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子轉望郭解:“我明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不動手,你動手吧!”
她竟然往前走了一步,郭解沒動,也沒説話。
“構得着麼?是不是還要我走近點?”
“不必了!”郭解説了話。
“你要制我那兒?腕脈、‘肩身’,還是別處穴道?”
“那是我的事……”
“我是好意,比如説你想制我的腕脈,我可以把手伸給你……”
“謝謝你的好意,不必!”
“不必?”
“我自己會動手。”
“那就動手吧!還等什麼?”
中年女子居然催起來了!那七八個如今平靜得很,一動不動。
難道真如中年女子所説,制住她沒有用?郭解抬了手,就在他抬手的時候,那七八個作勢欲動,中年女子適時道:“我忘了告訴你了,你動手的時候,也就是我這些弟兄動手的時候。”
郭解手停住:“你是説,我不動,他們也不動?”
“那倒不是,他們等我的令諭。”
“你為什麼還不下令?”
“我在等你改變心意,或許你會在最後一刻改變心意。”
“你不要等了。”
“你不會改變心意麼?”
“我已經告訴過你!”
“我也告訴過你了。”
“我實在不願意跟你為敵!”
“謝謝你,那只有一個法子。”
中年女子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她道:“看來我只有……”一頓,揚聲冷喝:“劫鏢!”
四面屋上突然出現無數手執火把的提刀漢子,同時,那七八個動了,掄起手裏的傢伙撲向郭解。
劉威叫:“郭鏢頭!”
郭解一步跨了出去,出手如電,疾抓中年女子腕脈,誰知中年女子真抬左手,把左腕脈伸向郭解,郭解一把就扣住了,沉喝:“住手!”
那七八個的撲勢頓了一頓,不過那是護郭解喝聲震的,一頓之後,又白撲向郭解。
當真沒有用!郭解心頭震動,拉過那中年女子來擋在面前,他不信那七八個會往她身上招呼。
那知那七八個的撲勢連頓都沒頓一頓,到了近前掄起傢伙就砍!既砍郭解,也砍中年女子!郭解心頭再震,逼得他右手把中年女子往旁邊一扯,左手同時揮了出去。
悶哼聲中,那七八個踉蹌後退,退到原站立處才站穩。
只聽中年女子道:“我沒有看錯,你的心不壞!”
她這裏話説完,那裏那七八個又撲向郭解,看來是真沒有用!這些人能不顧自己人,尤其是自己的首領,其決心與聽命可見一斑。
郭解鬆了中年女子,再出手,那七八個再次退回,就待再撲。
中年女子揚了手,那七八個收勢停住。
中年女子凝望郭解:“怎麼樣?你信了麼?”
郭解沒説話。中年女子又道:“至盼你能改變心意!”
郭解説了話:“你要明白,要我改變心意,不是為我,而是為你這些弟兄!”
“我不明白!”
“你執意劫鏢,我必得護鏢,護鏢就得傷人。”
“我明白了,你是不願傷我這些弟兄。”
“不錯!”
“為什麼?你説的,劫鏢就得傷人。”
“真説起來,他們沒有錯。”
“那你就該交出這趟鏢。”
“我必得護鏢。”
“你既是必得護鏢,又不願傷人,這不通!”
“你不該説不通,你應該……。”
中年女子截口道:“你不要指望我領情,更不要指望我感激,自從知道是你保這趟鏢,我跟我的弟兄們,就人人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這恐怕不假!“犧牲那麼多人,依然拿不到想要的東西,值得麼?”
“值得,你不是我們,無法明瞭,不妨告訴你,即使我劫不了這趟鏢,‘鐵血會’會在沿途之上不斷劫鏢,不是你把我們都殺光,就是我們拿到所要的東西。”
這番話聽得郭解心頭連震,他知道,這是真的,他道:“我保的這趟鏢,對你們真是這麼要緊?”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你應該想得到,它對我也很要緊。”
“你那個東家的身家性命,我‘鐵血會’這麼多弟兄,甚至整個漢家,孰輕孰重?”
