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有辦法,為什麼早不用?”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輕用那個辦法。”
“你又為什麼要護衞他們那個小皇帝?”
“羅姑娘,那是我的事。”
“你既然不願説,我也不能勉強,現在我要告訴你,我等你是為什麼事了。”
“姑娘請説。”
“我要告訴你,我們搬家了。”
“我已經知道了。”
“但是你不知道我們為什麼突然搬家。”
“姑娘要是不能説,我不敢勉強。”
“沒有什麼不能説的,而且我必須要讓你知道。”
“姑娘請説,我洗耳恭聽。”
“跟你有關。”
“跟我有關?”
“你知道我們是‘漢留’,不願加入我們,昨夜離去了,今天早上他們就撤銷對你的緝拿,我兩位叔叔,甚至我爹,都認為這是巧合。”嚴四雙眉陡的一揚:“我明白了,我還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
“我乾脆拿幾位去交換,豈不是更好,憑我,還不是做不到。”
“我知道!”
嚴四忽一怔,凝目:“姑娘知道?”
“我是唯一不相信你會那麼做的人。”
“謝謝姑娘!”
“漢留對你要格殺勿論,我是主張對你泄底,邀你加盟的人,所以由我來證實你不是那種人,沒有那麼做。”
“再次謝謝姑娘!”
“我這麼做的目的,不是要你謝我,只是要你知道,不管怎麼樣,我都相信你,都是你的朋友。”
嚴四暗暗一陣感動:“謝謝姑娘,我跟姑娘,也永遠是友非敵!”
羅姑娘也為之一陣激動:“我相信,我絕對相信,有你這句話我感到安慰,你也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咱們本來就該是友非敵,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肯……”
“羅姑娘,別的不説,只拿眼前這一樣,我必須護衞他們那位小皇帝,我能加入貴會麼?”
“護衞他們的皇帝,他們不是沒有人。”
“姑娘,護衞那位小皇帝,我不只是對貴會,對他們也是一樣。”
羅姑娘為之一怔,訝然道:“對他們也是一樣。”
“鰲拜居心叵測,我就不能坐視。”
“這麼説,你為的只是他們那個小皇帝?”
“不錯。”
“為什麼?”
“姑娘原諒,那是我的事。”
“我真不明白”
“姑娘,不能説不加盟貴會,就是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可是你要護衞他們那個小皇帝,就是跟‘漢留’為敵,‘漢留’也認為那就是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嚴四沉默了一下:“姑娘,那我就莫可奈何了。”
羅姑娘沒説話,顯然,她也很難過。
盧四道:“姑娘,我剛才説的……”
他沒説下去。
可是羅姑娘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道:“你知道,我只是一個分堂主的女兒,做不了主,我可以把你的意思往上報,不過,我知道‘漢留’不可能接受,不可能答應。”
嚴四又沉默了一下:“姑娘,這也是我不能勉強的,我希望姑娘知道,我實在不願意跟貴會為敵。”
“我知道,我説過,不管‘漢留’如何,我永遠是你的朋友。”
“謝謝姑娘!”
忽然,他又聽到了什麼,抬眼望後院方向:“又有人來了。”
姑娘似乎也聽見了,道:“像是我兩位叔叔。”
她轉身望。
從後院方向掠過來兩條高大的身影,落地影定人現,可不正是姓秦的絡腮鬍和姓彭的小鬍子!羅姑娘忙叫:“秦叔彭叔!”
姓秦的絡腮鬍道:“還真讓你等到他了!”
姓彭的小鬍子道:“談得怎麼樣了?”
羅姑娘道:“兩位叔叔,他沒有……”
姓彭的小鬍子道:“這會兒他在這兒,別的沒見什麼動靜,他説他沒有出賣咱們,是可以相信的,可是為什麼他們會撤銷對他的緝拿?”
瞎四道:“我告訴過羅姑娘了,我有我的辦法。”
“既然有辦法,為什麼早不用?”
“我也告訴過羅姑娘,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輕用。”
“這就是難讓我們相信了!”
