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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鹽家

    “瘦西湖”畔,有一片楊柳林。

    綠楊城廓,“揚州”本就處處楊柳,尤其是“瘦西湖”岸,更是垂柳千萬絲,岸上、水中紛搖曳。

    但不如這一片楊柳林既濃又密,翠綠一片,簡直就像一片綠海。

    就在這一片楊柳林裏,座落着一座大宅院,門頭老高,高高的一圈圍牆,既重又厚的硃紅大門兩扇。

    高高的一圈圍牆裏,狼牙高喙,飛檐流丹,屋脊連雲,萬瓦鱗次,典型的大户人家。

    可不,大門兩旁各挑一盞大燈,兩盞大燈上各寫着斗大的一個“白”字。

    這不正是“北丐幫”“揚州”分舵那位分舵主所説的,“揚州”首富,鹽商白家?

    “揚州”鹽商多,白家該是“揚州”鹽商裏的第一家!

    這時候,近午,這片楊柳林外走來一人,是關山月。

    “瘦西湖”紅男綠女,畫舫穿梭,遊人正多。

    離“瘦西湖”咫尺外的這片楊柳林內外,卻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顯然,遊人不往這邊來,楊柳林內的大宅院裏,正值飯時,所以也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關山月到了這片楊柳林外,只略一觀望,略一凝神,就要邁步走進去。

    不見人影,不聞人聲的楊柳林內外,卻先聞人聲,後見人影。

    人聲是一個男子話聲:“站住,不能走了!”

    人影是一箇中年漢子,中等身材,一身黑衣,面無表情,從楊柳林內現身,擋在關山月眼前,攔住了入林路。

    關山月停住了,道:“尊駕是説……”

    中年黑衣漢子道:“林內是私人宅第,不是探幽攬勝處所,不能進入,你不見遊人都不往這邊走麼?”

    這是實情。

    關山月道:“我要是不是遊人,不是來探幽攬勝的呢?”

    中年黑衣漢子目光一凝:“不是遊人?不是探幽攬勝來的?”

    關山月道:“不錯!”

    中年黑衣漢子道:“那你是……”

    關山月道:“找户人家,找個人。”

    中年黑衣漢子道:“你找那一家?”

    關山月道:飛揚州’首富,也是鹽商裏的第一家,白家!”

    中年黑衣漢子道:“你找白家的什麼人?”

    關山月道:“白家的主人,白老爺!”

    中年黑衣漢子道:“你是……”

    關山月道:“一個外地江湖人,受僱於本地一家鹽商。”

    中年黑衣漢子一雙目光緊盯關山月:“一個外地江湖人,受僱於本地一家鹽商?”

    關山月道:“正是。”

    中年黑衣漢子道:“找白老爺什麼事?”

    關山月道:“尊駕是……”

    中年黑衣漢子道:“不必問我是何許人,答我問話就是。”

    關山月道:“我的來意不能跟不相干的人説。”

    倒也是。

    中年黑衣漢子道:“我是白家的人。”

    關山月道:“白家的人不行,這件事不是白老爺本人,做不了主。”

    中年黑衣漢子道:“什麼事只有白老爺才做得了主?”

    關山月道:“白家其他人做不了主,只有白老爺本人才做得了主的事。”

    這話等於沒説。

    中年黑衣漢子道:“你不肯説?”

    關山月道:“説了也是白説,枉費唇舌,不如不説。”

    中年黑衣漢於道:“那你從哪裏來,還回哪裏去。”

    關山月道:“尊駕這話……”

    中年黑衣漢子道:“白老爺不是什麼人都見,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

    關山月道:“奈何老爺非見我這個人,我這個人也非見白老爺不可。”

    邁步就要入林。

    中年黑衣漢子冷喝:“站住!”

    關山月道:“自信攔得住你就攔!”

    他腳下沒停,直往裏闖。

    中年黑衣漢子色變,要動。

    關山月卻已擦着他身邊過去了。

    中年黑衣漢子兩眼閃現寒芒,轉身騰起,一掠越過關山月,落在關山月之前,再次攔住去路:“原來你有兩下子。”

    關山月道:“不然怎敢從外地來‘揚州’,受僱於人?”