“信與義、責與任都是一樣的!”
“不管怎麼説,你總是漢人,漢家的東西落於韃虜之手,你又殺那麼多漢家弟兄,我不認為你這輩子良心能安!”
郭解心頭猛震,他吸口氣平靜了一下,然後道:“我會把這件事只當成劫鏢。”
“那就不會良心不安了,是麼?”
“不錯!”
“那你還有什麼不願傷人的?”
郭解一時沒説出話來,中年女子又道:“你還不改變心意麼?”
郭解説了話:“我不能!”
“那你就只有殺人了!”
中年女子抬了手,四面屋上的無數漢子躍了下來,成包圍之勢!眼看就是一場大廝殺!郭解揚聲叫:“劉大哥!”
只聽到劉威在屋裏應:“郭鏢頭!”
“帶着咱們的東西,出來!”
“怎麼?要走?”中年女子問。
郭解沒答理,劉威出來了,肩上揹着東西,手裏提着兵刃。
郭解道:“劉大哥,今天的事已經無法善了。”
劉威道:“我知道!”
郭解道:“緊跟着我!”
劉威道:“郭鏢頭,能顧就顧,不能顧自己走。”
“劉大哥,緊跟我就是!”
“行了,我知道了!”
只聽中年女子大叫:“弟兄們,他們要走!”
眾漢子也大叫,其聲如雷,叫聲中一起撲向郭解與劉威。
郭解道:“劉大哥,走!”
他當先閃身迎上去,劉威抽出兵刃,緊跟在後!眾漢子如潮水!郭解所到之處,潮水分開,他不殺人,可是難免殺人。
劉威能保住自己就不錯,做不到只傷人不殺人。
眾漢子真不怕死,前仆後繼,從外頭經屋上,不斷的進來,不斷的加入戰圍!郭解還得顧劉威,外衝之勢,難免緩慢!就這麼會兒工夫,地上躺了一大片,當然都是‘鐵血會’的人。
可是“鐵血會”的人像沒看見,依然往前撲,奮不顧身,甚至爭先恐後。
中年女子也在戰圍之中,沒有下令停手。
劉威知道馬匹在那兒,好不容易衝在了馬廄所在,兩匹馬都卸了鞍配,那有工夫上鞍?不得已,只有舍了兩匹馬再往外衝。
翻過牆出了客棧,倒是有不少鞍配停當的馬匹,不用説,那是‘鐵血會’人騎來的!不管是誰的,正好,兩匹換兩匹,郭解抱過兩匹來,叫:“劉大哥,上馬!”
劉威緊揮兩刀,躍上一匹,跟在郭解之後,抖繮續馬衝了出去。
先還聽見後頭有人追趕,一會兒工夫就聽不見了。
一口氣馳出了幾十裏外才停了下來,這時候天剛亮,雖然不算太亮,但已經看得見,而且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劉威混身是血,簡直像個血人。
郭解忙問:“劉大哥,你怎麼樣?”
劉威雖然混身是血,但從頭到腳沒有傷,血都是別人的,他道:“郭鏢頭,多虧了你了!”
他自己也知道,那種陣仗,要不是郭解顧着他,他早就完了。
郭解輕籲一口氣:“那就好!”
劉威道:“郭鏢頭,你還不是一樣!”
真的,郭解雖然沒用兵刃,也只傷人不殺人,可是由於劉威緊跟着他,混身上下也濺了不少血。
郭解看看自己身上,道:“他們也太不要命了!”
劉.威道:“這筆帳,咱們回去以後得好好算一算。”
郭解道:“天已經亮了,咱們倆這個樣子,路上怎麼走?”
的確,那是會嚇煞人,而且會驚動遠近。
劉威道:“不要緊,咱們找個地方洗洗,換換衣裳。”
“那有地方?”
“我知道,不遠有條小河溝。”
“在哪兒?”
“跟我來!”
