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之間,兩人已對拆了三十幾個回合,楚秋帆終於漸漸領悟出道理來了!老狼主撲攻快捷,只是取法於狼,並無特異之處,他最厲害的則是指爪如劍,爪猶未至,爪風已然籠罩敵人全身,這是他“天狼九爪”的精髓所在,這一點,他現在也豁然貫通了,精要所在正是《萬法歸宗要訣》所説的“其氣在骨,其手如覆”這兩句話上。
一念及此,不由得精神陡振,朗笑一聲道:“常前輩,恕在下放肆了!”
話聲出口,身形忽然一停,手勢一斂,不再使用“移形換位”身法和“鶴形掌”、“蛇形手”,隨着上身微撲,雙手一前一後,緩緩提到胸前,雙目緊緊注視着老狼主,作出欲撲之勢!這一式,正是把真氣內斂,運行骨骼,“天狼爪”的起手式!
老五常信低低的道:“這小子架勢倒是挺像的!”
老四常智道:“架勢像有什麼用?”
老狼主目光何等鋭利,一看楚秋帆的姿勢,立時看出他精氣內斂,運行到骨骼中去了!
光是這一式,自己五個不成材的兒子練了一、二十年,都一直無法做到的,心頭不禁大為驚異,忖道:“此人果然是天賦奇才,這是自己‘天狼九爪’的心法要訣,自己未曾親口傳授,他如何知曉的?”
一時之間,既是傷感,又是驚喜。傷感的是自己兒子太不成材,驚喜的則是狼山絕學,終於有了真正的傳人。口中呵呵一笑,點頭道:“小兄弟果然是練武的奇才,你與老夫動手,不過三十四招,竟能領悟於心,實在難得。不過老夫倒要問你,你可曾全學會了?”
楚秋帆道:“在下經老前輩示範,不過稍有心得,還要前輩指點。”
“好!”老狼主點頭道:“你使出來給老夫瞧瞧!”口中説着,雙手一揚,人已撲攻而起!
楚秋帆也不再客氣,同樣撲身而上,雙手一探,使出“天狼爪法”來。
這回但見兩人互相撲攻,兩條人影,四條手臂,倏起忽落,越打越快,人影漸漸模糊,遠看過去,就像兩條人立的狼形,如撲如咬,如抓如攖,幾乎分不清哪一條影子是老狼主,哪一條影子是楚秋帆。直讓白鶴道長都從內心感到無比驚訝,這位楚少施主何以能在頃刻之間就學會老狼主的“天狼爪”?縱然學會,何以一個初學乍練的人,竟能和老狼主打成平手?
當然宋秋雲臉上隨着綻起了喜色,常山五狼則已睜大雙目,一個個流露出難以相信的驚容。
轉眼工夫,兩人已打了三十招左右,只聽老狼主沉喝一聲:“好,可以住手了!”
人影倏然分開,兩人依然面對面相離七、八尺站停下來。
老狼主瘦削的臉上,綻出得意的笑容,連連點頭道:“小兄弟,好極了,老夫‘天狼九爪’,你居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盡得精髓。但老夫的‘天狼九爪’,你大概還無法領悟,好,老夫索性成全你了,你好好聽着,老夫有四句口訣,你記住了,慢慢去領悟吧!”
説到這裏,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説道:“這四句口訣是‘狺狺狼爭……’。”
楚秋帆聽他説的第一句話,竟然就是《萬法歸宗要訣》上四句口訣的第一句,沒待他説下去,立即也以“傳音入密”説道:“前輩這四句口訣,在下知道。”他説此話的用意,是不願領老狼主這個人情。
老狼主一怔,目中金芒閃動,問道:“你知道?那你倒説説看!”
楚秋帆以“傳音入密”説道:“下面三句是不是‘其利在爪,其氣在骨,其手如覆’?”