“兩位不信,我莫可奈何。”
姓秦的絡腮鬍道:“既然是這樣,你就不能怪我們對你動疑了!”
嚴四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不能左右二位。”
姓秦的絡腮鬍道:“知道了我們‘漢留’的秘密,又讓我們‘漢留’懷疑的人,依照我們‘漢留’的規矩,會怎樣你是知道的了。”
羅姑娘忙驚叫:“兩位叔……”
姓彭的小鬍子攔住了姑娘!嚴四當然知道姓秦的是什麼意思,可是他裝不知道,淡然道:“我又不是貴會的人,怎麼知道貴會的規矩。”
“你不知道?”姓秦的絡腮鬍也淡然道:“不要緊,我們告訴你……”
一頓接道:“凡是知道我們‘漢留’秘密,而又讓我們‘漢留’懷疑的人,我們‘漢留’一定要把他滅口的!”
羅姑娘急叫道:“兩位叔叔……”
姓彭的小胡了冷然道:“賢侄女,難道你想違抗規法?”
羅姑娘道:“侄女兒不敢,只是……”
嚴四道:“羅姑娘,你的好意我知道,只是事情恐怕非你所能攔阻的,我看你還是置身事外吧。”
姓彭的小鬍子冷冷一笑:“連別人都這麼明白,你這個自己人為仟厶就不明白!”
羅姑娘沒再説話,可是嬌靨神色冷肅,臉色還有點煞白。
姓秦的絡腮鬍向嚴四道:“你知道了麼?”
嚴四道:“我知道了。”
姓秦的絡腮鬍道:“你有什麼話要説麼?”
“貴會的規法如此,規法又不能違反,我説什麼應該都是多餘的了。”嚴四道。
姓秦的絡腮鬍道:“本會的規法也有這麼一條規定,凡是本會要滅口的人,只要他願意加入本會,那他就是自己人。”
嚴四道:“自己人就不必死了?”
“那是當然!”
“自己人就能保證不泄密,不背叛?”
“這你就不知道,‘漢留’對自己人更為嚴苛,凡泄密、凡背叛,所受的懲罰,比死還難受!”
“原來如此!”
“你認為怎樣?”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只有抱歉了。”
“這麼説,你是寧願被滅口了?”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這個人,我會盡力保命,真要保不住,那也只有任由兩位拿去了。”
“説得好!”
“至於兩位是否拿得走我這條命,我相信兩位應該很清楚。”
“昨晚情形不同,我們未盡全力,今天再相搏,鹿死誰手就很難説了。”
姓彭的小鬍子冷然道:“我要你知道,就算我們兩個今天拿不走你這條命,你已經是跟‘漢留’為敵,走到那裏都會遭到襲擊,直到你死,天下雖大,沒有你容身之地。”
嚴四道:“我知道了,我既不願加入貴會,那也只好如此了!”
姓彭的小鬍子道:“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可説的了。”
姓秦的絡腮鬍和姓彭的小鬍子兩人似乎有很好的默契,他這裏把話説完,兩個人幾乎同時向腰間探手,姓秦的絡腮鬍從腰間掣出一條鏈子槍,他則掣出一把緬刀。
緬刀是由緬鋼打造,鋒利無比,韌性奇佳,不用的時候可以當腰帶,可以護腰,用起來跟用軟劍一樣難,不是內外雙修,沒有幾年的功力,是用不了它的。
羅姑娘臉色變了一變,但她沒動,也沒説話。
嚴四道:“看來這一次兩位是當真要下煞手了。”
姓彭的小鬍子道:“你明白就好,平日跟人動手過招,我們會等人亮了兵刃才動手,可是現在情形不同,能把你儘快滅口,才是最要緊的。”
話畢,他抖直了緬刀,當頭劈下。
姓秦的絡腮鬍掄起了鏈子槍,攔腰掃來。
兩人配合得極好,一攻上盤,一取下盤,一直劈,一橫掃。
嚴四也有他的一套,他閃電探掌,一把抓住了鏈子槍,往上一舉,“當!”地一聲架開了緬刀,震得姓彭的小鬍子往後退了一步,又攘腕隨手一甩,那鏈子槍兒拳似大的一個槍頭,像個蛇頭似的,調轉方向向姓秦的反噬,去勢比來勢還疾,嚇得姓秦的也連忙後退,頭一偏,槍頭擦臉面過,好險!
