,只見兩匹快馬,並轡急馳而來,還沒馳近,馬上人已大聲吆喝道:

    “快快讓開,站到路邊上去!”

    就在這兩句話的工夫,兩匹馬已是直馳過來,快要衝到兩人跟前!

    隴右雙刀在江湖上雖然列不上第一流高手,但算得是二流人物。眼看對方兩人,這般蠻橫,賀老二性情較暴,已是盛怒難遏,目光注處,瞧清馬背上坐着的只是兩個褐衣短靠大漢,口中厲喝一聲:“混帳東西,你們帶着招子沒有?”

    身形一側,一把拉住右邊那匹馬頭繮繩。

    這一拉,他手上用足十成力道,臂力驚人,奔近的健馬,馬頭一歪,發出希拳拳一聲長鳴,立時停了下來!

    馬上漢子沒想到對方竟敢拉住自己馬頭,不驚反怒,暴叱道:“你想找死?”

    隨着喝聲,刷的一鞭,朝賀老二頭上抽下!

    賀老二久經大敵,這一着早就防到了,右手依然握着馬疆,左手翻起,順着鞭影,撈個正着。

    趁勢振腕一抖,嘿然笑道:“你替賀二大爺滾下來!”

    這動作何等快速?馬上漢子連撤鞭都來不及,被他這一抖,身子頓失重心,跌下馬來。

    但他身手自也剛落,雙腳一頓,翻了一個科斗,落到地上,迅速退後兩步,從腰間掣出單刀。打量了賀老二一眼,掄刀喝道:“你們吃了豹子膽,敢在這條道上發橫!”

    賀老二見他取下單刀,不禁冷笑一聲,也自摘下被風刀,在手上掂了一掂,道:“你要動手,只怕還差得遠。”

    賀老大因心中有事,不想和人計較,是以兩匹快馬馳近之時,就側身讓過,右邊那匹馬,一下衝出去四五丈遠。

    但見同伴被人攔阻,他立即掉轉馬頭,奔了過來,一躍下馬,同時掣刀在手,大聲道:

    “擋道者死,總管就要到了,你跟他們嚕囌什麼?”

    迎面一刀,直向賀老大劈去。

    賀老大原想問問清楚,哪知對方竟然沒等自己開口,舉刀就劈,忍不住心頭怒發,他以刀成名,刀上造詣,自然極深。

    此時瞧到對方一刀來勢,頓時看出馬上兩人武功只是平平,連披風刀也沒掣出,左手一橫,使了一招“橫斷雲山”,便把對方刀勢封出。

    腳下跟着跨前一步,右手化掌,朝他左肩拍去,口中冷笑道:“兩位僅憑這點玩藝,也在江湖道上耍起威風來了?”

    那漢子第一招上,就被逼的後退,心知遇上扎手的人,但他一則因大授在後,心中不急。

    二則對方只是空着雙手,和自己過招,是以不再打話,把單刀舞得霍霍有聲,但哪是賀老大的對手,手中雖有利器,依然落了下風,被迫得節節後退。

    可是賀老大在急切之間,要想把對方制伏,亦非易事。

    賀老二這時也和另一個漢子動上了手,他披風力使展開來,不到十個照面,已把對方連刀帶入,圈在一片刀光之下。口中得意的大笑道:“如何,賀二太爺説你差得太遠,你這不長眼睛的東西,想死還是想活?”

    一聲未落,突聽一陣急驟蹄聲,由遠而近,又有三匹健馬,從大路上馳來!

    賀老二為人粗中有細,蹄聲入耳,心知對方援手趕來,低嘿道:“你們幫手來了!”

    手上突然一緊,一刀橫裏擊出,朝對方刀上磕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三匹快馬還沒她近,有人沉喝道:“住手!”

    但聞“當”的一聲,這漢子手上單刀,登時被震的脱手飛出!

    不!賀老二哪還客氣,刀背一轉,拍上對方肩頭。

    這一下説重不重,説輕不輕,直痛得那漢子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

    賀老二被風刀一收,正好賀老大世聞聲住手,兩人因對方後援趕到,便自左右一分,站到一起。

    她來的三匹快馬,當先一個是身穿古銅長衫的中年漢子,坐在馬上,顧盼之間,皮笑肉不笑的嘿然曬道:“好刀法……”

    目含核威,冷冷森森的朝隴右雙刀掃來。但他只説了三個字,忽然口中微噫一聲注目道:

    “是賀老哥賢昆仲嗎?”

    説着,肩不晃,腳不踏,人隨聲起,平平穩穩落到隴有雙刀身前,大笑道:

    “哈哈,賢昆仲幾時也到中原來了?”

