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他似是動了真怒,身形如風,避開他刀勢,雙手突發,朝程明山抓來!
就在程明山和厲山君才一動上手,晏長江雙手一擊白金環,發出“錚”的一聲輕響,舉步朝阮清香面前逼了過來,説道:“阮姑娘……”
他剛叫了三個字,阮清香已是柳眉倒豎,清叱一聲:“晏長江,吃我一劍!”
嬌軀晃動,抖手一劍,穿心射至。
這一招急如星火,去勢極快!
晏長江大笑道:“阮姑娘這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了。”
他口中説得輕薄,身子向右一偏,左手白金環朝劍上撥來。
阮清香毫不放鬆,倏地跨前一步,劍招改為“秋水橫舟”,向左一封,趁晏長江右轉之際,長劍急疾揮手,削他左腕,劍招三變,劍尖一昂,又向對方左太陽穴點去。
這三招快得如同一氣呵成,晏長江一念輕敵,幾乎吃了大虧!口中大喝一聲,白金雙環又是“錚”的一聲交擊,雙環倏分,使了一招“雙懸日月”,同時擊出,風聲勁急,如挾雷霆般攻到。
阮清香同樣一聲清叱,施展出九華青蓮庵主的“準提劍法”,劍影紛披,霎時幻起七八道劍光,盤旋飛舞,矯若遊龍!
晏長江展開雙環,風聲呼呼,渾身上下,一片白光,和阮清香搶攻,同樣威力驚人。
荊一鳳和王維能都是從地室檢來的單刀。此時荊一鳳眼看阮姐姐和晏長江動上了手,她豈甘寂寞,纖腰一扭,倏地欺身過去,手中鋼刀朝項昆一指,喝道:“你叫做什麼名字,看刀!”
她沒見過項昆,只是他站的離她比較近而已,衝到面前,一刀直向他胸腹去。
項昆紅毛刀被程明山奪去,他手中持的是一柄厚背撲刀,一見荊一鳳欺近過來,口中怪笑一聲,揮刀迎擊。
荊一鳳冷笑一聲,揮手之間,把單刀當作了長劍使用,渾身上下,捲起幾道刀光,精芒冷電,繽紛飛舞,疾攻而上。
項昆原以刀法擅長,刀劍雖同屬短兵刃,但用法各異,所謂“劍走青、刀走黑”,走青是説躲避敵鋒,毋須格擋,走黑是刀力尚猛,如迎面斫來,必用架攔,方能得勢回斫。
他眼看荊一鳳使的雖是單刀,使出來的卻是劍法,口中不禁大笑一聲,就揮刀和她硬打硬拆。
瞬息之間,兩人已打了二十來招,先前荊一鳳因對方記記硬打,厚背撲刀勢沉力猛,單刀自然較為吃虧,但經過這二十招攻拒之後,荊一鳳漸漸發現了項昆的弱點。
這也可以説是使厚重撲刀的弱點,因為使刀須直來直取,其勢如虎,虎無回首之勢,任前而難顧後,如要回轉,非用大掉身不可,項昆縱然刀上功力深厚,亦難單手過頸。
荊一鳳把單刀當劍法使,劍法以迅捷輕靈見長,立即身隨刀轉,展開精奇招數,乘暇蹈隙,專攻項昆兩脅,(使刀的人其力全用兩膀)這一來,就把項昆的攻勢,無形中壓制了下去。
高手過招,不能有半點疏忽,只要你稍有退讓,消長之勢,就因之形成,本來他稍佔的上風,就變成平手了。
另一個副總鏢頭伍奎,眼看對方一共只有四人,如今三個全動上手了,只剩下王維能一個,他豈肯讓他閒着,手中厚背金刀一掄,跟着欺身而上,喝道:“小子,你不放下兵刃,束手受縛,就和老子玩上幾刀試試!”
迎面一刀,斫了過來。
他外號伍一刀,這第一招就顯出他的功夫來,刀光乍閃,一道刀光,森寒逼人!
王維能是八卦門名宿居元仁的二弟子,八卦門的武功,都以八卦為名,如八卦掌、八卦刀、八卦劍、八卦遊身步法等等,是以凡是八卦門的弟子,都精刀劍掌法。
王維能手中這柄撲刀,也是從地室中取來的,他一見伍奎迎面發刀聲,口中喝了:“來得好!”