老狼主越聽越奇,臉色微變,“傳音”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秋帆再以“傳音入密”坦然説道:“在下是從一本書上看到的口訣,其中就有這樣四句。方才前輩發招之時,在下才想到可能和這四句口訣有關。所以一面看前輩的招式,一面思索體會這四句口訣,才悟出來的。”
老狼主看他説的不像有假,又以“傳音”問道:“你學會的這些武功,全是從這本書上所載的口訣領悟的麼?”
楚秋帆點點頭道:“是的。”
老狼主又以“傳音”問道:“這是一本什麼書?”
楚秋帆以“傳音”答道:“前輩見詢,在下不敢隱瞞,這本書叫做《萬法歸宗要訣》。”
老狼主又以“傳音”問道:“這麼説,天下武功口訣,盡在這本書上了?”
楚秋帆道:“這個在下也不清楚,因為書上口訣十分難懂,在下要在動手之時,慢慢的去領悟他們使的武功,才能發現。”
“唉!”老狼主看了他一眼,口中輕唉一聲,點點頭道:“小兄弟有此奇遇,不出十年,就可集眾藝於一身,成為千百年來武林第一高手。老夫和小兄弟不打不成相識,訂個忘年之交,你如肯叫我一聲老哥哥,老夫也別無所求,老夫五個犬子,資質太差,他年還望小兄弟多加指點。”
楚秋帆連忙拱手道:“前輩言重,這個在下如何敢當?”
老狼主怫然道:“老夫此言,發自內心,小兄弟不想交我這個老哥哥,那就算了。”
白鶴道長忙道:“楚少施主,常老施主是個心口如一的人,你這一客氣,豈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麼?難怪老施主要不高興了。”説完,朝楚秋帆暗暗點了下頭。
楚秋帆連忙拜了下去,恭敬説道:“老哥哥吩咐,小弟自當遵命。”
老狼主聽得大喜,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説道:“好,好,小兄弟,咱們這忘年之交是訂定了。來,你們這幾個不成材的東西,快叫楚叔叔,來見個禮,他年還要楚叔叔多多指點你們呢!”
狼山五狼被乃父一迭聲的催促,只得抱着拳,極其勉強的道:“楚叔叔多指教。”
楚秋帆忙道:“這個在下萬萬擔當不起,江湖上一向有各交各的這句話,承蒙五位不棄,咱們還是兄弟稱呼的好。”
“不行。”老狼主道:“長幼有序,老哥哥既然交了你這個小兄弟,他們就是你的子侄輩,自然非叫叔叔不可了。”
“好,好,楚少施主就讓他們叫你一聲叔叔吧!”
白鶴道長笑嘻嘻的道:“這稱呼並不重要……”他這句話底下,自然要説重要的話了!
老狼主是個急性子的人,沒待他下文出口,就瞪着兩顆狼睛搶着道:“稱呼怎麼不重要?
古人説名不正,言不順……”
白鶴道長微微一笑,説道:“老施主説得有理,只是……”
老狼主道:“只是什麼?”
白鶴道長道:“只是貧道還有更重要的話,要向老施主報告。”
老狼主道:“你有什麼話,那就請説。”
白鶴道長道:“這裏先要夥計來恢復原狀,也好讓酒樓做生意,咱們到邊上找個座位坐下來説吧!”
老狼主點頭道:“好吧!”