劉威策馬先走,他真知道,走沒多遠,果然有條小河溝,水雖然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但兩個人擦擦洗洗是足夠了。
兩個人下了馬,該洗的洗,該擦的擦,還取出衣裳來換了,好在附近沒有人煙。
最後還把兩匹馬身上的血擦乾淨了,這兩匹馬雖然不如自己那兩匹,但是在這條路上能有馬騎,不必靠兩條腿走路,S經很不錯了。
衣裳也洗了,郭解的衣裳還洗得出來,劉威那身衣裳已經洗不出來了,只好扔了。
只聽劉威道:“回去以後,只找出他來,至少得讓他先賠我這身衣裳!”
這個“他”,當然是指那泄密之人。
郭解道:“走吧!”
兩個人裝好了東西,雙雙上了馬。
上了馬以後,郭解就沒再説話,微皺着眉。
劉威看見了,道:“郭鏢頭,怎麼了?”
郭解道:“我在想,不知道他們死傷多少人?”
劉威道:“恐怕不少!”
郭解眉鋒皺深了三分。
“這可是他們自找的。”劉威道。
“話是不錯,只是……”
“你別不忍,江湖上就是這麼回事,你不殺人,人就殺你,就像你説的,就把這件事當成劫鏢,其實它也就是劫鏢!”
郭解要説話,忽然他目閃威稜揚了眉:“劉大哥,前頭有人!”
劉威忙轉眼前望,這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前頭不遠是片樹林,靜悄悄的,看不見動靜,他道:“在樹林裏?”
郭解道:“不錯!”
“多少?”
“不少!”
“難道又是‘鐵血會’的?”
“要是照他們那位夫人的説法,沿途會不斷有他們的人。”
“他們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來吧:多的咱們都已經見過了,還在乎這少的?”
劉威沒看見人,可是他推測藏在樹林裏的人,多不過昨夜客棧裏的人。
郭解沒説話。
“郭鏢頭,你看,能對他們不忍麼?”
郭解仍然沒説話。
一會兒工夫,樹林到了,一進樹林,立刻看見了,樹林裏,一排五個人攔住去路,兩邊樹林裏還有人,幾-十個!郭解跟劉威停了馬,郭解道:“‘鐵血會’的?”
居中一個瘦高個道:“你倒是料準了。”
郭解道:“你們那位夫人告訴我的,沿途你們的人不斷,非把東西拿到手不可。”
“你就是郭解?”
“不錯!”
“姓郭的,我來告訴你一聲,從現在起,我們不只要東西,還要你們這兩條命。”
“有仇了?”
“血仇,比天高,比海深。”
劉威道:“早知道郭鏢頭他就不該不殺人!”
瘦高個悲憤道:“有什麼兩樣?”
“你説呢?”
“傷的死了,沒傷的抓走了,你説呢?”
郭解、劉威都一怔,劉威道:“傷的死了,沒傷被的抓走了?”
“不錯!”
“這話怎麼説?”
“你們不明白?”
“不明白!”
“你們倆裝什麼糊塗?”
郭解説了話:“我們真不明白!”
瘦高個悲笑點頭:“好,我就説給你聽……”頓了頓,接道:“你們倆跑了以後,我們夫人帶着弟兄撤離,沒想到走沒多遠就碰了韃子的‘鐵騎巡防隊’,可憐我們受傷的弟兄無力出手,全讓他們殺了,沒傷的,連我們夫人都算上,為了顧那些受傷的弟兄,一個也沒能脱身……”
他兩眼都紅了,似乎説不下去了。
郭解心神為之連震。
劉威道:“那能怪我們倆麼?”
瘦高個兒道:“那個地方,沾上官字的韃子,多少年來不往那兒去,怎麼我們就在那兒碰上了他們的‘鐵騎巡防隊’,這麼巧!”
“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裝糊塗?”
“難不成,你是説我們跟他們有勾結?”
“你到底招認了!”
“住嘴,誰招認了?”
“你!”
劉威氣得要動。
郭解伸手攔住,道:“你誤會了,我們沒有勾結他們,絕沒有,‘威遠鏢局’兩邊都不沾。”
“你指望我信?”
劉威叫:“信不信隨你。”
“那就好!”