手中撲刀一緊,橫封而出。
“鏘!”一聲震耳狂鳴,兩刀相斫,飛濺出百數十點火星,兩人腕力相當,沒分出高低來。
伍奎目中精芒閃動,嘿然道:“好小子,瞧不出你還有一手。”
翻腕之間,風聲震耳,一刀又向王維能胸腹劈到。
王維能第一刀遞出,左腳跨出,人已隨刀而走,踩的是八卦方位,伍奎攻出的第二刀,自然就落了空,但你揮刀落空之際,也正是人家攻你之時,王維能一記“玉帶圍腰”,耀目刀光,已經攔腰橫掃過來。
伍奎本來沒把王維能放在眼裏,此刻自己一刀落空,人家一刀掃來,自然把他激怒了,口中怒吼一聲,揮刀封架。
又是一聲金鐵“鏘”然狂嗚,火星四濺。伍奎這回不但搶在前頭髮招,而且一口氣攻出了四刀。
王維能當然不肯示弱,連封四刀之後,也還攻了對方三招。
兩柄刀刀光連閃,“鏘”“鏘”之聲不絕於耳,火星也連連進濺!
伍奎勢大力沉,但王維能刀法純熟,尤其他踩的“八卦遊身步法”,時遠時近,繞着伍奎遊走。
伍奎不住的大掉身,但總沒有王維能的靈活,成了尾大不掉,雙方也差不多是平手。
這情形就顯得很糟糕!
因為程明山手中雖有寶刀,只要時間稍長,究竟不是厲山君的對手,阮清香、荊一鳳、王維能三人也只能和對方保持不敗,再無後援。
而雙環鏢局方面,除了鏢局中的十幾個鏢頭不算,還有徐蓴客、厲山二厲、黃河二鬼等人,都是好手,如果一起圍了上來,程明山等四人一個也別想逃得出雙環鏢局去。
這形勢程明山心裏當然清楚,他在厲山君像狂濤般的掌風之下,手中雖有紅毛寶刀;但已經一記也劈不出去了。
因為厲山君掌風之強,如挾雷霆,你如果遞出刀去,只要被他掌風掃上,不立時被震飛脱手才怪!
刀已經無法使了,那只有施展酒仙遊一瓢的“醉仙步”了;但這時“醉仙步”也有些施展不開來了!
因為厲山君的掌風,一記接一記掃來,他每一記掌風,都有尋丈來長,勢若狂瀾,“醉仙步”只能躲閃對方使的刀刃,你可以從他空隙中鑽過去,掌風不比兵刃,你縱然避開了正面,還有餘勁,如果給他餘勁掃中,依然會站立不穩,飛摔出去。
程明山一個人,就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東躲西閃,而且要閃得快,就是這樣,還是被掌風餘勁,震得搖搖擺擺,連跨步都已困難起來。
這一陣工夫,也不過只閃避了厲山君七八記掌風而已!
程明山自知在他手下,最多也只能閃避上兩三掌,就非傷在對方掌下不可了。一時不由得橫上了心,暗道:“與其遲早傷在這老魔頭的掌下,不如捨命和他一拼!”
心念一動,豪氣頓生,五指一緊,舌綻春雷,發出一聲大喝,使出了師父再三叮囑,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使的一招劍法——天地一劍。
喝聲乍起,一道耀目的紺碧刀光,突然暴長,化作一層透明的薄膜,擴及一、二丈方圓,一片凜烈的森寒的劍氣,向四外瀰漫湧出!
厲山君強勁如山的掌風,遇上劍氣,發出嗤嗤之聲,如湯沃雪,剎指間消失無形!
厲山君但覺眼前盡是森寒刀鋒,程明山的人影頓失所在,不由得駭然後退,總算他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在迫切之間,吸氣後退得快,但頦下一把蒼須,已被刀光截去了一半,連一雙大袖,也全被截落!
程明山也沒料這一招劍法會有如此威力,他也只覺一發不可控制,一柄刀自然揮舞,如油然而云,沛然而雨,一切純出自然一般!
等到劍招收歇,光芒消散,厲山君已躍出兩丈來遠,臉上猶有驚異之色,愕然道:“會是天地一劍?”
突聽一個尖細的聲音接口笑道:“你這老魔崽子,還算有些眼光!”