酒樓上的食客,只在先前常仁、常義被摔出去的時候,飽受一場虛驚,後來雙方要在酒樓上動手,騰出了中間一片地方,大家有熱鬧可瞧,自然不肯走了。後來街上的人也聞風趕來,把樓梯口擠得滿滿的,都是人頭。這時眼看雙方言歸於好,夥計們過去重又擺好桌凳,許多好奇的人,依然不肯離去,幾張桌子,一下就坐滿了人。
老狼主和白鶴道長走到臨窗的一張桌子,對面坐下,白鶴道人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和老狼主説了一陣。
老狼主似乎是越聽越奇,瞪大了兩顆閃着金芒的眼珠,先前只是驚疑不定,聽到後來,就不住的點頭,也以“傳音入密”和白鶴道長交談。
原來白鶴道長説的乃是:不僅盟主裴元鈞被人假冒,少林智善大師和武當清塵道長同樣被人假冒。
這話老狼主當然聽得並未全信,於是白鶴道長説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就把自己中了毒龍叟杖中蛇毒,被荀蘭蓀救去,和銅腳道人同住羅漢庵,和楚秋帆等人同上少林寺,以及趕去九連之事,原原本本説了一遍。
老狼主這才相信,點着頭,以“傳音入密”問道:“道且可知那假扮盟主的老賊,究竟是什麼人呢?”
白鶴道人道:“這個貧道並不清楚,在沒有揭穿他身份之前,只怕誰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好!”老狼主緊閉着嘴唇,用力的説了聲“好”,毅然以“傳音”説道:“本來兄弟準備率領五個犬子,迴轉狼山去了,但經道兄這麼一説,兄弟和楚小兄弟訂了忘年之交,楚小兄弟師仇未復,這老賊假冒盟主,身份還未揭穿,我這做老哥哥的豈能袖手不管,咱們這就一路上九連山去。”
白鶴道長喜道:“能得老施主相助,自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説着,兩人一起站起,正待回座。
宋秋雲輕俏的走了過來,含笑道:“你是我大哥的老哥哥,自然也是我的老哥哥了,你説對不?”
老狼主大笑道:“老夫居然有這麼一個花不溜丟、善解人意的小丫頭叫我老哥哥,哈哈……”
宋秋雲眨眨眼説道:“你不願就意拉倒!”
“願意,願意!”老狼主連連點頭,説道:“你不是看到老哥哥笑得很開心麼?”
宋秋雲道:“那麼老哥哥,你再坐下來,我有話和你説呢!”一聲回頭朝白鶴道長笑笑道:“道長,你先回座去咯!”
白鶴道長打了個稽首道:“如此貧道先行告辭。”
老狼主依言坐下,兩顆閃着熠熠金芒的狼睛,望着宋秋雲問道:“小妹子,你有什麼事?”
宋秋雲沒坐在他對面,坐在他右首橫頭,低聲道:“老哥哥,我可不會‘傳音入密”,你把頭湊過來一些嘛。”
老狼主依言湊過頭去。
宋秋雲就把大哥在仁山莊被人設下陷阱(夜入樂蘭芬閨房),把他説成淫賊之後(千手郎君江上雲的後人),一路在磐安,金華都被人誣為淫賊,後來在金華城外,總算真相大白,原來是唐寶琦所為,當場被假冒盟主的老賊一腳踢斃,如今他居然還活着等事,低低的説了一遍。
老狼主聽得雙目乍睜,哼道:“竟有這等事!”
“噓!”宋秋雲低噓一聲,輕聲道:“你説得小聲些,我想,他一定是和那老賊一路的人。”
“唔!”老狼主點點頭,也壓低聲音道:“他正是那老賊派來找我之人,啊,對了,他可能知道老賊的來歷……”
説到這裏,虎的站了起來,説道:“老哥哥這就去問問他。”
站起身,目光一動,忽然發現本來和五狼坐在一起的唐寶琦已經不見,這就問道:“唐寶琦那小子呢?”
常仁道:“他好像上廁所去了。”
宋秋雲道:“只怕是逃走了。”
常仁道:“他為什麼要逃走呢?”
宋秋雲道:“你不知道,他是看老哥哥跟我大哥做了朋友,怕從前的事情給我們抖出來,所以腳底擦了油,溜啦!’
常義道:“他有什麼事情,怕你們抖出來?”
老狼主喝道:“説給你們聽,你們也不會懂,還不給我快追,去把他抓回來。”
常仁答應一聲,問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把他抓回來,那是説,他若要反抗,孩兒們可以出手把他制服了送來?”