嚴四道:“羅姑娘,你看見了,請為我做證,我不想跟貴會為敵。”
話落,騰身,直上半空,飛射不見。
姓秦的跟姓彭的連追的念頭都沒來得及轉,別説去追了。
姓秦的絡緦胡一跺腳:“怎麼還是讓他走了!”
不讓人家走行麼?姓彭的小鬍子道:“賢侄女,你沒告訴他家搬那兒去了吧?”
姑娘的話聲帶點冷意:“沒有,侄女怎麼敢!”
“那就不怕了!”姓彭的小鬍子道:“今後他找不到咱們了。”
羅姑娘道:“彭叔,他不會出賣咱們的,事實證明,他也沒出賣咱們。”
姓彭的小鬍子道:“可是他能讓他們撤銷對他的緝拿,這讓人不得不對他起疑。”
“我知道,我問過他,可是他也是不肯説。”
“這就是嘍!”姓彭的小鬍子道:“這能怪咱們對他起疑麼?要是他清清白白的,堂堂正正,這又有什麼不能説?”
想想,還真難怪人家起疑!這,任何人都會起疑,何況是“漢留”?羅姑娘道:“可是他又明白表示,他不願跟咱們為敵,這又是為什麼呢?
如果真如咱們所想的,他又怎麼會不跟咱們為敵呢?”
姓秦的絡腮鬍道:“他不願跟咱們為敵,只怕他説是一套,做又是一套。”
羅姑娘道:“秦叔,事實證明,他並沒有説是一套,做又是一套。”
“什麼事實證明?”
“恕侄女兒直言,剛才那出手一搏,就是事實證明,兩位叔叔顯然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可以傷兩位叔叔,但是他沒有,不但沒有,反而躲了。”
姑娘説的是不是實情實話,秦、彭兩個人心裏都明白,可是他們兩個卻都不願意明白承認。
姓彭的小鬍子道:“不管怎麼説,‘天地會’的規法如此,咱們既然是‘天地會’的人,就只有按照規法行事。”
姑娘道:“可是……”
姓彭的小鬍子目光一凝,直欲看穿姑娘的腑肺:“賢侄女,為什麼這麼護衞着他?”
“侄女兒護衞的不是某一個人,侄女兒護衞的是理。”
“要照賢侄女這麼説,那是咱們‘天地會’的規法不講理了?”
姑娘忙低下了頭:“兩位叔叔,侄女兒沒這個意思,侄女兒不敢那就好,咱們走吧。”
一行三人走了,走向後院方向,進入後院不見了。
這是一座大宅第,佔地大,門頭跟圍牆老高,從圍牆上頭望進去,裏頭樹海森森,飛檐狼牙。
這才是一家“北京城”的大户人家呢。
這家大户,座落在“北京城”的內城裏。
“北京城”內城,住的都是王公大臣,這是那位王公大臣的府邸呢?有個人,年輕人,穿着普通的年輕人,出現在這座大府邸前,向着這座大府邸走了過去。
大府邸前一名藍翎的武官帶着四名跨刀親兵站門,自是一眼就看見了這個年輕人。
藍翎武官立即喝止:“站住!”
年輕人站住了,他穿的雖然普通,可是他有着一副頎長的身材,英挺的相貌和不凡的氣度,使得藍翎武官一時不敢對他不客氣:“你是那個府邸的,有什麼事?”
年輕人從袖子裏取出一張拜貼,道:“‘山西’‘五台’故人,特來拜訪你們大人,煩請通報。”
藍翎武官聽得一怔,“山西”“五台”故人,這座宅第主人的故人,有這麼年輕的麼?可是,這個年輕人的相貌跟氣度,卻使藍翎武官縱有懷疑,不敢顯露,也不敢怠慢,忙上前把拜貼接了過去道:“你請稍候!”
