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實走後,荊一鳳又練了一回手法,東方已經漸漸露出魚白。荊一鳳道:“表哥,你快把衣衫換好,我也要改裝了呢!”
程明山道:“你怎麼忘了,從現在起,要叫我大哥才對。”
荊一鳳道:“人家叫慣了嘛!”
“對了!”
程明山道:“從現在起,我叫姨父也該叫爹了。”
荊一鳳臉上一紅,啐道:“你壞。”
程明山道:“這是你自己説的咯,你的爹,也是我的爹呀!”
荊一鳳紅着臉,輕輕推了他一把,説道:“快換衣服了。”
程明山笑着脱下身上長衫,換上了一件新的天藍長衫,連腳上薄底靴都換了新的。
荊一鳳先把秀髮打了一條辮子,然後拿起包袱,到裏間去換了衣衫。
既是兄弟兩個,衣衫、靴子自然都是一樣的了。
過不一回,荊一鳳已經打扮舒齊,走了出來,説道:“大哥,你看像不像?”
程明山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陣,才道:“像是像,只是……”
荊一鳳問道:“只是什麼呢?”
程明山道:“只是太漂亮了,這樣一個英俊俏書生,走在路上,不知要有多少女孩子對你傾心呢!”
“這是説你自己了!”
荊一鳳白了他一眼,才道:“不打自招,我總算聽你説了真話。”
“我?”
程明山得意的道:“我只有一個人對我傾心就好。”
荊一鳳心裏甜甜的,卻故意披披嘴道:“對你傾心的,可不止一個呢!”
程明山道:“你説,還有誰?”
荊一鳳道:“就是那個呀!”
她口中的那個,自然是指林秀宜了。
程明山故作不知,低聲道:“但我只對一個人傾心,她,就是我表妹了。”
“我不要聽!”
荊一鳳披披嘴道:“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
“真的。”
程明山走過去,低低的道:“表妹,我心你只有你一個。”
他要去捉她的手。
荊一鳳雙手一縮,嗔道:“快別這樣子,我們説正經的,我們改扮成兄弟,到那你去呢?”
“這個……”
程明山一怔,説道:“方才爹也沒説,我一時怎麼想得出來呢?”
荊一鳳聽他真的把爹也叫起“爹”來,心頭自然暗暗高興,但粉臉卻有些發熱,説道:“那該怎麼辦?”
程明山想了想道:“我看這樣吧,我們就當剛到徐州來,到處去逛逛,看看有沒有岔眼的人,對了,九里山是劉邦和楚霸王交戰的古戰場,也算是古蹟了,我們可以去登臨一番,九里堡的動靜,不是可以一覽無餘了麼?”
荊一鳳道:“對,這辦法好。”
她忽然啊道:“我們這兩把劍呢?那就不能帶在身上了。”
程明山道:“這兩柄劍,暫時只好放在這裏了,反正你身邊有張老前輩送你的五蝠刀,我要找幾顆石子,隨地都有,還怕什麼?”
荊一鳳道:“但我刀還不會使呢!”
程明山笑道:“你手法都會了,到了臨時要用的時候,就自然會使了。”
荊一鳳道:“時間差不多了,那我們該走了,我把包袱和這兩柄劍,放到張老前輩房間去。”
説着捧起兩柄長劍,和一個包袱,轉身走入,等她出來之時,手中拿着兩頂儒生的帽子,説道:“大哥,把帽子戴上了。”
程明山戴上帽子,口中“啊”了一聲道:“表妹……”
荊一鳳回眼道:“你叫我什麼?”
“啊!是,是!”
程明山忙道:“兄弟,兄弟,我差點忘了。”
荊一鳳道:“方才你還説我呢!”
“愚兄記下了。”
程明山笑着道:“我想到了一件事,我們應該先想好姓名,不然,人家問起來,就説不出來了。”
荊一鳳眨眨眼問道:“你説呢,我們叫什麼名字好?”