老狼主道:“不錯,你們快去。”
常信道:“他又沒得罪爹,你老人家怎麼跟他翻臉了呢?”
常智搶着道:“這自然是他不告而別,惹老爹生了氣,所以要把他抓回來了。”
老狼主怒聲道:“你們盡説廢話,還不快去?”
常仁應了聲是,又道:“老爹,他如果反抗,孩兒可以使‘天狼爪’吧?”
老狼主揮着手道:“廢話,還不給我快去?”
五狼不敢多説,匆匆下樓而去。
老狼主要夥計把自己的酒盞移到白鶴道長一桌,重新要了酒菜,一面笑道:“兄弟今天認了一個小兄弟,還多了一個小妹子,真是痛快之至。道兄,兄弟可要好好的和你痛飲幾杯。”
宋秋雲咭的笑道:“可惜我不會喝酒,一喝就會臉紅,不然,真要敬你老哥哥幾杯。”
老狼主道:“你也很高興是麼?”
宋秋雲道:“我自然很高興了,還沒有人叫我姑姑,現在一下就有五個人叫我姑姑了。”
“啊!”老狼主一拍腦袋,説道:“對了,方才這五個蠢東西,還沒叫你姑姑,好,好,等他們回來,老哥哥就要他們叫你三聲親姑姑。”
夥計及時送上酒菜,老狼主和白鶴道長名自幹了一杯,又要和楚秋帆乾杯。
宋秋雲裝了一碗飯,回頭道:“我要先吃飯啦,唐寶琦這壞蛋鬼心思多得很,我看五位大侄子是沒辦法把他擒回來的,還得我這做姑姑的趕去才成呢!”
楚秋帆笑道:“你好象很喜歡做人家姑姑!”
宋秋雲道:“我這姑姑,是老哥哥親口封的,難道還是假的?”
老狼主剛端起酒杯,咕的一口喝了下去,連聲道:“不假,一點也不假。”
再説狼山五狼奉了乃父之命,急匆匆奔下酒樓,追出鎮甸,他們奉命行事,自然十分認真,五個人似狼如虎,奔行之間,腳下倒也十分快捷。只見前面一棵大樹底下,正有一個穿藍衫的漢子倚樹休息,那人正是黃鼠狼唐寶琦!
常仁心裏一喜,就大聲叫道:“唐寶琦,你怎麼一個人躲到這裏來了,害得我們找得你好苦!”
唐寶琦一見他們五人飛奔而來,他為人機警,自可立時想得到五狼的來意,他原想歇息再走,如今既然被他們追上,那就走不成了。他緩緩站了起來,在大樹前面來回走了一轉,似是在等待着五人,直等五狼奔近,才含笑道:“兄弟和那姓楚的小子有些過節,老爺子和他打出交情來了,兄弟留着無益,還是走的好。”接着又含笑問道:“五位追蹤跟來,不知有什麼事?”
狼山五狼是老狼主的兒子,身裏流的是老狼主的血液,老狼主為人爽直,一向説話不繞彎兒,他的兒子當然也個個直話直説,不善心機。
老大常仁道:“老爹見你不別而行,心裏不大開心,要你跟我們回去。”他已經四十出頭,在江湖上也跑過多年,這話已經説得十分含蓄,“把他抓回去”説成了“跟我們回去”。
唐寶琦一拍腦袋,連聲道:“該死,該死,兄弟早就料到這樣不別而行,老爺子會生氣,他……他老人家氣生得大不大?”
常義道:“這還用問,老爺自然大為生氣,才要咱們兄弟追上來的了。”
“糟糕!”唐寶琦搓搓手道:“這……這怎麼辦?”
常禮道:“你跟我們回去就是了。”
“老爺子生了氣,我……我真不敢去見他……”唐寶琦故作驚慌的道:“這樣好不,五位請先回去,兄弟等老爺子氣消了再回去見他,不知五位老哥意下如何?”