郭解道:“真要是那樣,我大可以殺人……。”
“你這是討好韃子,為韃子建功。”
郭解還待再説。
劉威叫:“郭鏢頭,不要再説了,你就是磨破嘴,他們也不會信的。”
瘦高個兒道:“你不失為一個明白人!”
劉威道:“咱們都廢話少説,你們就看着辦吧!”
“你早就該這麼爽快了。”
“你們要劫鏢,我們要護鏢,誰不濟誰死,誰殺的又有什麼兩樣?”
瘦高個兒悲笑:“説得是,弟兄們,討血債吧!”
他兵刃出鞘,帶着人就要動。
郭解抬了手:“慢着!”
瘦高個兒道:“你還要幹什麼?”
“你們是不是還要劫鏢?”
“當然!”
“劫鏢就劫鏢,不要藉別的名義……”
“我們劫鏢,不必藉別的任何名義。”
“那就不要……”
“我們也必得討這筆血債。”
“冤有頭,債有主……”
“你們倆就是!”
“你……”
劉威又叫:“郭鏢頭,不要説了。”
郭解沉默了一下:“好吧!劉大哥,我不説了。”
瘦高個兒叫:“你早就不該再説什麼了,弟兄們,上!”
他這一聲叫,他們五個人動了,兩旁樹林裏的也動了,一起撲向郭解跟劉威。
劉威就要從馬鞍抽兵刃,郭解一抖手,逼退了瘦高個兒等五個,然後從兩邊撲過來的人裏抓起一個,一掄,這一招有效,那些人忙往後退,郭解鬆了那一個,那個漢子踉蹌衝了出去,他的同伴們忙扶住了他。
瘦高個兒道:“原先你不願殺人,如今你連傷人都不願?”
郭解道:“你們的損失已經很慘重了,我實在不忍……”
瘦高個兒悲笑道:“你這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妨告訴你,我們不但要劫鏢,還要討還血債,你最好把我們這些個都殺光,不然……。”
劉威道:“不然怎麼樣?”
“不然你們走不了!”
“好!”劉威一點頭,抽出了兵刃。
郭解適時道:“劉大哥,不要傷他們,咱們走!”
他磕馬就衝。
劉威緊跟着磕了馬。
有郭解在前,何況‘鐵血會’如今的人比起昨夜來少太多,當然很容易就衝出了樹林,沒傷一個人。
瘦高個兒帶頭,在後頭追,奈何以他們的功力,兩條腿比不上四條腿。
又是一口氣跑出幾十裏,看不見後頭的人了才停下。
劉威道:“郭鏢頭,你這回連人都不傷?”
郭解道:“劉大哥,我實在不忍心!”
“郭鏢頭是説,他們損失慘重。”
郭解點頭。
“那是他們自找的,要是他們不劫咱們這趟鏢,不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麼?”
“劉大哥也別這麼説,立場不同。”
“郭鏢頭,江湖道跑多了,你就不會這樣了。”
郭解沒説話。
“就拿這件事來説,他們硬把這筆帳扣在咱們頭上,伸手跟咱們倆討血債,不但要劫鏢,還要要命,你怎麼辦?”
郭解説了話:“咱們這不是過了麼?”
“你能老這樣?到什麼時候為止?”
“可是咱們沒有……”
“他們不聽,他們不信哪!”
“過一回是一回,他們總會有明白的一天。”
“但願你只是因為剛走上江湖道不久,你要是老這樣,説真的,你這種人不適合走上江湖道。”
郭解沒説話,沉默了一下才道:“走吧!”
劉威道:“要是如他們所説,他們會一撥連一撥,每一撥都是豁出命去的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劉大哥,有沒有別的路?”郭解問。
“郭鏢頭,到如今我連咱們究竟上哪兒都不知道,怎麼告訴你有沒有別的路!”
還真是!郭解微點頭:“如今已經不怕消息外泄了。劉大哥,咱們這一趟是上京裏去。”
劉威一怔:“怎麼説?上京裏去?”
“不錯!”郭解道。
“這趟路不近哪!”