程明山道:“我姓程,改做成功的成,你是我兄弟,自然也姓成了。”
荊一鳳嬌嗔道:“你……”
程明山接着道:“這樣,我叫成一明,你叫成一飛,一明,有你的‘一’字,也有我的‘明’字,一飛,不就是飛鳳麼?你看好不?”
荊一鳳道:“名字很好,但為什麼一定要姓你的程,改作成?不用我的荊,改成金呢?”
程明山笑道:“瞧你,這也要和我計較?”
荊一鳳道:“好嘛!那就姓成好了。”
兩人相偕走出,這時時間已經不早,他們走下茅草崗,一路東逛西逛,倒也真像是一對初到徐州的兄弟。
中午時分,經過雙環鏢局門口,只見一列十幾輛鏢車,車上插着鏢旗,停靠在路邊上。
程明山指着道:“這是鏢車了,他們好像是要上路呢?”
荊一鳳笑道:“大哥,你這可錯了,鏢車停靠在路邊,車頭向着鏢局大門,這是他們保鏢回來了,車子推進去了呢!”
邊上幾個趟子手看他們只是兩個讀書相公,好似從沒見過鏢車,好奇的住足觀看,也不以為意。
果然,過沒多久,只見一個身穿湖色長衫,雙顴微聳,兩目沉凹灼瘦削臉中年漢子大步從門內走出,朝趟子手們揮了揮手,趟子手立即推着一輛輛鏢車,往鏢局大門進去。
荊一鳳笑道:“大哥,我説得沒錯吧?”
程明山點頭道:“這回果然給你説對了。”
那瘦削臉漢子看兩個站着説話,就朝門口的趟子手問道:“這兩人是幹什麼的?”
門口的趟子手陪着笑道:“他們是兩個讀書相公,從沒見過鏢車,好奇站下來看看罷了。”
瘦削臉漢子瞪了兩人一眼,才轉身往裏走去。
荊一鳳道:“大哥,我們走,快中午了呢,找個地方去吃飯了。”
程明山點點頭,兩人順着大街走了,穿過橫街,正好轉角上有一家酒樓,這就跨進門去。
登上樓梯,一名夥計就迎了上來,含笑道:“二位公子請這邊坐,”
他把兩人引到靠街的窗下一張桌子,拉開長凳,説道:“這座頭靠近大街,二位公子可以一面喝酒一面看看街景。”
程明山還沒坐下,就看到對面轉角上,似有一個穿青布短衫的人影,站在那裏。
他方才看到雙環鏢局的趟子手,穿的就是這身青布短衫,心中不禁一動,暗道:“莫非他們懷疑自己兩人,才派人盯了下來?”
荊一鳳已在對面坐下,叫道:“大哥,你也坐下來呢!”
程明山隨即坐下,夥計送上兩盞香茗,問道:“兩位公子爺要點些什麼酒菜?”
程明山點了菜,等夥計走開,就悄聲道:“兄弟,我們給人家盯上了。”
荊一鳳一怔道:“這麼快就給人盯上了?我們又有什麼落在人家眼裏了呢?”
“那倒不是有什麼破綻落在人家眼裏。”
程明山低聲道:“是方才我們在雙環鏢局門口説話,人家起了疑心,才派人跟蹤我們的。”
荊一鳳問道:“人在那裏?”
程明山道:“就在對面轉角上那爿綢布莊門前。”荊一鳳一手端起茶盅,裝作一面喝茶,一面看着街景,眼角一轉,果然看到一個青衣漢子站在那裏,她放下茶盅,低聲説道:“那一定是伍奎對我們起了疑。”
程明山道:“伍奎是誰?”
“就是方才在門口指揮鏢車的瘦削臉。”
荊一鳳道:“他是雙環鏢局的副總鏢頭,外號伍一刀,是個老江湖。”
程明山道:“我看雙環鏢局也大有問題。”
荊一鳳道:“大哥又看到了什麼?”