“不成。”常智道:“老爹是要我們把你抓回去的,你不跟我們回去,我們如何向老爹交差?”
唐寶琦漸漸從他們嘴裏探出口風來了,一面陪笑道:“咱們都是好弟兄,五位老哥總不至於真的把兄弟抓起來吧?”
老五常信道:“老爹吩咐的話,誰敢不遵。老爹還説,你如果反抗的話,老大可以對你使用‘天狼爪’呢!”
唐寶琦聳聳肩,笑道:“老大,你的‘天狼爪’,兄弟還沒見識過,你使出來給兄弟瞧瞧可好?”
常仁微微搖頭道:“你跟我們回去就好,使什麼‘天狼爪’?”
唐寶琦笑着道:“老大,你不露一手,兄弟就不走。”説完,一屁股往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常仁道:“唐兄這不是耍無賴麼?”
常信道:“老大,唐老哥要你露一手,你就露一手,又有何妨?”
常仁道:“不成,老爹一再叮囑,練了武功,不許在人前炫耀。”
唐寶琦慫恿道:“今天不同,是老爹吩咐過的,兄弟若是抗拒,老大就可以使‘天狼爪’,你就當兄弟我抗命好了。”
常仁依然搖搖頭道:“你又沒抗命,我怎能使‘天狼爪’?”
唐寶琦站起身,目光一溜其餘四人,説道:“老大不肯出手,你們四位老哥難道都沒練過‘天狼爪’?”
常智道:“誰説我們沒練過‘天狼爪’?”
唐寶琦欣然道:“老四,那你就來練一手,也是一樣。老大老成持重,有時像温吞水,你是最爽快的人,從不婆婆媽媽。你練了,兄弟我雖然不成氣候:也露一手,你看怎樣?”
常信拍手道:“老四,唐老哥答應也露一手,讓大家看看四川唐門的絕活,豈不是好。
你快練吧,練完了,咱們就走,不耽擱時光。”
常禮道:“老五説得不錯,老四,你就練吧!”
常智得意一笑道:“兄弟練了,唐老哥可不能賴。”
唐寶琦陰笑道:“兄弟説過的話,從不抵賴。”
常智應了聲“好”,緩緩納氣,右手隨着抬起,五指勾曲,口中發出“呀”的一聲,振腕朝大樹後凌空抓去。
他們五兄弟在老狼主口裏雖然不成材,但究竟練了一、二十年功夫,這一記“天狼爪”
抓在樹身,少説也會留下五條爪痕。
但這回常智納氣運功、振腕、作勢,五根手指悽空抓了一把,卻一點名堂都沒抓出來,好象只是做了個樣子。
常智搖了搖頭,臉上飛過一絲驚異之色説道:“奇怪,我怎麼會使不出力道來?”
唐寶琦似笑非笑的道:“你再抓一把試試看?”
常智依言又緩緩運氣,緩緩的舉起手來,五指箕張,勾曲了幾下,忽然放了下來,搖搖頭道:“不行,我真的使不出力道來。”
常信道:“這怎麼會呢?”
唐寶琦故意攢攢眉,陰惻惻説道:“看老四的樣子,好象是中了毒。”
常智道:“兄弟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
唐寶琦道:“不會錯,只有中了散功奇毒的人,才會全身力道都使不出來。”
常智道:“有人在咱們酒菜裏使了手腳?”
唐寶琦道:“不一定要在酒菜裏,只要有人預先在地上灑了毒粉,你腳踏上了,毒粉就會飛陋起來,吸入鼻孔,不須一盞茶的工夫,就會力道全失。”
常智憤憤的道:“這會是哪個促狹鬼,在地上灑了毒粉害人?”
唐寶琦陰聲尖笑道:“那自然是兄弟了。”
常智道:“是你……”
唐寶琦沒待他説下去,笑了笑道:“兄弟方才不是説了麼?你們露上一手之後,兄弟也露一手給大家瞧瞧麼?”
