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總領班聽得臉色大變,霍地站了起來,急急問道:“你是説,那蒙面刺客已經進入咱們府邸?”
陸福葆也微震身軀,問道:“賢侄一路跟她到西北角一帶平房,就不見了?”
祝文輝道:“若非遇上馮大海,小侄還不知道已經到了和中堂的府邸呢!”
查總領班道:“陸老總,這人既已潛入,咱們立時就得去搜索才是。”
陸福葆比他鎮靜得多,一手捋須微微一笑道:“查兄勿急,我侄兒追蹤此女來的,她潛入府邱西北,文輝己到了這裏,她還會一直待在那裏麼?”
查總領班道:“那麼咱們難道任由她潛入府邸麼?”
陸福葆道;“中堂府邸,佔地極廣,來人身手極高,且能高來高去,咱們以有限的人手,事實上,也無法阻止人家侵入,咱們集中人手,以保護中堂安全為主,此時如帶人前去搜索豈不分散了這裏的防守力量?”
查總領班聽的不覺連連點頭道:“陸老總説的極是,兄弟差點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人家根本沒有調虎離山,就憑你姓查的,連貓也算不上,還説什麼虎?
祝文輝聽得暗暗好笑,心想:這姓查的原來是半瓶醋,大概從前是個黑道上的土匪小頭目,如今當上總領班,也冒充斯文,掉起文來了。
陸福葆忽然抬頭喝道:“來人。”
階下有人“喳”了一聲,舉步走進一個身穿灰黑勁裝,腰佩號牌的漢子,朝上欠身道:
“總座有何吩咐?”
陸福葆道:“你去通知馮、佟二位領班,從此刻起,加強中院戒備,不必再到四面去巡邏了。”
那漢子答應一聲,躬躬身,迅快退了出去。
查總領班忽然喟然嘆道:“陸老總果然不愧是一位虎將,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雖然只來了二十名弟兄,個個身手非凡,唉,咱們府邸裏,總共有三十六名護衞,都是託人情進來的,平日會的只是些花拳繡腿,不出事兒,個個挺胸突肚,神氣十足,一旦有事,一個也派不上用場,光是兄弟文丑查良勇一個,也罩不住呀!”
祝文輝心中暗道:原來他叫文丑查良勇!“文丑”大概是他外號了!
文丑查良勇一手盤着鐵膽,朝祝文輝呵呵一笑道:“老弟一定覺得我文丑這個外號,有些奇怪,對不?哈哈,因為老夫出生河北,從前三國時代,河北有兩員名將,叫做顏良、文丑,那文丑據説身長八尺,面如獬豸,老夫雖然沒有八尺,但恰好是個獬臉,加之名字中又有個良字,大家都説我身兼顏良、文丑之勇,這就叫我顏良文丑,後來又覺得四個字叫起來很不順口,乾脆就叫文丑,其實文丑這外號,倒是最適合老夫的身份了。”
他敢情説的起興,伸手抓起茶壺,對着嘴喝了一口,接着道:“英雄不論出身低,老夫從不諱言,從前跟土匪當過爪牙,其實土匪有他們自己的幫會,外人就是用熱面孔,去貼他們冷屁,還是靠而不攏,後來老夫覺得一輩子當土匪爪牙,沒有出息,就帶着家眷,想到京裏來謀個差事,無巧不巧中堂府裏,要招幾名護衞,老夫這就進了府邸,如今算起來,也有二十年了。”
祝文輝道:“查老能當上中堂府的總領班,也是不簡單了。”
文丑查良勇道:“老夫當總領班,還是前年的事兒,説起來,這也是命,老夫只有一個犬子明保,前年一十八歲,春天替他取了一房媳婦,哪知不到三個月,犬子忽然暴卒,老夫喪子,心頭自然十分沉痛,老夫總究跟了中堂二十來年,中堂聽到消息,就親自徵臨,對老夫慰勉有加,那時他看到老夫媳婦哀哀痛哭,心有不忍,就命她到中堂府去暫住幾天,如今老夫那媳婦兒,就成了中堂面前最得寵的七夫人,這也是七夫人的一點孝心,要老夫當了中堂府的總領班。”(本篇小説可在公開免費的網站自由轉貼。如果讀者是在收費會員網站看到這篇小説,説明該網站寡廉鮮恥,把免費的東西拿來騙錢。共唾之。)
此人把媳婦送給和坤當了七姨太,不但不以為恥,居然還律津樂道,沾沾自喜!