程明山道:“他們那十幾輛鏢車,如果保了鏢回來,應該是空車才對,但我看兩個趟子手推車進去,份量不輕。”
荊一鳳低笑道:“那也許是鏢銀還沒送出去。”
“不!”程明山道:“如果裝了鏢銀,車子重量就不止那些了。”
荊一鳳問道:“那你説車中會是什麼呢?”
程明山道:“我就説不出來,但只要看到他們十幾輛車上,都遮得很密,我們只站着説了幾句話,他就要派人跟蹤,可見一定有鬼了。”
荊一鳳披着嘴道:“像大哥這樣,看到什麼,都懷疑有問題,我們要查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
程明山道:“線索,就是隻有一根線,也要追索下去,才會有眉目,許多事情,就是要從他們細小的事情上着手,不然,如何查得出來?”
説到這裏,正好夥計送來了酒菜,兩人就停止了説話。
程明山抬頭問道:“夥計,我要跟你打聽一個地方。”
那夥計忙道:“公子爺請説,小的是在徐州府長大的,城裏每一條街,每一條巷,都摸得極熟,公子爺要問那裏?”
程明山道:“九里山的古戰場,從這裏去,怎麼走法?”
那夥計道:“九里山,就在城北,古戰場這個地名,小的從沒聽説遇,對,九里山沒有古戰場這個地方。”
荊一鳳道:“古戰場,就是劉邦和楚霸王交戰的地方。”
那夥計笑道:“是了,二位公子爺説的是戲,那是在大南門的羣芳園,前幾天陸叫天是在演‘霸王別姬’,今天戲碼只怕是改了。”
程明山道:“不,我們不是要看戲,説的是徐州的古蹟,古戰場就是從前楚霸王和漢高祖打仗的地方,是在九里山……”
“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
那夥計直搖頭,説道:“小的沒聽説過有打仗的地方。”
鄰桌正在喝酒的老者笑道:“他們二位問的就是九里山。”
那夥計笑道:“原來兩位公子要去九里山,這個小的自然知道,兩位公子從這條大街上一直往北走,看到的山,就是九里山了。”
程明山又道:“那麼放鶴亭呢?”
那夥計道:“放鶴亭在城南,那是雲龍山,上面還有一座興國寺,光是半座大佛,就有三丈之高,耳朵裏面,還可以坐五個人呢?”
程明山又道:“還有黃河底呢?”
那夥計笑道:“原來兩位公子爺是初來徐州,黃河底可在東門外,那裏有的是雜耍,二位公子可以玩上大半天,還有北關的鐵牛,據説是大禹皇帝鎮水的神物呢!二位也可以去看看,徐州地方大,玩的地方多,二位公子爺住上些日子,慢慢的玩,才玩得轉。”
説到這裏,已經有人在叫着“夥計”,他匆匆忙忙的走了。
程明山道:“兄弟,我們吃遇飯,就到九里山去,先看看古戰場,明日再去放鶴亭……”
他這些話,當然是説給旁人聽的,這樣,人家就知道他們是剛到徐州來,而且是來遊山玩水的了。
飯後,兩人會過帳,走下酒樓,對面那青衣漢子已經不見了。
程明山心中暗想:“敢情只是對自己兩人有些懷疑,但並不懷疑得很深,也許另外有人上了酒樓,聽了自己問夥計的話,疑念已消,所以回去了。”
當下也就不在心上,兩人依着夥計説的話,從大街一路往北行去。(其實他們豈會不認得路?)
那知走了一段路,程明山已經發覺自己兩人身後,居然還有人一路跟了下來。
這人身上穿了一件青布衣服,已經不是原先那人,而且只是遠遠尾隨,心中不禁冷笑:“就算你們換了個人,又怎瞞得過我?”
他偏過頭去,朝荊一鳳低低的道:“他們還是有人跟了下來。”
荊一鳳道:“他們懷疑我們什麼呢?”