    賀老大心頭一驚,光憑此人從馬背上飛落的身法,武功就高出自己兩人甚多,因此時天色已黑,瞧不清對方是誰?但他既然認得自己兩人,想是素識無疑,心念疾轉,目光急忙朝來人瞧去!

    這一瞧清來人,正是自己多年好友,當年威震甘涼的通天棒卜三勝,不覺心中大喜,雙拳一抱,展眉道:“原來是卜大哥,多年不見,卜大哥一向得意?”

    他因卜三勝已有多年不見,此刻突然相遇,瞧他親率幾名彪悍漢子,縱馬急馳,不知乾的什麼行當?是以説話之間,目光不期朝幾名漢子涼了一眼。

    卜三勝顧盼之豪,微微一笑,忽然轉臉朝兩個漢子喝道:“蠢材,這兩位是隴右雙刀賀氏雙雄,你們即使不識,也總聽江湖朋友提起過,怎敢如此放肆,還不過去謝罪?”

    那兩個褐衣漢子這時早已垂手肅立,連頭也不敢稍抬,聞言慌忙過來,朝兩人行禮陪罪。

    賀氏兄弟也連忙還禮,一邊説道:“卜大哥不可怪他們,大家原是誤會。”

    卜三勝括目道:“咱們一別多年,賀老哥兩位一向可好,兄弟正想派人邀約兩位,到君山一敍,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真是巧極!”

    賀老大聽他口氣,似乎在君山開寨立業,大有邀自己兄弟入夥之意,不禁心中一動,興奮的道:“卜大哥原來在君山開創了新業,咱們兄弟自然聽從龍頭大哥的吩咐。”

    卜天勝得意的笑了笑,才道:“賀老哥大慨已聽到過朱雀旗幫吧,兄弟就在總堂擔任總管職務,目前幫中正在延攬各方英雄。這是揚名立萬的機會,賢昆仲是我卜三勝多年至交,所以兄弟正想着人前去邀請。”

    賀老二雙目一怔哦道:“咱們早就聽過朱雀旗是長江上下游新崛起的一個大幫會,原來卜大哥榮任了總堂總管,要給咱們兄弟安上個差事,總比咱們自己在江湖上闖,強過百倍,只是咱們……”

    賀老大方才聽卜三勝説出朱雀旗總堂設在君山,心中已經想到近日江湖上大家都在轟傳着新近崛起的一教一旗。

    教是四方教,旗是朱雀旗。

    這一教一旗,據説是跺跺腳就會震撼江湖的厲害人物,在暗中主持,因為組織神秘,大家還弄不清到底是些什麼人物?但勢力擴展,幾乎已遍及江湖,聲勢浩大,試想南魔南世候的老巢,就在湖南。朱雀旗如果是個小幫幫會,南魔自然也不會放在眼裏,但朱雀旗既然組織龐大,聲勢壯盛,在南魔勢力範圍之內,豈能容它成長?

    由此推想,朱雀旗的總堂設在君山,必然和南魔有關,説不定他就是幕後主持之人!

    賀老大是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七巧玲攏,心思慎密,暗想:自己正苦於不知南魔下落,這機會倒是不可錯過。

    心中正在盤勇,忽聽老二心直口快,快要説出自己兩人來意,不由心頭一急,不讓他再説,忙着攔道:“老二,咱們只是為了一點私仇小事、難得龍頭大哥沒有忘記咱們兄弟,有意栽培,咱們追隨龍頭大哥,唯命是從。”

    卜三勝不疑有他,雙目精光閃動,點頭大笑道:“好,好,兩位來得湊巧,兄弟轄下,正有兩名領隊出缺,賢昆仲不妨先委屈一點,等有較好機會,兄弟自會替兩位另行設法。”

    賀老大急忙拱手,道:“咱們兄弟只想追隨卜大哥左右,領隊職務,咱們只怕……”

    卜三勝搖搖手爽朗大笑道:“賀老哥,不用客氣,憑隴右雙刀四字,當個領隊,足夠有餘,一切都有兄弟呢!”

    賀氏兄弟不便推辭,連忙稱謝。

    卜三勝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待會夫人來了,兄弟就替兩位引見。”

    賀老大試探着問道:“卜大哥説的夫人是誰?”

    卜三勝先是一怔,繼而低笑道:“你們總聽説過南天七宿?夫人就是慕容夫人!”

    “慕容夫人”!賀老大聽得心頭任震,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慕容三娘不就是南魔的妻子?他雖力持鎮定,但臉上也不禁微微失色,賀老二口中同時低啊了一聲。

    卜三勝只當他們懾於夫人威名,笑了笑道:“兄弟在夫人面前,説一不二,兩位只管放心。”

    賀老大定了定神,故作喜容道:“聽卜大哥這麼説來,朱雀旗幫當真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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