祝文輝不齒其人,心中暗道:這姓查的真是無恥之至!
陸福葆看他越説越不像話,暗暗皺了下眉,站起身道:“賢侄,咱們出去瞧瞧。”
一面朝文丑查良勇拱拱手道:“查兄就請在這裏坐鎮了!”
文丑查良勇只不過是個土混混出身,靠着他這新寡兒媳獻身給和坤得了寵,才爬上總領班的職司,其實那有一點真才實學?
這中院四周,有三十六名護衞,和二十九名提督衙門派來的精幹捕頭,採取包圍式的埋伏,就是連鳥也飛不進來,自然最安全不過的了。他聽説陸福葆和祝文輝要出去巡視,叫自己留守,自然正中下懷,連忙點頭道:“陸老總只管請。”
陸福葆領着祝文輝走出月洞門。
祝文輝低低的道:“二叔,這姓查的……”
陸福葆道:“他是昔年紅蓮教匪朱文匯的手下,不知怎的勾搭上了朱文匯的一個小妾,兩人就逃到京城裏來,那小妾手中有些積蓄,四處奔走,終於給他弄到了一個護衞,前年當上了總領班,仗着他寡媳在和坤面前得寵,難免情老賣老,目空四海。”
祝文輝道:“這人寡廉鮮恥,無聊之極。”
陸福葆仰天吁了口氣,道:“咱們且不去談他。”一面問道:“賢侄方才只説途中遇上一個蒙面黑衣女子,似是言有未盡?”
他身為九城總捕頭,果然目光敏鋭,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祝文輝道:“二叔還記得咱們有一個趟子手,假扮小耗子混在迎賓客棧裏麼?”
陸福葆點點頭。
祝文輝又道:“就是那個趟子手來説的,柴掌櫃他們今晚有行動……”
他把今晚之事,一宇不漏的説了一遍。
陸福葆聽的雙目一瞪,沉聲道:“那趟子手假扮小耗子,可能被他們看出破綻來了!”
祝文輝道:“這怎麼會呢?”
陸福葆道:“今晚有事,你和那秦少堡主,明明都是被殘缺門利用了,這是他們將計就計,有意把你們兩人引去,藉以挑起你們三方的衝突,不論誰傷了誰,他們都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祝文輝凜然道:“二叔一説,小侄倒是想了起來了,傍晚時分,小耗子進來沖茶,他一直側着身子不敢和小侄對面,而且話聲又説得極輕,可能被他們識破行藏,換了個人。”
陸福葆只是注視着遠方,沉吟道:“飛天蜘蛛古東華昔年只是一個獨行盜,並無門派,那會是什麼門呢?”
祝文輝道:“對了,那紫衣姑娘叫做修盈盈,二叔江湖上哪一個門派,掌門人姓修的?”
“修靈君!”陸福葆矍道:“只有修羅門門主姓修。”
祝文輝又道:“那麼二叔可知他們説的山主是誰麼?”
陸福葆道:“山主,自然是梵淨山主神尼清音師太了,昔年魔教倡亂,各大門派幾乎全覆,幸得神尼及時趕到,以一記‘雷音掌’擊斃魔教教主和他手下八大天魔,才算消除了一場武林從未有過的浩劫,各大門派為了報答神尼盛德,合贈了一片用羊脂白玉精工雕刻的貝葉,號稱‘貝葉玉牒’,為武林最高權威信物,貝葉所至,天下武林各門各派,均須一體遵行,不得違批。”
祝文輝道:“如此説,那蒙面黑衣女子向修盈盈出示的,就是‘貝葉玉牒’了!”