程明山道:“由此可見他們那十幾輛鏢車之中,一定有着蹊蹺,我們今晚落店之後,我非去看看不可。”
荊一鳳道:“你去,我自然也要去了。”
程明山笑道:“到時候再説吧!”
荊一鳳道:“大哥這話,好像不要我去似的?”
程明山道:“這只是我的猜想,不一定會有什麼事,最好自然我一個人了。”
“不!”荊一鳳道:“你去,我也要去。”
“好,好!”
程明山道:“你要去就去。”
兩人邊説邊走,還故意不時的停步,朝兩邊指指點點的,好像他們真是初到徐州一般。
他們循着小道,登上九里山,果然沒有多久,就有一個身穿青紗夾衫的漢子跟了上來。
這人已不是方才那個穿青布長衫的了。
程明山心中暗道:“又換了一個人!”
他故意極目遐眺,一面回頭笑道:“河水縈帶,羣山糾紛,不見浩浩乎無垠的平沙,這古戰場在那裏呢?”
他把那古戰場文改了幾個字,就只見河水縈帶,羣山糾紛,而不像古戰場了。荊一鳳笑道:“大哥又在掉文了。”
程明山一手摸着下巴,説道:“我們登九里山,就是看古戰場來的,如今看到的只是山河映帶,桑田村落而已!”
那青衫漢子聞言笑道:“二位兄台,大概是初來徐州,這九里山還是漢劉邦和楚霸王爭鋒之地,去今已有千年以上,古人所謂十年滄海,十年桑田,十年之間,尚且有滄海桑田之變,何況在千百年之後,徐州中原重鎮,人口日增,二位今日登臨,再要找古戰場,自然看不到了。”
程明山心中暗暗一怔,忖道:“此人肚中倒還有些學問,看來他不像是雙環鏢局的人,莫非是九里堡的人?”
一面聞聲轉過身去,拱拱手道:“兄台説得極是,在下兄弟遊學經此,久慕九里山是楚漢爭鋒之地,故而想來看看古戰場的。”
他打量着那人,皮膚白皙,年在四旬左右,除了眼光有些深沉之外,恰似一個文士,接着含笑道:“兄台大概是本地人了,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他們站立之地,正當山頂南首,山麓間廣廈覆蓋,雄峙徐州的九里堡,歷歷在目,堡中雖然不時有人走動,但卻平靜如恆,並沒有什麼人進出。
那青衫漢子呵呵一笑道:“在下徐蓴客,並非徐州人,只是久客徐州罷了。”
他目光一掠荊一鳳,説道:“二位大概是賢昆仲了,不知如何稱呼?”
“原來是徐兄。”
程明山含笑道:“在下姓成,成功的成,草字一明,他是舍弟一飛。”
“幸會,幸會。”
徐蓴客一笑道:“賢昆仲一派斯文,真是珠聯壁合,何家大小之山。”
程明山謙虛的道:“徐兄過獎。”
兩人從山川景物,談到詩文時藝,真像是文人雅士,無意相值,倒也頗為投契。
荊一鳳也偶而從旁插上幾句,但她生性比較好動,在兩人站着説話之時,故意裝作瀏覽景色,遊目四顧,實則暗暗注意九里堡是否有人出入,和堡中是否有何動靜?
後來索性一個人在山石上坐下來,靜靜的領略山川風光,還伸手摘了一枝野草,在石上輕輕拂着。
時光漸漸溜走,不覺已是羣鳥歸林,夕陽街山的黃昏時分!
她居高臨下,看了一回,九里堡依然和往常一樣,看不出有何異樣之處?
這就站起身,朝程明山道:“大哥,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吧?”
程明山含笑道:“兄弟遊興已經盡了麼?”
“九里山已經來過了。”
荊一鳳隨手把那支青草往石山間一扔,説道:“晚上我們還要逛黃河底去呢!”
程明山故意笑道:“黃河底只是三教九流雜居之地,有什麼好玩的?”