他拿着那張拜帖,轉身行向大門,進入了那座大府邸。
他從大府邸的門縫裏往外看,年輕人從容、泰然,揹着手站那兒等着,他雖然還有點懷疑,可是懷疑減少了,因之也就更不敢怠慢了,忙又往裏行去。
沒一會兒工夫,藍翎武官帶了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出來。
中年人身後還跟兩個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跟班、僕從一流。
來到近前,藍翎武官抬手向年輕人:“就是這位?”
中年人上下一打量年輕人,臉上有了笑意,微一哈腰,抬手肅客:“請!”
他讓年輕人進去。
年輕人微一欠身,不慌不忙的邁了步。
白胖中年人陪着往大門走,兩個中年人跟在後頭。
從側門進了大府邸,畢竟是大府邸,另有一派不同的懾人的氣勢。
緊挨着側門裏,有間屋,那是門房,每個大府邸都有這種門房,白胖中年人就把年輕人讓進了門房,裏頭的擺設像個小客房,落了座,獻上茶,白胖中年人陪笑道:“我叫查布奇,是這兒的總管,請問您……”
年輕人道:“原來是查總管,拜帖上寫得很清楚,我姓嚴。”
“啊!是。”許是這位總管查布奇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這位年輕人,所以,沒有稱呼。他道:“請問閣下跟我家大人,是怎麼個‘山西五台’故交法……”
年輕人微一笑:“我説這位故交怎麼會這麼容易見……”
查布奇有點窘迫,也有點尷尬的陪上一笑,沒説話。
當然,這是人家的職責,也是沒奈何。
年輕人接着道:“也難怪總管你這樣,論身份、論地位、論年紀,這兩字故交,都是沒辦法論交,更談不上‘故’,不過我這個‘山西五台’故交,卻是另有所指,而且有典有故,只有你家大人知道,只要總管你拿着我的拜帖通報進去,你家大人一定會馬上接見。”
查布奇道:“不瞞閣下説,已經另有人通報進去了,咱們在這兒是等候裏頭傳話,而且要先做個例行公事。”
年輕人道:“什麼例行公事?”
“恕我們冒犯!”查布奇道:“我們要搜個身。”
年輕人微微一怔:“或許我孤陋寡聞,這倒是我生平首見。”
查布奇又是窘迫、尷尬一笑:“為我家大人,這是我們的職責,尚請閣下見諒。”
年輕人道:“總管對來訪的客人都這樣麼?”
“知根知底的自然不必。”查布奇道:“像閣下這樣的訪客,我們只有冒犯。”
年輕人道:“總管不必搜身,我自動奉告,我身上帶着一把匕首!”
查布奇臉色一變:“不要緊,請閣下把匕首交給我們保管,等閣下離去時,我們馬上奉還。”
年輕人微一搖頭:“總管見諒,這我礙難從命,我不能把這把匕首交給任何人代為保管,任何人也拿不起這把匕首。”
查布奇道:那只有對不起了,我們不能讓閣下見我家大人這句話話聲未落,外頭匆匆進來個中年人,進來就向着查布奇躬下了身:“啓稟總管,大人有話,請客人內花廳相見。”
請客人相見,還在內花廳!查布奇霍地站起:“你們陪客人坐一下,我先去見大人。”
在那中年人發楞之際,他急步衝出了門房。
年輕人仍然很從容,仍然很泰然坐在那兒沒動,只慢條斯理拿起茶杯喝他的茶。
茶還沒喝幾口呢。查布奇又急步從外頭進來了。
衝着年輕人道:“閣下,你特別,我家大人還是要見你,而且,可以不必交出那把匕首。”
年輕人微一笑站了起來:“勞總管的駕了,請帶路!”