“可能是。”陸福葆一手拈着蒼須,沉吟道:“梵淨山怎麼會下‘貝葉玉碟’,要修羅門的人三日之內,退出京城呢?”
祝文輝道:“也許梵淨山主已經得到消息,修羅門的人,會在京城惹出大亂子來,因此不得不出面加以阻止。”
陸福葆點點頭道:“修羅門的人為了找尋他們失落的遺物,不惜騙去和中堂的寶石頂,作為脅逼愚叔離京的條件,如果沒有人及時加以阻止,可能真會惹出大亂子來。”
話聲未落,突聽遠處屋上,傳來一聲清朗的長笑!
這明明是有外人侵入!中堂府的人,半夜三更,有誰敢發這般長笑?有誰笑的這般清朗有勁?
陸福葆心頭一緊,急急低喝一聲:“有刺客,咱們從兩邊操過去。”
喝聲出口,人已振臂掠起,一躍登屋,身如狸貓,一閃而沒。
祝文輝不敢怠慢,跟着飛身上屋,朝左首而去。
這是中院偏東的一排樓宇,並不在護院護衞和九城捕頭集中全力保護的範圍之內,因此,這裏就沒有人防守。
祝文輝越過一重屋脊,老遠就看到南首一座朝北的屋面上,正有兩條人影,對面站在那裏。他們好像在爭論着什麼,相持不下。
祝文輝立即一閃身,隱入暗處,然後藉着陰暗作掩護,繞到屋脊南首。
這裏和他們的距離,已不過三丈來遠,這就伏下身子,凝目瞧去。
這兩人都以黑巾蒙面,一個身材欣長,頭戴軟帽,穿一套天青勁裝,肩頭背一柄長劍!
另一個正是自己跟蹤她來的苗條人影,個子瘦小,是個女的。
一柄短劍,不過二尺來長,插在腰間,雖然看不清她面貌,卻予人有英姿颯颯之感。
只聽青衣人道:“姑娘既非和坤家宅裏的護院,又和姦賊毫不相干,今昨兩晚,一再阻撓在下辦事,究是為了什麼?”
苗條人影道:“我是奉命行事,你向和坤行刺,我是來保護他的。”
青衣人冷冷的道:“姑娘是奉誰之命?”
苗條人影道:“自然是我師傅了。”
青衣人道:“令師是誰?”
苗條人影道:“這你不用問。”
青衣人道:“和坤貪贓枉法,殘害忠良,是國之蠹賊,令師如何還要偏護着他?”
苗條人影道:“我師傅説,和坤禍國殃民,自會有國法制裁,我師傅在京一日,就不準江湖上,在京裏鬧事。”
青衣人仰首冷笑一聲道:“令師好大的口氣。”
苗條人影道:“我師傅説出來的,天下黑白兩道,各門各派都得遵守。”
青衣人道:“憑什麼?”
苗條人影伸手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朝青衣人面前揚了揚,問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青衣人目光一注,冷冷的道:“姑娘手中大概是‘貝葉玉牒’了。”
苗條人影把東西收入懷中,説道:“你知道就好。”
青衣人冷笑道:“貝葉玉牒,所代表的是武林最高榮譽,也是武林正義的象徵,在下先父身負奇冤,含屈而死,在下為父報仇,要誅殺的又是禍國殃民的好賊,請回去轉告令師,‘貝葉玉牒’不應該阻攔在下,也無權阻止在下。”
苗條人影氣道:“那你待怎的?”
青衣人道:“姑娘只有一件事,可以阻止在下。”
苗條人影道:“什麼事?”
青衣人抬腕撤劍,傲然道:“姑娘只要勝得在下手中長劍,在下掉頭就走。”
苗條人影從她蒙面紗中,透出兩道清澈的眼神,朝着她對面的蒙面人,冷聲道:“你要和我比劍?”