    中年黑衣漢子道:“馬上回頭,不然我可要動手了。”

    關山月道:“我原説自信攔得住你就攔。”

    腳下頓也沒頓一下,説話間已到中年黑衣漢子近前。

    中年黑衣漢子兩眼寒芒再閃:“好!”

    他抬手劈胸就抓。

    相當快,也頗見勁道。

    關山月道:“不行,你攔不住。”

    説話間已經又擦身而過了。

    中年黑衣漢子為之驚怒,兩眼寒芒暴閃:“我就不信。”

    疾轉身,探掌抓向關山月後頷。

    這一抓更快,而且轉身、探掌一氣呵成,足證身手的確不錯。

    可是,關山月腦後像長了眼,沒回頭,抬手反掌後抓,一把抓住了中年黑衣漢子腕脈,順手一甩,中年黑衣漢子人離了地,斷線風箏似的往旁邊飛了出去,砰然一聲,摔在了林間草地上。

    關山月看也沒看他:“信了吧!”

    人仍往裏走。

    中年黑衣漢子摔在了林問草地上,沒摔傷,也不怎麼疼,可卻夠心驚的,也夠丟人的,爬起來之後,既沒敢追,也沒敢再攔,只揚聲大叫:“攔住他,攔住他!”

    原來是叫別人攔關山月!

    這時候關山月已經到了大宅院前了,別人現身了,大宅院兩扇大門關着,人不是從大宅院裏出來的,是從兩邊的楊柳林裏竄出來的。兩個,也是中年黑衣漢子,雙雙攔在大門前,攔住了關山月的去路,齊聲沉喝:“站住!”

    關山月像沒聽見,腳下仍沒頓一頓,道:“你二人也攔不住我,閃開!”

    那兩名中年黑衣漢子當然沒閃開,不但沒閃開,還雙雙出了手,各遞一掌,抓向關山月左右肩。

    這是拿人的招式。

    看出手的快捷跟威力,可知道這兩個的武功跟前一個差下多。

    當然了,都是布在府外的樁卡,布在府外的警戒、禁衞。

    關山月不躲不閃,雙掌並出,更快,各抓住一隻腕脈,抖手扔出。

    那兩個跟前一個一樣,也斷線風箏似的離地而起,飛了出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也摔在了林間草地上,當然,也是既沒摔傷,也不怎麼疼。

    只是,他兩個沒叫別人,他兩個驚怒惱羞之餘,爬起來齊聲大叫:“你找死!”

    雙雙抬腿探手,短靴筒裏各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要撲。

    一聲冷喝從大宅院裏傳了出來:“住手!”

    那兩個中年黑衣漢子如奉綸旨,忙收住撲勢,垂手而立。

    這時候先前那名中年黑衣漢子也趕到了,也忙停在一旁,垂手站立。

    大宅院的兩扇硃紅大門開了,由於既厚又重,所以開得慢,而且其聲隆隆,打雷似的。

    前後三名中年黑衣漢子忙躬下了身。

    還沒看見人就施禮,其恭謹可知。

    兩扇硃紅大門大開了,四名僕人打扮的黑衣漢子先出來站門,一邊各二的站在大門兩邊,然後,一名面目陰沉的瘦削中年黑衣人,帶着兩名中等身材的中年黑衣人走了出來。

    看這排場!

    或許該有這種排場,雖然穿的都是黑衣,但剛出來的這三人跟先前府外那三個,還有站門這四個,黑衣的型式就是不一樣。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停在門前石階上,陰沉的目光略一掃動,冷然發話:“什麼事在這兒大呼小叫的?”

    先前那中年黑衣漢子忙抬手指關山月:“武爺,此人自稱是受僱於本地一家鹽商的外地江湖道,要見老爺,屬下們攔他,他卻硬闖。”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道:“你三人沒能攔住,是麼?”

    攔得住人也到不了這兒了。

    先前那中年黑衣漢子低下了頭:“屬下等無能。”

    那另兩個也低下了頭。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可不留情:“你三個還真是無能,要是來個人你三人就攔不住,那要你三個還有什麼用?”

    三名中年黑大漢子不但低頭,而且躬身,誠惶誠恐,先前那個道:“武爺開恩!”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一雙陰冷目光投向關山月:“尊駕好身手!”