荊一鳳道:“沒有去過,瞧瞧熱鬧也好。”
徐蓴客含笑道:“令弟説得不錯,二位初來徐州,黃河底雖是三教九流雜處,但到一個地方,也可以看看一個地方的風俗。”
三人這就相偕下山,程明山故意一指九里堡,説道:“這一大片屋宇,大概就是九里堡了,在下聽説九里堡主,大家都稱他菩薩,是一位有名的老英雄,可惜在下兄弟一介書生,無緣拜識!”
徐蓴客道:“菩薩為人和藹,樂善好施,只是最近聽説患了頭風,不見外客,不然,他也頗喜接交文士。”
三人行至山麓,徐蓴客拱拱手道:“今日得遇賢昆仲,真是幸事,蝸居就在前面不遠,二位有暇,歡迎光臨。”
這不過是客套話。
程明山連忙抱拳道:“在下兄弟有空一定去拜望徐兄。”
徐蓴客道:“兄弟那就少陪了。”
大家拱手作別,他就飄然往西而去。
程明山目送他身形去遠,就低低的道:“兄弟,這人是不是九里堡的?”
荊一鳳道:“我從未見過他,只怕不是。”
接着披披嘴道:“他説住在不遠,從這裏去,只有幾家山家,那有這樣的文人?”
程明山道:“你看他是文士麼?”
“有些像!”
荊一鳳道:“只是他説住在不遠,這句話就露了馬腳了。”
程明山道:“他確實讀過書,對時藝(時藝即考試的八股文)也很熟悉,但他明明不是文士。”
荊一鳳偏頭問道:“大哥怎麼看出來了?”
程明山道:“我們早就防到有人注意,所以走路時故意下步極重,他卻沒注意這一點,這一路下山,腳下極輕,這不就是説他有一身武功麼?”
荊一鳳道:“這麼説,他可能是雙環鏢局的人了。”
程明山含笑道:“他們先前懷疑我們,現在大概不會再懷疑了。”
荊一鳳笑道:“看來假扮讀書相公也不容易呢,如果大哥不懂時藝,給他這一交談,不是就有了破綻了麼?所以咯,大哥是文武全才。”
“兄弟也誇獎我起來了。”
程明山笑道:“那是我小時候,家塾裏的老夫子逼着我念的,朝廷以時藝取士,不知扼殺了多少讀書人,一生就在揣摩着破題文,老死牖下!”
荊一鳳道:“但那也是想做官的一條捷徑呀,只要考試連捷,就可以榮宗耀祖,升官發財。”
程明山道:“古人會説,不當良相,當為良醫,我覺得還要加上兩句。”
荊一鳳問道:“加上那兩句呢?”
程明山道:“不為良醫,當為良俠。”
荊一鳳道:“有些人不是認為俠以武犯禁麼?”
程明山大笑道:“那是腐儒之論,行俠尚義,勸忠勸孝,為天地伸正義,為社會誅強霸,有些人卻把俠字看作了市井小人,好勇鬥狠之徒,那就大錯特錯了。”
“大哥説得是。”
荊一鳳朝他嫣然一笑道:“以後我叫你成大俠好啦!”
程明山也笑道:“那你就是成二俠了。”
晚上,黃河底可比白天還要熱鬧!
那是除了酒館、茶樓、燈火通明之外,所有攤上,也都點起了燈,遠遠望去,真有萵家燈火迎黃昏的景色,徐州城裏,幾條最熱鬧的大街上,都比它要遜色得多了。
尤其晚上這個時候,人們都有空了,誰不出來逛逛夜市,所以看去就人頭擁擠,到處都是人了。
程明山、荊一鳳找到橫街上的鴻運樓,吃了一餐豐盛的晚餐,然後手拉手隨着人羣,略為轉了一圈,就轉到了賣梨膏糖的張老實攤位前面。
張老實堆着笑道:“二位相公,要賣梨膏糖?”
荊一鳳故意走近了些,伸手挑着一塊塊的糖,問道:“老丈,這怎麼買呢?”