常信拍手道:“唐老哥這手四川唐門的絕活,果然不同尋常,能在不知不覺中使人消失武功,真是厲害極了。”
唐寶琦道:“行走江湖,若是沒有一套,豈非任人宰割了?”
常智道:“唐老哥,你已經露了一手,也把兄弟給整慘了,你現在快拿解藥來吧。老爹只怕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呢,咱們也該走了。”
常仁道:“不錯,唐兄快把解藥給老四服了,咱們是該走了。”
“走?哈、哈、哈……”唐寶琦忽然仰天尖笑起來,説道:“你們這五頭蠢狼,難怪你們老子要罵你們不成材,唐六爺既然使了散功毒粉,還會給你們解藥?”
常仁怒聲道:“你這是什麼話?難道……難道……”
唐寶琦隨手一指,點了過去,説道:“你給我躺下。”
常仁應指躺了下去。
常義駭異的道:“你……”
唐寶琦獰笑道:“唐大爺也不難為你們,都給我躺下就好。”
他出手如風,一個旋身,又點了四人穴道,常義,常禮,常智、常信都應指躺了下去。
唐寶琦得意一笑,説道:“你們就在這裏躺一回吧,唐大爺可要失陪了。”
話聲一落,正待離去,忽然左腳一縮,口中“咦”了一聲,身形一弓,颼的一聲直撥而起,一下就竄上大樹橫柯,隱入濃密的枝葉之中,快得當真像一頭機警的黃鼠狼。
原來大路上,正有一條纖細的人影奔掠而來,她自然是宋秋雲了。
老狼主和白鶴道長還在喝酒,她先吃好飯,也沒作聲,站起身就往樓下走。楚秋帆當然不便跟着她下來,女孩兒家嘛,也許要上個廁,就這樣,她一個人悄悄溜出來了。
宋秋雲可以想得到,黃鼠狼唐寶琦是個十分奸滑的人,憨直的五頭狼,武功也許可以勝得過他,心機決鬥不過他,要想把他拿回來,可沒這麼容易,因此她這做姑姑的,想露一手給他們瞧瞧!
當她走近大樹,就發現狼山五狼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她不禁微微一笑,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急忙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一遍,五人只是被點了穴道,這就舉起纖纖玉掌,在每人身上拍了一掌。
她這一替五頭笨狼解開了穴道,常仁一個翻身,首先坐了起來,睜目道:“是姑娘趕來救了我們。”常義、常禮等四人也各自翻身坐起。
宋秋雲咭的笑道:“老哥哥認我做妹子,你們該叫我姑姑才對。”
她不待五人開口,接着道:“我早就料到唐寶琦詭計多端,你們會着了他的道,所以一個人溜出來瞧瞧,你們果然被他制住了穴道。”
“一個人溜出來瞧瞧”,等於説老狼主,楚秋帆都還在酒樓上。躲在樹上的唐寶琦總算放下了心!
宋秋雲問道:“那個姓唐的黃鼠狼呢?”
常智道:“那小子大概溜了。”
常信道:“咱們都中了那小子的毒,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啊!”常仁突然想到唐寶琦方才説過,他預先在地上灑了毒粉,只要你腳踏上了,毒粉就會飛揚起來,吸入鼻孔。宋秋雲蹲下來給自己五人解穴,只怕也會吸入毒粉!一念及此,急忙説道:“姑姑,你快運氣試試,是不是也吸入了毒粉?”
宋秋雲道:“什麼毒粉?”
常智接口道:“老大説得不錯,是那小子灑在地上的毒粉,聞上一點,就會使不出力道來。”
“你們姑姑自然也吸到了。”唐寶琦從橫柯上一躍而下,笑嘻嘻道:“她蹲下來替你們解穴,只怕吸入的比你們還多呢!”
常智一怔,怒聲道:“你還沒逃走?”