    關山月道:“還過得去。”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似乎沒在意:“我是白府前宅護院領班,姓武。”

    原來是位前宅護院領班,難怪。

    既有前宅護院,恐怕也有後宅護院。

    關山月抱拳:“武領班,失敬。”

    那位武領班沒答禮,可還算客氣:“不敢,尊駕是外地江湖道,受僱於本地一家鹽商?”

    關山月道:“不錯。”

    那位武領班道:“這外地是指……”

    關山月道:“這無關緊要。”

    那位武領班道:“真説起來,武某也是外地江湖道,受僱於本地,武某是想知道,你我會不會來自一地?”

    關山月道:“我初入江湖,就算跟武領班來自一地,武領班也不會知道,其實,各地江湖都是一家,不論本自何地,都是一樣。”

    那位武領班道:“説得是,説得好,那麼,尊駕是受僱於本地哪一家,總可以讓武某知道。”

    關山月道:“原本沒有什麼不可以,只是敝東交代,不能跟本地鹽商的第一家比,不説為宜。”

    那位武領班道:“貴東太客氣了,那麼,尊駕你怎麼稱呼?”

    關山月道:“本地鹽商的第一家當面,連敝東都不敢讓知道他是本地的哪一家,我受僱於敝東,本地鹽商的第一家的前宅護院領班當面,我又怎麼敢報名告姓?”

    那位武領班道:“尊駕説得好,尊駕會説話,尊駕此來是為見我家老爺。”

    關山月道:“正是。”

    那位武領班道:“尊駕為什麼事要見我家老爺?”

    關山月道:“敝東交代,這是件大事,別人做不了主,一定要見着白老爺,當面奉知。”

    那位武領班道:“本地鹽商的第一家的前宅護院領班武某當面,尊駕不敢報名告姓,難道尊駕就敢見本地鹽商第一家的主人?”

    關山月道:“受人之僱,忠人之事,敝東的交代,不得不來。”

    那位武領班道:“貴東都不敢讓你説,他是本地的哪一家,又怎麼敢讓你來見本地鹽商第一家的主人?”

    關山月道:“武領班,敝東不敢,所以才僱我前來,我受僱於人,拿了人的錢,也就不能不忠人之事了。”

    那位武領班道:“我認為他三個應該已經告知尊駕了,我家老爺不是任何人都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見的。”

    關山月道:“不錯,他三位中,我最先見着的那一位,已經告訴我了。”

    那位武領班道:“那麼尊駕……”

    關山月道:“我也已經告訴了那位,我今天勢必得兄白老爺,白老爺也非見我不可,如今我都已經到了白府大門外了,武領班也應該知道……”

    那位武領班截口:“不是武某我應該知道,而是尊駕你應該知道,尊駕你也只能到白宅大門外了。”

    關山月道:“武領班是説,我不能再往前走,不能進白府,更不能見貴東白老爺了?。”

    那位武領班道:“你是個明白人,既是個明白人,就該知道適可而止,見好就收。”

    關山月道:“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剛才已經説得很清楚了,我是受人之僱,不能不忠人之事。”

    那位武領班道:“你最好明白,白家既是當今‘揚州’鹽商裏的第一家,它的財力、勢力就可想而知,養的人絕不止你碰見過的這三個,也絕不是都像你碰見過的這三個。”

    這是説——

    這話的意思,任何人都懂。

    關山月道:“武領班也最好明白,能讓我見貴東白老爺的時候,最好儘快往裏通報,讓我見貴東白老爺,等到不能不讓我見的時候,再讓我見,顏面上就不好看了。”

    那位武領班道:“你還要明白,既然你説你是受僱於‘揚州’某一家鹽商,來見我家老爺,白家所以一再容忍,是看在同為‘揚州’鹽商,彼此認識,一向也有來往的份上,不願傷了和氣。”

    關山月道:“武領班,我所以一再好言好語,沒有硬闖,也是為這。”

    那位武領班道:“只是,眼前之勢,恐怕不想傷彼此和氣是辦不到了。”

    關山月道:“那就全在你白家了。”

    那位武領班道:“白家是不會讓你見老爺的,我家老爺也不會見你。”

    關山月道:“説不得我也只好硬闖了!”

    只是話説完,人還沒有動。

    那位武領班先發制人,先下手為強,立揚冷喝:“拿下!”