青衣人道:“不錯,在下不接受‘貝葉玉牒’,也不願別人干涉我的行動,唯一的辦法,只有咱們兩人之間,分個勝負。”
苗條人影道:“你一定能勝我麼?”
青衣人道:“在下為父報仇,勝了姑娘,在下大仇得報,若是敗在姑娘劍下,那是在下學藝不精,自當退走,但總有一日,在下會先逐令師出京的。”
苗條人影哼道:“你好大的口氣。”
青衣人道:“在下是説總有一日,事實也是如此,在下報仇,受到了令師的阻撓,要報我血誨深仇,自然先得把今師逐出京城才行。”
苗條人影鏘的一聲,從腰間抽出短劍,冷聲道:“你要如何比法?”
青衣人傲然道:“二十招為限,在下敗了,立時就走。”
苗條人影輕哼一聲道:“二十招就二十招,誰還怕你不成?你只管發招就是了。”
青衣人長劍徐舉,冷然道:“在下和人動手,從不佔先,還是姑娘請先。”
苗條人影輕哼一聲,寒光乍閃,短劍朝身右一揮,劃出一劍,然後目光一凝,冷聲道:
“你不佔先,我也不佔先,我已經發了一劍,現在該你進招了。”
祝文輝心中暗道:這兩人都傲得很。
青衣人仰首朗笑道:“好,姑娘那就小心了!”
話聲出口,一支長劍已如閃電般刺了過來!
這一劍出手之快,簡直使人目不暇接,但只是一記虛招,劍光雖快,刺向了苗條人影的左側。
他因苗條人影第一招,只是向空劈了一劍,因此他的第一招,也只是刺向空處,表示不願佔人便宜。
苗條人影心頭暗暗氣惱,身形展動,揮手一劍,朝他反擊過去。
這一劍才是真正攻敵的劍招,出手同樣奇快絕倫。
青衣人昨晚已經和她交過手,雖然只有三劍、已知對方劍術的造詣,不在自己之下。因此腳下迅快的向有跨出,借勢走青,振腕一劍,刺了過去。
兩人各攻一劍,避改進招,輕靈快捷,寧靜得沒有半點聲息。
青衣人冷哼一聲,不容苗條人影還手,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劍緊接刺出!
這五劍發有先後,但一氣呵成,一劍快過一劍,劍光如雪,連綿不絕,綿密無間,一丈方圓,全在他劍光籠罩之中!
苗條人影輕輕一旋,身法展開,人如穿花蝴蝶一般,人隨劍走,劍隨勢發,一連還了四劍。
青衣人眼看苗條人影身法劍法,輕靈無比,自己勝她不易,心頭大是急憤,今晚若是不能將此女擊敗,父仇何時得報?
一念及此,手中長劍,陡然一緊,劍發如風,但見漫天劍影,矯若神龍,一片寒芒,映月生輝,劍劍俱是殺着,朝苗條人影飛捲過去。
苗條人影豈肯示弱,同時劍法一變,短劍揮舞,一條人影宛如綵鳳展翼,不退反進,迎着對方劍光,翩翩飛舞。
先前幾招,兩人都在運劍攻敵之際,輕身飛過,雙方兵刃,未曾接觸過一下,但這回青衣人劍勢開闊,展開一輪快攻,苗條人影也一反方才的避敵反擊,和青衣人展開了搶攻。
這一來,從互相趨避遊走,變成了各不相讓,硬接硬攻,兩柄利劍,划起一道道的劍光,一時劍光大盛,劍影繽紛,但聽一陣接一陣密如連珠的鏘鏘劍鳴,連續不絕!