唐寶琦尖笑一聲道:“這叫做守株待兔,在下總算逮到了一隻小白兔。”
宋秋雲聽得暗暗一驚,倏地回過身去,纖手一指,喝道:“姓唐的,我早就料到你會施狡獪,憑你這點伎倆,還唬不倒我。”
唐寶琦手中忽然多了一柄摺扇,扇頭在胸前輕輕劃過,拍了一下左掌心,哈的笑道:
“小白兔居然也會放毒針。你總該知道,唐大爺出身四川唐門,在唐大爺面前使弄暗器,豈不是班門弄斧Y這支小小的鏽花針兒,如何傷得了唐大爺?”
他用兩個指頭從他扇頭上取下一支細如牛毛的飛針來,望着宋秋雲,臉上露出得意的邪笑,
宋秋雲眼看飛針不能傷他,“唰”的一聲抽出銀劍,朝他一指,冷然道:“唐寶琦,你要姑娘動手呢?還是自己束手就縛,乖乖的跟我們回去。”
常信喜道:“看來姑姑真的沒有中毒了。”
常禮道:“姑娘有備而來,當然不會着他的道了。”
唐寶琦為人何等狡獪,他可以從宋秋雲的施放飛針,又撥劍作勢,就可以猜得到她這完全是虛張聲勢了!
因為以宋秋雲的為人,早就把自己銜之入骨,飛針傷不了自己,既已掣劍在手,早就飛撲過來了,還會問自己要動手還是束手就縛?他微微一笑道:“宋姑娘先請把兵刃收起來,在下跟你走和你跟在下走,都是一樣。”
他在説話之際,右手摺扇朝劍尖上輕輕撥去。
不,他這一撥,手勢看來極輕,其實扇上可暗凝真力,但聽“叮”的一聲,扇劍交擊,宋秋雲只覺手腕一震,長劍立被震落地上。
唐寶琦這一招雖是試探性質,但他為人機警,身形一晃,左手疾出,已然閃電般抓住了宋秋雲的右腕,摺扇輕敲,就點了她的穴道。
常仁吃了一驚,咦道:“姑姑她也中了他的毒!”
“不錯。”唐寶琦左手輕輕一拉,環住了宋秋雲的纖腰,右手“豁”的一聲打開摺扇,朝五人當面扇來,但見從他十二根扇骨中飛射出幾縷輕煙,狼山五狼又是一陣天昏地暗,撲倒下去。
“嘖!”唐寶琦在宋秋雲粉臉上香了一下,淫笑道:“小寶貝,上一次被姓楚的小子攪和了好事,想不到你還會落到唐大爺的手裏。”他抱起宋秋雲的嬌軀,急匆匆朝右首樹林子裏奔了進去。
林很密,透進來的天光,自然也很暗淡!
就在唐寶琦奔入深林之際,只聽有人喝了聲:“你給我站住。”
唐寶琦一怔,急忙剎住身形,舉目看去,但見迎面站着一個身穿寶藍長衫,手搖摺扇的俊美少年,雙目注視着自己,有如兩點寒星,一望而知對方身手非凡!
唐寶琦是個心機深沉的人,腳下乍停,口中喝了聲:“閣下何人?”右手突然揚起,摺扇也隨着“恚”的一聲,打了開來!
他摺扇的十二根扇骨之中,藏着“迷魂藥粉”,只要輕輕一按機簧,藥粉就會噴灑出來。
但唐寶琦這會遇上了一個也使摺扇的人,在他摺扇還未打開之際,對方比他快了一步,先打開了摺扇。對方這扇面竟是十二片精鋼鑄制的薄片,扇面頂端,鋒利得有如薄刃一般,一下擱在唐寶琦的摺扇右腕之上:“姓唐的,你大概不要這隻手掌了!”
他只須往下一劃,確可把唐寶琦的右手手掌從手腕間切下來。
唐寶琦當然不會不要手掌,他只好不動,但口中卻反問道:“朋友這是做什麼?”