    這是下令拿下關山月。

    那三個沒動,或許是知道,動也是白動,弄不好還是自找苦吃。

    恐怕那位武領班也不是對他三個下令,因為動的是那兩個,那位武領班背後那兩個中年黑衣人。

    那兩個中年黑衣人還真快,那位武領班喝聲一落,他倆已雙雙撲下台階,帶着一陣風撲到了關山月近前,各自出掌如鈎,劈胸就抓。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兩個撲勢快,出手快、狠、準,比那三個強多了。

    可是,沒用。

    武功比那三個強多了,遭遇跟那三個可沒什麼不一樣。

    關山月等到那如鈎的兩隻手掌近身才出手,飛起一指在兩隻手掌的手掌心各點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什麼滋味,只知道那兩個中年黑衣人大叫聲中暴退,各自左-掌緊握右腕,沒再撲擊。

    看兩人的臉色、表情,以及額下的汗珠子,想必那感覺很不好,那滋味很不好受!

    那位武領班臉上變色,緊跟着也動了!撲下台階出手,一招兩式,雙掌一上一下,上頭一掌也是抓,抓的是關山月咽喉;下頭一式是拳,直搗關山月心窩。

    上下取的都是要害。

    能當上自家的前宅護院領班,自是不一樣,職位比人高,武功也比人高。

    那一招兩式還沒近身,威力已然逼人了。

    而且,他的遭遇也跟那兩個不一樣,他跟關山月過了兩招,可是兩招過後的結果,跟那兩個就沒有不同了。

    第三招,關山月在他右肩上按了一下,他悶哼而退,左手撫右肩,右臂抬不起來了。

    只不知道是一時抬不起來,還是永遠抬不起來。

    關山月什麼都沒説,他不用再説什麼了,邁了步,往前走,直上台階。

    那位武領班,胳膊抬不起來,嘴還能使喚,大叫:“來人,來人哪!”

    兩扇既厚又重的硃紅大門裏,一下湧出了十來個,清一色的中年黑衣人,也就是説,都是前宅的護院,十幾個人不是提刀,就是使劍。

    領班都不行,這些人行麼?

    顯然,這些人是仗着兵刀,想倚多為勝。

    武領班依然下令攔人,拿人。

    還好,他沒有下令撂人,或者是砍人。

    可是,刀劍沒長眼,一旦動起手來,誰知道會不會傷人?

    這十幾個護院,十來把兵刀也沒能攔住關山月,關山月掣出軟劍,只出了一劍,那十幾個不是兵刀脱手,就是急忙退後,關山月像根本就沒遇到阻擋似地就進了白家大門。

    過影背牆再看,好大的一個院子,廂房,大廳,總共有十來間。大廳宏偉,廂房、精雅,不愧是‘揚州’鹽商裏的第一家。

    大院子裏又是十幾二十個,也是不是提刀,就是仗劍。

    關山月沒看在眼裏,提着軟劍往後闖。

    他要往後宅去,白家主人白老爺在後院。

    那十幾二十個就要撲擊關山月。

    關山月説了話:“我不願傷人,不要逼我傷人。”

    他背後,也傳來那位武領班的叫聲:“拿下他,撂倒他!”

    多一個“撂倒他”了,兵刀交手,這是説……

    護院當然聽武領班的,喝聲中就要動。

    一個叫聲傳了過來:“住手,不許動!”

    隨着這叫聲,大廳方向快步走來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人,白白胖胖的,一臉的肅穆。

    眾護院忙收勢,齊躬身:“總管。”

    敢情是位總管,難怪。

    白胖灰衣中年人轉眼間來到近前,在眾護院跟關山月之間停住,揚聲説話:“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這應該是問他白家的人。

    當然要先聽自己人怎麼説。

    關山月沒説話。

    那位武領班上前來了,帶者那兩個,他雖然左手已沒再撫右肩,右胳膊卻直直的垂着,看樣子還抬不起來,那兩個也一樣。

    武領班他欠個身,把關山月的來意跟剛才的經過説了,沒少説,也沒多説。

    聽畢,白胖灰衣中年人望關山月:“是這樣麼?”

    這是問關山月了。

    關山月説了話:“不錯,是這樣。”

    白胖灰衣中年人道:“我是白府前宅總管,姓孫,你貴姓,怎麼稱呼?”