黑夜之久兩柄劍上,爆起一串串的火花!(看武俠不付費,請到清風閣。)
祝文輝看的大是驚凜,暗暗忖道:自己常聽父親説,自己身兼師博和鷹爪門兩家之長,在江湖上,老一輩的不説,若在年輕的一代中,已可稱得上罕有對手,但今晚遇上的秦少堡主,扇招之奇,令人不可臆測,眼看這一男一女,聽他們口音,年紀也不會大過自己,他們使出的劍法,卻都是未見未聞之學,這麼看來,江湖上當真人上有人,自己整天隨侍父親,坐在鏢局裏,何異坐並觀天?想到這裏,平日的豪氣,不覺為之盡斂。
就在此時,突聽青衣人朗喝一聲:“住手。”
劍光一斂,人已疾退出去三步之外。
苗條人影同樣短劍一收,從她蒙面黑紗之中,眨動清澈的眼光,望着青衣人,説道:
“還有三招,怎麼不比了?”
青衣人突然雙目一睜,神光進射,冷冷一哂道:“十七招之中,未能勝得姑娘,這三招不比也罷。”
苗條人影道:“你可以走了。”
青衣人目光愈冷,直注苗條人影,緩緩説道:“姑娘可知在下為什麼要留下這三招未比之劍麼?”
苗條人影道:“你説呢?”
青衣人道:“在下身負血海深仇,誓必手刃和坤老賊,但二次俱為姑娘所阻,在下尚未勝得姑娘之前,十載血仇,只好暫時留下,今晚留下這三招未比,當三月為期再向姑娘討教,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苗條人影輕哼一聲道:“三月之後,你就能在三招之內,勝過我麼?”
青衣人傲然道:“那就很難説了。”
苗條人影説:“我既然欠你三招,隨時候教。”
青衣人道:“好,那就請姑娘留個萬兒。”
苗條人影道:“用不着,你只要捎個信到白雲庵去就好了。”
説完,轉身就走。
青衣人説道:“好!”雙腳一頓,身形倏然縱起!
兩個人,一東一西,分道逝去!
陸福葆不知何時,已經閃到祝文輝身邊,低聲道:“賢侄,快盯住那女的,看她落腳何處?回頭愚叔在舍間等你……”
話聲甫落,人已急掠而起,朝青衣人的方向追了下去。
祝文輝一吸氣,跟着縱身掠起,朝苗條人影掠去的方向急迫下去。他掠起之時,苗條人影,已經越過一重屋脊,在夜色之中,遠遠望去,只剩下一點黑影,如星九跳躍,在屋面上浮動,一時不敢怠慢,一路不住的提吸真氣,使身法加快。
但前面苗條人影一身輕功,極為高明,任你祝文輝展盡腳程,也無法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始終保持了幾十丈遠近。
祝文輝的任務,只是盯住對方,看她落腳何處,自然不必跟得太近。
這樣一前一後,奔行了兩裏光景,這一帶民房漸漸疏少,苗條人影躍落地面,依然一路飛掠,朝前奔去。
祝文輝很快跟着飄落,遠遠尾隨。這回不過走了一箭來路,但見前面不遠,矗立着一座巨宅,擋住了去路。
那巨宅四周圍着牆,覆蓋極廣。苗條人影奔近巨宅,忽然腳下一停,回過身來。
這一着,祝文輝早就防到,他一路跟蹤下來,隨時隨地注意前面的動靜,而且儘量的掩蔽自己行跡,只是沿着路邊奔行。此時看到對方突然轉過身來,立即身形一閃,躲到路旁一棵大樹之後,隱住了身形。
苗條人影回頭看看身後無人跟蹤,隨着雙足一點,凌空躍起,輕盈的落在牆頭之上,一閃不見。
這座巨宅,氣派不小,京城之中,多的是王公貝子府第。
祝文輝可不敢魯莽從事,但自己跟到這裏,至少也得弄個清楚,這座巨宅是什麼人的府第?心念一轉動,就沿着圍牆,從西首繞了過去。
這一繞到正面,但見巨宅前面,是一片廣場,門樓巍峨,門前蹲着一對石獅子,旗杆高聳,似是官家的衙門!
祝文輝還有些不敢置信,走近幾步,凝目看去,這回他看清楚了,這座巍峨森嚴的巨宅,赫然是衙戌京城的九門提督衙門!
這真是大出祝文輝意料之外!