查布奇就站在門口,哈腰擺手肅客。
年輕人又微一笑,從容、泰然,還帶着幾分瀟灑的往外行去。
查布奇陪着年輕人往裏走,這府邸可是真大,東彎西拐走了一陣,又進了一個門,來到一個院子,那座待客廳已經近在眼前了。
這座客廳不算大,可是座落在庭院林木間,相當清幽,門口站着四個壯漢,腰裏都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那是藏着傢伙。
查布奇把年輕人讓進了這座待客廳,只見廳裏另侍立着四名壯漢,腰裏也都鼓鼓的藏着傢伙。
怪不得匕首可以不交出來,敢情已經作了防備了,簡直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年輕人視若無睹,由查布奇陪着行向座位,到了座位前,查布奇剛要讓座。
只聽一個話聲從屏風後傳了過來:“大人到!”
查布奇立即哈下腰去。
隨着一陣步履聲,屏風後轉過三個人來,最前面一個是個像貌清癯的老者,一身長袍馬褂,步履沉穩,神色冷肅,不怒而威。
後頭兩個則是中年壯漢,穿着打扮跟廳裏廳外那八個一樣,想見得都是護衞一流。
老者至主位前停住,兩名壯漢分左右侍立後,老者的一雙目光立即落在年輕人臉上,深深打量。
查布奇趨前打扦:“啓稟大人,就是這位。”
年輕人向着老者微微欠身:“草民嚴四,有不能行禮的理由,請遏大人見諒!”
遏大人,想必是顧命四大臣之一的遏必隆。
老者道:“你自稱是我‘山西五台’故人。”
嚴四道:“既然見着大人,應該説是‘山西’‘五台’大人那位故人所差才對。”
老者道:“我怎麼知道,你是我‘山西’‘五台’那位故人所差?”
嚴四道:“敢請大人摒退左右!”
查布奇一驚,臉上變了色。
老者沒説話,一雙目光緊盯着嚴四。
嚴四道:“大人這種佈署,應該是採查總管建議,為了防我身帶匕首,對麼?”
老者點了頭:“不錯!”
“大人應該聽説過,一個修為不錯的高手,任何東西到了他手裏都一如兵刃,他那雙手就能傷人,而且我要是真有意冒犯大人,不必經過這樣的通報,也不是大人的這十名護衞所能阻擋的。”
老者雙眉一皺“年輕人,你這些話,前者我頗有同感,至於後者,我這些護衞都是經過千挑百選的……”
他陡然一驚,住口不言。
因為嚴四已經到了他眼前,他沒看見嚴四動,誰也沒看見嚴四動。
查布奇跟六名護衞大駭,可是現在反倒誰都不敢動了。
嚴四道:“遏大人,草民沒有言過其實吧?”
老者定過了神,一擺手:“你們都退下去!”
查布奇急叫:“大人……”
老者道:“這位要是有意傷我,我已經沒命了!”
這是實情,千真萬確的實情。
查布奇低下了頭:“喳!”
他跟六名護衞立即退了出去。
嚴四退回了客位前。
老者凝目望嚴四:“年輕人,我已經摒退了左右。”
嚴四當然懂得老者的意思,道:“遏大人,‘山西五台’眾所周知,可是我專挑這麼一個眾所周知的地方,作為遏大人故人的所在地,遏大人應該明白其中道理。”
“這就能證明你是我故人所差?”
“難道不能?”
“這還不夠。”
“遏大人有位故人在‘山西’‘五台’剃度落髮,舨依佛門,想當初曾經召遏大人四位前往‘山西五台’,當面把稚齡女託付給四位……”
老者勃然色變,驚聲道:“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嚴四道:“江湖草民曾經為遏大人這位故人效力。”
老者道:“當初往‘山西’‘五台’覲見我那位故人的,不只是我們四個人,人多嘴雜,難免泄漏此事。”
嚴四道:“遏大人是説,這仍不足以證明我是遏大人那位故人所差?”
老者道:“不錯。”
嚴四道:“遏大人真是太小心了。”
老者道:“事關重大,我不能不小心,也不敢不小心。”
嚴四道:“貴府查總管稟知過遏大人,我帶了一把匕首。”
老者道:“不錯!”
嚴四道:“遏大人應認識這把匕首!”