藍衫少年微微一笑,説道:“因為你姓唐的不配消受這花朵般的姑娘,應該讓給小生才對。”
摺扇疾然一收,“啪”的一聲,擊落唐寶琦手中的摺扇,再回過扇頭來,一下往唐寶琦肩頭“巨骨穴”上點落!
他這一手當真快速無比,利落已極,從折起扇面,擊落唐寶琦摺扇,再點穴道,快到就像電光一閃。唐寶琦別説封架,連看都幾乎沒看注楚,就被制住了穴道。
藍衫少年淡淡一笑,從唐寶琦手中抱過宋秋雲,一面問道:“解藥呢?”
唐寶琦只是右臂穴道受制,口仍能言,冷聲道:“就在在下懷中。”
“好!”藍衫少年伸手探入唐寶琦懷中,掏出一個葫蘆形的小藥瓶,低頭一看,上面貼着一張紅籤,上書:“唐門解毒丹”五個小字,下面還有兩行細字,寫着嚴重則三粒,輕則一粒,外敷內服”,這就納入自己懷中,含笑道:“你就給我守在這裏。”舉手又點了他兩處穴道,抱着宋秋雲回身往樹林深處走去。
唐寶琦大聲道:“朋友,在下替你背黑鍋,你總該放我走吧!”
藍衫少年回頭道:“我不要你的命,已經夠客氣的了,多站一會,有什麼要緊?等本少爺一高興,自會放你的了。”
人已很快閃入林去,找了一處林葉隱密之處,才放下宋秋雲。先從懷中取出藥瓶,傾了一顆比米粒略大的硃紅藥丸,納入宋秋雲口中,然後又替她拍開了昏穴。
宋秋雲雙目一睜,發現自己斜躺在樹林之中,不,斜躺在男人懷裏,心頭不由一驚,猛地一睜,跳將起來。
只聽有人低聲道:“宋姑娘,你剛服了解藥,快安靜些別動。”
宋秋雲被人抱着,一掙之下,竟然沒有掙脱,心頭愈急,切齒道:“唐寶琦,你還不放手,我……我會要你的命……”
藍衫少年輕輕道:“我不是唐寶琦。”
宋秋雲驚顫的道:“你……你是誰?”
藍衫少年在她耳邊笑道:“你別急呀,在下是馬天風。”
馬天風,就是麻天鳳,同是女兒之身,宋秋雲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説道:“你是麻天鳳,快放開我。”
麻天鳳一笑,鬆開了雙臂,含笑道:“我説的是真話。你剛服下解藥,歇一會才能恢復功力。”
宋秋雲道:“是你救了我。”
麻天鳳道:“不是我救你,你早已……早已……”嬌靨突然紅了起來!
宋秋雲臉上也一陣緋紅,切齒道:“你把唐寶琦如何處置了?”
麻天鳳道:“我沒處置他,只是把他定在那裏。”
宋秋雲呼的站了起來,問道:“這該死的東西在哪裏?我去殺了他,才泄我胸頭之氣!”
麻天鳳把把她拉住,含笑道:“你就是急性子,讓他多站一會有甚要緊。我把他定住了,就是好讓你出口氣,但也不急在一時,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説。”
宋秋雲舉手掠掠鬢髮,回頭道:“你有什麼話,只管説好了。”
麻天鳳笑了笑道:“你是一個很純潔的姑娘,我想和你姐妹論交,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宋秋雲望着她,眨眨眼睛,説道:“你很爽朗,但也很狡黠,只要你沒有心機,誠心和我論交,我自然很歡迎的。”
麻天鳳笑道:“我對你會有心機麼?”
宋秋雲道:“沒有就好。”
麻天鳳道:“好,我們這姐妹那就認定了,你今年……”
宋秋雲道:“十八。”
麻天鳳喜道:“我十九,大你一歲,我要叫你一聲妹子。”
宋秋雲道:“那自然了,既然結了姐妹,我以後都聽姐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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