    前宅總管!

    這不有個前宅護院領班麼?

    姓武的只是前宅護院的領班,姓孫的則是前宅總管,姓孫的職位比姓武的高。

    關山月道:“我姓什麼,怎麼稱呼,無關緊要。”

    他不説。

    姓孫的前宅總管也沒再問,問了別的:“僱你的是‘揚州’鹽商的哪一家?”

    關山月道:“武領班剛不説了麼?敝東認為不能跟第一家比,交代不説為宜。”

    姓孫的前宅總管也沒再問,也改問了別的:“那麼,你來見我家老爺有什麼事?”

    關山月道:“這武領班剛也説了,不是麼?”

    姓孫的前宅總管臉色不對了,明顯的有些下高興了:“武領班是不是也告訴你了,我家老爺不是任何人都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見的。”

    關山月道:“武領班他是告訴我了,不過武領班剛也跟孫總管説了,今天我勢必得見貴東白老爺,貴東白老爺也非得見我不可,所以我才闖了進來,事非得已,孫總管多包涵。”

    姓孫的前宅總管臉色更不對了:“你這不願説,那不能説,只説今天非見我家老爺,提着一把劍硬闖白府,你不要以為白府沒人!”

    “孫總管。”關山月道:“我這是被逼無奈,我不願傷了兩家和氣,被逼無奈還留三分情;否則,以我,大可以不必經過通報,此刻早已見着白老爺了,即便是如此這般的硬闖,相信也沒人攔得住。”

    這既不是吹,也不是擂。

    姓孫的前宅總管怒笑:“好大的口氣,照你這麼説,白府養這麼多人白養了,我倒要看看……”

    關山月截了口:“孫總管,不要看,不要逼我傷人。”

    姓孫的前宅總管充耳不聞,他顯然是非要看不可,他拾手指關山月,大叫:“人都闖進前院了,你等還能在這兒站着,還不快動手?”

    那十幾二十個要動,但是都沒敢動。

    因為關山月掌中的軟劍挺得筆直,那鋒利的劍尖已遞到了姓孫的前宅總管的咽喉前。

    這一下驚住了整個前院,也鎮住了整個前院。

    總管他站得離來人不近,來人是怎麼到了總管眼前的?在場這麼多人,都是不錯的練家子,誰也沒看見來人動。

    姓孫的前宅總管嚇白了臉,既沒敢動,也沒敢吭一聲。

    關山月説了話:“孫總管,兵刃沒長眼,一旦交手,而且是要人命的打法,很難不傷人,傷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傷一個兩個就不必在意了,你是不是願意往後宅通報了?”

    姓孫的前宅總管説了話,他不是個練家子,沒受過這個,話聲都發了抖:“沒有用,就算我給你往後宅通報,我家老爺還是不會見你。”

    他話聲方落。

    一個低沉話聲從後宅方向傳了過來:“沒有錯,他知道白府的規炬,武領班,你也知道白府的規炬,怎麼還不下令?”

    那位武領班一驚而醒,忙揚聲大喝:“動手!”

    居然不管不顧姓孫的前宅總管了!

    關山月道:“白家是不要你了,我則是不屑傷你,閃開!”

    他軟劍橫-,下落,劍身一抖,正拍在姓孫的前宅總管胳膊上。

    不怎麼疼,可是拍的力道不小,姓孫的前宅總管站立不穩,橫裏踉蹌往一旁衝去。

    這時候,那十幾二十個,還有關山月背後那些個已拾回了刀劍的,二十多把刀劍齊揮,已撲向了關山月。

    關山月不願傷一個不是練家子的總管,可是對這些出身江湖的白家護院,他不願再留情了,他陡揚雙眉,振劍揮出。

    寒光疾閃,血光進現!

    驚呼與慘呼聲聲,鋼刀與長劍齊飛。

    前後那二十多個,刀劍都已不在手裏了,虎口迸裂,滿手是血的算是幸運:右手齊腕不見,血流更是嚇人的,這輩子要落個殘廢了。

    武領班驚住了。

    孫總管更是差點沒破膽,沒嚇癱。

    關山月一臉冷肅,提着軟劍要往後闖。

    前院沒人敢攔他了,也沒人能攔他了。

    後宅騰起兩條人影,疾快射落,擋住了關山月。

    兩條人影從後宅騰起時,衣袂飄閃,獵獵作響,疾快射落時,帶着一陣勁氣,聲勢驚人。

    那是兩名灰衣老者,年紀都在五十上下,一瘦削,一高大;瘦削的長眉細目,長髯五綹,高大的豹頭環眼,鋼髯如蝟。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一射落便道:“後生,你使的這是什麼劍法?”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接着道:“你才多大年紀?”