“劉大哥,有沒有別的路?”
“你想避開他們?”
“不錯!”
“恐怕也只好如此了,不要問了,你跟着我走就是!”
劉威策馬先走。
郭解沒再問,跟了上去。
或許是避開大路走對了,或許是這一帶的‘鐵血會’損失過重,傷了元氣,有心而無力。
這一路,不管白天、晚上,都平靜無事。
沒再見到一個‘鐵血會’的人,也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這一天,晌午沒過,看見了一座大城。
這座城,跟別的城不一樣,一路行來,經過不少城,可都沒這座城大,只看那城門,就比別的城宏偉、高大的多!劉威抬起馬鞭遙指:“郭鏢頭,到了!”
郭解當然看見了,道:“這就是京城?”
“不錯,這就是京城。”
“跟別處不一樣!”
“知道這兒吧?”
“只知道有個京城,別的就不知道了。”
這種事可不多,不過還是真的,郭解從小在漠北長大,沒大人教,連是那朝那代的人都不知道,那會知道什麼京城?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説,好在已經到了,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不管怎麼説,總算到了。”
不錯,這一路夠辛苦的!總算到了,鏢保住了,手上也沒沾太多的血,至於“鐵血會”的損失,那跟他郭解無關。
兩人馬快,説話間已到城門,不只進出的人比別處多,連守城站門的兵也比別處多,而且也比別處的兵威武、精神,當然也比別處的兵兇。
兩個人跟着進城的人慢慢進了城,看看離城門遠了,劉威道:“郭鏢頭,咱們是先交鏢,還是歇歇再説?”
郭解道:“劉大哥要是不太累,我想先交鏢,越快越好。”
“也對!”劉威道:“京裏雖然是帝都,可也卧虎藏龍,什麼人都有,早交鏢早卸擔子,咱們也安心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
“上哪兒交鏢?”
“説是什麼達翰將軍府。”
劉威臉色一變:“怎麼説,達翰將軍府?”
“不錯!”
“天!那是個‘鎮國上將軍’。”
“劉大哥知道?”
“何止我知道?他殺的漢人最多!”
“是麼?”
“可不!多少人想殺他,可都近不了他的身,就為殺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護衞他的人多?”
“護衞他的人不只多,還都是好樣兒的,聽説他本人也一身好武功,馬上馬下都了得,建過不少軍功。”
“那就難怪了。”
“沒想到咱們保的寶貝,是給他送來的。”
“劉大哥,要打聽他的將軍府怎麼走麼?”
“不用打聽,我知道,我帶路!”
劉威策馬前行帶路。
郭解緊跟在後:“劉大哥京裏也熟?”
“談不上熟。”劉威道:“來過兩趟!”
約摸盞茶工夫,劉威帶着郭解進了一條衚衕,一進衚衕,劉威就道:“郭鏢頭,下馬!”
他翻身下馬。
郭解跟着下馬,道:“到了?”
“就在眼前。”
郭解看兩邊人家都不像,道:“那一家?”
“拐過彎就看見了。”
“那怎麼在這兒下馬?”
“‘鎮國上將軍府’前,文官得下轎,武官得下馬,咱們是小百姓,騎着馬過去,還得了!”
原來如此,郭解明白了。
説話間,衚衕拐了彎,真是拐過彎就看見了,好大一座宅院,宏偉的門頭,丈高的圍牆,高高的石階,一對石獅,八名兵丁,一名跨刀武官,懾人!劉威低低道:“郭鏢頭,這就是了!”
郭解也低聲道:“看見了!”
忽聽一聲吆喝傳了過來:“幹什麼的?站住!”
是那位武官喝止,看他的樣兒不像漢人,説的卻是字正腔圓的漢話。
劉威站住了,也攔住了郭解,揚聲道:“邊城‘威遠鏢局’保鏢的,交鏢來了!”“過來!”那名武官招了手。
郭解、劉威拉着馬走過去。
快到武官跟前了,武官又喝止:“站住!”