張老實陪笑道:“大塊的,一共有四小塊,是兩文錢。”
程明山卻以“傳音入密”問道:“老前輩,荊前輩可曾來過嗎?”
荊一鳳挑着裏面嵌松子的,核桃的,還有玫瑰夾心的和椒鹽的各種兩大塊。
張老實一面用紙包着,一面也以“傳音入密”答道:“老朽從早到晚,都在這裏,他還沒來過,老朽也正在奇怪,説好了黃昏前到老朽這裏來的,也許他有事了,要遲點才會來。”
程明山攢攢眉道:“荊前輩會不會出事呢?”
張老實道:“這個你們只管放心,荊老弟是個細心謹慎的人,絕不會有什麼差錯,你們落了店沒有?”
程明山道:“還沒有。”
張老實道:“你們只管先去落店,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到小老兒這裏來,就可知道荊老弟的消息了。”
兩人以“傳音入密”交談,到此為止,荊一鳳也付了錢,就相偕離開了攤子。
路上,程明山就以“傳音入密”把和張老實説的話,告訴了荊一鳳。
荊一鳳焦急的道:“爹會不會出事呢?”
程明山笑道:“不會的,張老前輩都深信爹不會出事,難道你還信不過爹麼?”
“嗯!”荊一鳳抬頭道:“大哥,我們現在到那裏去呢?”
程明山道:“回城去,找一家客店落腳。”
兩人回到城裏,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招商老店,剛走到門口!
就見一名夥計迎了出來,陪笑道:“二位公子爺要落店?”
程明山道:“有沒有清靜的上房了?”
“有,有!”
夥計連聲應有,抬着手道:“二位公子爺請隨小的來。”
説完,立即領着兩人往裏走去。
上了樓,店夥推開一間房門,點上了燈,説道:“這間上房,最寬敞了,二位公子爺住,最舒適也沒有了。”
房間果然相當寬敞,收拾得也很乾淨,但牀卻只有一張,是雙人大牀,被褥白淨,是最好的房間,那是沒錯!
荊一鳳全身一陣臊熱,問道:“我們再要一間,還有沒有?”
那店夥道:“上房只有這一間了,二位公子是弟兄咯,這間房就可以住兩個人。”
荊一鳳心頭又羞又急,説道:“這……”
程明山輕輕碰了她一下,説道:“那就這一間吧!”
店夥應了聲“是”,放下燭台,回身退出。
荊一鳳望了他一眼,嗔道:“那怎麼成?”
程明山含笑道:“兄弟,你沒聽見只有一間上房了麼,就將就些吧!”
荊一鳳羞澀的道:“這怎麼成?你也……不想想……”
她説到這裏,店夥送來一壺香茗,又匆匆退出。
程明山低聲道:“我的好兄弟,我們第一次見面,不也睡過一張牀,這有什麼……”
她幾乎羞得説不出話來。
現在他是生龍活跳的人,當然不行了。
店夥又進來了,他端來了一盆臉水,陪笑道:“公子爺請洗把臉,小的再替你們去換。”
程明山道:“不用了,你去忙吧?”
店夥笑道:“小的就在堂口上,二位公子爺有什麼吩咐,叫小的一聲就好。”
説完,回身退出,就回身帶上了房門。
程明山朝她走上一步,低笑道:“好兄弟,你不用急……”
荊一鳳心頭跳得好猛,隨後退下了一步,羞急的道:“你……要做什麼……”
程明山道:“兄弟怎麼連大哥也信不過了?”
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手。
荊一鳳輕輕掙了一下,沒有掙得脱,嬌軀止不住起了一陣輕顫,顫聲道:“你……”
程明山輕輕一拉,把她一把攬入懷裏,輕聲道:“我只要這樣就好。”
一顆頭低了下去,一下就吻住了她的櫻唇。
她只輕“唔”了一聲,一個人就軟綿綿的貼在他身上,忽然別過頭,低低的道:“大哥,你可不能亂來。”
程明山輕輕的道:“我不是説過了麼,我只要這樣就好了。”
他又去吻她的櫻唇。
荊一鳳道:“你説了要算數。”
“這個自然!”