    難怪他倆會這麼説,他倆一臉都是驚容。

    關山月淡然道:“這都無關緊要。”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道:“你哪門哪派出身,從哪裏來?姓什麼?叫什麼?”

    老套。

    關山月依然淡然:“這也都無關緊要。”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道:“你要知道,不進白府大門,你還可以全身而退,一進白府大門,你就已經來得去不得了,如今你更是別想走了。”

    關山月道:“好叫你二位知道,沒有見着貴東白老爺,我不會走!”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要説話。

    關山月已然又説了話:“其他的一概無關緊要,不必再説,要緊的只有一樣,貴東白老爺見不見我。”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道:“跟你説不止一遍了,我家老爺不是什麼人都見,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

    關山月道:“我也聽了不止一遍了,可是我説了也不止一遍了,今天來的是我,我勢必得見貴東白老爺,貴東白老爺也非見我不可。”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道:“既是加此,你還問什麼?”

    關山月道:“我只是不願再傷人了。”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道:“你究竟是為什麼?”

    關山月道:“我還是那句話,二位做得了主麼?”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道:“那要看是什麼事。”

    關山月道:“既然是還要看是什麼事,不是什麼事都能做主,我就只有見貴東白老爺!”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濃眉一揚,環目放光:“那你就只有先過老夫二人這一關了。”

    倒是乾脆。

    關山月道:“既是非得如此不可,那也只好如此了。”

    他收起了軟劍,邁步前行。

    只因為兩個老者都兩手空空。

    這兩個老者絕對都是內外雙修的高手,到了這種造詣,到了這種年紀,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兵刀的。

    一雙手掌勝過兵刀,還用什麼兵刀?

    話雖如此,關山月還是不願佔這個便宜。

    只聽豹頭環眼高大老者道:“對後生晚輩,老夫二人向例不先出手,看來今天要破例了!”

    抬手一掌拍向關山月。

    更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這一掌不見威猛,但是無形的勁氣逼人,像一堵看不見的牆,迎面撞向關山月。

    看不見,但覺得出,一股強大勁氣逼得人無法前進,逼得人窒息。

    關山月也拍出一掌,只聽砰然聲響,只覺勁氣震動,關山月衣秧飄動,腳下未停。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不但衣袂狂飄,身軀還為之幌動,腳下退了一步。

    關山月道:“你這一關,我是不是算已經過了?”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臉上變色,沒説話,怒-聲中前撲,雙掌翻飛,劈向關山月。

    這一次撲擊威猛畢現,聲勢驚人,雙掌帶起的勁氣四溢,逼得人近處無法站立,幾名前宅護院忙後退避開。

    關山月沒躲沒避,他跨步閃身,迎向前去。

    只見兩條人影一合,只聽一聲裂帛聲響,豹頭環眼高大老者悶哼聲中暴退,一連三步才拿樁站穩,他那襲灰衣近左肩處破裂一塊,左衣袖都快掉了,如蝟鋼髯抖動,臉色像一張白紙。

    關山月還是關山月,一切如常,他又説了話:“如今呢?”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還是沒説話,可也沒再撲擊。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卻冰冷一句:“還有老夫!”

    他跨步攔截關山月,出手就是一輪猛攻,一招連一招,招招凌厲,招招狠毒,任何一招都足以致命。

    關山月兩眼閃現威稜,他出手連接三招,第四招出擊,一掌正拍在長眉細目瘦削老者的右肩上。

    “叭!”地一聲脆響,長眉細目瘦削老者右肩骨碎了,大叫暴退,右胳膊不能動了,疼得不止臉上變色,額頭都見了汗了。

    他比豹頭環眼高大老者傷重,只因為他招招狠毒,招招致命。

    真説起來,這還算便宜。

    關山月道:“兩位這一關,我應該算已經過了。”

    當然算過了,這兩個老者都無力再攔關山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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