“是!”劉威應聲跟郭解停住。
武官臉色跟目光都冰冷,打量兩人:“你説你們是邊城來的?”
“是的!”劉威應道。
“什麼鏢局?”
“‘威遠’!”
“你們是來交鏢的?”
“是的!”
“鏢呢?”
劉威一指郭解:“在我們這位鏢頭身上。”
“什麼東西?”
“獻給將軍的壽禮!”
武官伸了手:“交給我吧!”
劉威望郭解,郭解道:“得面交一位德總管!”
“德總管!”
“是的!”
“你們等等!”武官轉過身去,向一名兵丁擺了擺手,那名兵丁忙轉身進了大門。
沒過一會兒,那名兵丁快步出來,到武官的面前低低説了兩句。
武官轉望兩人:“把馬交給他,你們跟我來!”
那名兵丁過來接過了兩人的馬匹。
兩人跟着武官行向大門旁的一扇小門。
本來是,將軍府的大門,豈是任人行走的!進了小門,武官帶兩人進了門房,門房有几椅,也有茶,武官既沒讓兩人坐,也沒給兩人倒茶,只這麼説:“德總管馬上就來見你們!”
只好這麼幹站着了。
好在沒多久,只不過片刻工夫,步履聲響動,由遠而近,一前一後進來三個人。
前頭一個,是個白胖小鬍子。
後頭兩個一看就知道是兩名僕人。
武官向白胖小鬍子躬了身:“德總管!”
這位就是德總管,這位總管的架式,比六七品的官兒還足!也難怪,俗語常説:宰相門奴七品官嘛!
德總管擺了擺手,武官退一步垂手站立。然後,德總管一雙目光投向郭解、劉威:“你們是保鏢的?”
劉威應道:“是的!”
“從邊城來?”
“是的!”
“‘威遠鏢局’?”
“是的!”
“保的是邊城地方給上將軍祝嘏的壽禮?”
“是的!”
“你們這是到了。”
“是的!”
“來交鏢?”
“是的!”
“指名要交給我?”
“是的!”
“我就是德總管。”
劉威躬身:“見過德總管!”
郭解跟着欠了身。
德總管像沒看見:“東西呢?”
“在這兒!”劉威望郭解。
郭解解下了身上的匣子,遞給劉威,劉威接過去雙手遞出。
德總管沒動,他背後一名僕人上前接了過去,然後,德總管説了話:“我收到了。”
劉威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郭解説了話:“請德總管驗一驗,然後簽收。”
德總管看了郭解一眼:“當然要驗!”
他抬了抬手。
那名捧匣子的僕人,忙就在几上打開包巾,匣子呈現眼前,僕人向德總管躬身。
德總管再抬手,那名僕人小心翼翼撕去封條抽開匣子蓋,玉桃呈現了。
武官跟兩名僕人都瞪大了眼。
只有德總管平靜如常:“這就是?”
劉威道:“是的!”
德總管走過去兩步,雙手捧起了玉桃,仔細看,看得相當仔細,像在鑑賞,然後望兩人:“誰貼的封條?”
郭解道:“我:”
德總管目光一凝:“你?”
“我是這趟鏢的正鏢師。”
“當初在鏢局,也是你驗的鏢了?”
“是的!”
“就是這一顆?”
“是的!”
德總管揚手把玉桃仍在地上,碎了,粉碎!郭解、劉威,甚至武官跟兩名僕人都大驚,劉威忙叫:“德總管……”
“假的!”德總管語出驚人。
“假的?”劉威道。
“玉的能摔這麼碎麼?”
劉威不懂,但是德總管既這麼説,人家是上將軍府的總管,見多識廣,自是有他的道理。
劉威忙望郭解。
郭解道:“怎麼會?”
德總管道:“不是你掉了包,就是你們鏢局交給你的,根本就是顆假的。”
郭解忙道:“不,我們東家不會……”
“那就是你在半路上掉了包!”
“不,總管,我沒有,我也不會,總管剛看見了,封條是好的……”
“那要問你,不是問我,來人!”
武官忙向外喊:“來人!”
四名跨刀的兵奔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