程明山湊着她耳朵,悄聲道:“還有,要等我們新婚之夜……”
“你壞,我不來啦!”
荊一鳳羞澀的説了一句話,嘴唇就被他熾熱的嘴唇給堵住了。
過了很久很久,兩人貼緊了的身軀才漸漸分開。
程明山朝她微微一笑道:“兄弟,我們可以睡了。”
荊一鳳靦腆的道:“這是君子協定!”
程明山輕笑道:“你先上去,睡下來再説。”
荊一鳳道:“你呢?”
程明山一掌拍熄燈火,拉着她的手,往牀沿上坐。
荊一鳳一個嬌軀又跌入了他的懷裏,她羞顫的道:“不要,大哥,你不可以……”
“誰説我要了?”
程明山湊着她耳朵,悄聲道:“你只管躺下來,我們還有事呢!”
他擁着她一齊躺下。荊一鳳聽他説“我們還有事呢”這句話,心頭更急,忍不住道:“你……還要……什麼……”
程明山緊緊摟着她嬌軀,她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還待掙扎!
程明山湊着她的耳朵,低低的道:“你怎麼忘了我們好好休息一回,還要上雙環鏢局去呢!”
荊一鳳聽他這麼一説,總算放下了心,低聲道:“你壞,你怎不早説,害我好怕!”
程明山輕聲道:“好妹子,你現在可以不怕了。”
他又吻住她的櫻唇,連人也壓了上去。
荊一鳳也閉上眼睛,雙手緊緊的抱住了他,兩人纏綿了一回,他才翻下身,和她並頭躺下。
荊一鳳嬌羞的喘着氣道:“今晚我們睡在一起,要是給爹知道了,我還能做人?”
程明山道:“爹知道了也不要緊,他老人家的心裏,早就承認我是他半子了。”
荊一鳳道:“你不害臊?”
程明山低笑道:“這是正大光明的事,有什麼好害臊的?”
荊一鳳嗔道:“你厚臉皮,我不理你了。”
程明山道:“好了,你現在可以好好休息一回了,到了二更時分,我會叫你的。”
荊一鳳道:“有你在我身邊,我怎麼還能睡得熟?”
“睡不熟?”
程明山又湊過頭去,説道:“那我又來了。”
他伸手往她雙峯上按去。荊一鳳嗔道:“你不許這樣。”
她很快轉過身去,但還是讓他的手在活動着,她只是捲曲着身子不動。
兩個人心裏跳得好猛,只是不及於亂。
她任由他的手恣意的在雙峯間遊移,除了嬌軀有輕微的顫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兩情相悦,時間就好像過得特別快,一回工夫,大街上已經傳來了兩聲更鑼!
程明山矍然道:“妹子,是時候了!”
荊一鳳雙頰如火,羞澀的道:“你還記得?”
程明山在她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輕笑道:“我的好妹子,我怎麼會忘了正事呢?”
兩人原是和身躺着,這就一起翻身坐起。
荊一鳳含羞道:“程郎,我把身子都給你了,你以後……”
程明山低低的道:“好妹子,你只管放心,我心裏只有你一個。”
荊一鳳披披嘴道:“我知道的,還有一個。”
程明山急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説,我和她只是……”
“不用説了。”
荊一鳳婉然道:“你,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來,她對你是有一份情的,不然,那天,她不會暗中跟着你去了,也幸好有她暗中尾隨下去,不然還沒有人救你,程郎,你應該明白,我和她還是在口頭上結了姐妹呢,我並不是醋罈子,只要你對我不負心就好了。”
程明山捧着她臉頰,又長長的接了個吻,才道:“好妹子,我永遠也不會對你負心。”
“那就好。”
荊一鳳滿足的一笑,説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兩人雙雙跨下牀,略為裝束,就悄悄推開後窗,穿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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