陸師叔當了二十年九門提督衙門的總捕頭,應該對九門提督衙門每一個人都瞭若指掌,但九門提督衙門裏面,居然隱藏着這麼身手高絕的女子,陸師叔竟會一無所知!
他自然不便在九門提督衙門前徘徊,這就轉身朝東單牌樓趕去。等他趕到陸師叔的家裏,鐵翅雕陸福葆已經回來,正在書房裏坐着喝茶,敢情他也剛回到家裏。
祝文輝一腳跨進房,口中叫了聲:“二叔。”
陸福葆伸手一指,含笑道:“賢侄辛苦了,來,愚叔可從沒丟過人,今晚才真丟了人。”
他取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接道:“起初他和愚叔,不過十來丈距離,愚叔提氣疾追,眼看漸漸已經拉近距離,因為愚叔想等到了稍為隱僻之處,出聲招呼,因此並未隱蔽行藏,哪知這一拉近距離。就被他發覺,身形突然凌空飛起,如同劃空流星,向北而去,眨眼工夫,就失去了蹤影。”
祝文輝驚奇的道:“那是什麼身法?”
陸福葆道:“可能是‘六龍馭風身法’,輕功中最上乘的功夫,武林中久已失傳的絕學。”
祝文輝道:“六龍馭風身法?小侄怎的從沒聽説過?”
陸福葆道:“這種失傳已久的身法,你自然沒聽説過!唉!因此使我猜想此人可能和那位前輩高人有關!”
説到這裏,接着問道:“賢侄追的結果如何?”
祝文輝道:“小侄説出來!二叔也許不會相信。”
陸福葆道:“你已經查出是誰來了?”
祝文輝道:“沒有。”
陸福葆道:“那你已經知道她的下落了?”
祝文輝道:“知道了。”
陸福葆道:“什麼地方?”
祝文輝一字一句的道:“九門提督衙門。”
他認為這話説出來,二叔準會大吃一驚!
哪知陸福葆只是一手捋須,輕輕“唔”了一聲。
這下倒使祝文輝微微一愣,抬目問道:“二叔已經知道她是誰了麼?”
陸福葆沉吟道:“不知道,只要住在提督衙門,不難把她找出來。”説到這裏,又喝了口茶,接着道:“今晚時間不早,賢侄就歇在我書房裏吧,不用再回客棧去了,我還得再回中堂府去一趟。”
祝文輝道:“二叔,今晚殘缺門要小耗子向小侄使了個反問之計,只怕咱們派去假冒小耗子的趟子手魏小七,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
陸福葆已經站起身來,微微一笑道:“殘缺門既已知道咱們身份,只要他們還想在京裏混下去,料想還不敢動咱們的人,這樣好了,我會叫張副捕頭派個人去,指名要小耗子到衙門裏來一趟,他們準會把魏小七放回來的。”
祝文輝道:“這樣妥當麼?”
陸福葆笑了笑道:“迎賓棧是殘缺門開的,我諒他們還不敢公開和公門中人作對,自然非要魏小七仍然扮了小耗子回來不可,好了,我要走了,你只管先睡吧!”
説完,舉步往外行去。(本篇小説可在公開免費的網站自由轉貼。如果讀者是在收費會員網站看到這篇小説,説明該網站寡廉鮮恥,把免費的東西拿來騙錢。共唾之。)
祝文輝送走二叔,伸手取起几上茗碗,喝了口茶,心中不禁暗暗納罕:二叔聽了自己説那苗條人影,進人九門提督衙門,居然毫不感到驚奇,也不再追問下去,莫非二叔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這不可能,二叔如果知道苗條人影是誰,他何用再要自己跟蹤?
不錯,他去追青衣人,沒有追上,照説應該先回和坤府邸去,然後再回家來才對,他並沒有先回和坤府,卻急忙回家來等候自己的消息,這就證明二叔也並不知道是誰?但等自己説出追到九門提督衙門之後,他可能才有了譜兒。
心中想着,只聽遠處傳來了雞聲!