他探懷取出了金老爺送給他的那把匕首。
老者人目那把鑲滿珠玉的匕首,臉色大變,連忙整衣下跪:“臣,遏必隆叩見聖駕!”
嚴四沒動。
老者一拜而起,肅然抬手:“閣下,請坐。”
嚴四收起了匕首,道:“遏大人,這也就是剛才我為什麼沒有施禮的道理所在。”
老者道:“我完全理解,謝謝閣下沒有陷我於大不敬,請坐!”
老者再次肅客,嚴四跟他同時坐下。
坐定,老者肅然欠身:“聖駕安好?”
嚴四道:“遏大人,我不是從‘山西五台’來!”
老者-怔:“那閣下……”
嚴四道:“不這樣,我恐怕見不了遏大人。”
老者道:“那閣下來見……”
嚴四道:“遏大人,我聽説鰲拜居心叵測,特來向大人求證。”
老者臉色一變:“閣下見過索尼及蘇克薩哈了麼?”
“還沒有!”嚴四道:“我聽説過大人最為正直,所以我來聽遏大人一句話。”
老者臉色冷肅,遲疑一下,毅然點頭:“這是實情。”
嚴四道:“難道遏大人三位,還有滿朝文武,就任鰲拜居心叵測。”
“閣下。”老者臉上掠過一陣抽搐:“我慚愧,滿朝文武不是來自鰲拜門下,就是懾於惡勢力,我力有未逮,不足以獨撐大局。”
嚴四道:“滿朝文武之中,總該有幾個節烈人物!”
“閣下啊!”老者道:“連掌握京畿禁衞大權的‘肅王府’貝勒紀玉都按兵不動,別人誰又能怎麼樣。”
嚴四道:“玉貝勒是皇上的最親信,他有理由按兵不動麼?”
老者道:“事實上他確實按兵不動,閣下來自江湖,不熟知宦海事,宦海之中波濤洶湧,變幻莫測,是不能以常情論的。”
“謝謝遏大人指點。”嚴四道:“索尼,蘇克薩哈二人如何?”
老者道:“未必附合鰲拜,只求自保。”
嚴四道:“顧命四大臣,三位不附合鰲拜,那就好辦!”
老者道:“閣下是要……”
“不瞞遏大人。”嚴四道:“我要勤王保皇!”
老者道:“閣下只不過來自江湖!”
嚴四道:“但是我身受聖上重託,承諾護衞小皇帝至成年。”
老者道:“閣下,連王公大臣都……”
嚴四道:“遏大人,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辦法,我輩輕禮重一諾,我不能知難而退。”
老者一陣激動:“閣下只不過來自江湖,遏必隆卻是世受皇家恩典,閣下令遏必隆敬佩,也令歇必隆慚愧,願追隨閣下。”
嚴四抬手攔住,道:“只遏大人不附合鰲拜,並進一步能掌握索尼、蘇克薩哈就夠了,再有煩勞遏大人的地方,我自會奉知。”
老者道:“説什麼煩勞,我應該的但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嚴四道:“有遏大人這種保證,我就放心了,今日事,請遏大人告誡下人,不可泄露,以免為遏大人招禍!”
“這個閣下放心,我自會交待。”
嚴四站了起來:“那麼我告辭。”
老者跟着站起:“閣下住在何處,怎麼跟閣下聯絡?”
嚴四道:“目前我居無定所,遏大人不必跟我聯絡,有事我自會來見遏大人。”
他一抱拳,要走。
老者道:“我送閣下!”
嚴四道:“不敢當,遏大人還是讓我自己走,免得人動疑!”
老者沒動,輕喝:“來人!”
查布奇帶着那六名護衞急步行了進來,近前行禮:“大人!”
老者道:“代我送客!”
“喳!”查布奇一聲恭應,立即向着嚴四哈腰擺手:“請!”
嚴四轉身往外行去。
查布奇送了出去。
老者冷肅的站在那兒,望着嚴四行出了內花廳,望着查布奇陪着嚴四走不見了。
就在這時候,老者剛才出來的那扇屏風之後,又走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