敢情已經是四更天了,祝文輝伸了個懶腰,走進書房裏來,在榻上和衣躺下,他連日都沒睡好,這一躺下,不覺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但聽一陣交談之聲,把他驚醒過來,睜眼一看,已是紅日滿窗,急忙翻身起牀,朝外走去。
陸福葆正在和副總捕頭商談昨晚之事,看到祝文輝起來,含笑道:
“賢侄怎不多睡一會?時間還早。”
降龍手張其泰道:“莫要是兄弟把你吵醒了?”
祝文輝道:“副總好説,在下早就醒了。”
説話之時,一名老媽子已經打了臉水進來。
祝文輝匆匆刷洗完畢。
只聽張其泰笑道:“祝少鏢頭,兄弟早晨着人去迎賓棧,已把假扮小耗子的貴局那名趟子手領回來了。”
祝文輝忙道:“人呢?”
張其泰道:“就在外面。”一面提高聲音叫道:“魏小七快進來。”
魏小七答應一聲,急步趨入,朝祝文輝躬身一禮道:“小的見過少爺。”
祝文輝問道:“你是否被他們看出破綻來!”
魏小七臉上一紅,俯首道:“他們殘缺門的人,身上都有一處殘缺,那小耗子的左手,不知那一個手指少了一節,小的進去給柴掌櫃沏茶,就給發現了。”
祝文輝問道:“他們有沒有難為你?”
小耗道:“沒有,小的被他們點了昏穴,後來就一點都不知了。”
祝文輝道:“那麼他們怎會放你的?
魏小七道:“直到方才,柴掌櫃親自替小的解了穴道,還再三向小的賠禮。説他從前雖是殘缺門人,但他早就退出江湖,現在是規規矩矩的商人,昨天因他們門裏有幾個人在他店裏落腳,他不得不應付,要小的回來向陸老爺稟明原委,多多原諒。”
祝文輝笑道:“二叔,你老料的不錯。”
陸福葆道:“殘缺門的人,今天一早,全已走了,只留下九爪狼柴進,還在迎賓棧當掌櫃,看來他們也是被‘貝葉玉牒’攆走的了。”
魏小七躬躬身道:“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祝文輝揮揮手道:“你先出去。”
魏小七從懷裏取出一張人皮面具,雙手繳還,然後退出書房。
只見一個小販裝束的人,匆匆走入,在門口躬身道:“小的徐榮,有緊急之事,向副總捕頭報告。”
張其泰道:“進來。”
那小販裝束的人“喳”了一聲,急步趨入,朝陸福葆、張其泰兩人打了個揖道:
“小的見過總捕頭,副總鏢頭。”
陸福葆一擺手道:“徐榮,你有急事,就説好了。”
那小販裝束的人姑起身,恭敬的道:“小的今晨奉命化裝賣豆花的,去接替錢得發,監視西直門的那座大宅,小的剛到不久,就看到老蒼頭駕着一輛馬車,出城去了,那座大宅,已經空無一人,特來向副總捕頭報告。”
陸福葆道:“他們也離開了京城,看來‘貝葉玉牒’,在武林中果然具有極大威力,這次也幫了咱們一個大忙。”接着“哦”道:“飛天蜘蛛古東華駕車走了,自然不會再回來了,你不用再去了。”
那小販裝束的人又“喳”了一聲,躬身退出。
陸福葆回頭朝張其泰問道:“你派了幾個人在迎春閣附近?”
張其泰道:“屬下因迎春閣是主要嫌犯,在他們衚衕前後附近,一共派了十六名弟兄,分作日夜兩班,在暗中監視,他們那裏進出的人,只要稍有形跡可疑,弟兄就暗中跟蹤,他們一舉一動,都在屬下掌握之中,總座只管放心就是了。”
陸福葆點點頭道:“如此就好。”
説話之時,老媽子託着木盤,送上一鍋稀飯,和一大盤肉包子,在小桌上,放好碗筷,裝了三碗稀飯。
陸福葆道:“張兄大約還沒吃早餐吧,那就在這裏隨便用些吧!”
三人吃過早餐,張其泰另有事要辦,先行辭出。
陸福葆站起身,一手捋須,含笑道:“賢侄,愚叔回京今天已經第三天了,還沒去看過你二嬸和大妹子,走,咱們趁這時候空些,看你二嬸去。”
祝文輝道:“小侄是很小的時候,見過二嬸,只怕二嬸已經不認識小侄了。”
陸福葆呵呵一笑道:“只怕還有一個人,你也不認識!”
祝文輝道:“大妹子?”
陸福葆道:“不錯,那年咱們到開封去,你大妹子還只有四歲,唔,那年你也不過六歲,咱們在長安住了半個月,你和瑤君,玩得最好了。”
六歲時的情景,過了十五年,哪裏還會記得?
祝文輝道:“小便聽先母説過,要不是先母病故,還要到京裏來玩呢!”
陸福葆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嫂一向體弱多病,只是沒想到她不到半百,就逝世了。”
兩人出了衚衕,不多一會,快到九門提督衙門。
陸福葆問道:“賢侄,咱們先去查勘一下,昨晚那個女的,是從哪裏進去的?”
祝文輝這就領着他繞到提督衙門後面,苗條人影從哪裏飛上圍牆,如何一閃而沒,詳細説了一遍。
陸福葆聽得只是點頭,然後領着祝文輝朝正門走去。
九門提督衙門,大白天裏,可夠威風,大門前,站着兩排十六名腰懸長刀的兵勇,警衞森嚴!
這些兵勇,老遠就看到總捕頭領着一個年輕人走來,老遠就吆喝着肅立致敬行軍禮。
陸福葆朝他們頷首答禮,領着祝文輝往裏行去。
祝文輝心中暗道:做官的味道,大概除了貪贓枉法,可以發財之外,那就是八面威風,有許多人向你鞠躬致敬了!
他們由側門轉入一條長廊,有首一排五間側所,是簽押房,走廊前面,還有一塊小小的花圃。
陸福葆領着祝文輝剛走到簽押房,只聽有人含笑道:“陸老總,早啊!”
陸福葆急忙循聲看去,但見花圃間站着一個身穿藍花長袍,貌相清瘦老者,正是提督衙門的文案夫子孔師爺,當下慌忙抱拳道:“孔師爺早。”一面朝祝文輝道:“賢侄快!來見過這裏的文案夫子孔希仁孔師爺。”一面又朝孔師爺陪笑道:“這是兄弟師侄祝文輝。”
祝文輝抱抱拳道:“在下見過孔師爺。”
“不敢,不敢。”孔希仁連連還禮,轉臉朝陸福葆問道:“令師侄姓祝,那是……”
陸福葆道:“他是我大師兄的兒子,這次是奉大師兄之命,協助兄弟辦案來的。”
“久仰,久仰。”孔希仁連連點頭道:“令師兄金眼神鷹祝老鏢頭,兄弟聞名已久,祝少鏢頭英姿煥發,正是青年雋才,足見家各淵源,雛鳳聲清,真是幸會之至!”
祝文輝忙道:“孔師爺誇獎,在下愧不敢當。”
孔希仁看了祝文輝一眼,朝陸福葆問道:“陸老總是晉見督帥來的?”
陸福葆含笑道:“不是,兄弟回京,今天已經第三天,還沒見過家小,趁這時候較空,抽個時間來看看她們。”
孔希仁道:“陸老總真是公而忘私,請,請,兩位那就請便。”
陸福葆拱拱手,領着祝文輝穿行長廊,出了西首腰門,是一條長巷,行出長巷,就見一個小院落,掩着兩扇黑漆院門。
陸福葆走上幾步,伸手輕輕釦了幾下。
只聽裏面響起一個嬌脆的聲音問道:“誰呀?”
陸福葆勝上綻出了笑容,説道:“瑤兒,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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