聲音極輕,但聽來十分清晰。
厲山君一怔,昂首問道:“什麼人?”
那尖捆聲音又道:“你連我老人家的聲音也聽不出來,我看你連厲都不用姓了。”
現在,程明山聽出來了,這説話的正是賣梨膏糖的張老實了,心頭不禁大喜過望,他知道張老實來了,荊前輩也一定和他一起來了。
厲山君抬目看去,只見東首一棵大樹的橫柯上。
像騎馬似的騎坐着一個瘦小黑影,因相距過遠,還看不清人面,厲山君喝道:“爾是何人,還不給老夫下來?”
張老實聳着肩膀,縮縮頭笑道:“我不下來,我老人家還有幾個朋友沒有來,坐在這裏等人,蠻舒服的。”
在他説話之時,厲山二厲早已一左一右欺了過去,到得樹下,兩人同時發難,一下縱身躍起,十指如鈎,雙雙朝張老實撲到。
張老實叫道:“喂,厲老兒,你説,你這兩個寶貝徒弟,對我老人家大不敬,我要不要教訓他們?”
不知怎的,厲老大、厲老二兩個撲上去的人,會被他抓住了手腕,一手一個像抓癩蛤蟆一般,把兩人懸空提着,厲山二厲連一點反抗之力也使不出來。
要知厲老大、厲老二兩人,和厲山君名雖師徒,實則是他姘婦所生的兒子,這是江湖上人都知道的秘密,因此二厲縱然武功不高,在江湖上卻是大家都容讓他們幾分。
厲山君一見兩個徒弟被他一手一個懸空拎着,看去似是還被制住了穴道,一時不由大怒,暴喝一聲:
“你還不把人放下?”
人隨聲發,身如大鵬凌空,呼的一聲,朝張老實飛撲過去。
張老實“啊”了一聲,雙腳一沉,一個人從橫柯上滑了下來,雙手提着二厲,像扁擔挑着擔子一般,飛也似掉頭就跑。
厲山君沒想到他會滑落地上,憑空撲來的人,足尖在橫柯上一點,跟着下撲,朝張老實身後追去。
張老實回頭望了一眼,看到厲山君街尾追來,口中“譁”了一聲,腳下加緊,飛奔而去。
厲山君自是不肯放過,只是跟蹤追去,兩人一前一後,就在花園中追逐起來。
厲山君一走,程明山就空了下來。
這時晏長江雙環交擊,連轉如飛,阮清香施展開“準提劍法”,劍光如練,依然無法擋得住對方雙環,漸漸被逼落了下風。
程明山一下閃了上去,説道:“姐姐,還是由我來對付他吧!”
他口中説話,人已一下從阮清香身邊竄了出去,右手一揮,划起一道紺碧的刀光,朝晏長江直劈過去。
晏長江眼看阮清香漸漸屈居下風,心頭正在暗自高興:“你這小妞,還是逃不出我晏某的手掌心去!”
此時忽然被程明山替了下去,自然大為憤怒,沉笑道:“姓成的小子,咱們放手一搏也好。”
白金雙環,一招“金鼓齊鳴”,朝程明山反擊過來。
程明山大笑道:“晏長江,你放下雙環,束手就縛,還可留得活命的機會,若要頑抗,只怕你要落個死無葬身之地。”
晏長江聽得勃然大怒,雙環一緊,攻勢急驟如雨!
程明山舉刀連磕,和雙環相碰發出一陣“當”“當”之聲,連響不絕!
他如今把這柄紅毛刀使順手了,覺得比使劍還要有勁,“天龍十八式”源源出手,刀勢有如長江大河般連綿攻去,直殺得晏長江只有招架之功!
晏長江氣怒交加,猛地大喝一聲,和程明山急拼幾招,逼住了刀勢,突然足尖一點,往後躍退,就在他後退之際,雙手一揚,一大一小兩隻白金環脱手打出。
這一招當然是他最後的殺着了,但見雙環流轉,在空中幻出無數圈影,一隻直奔程明山前胸,一隻呼的一聲,從程明山身邊掠過,又轉過頭來,打到後心。這兩隻金環挾着嘯聲,勁道甚大。
晏長江雙環出手,右手疾快從身邊取出一柄短劍,一退即進,飛身撲上,短劍電射刺到。
程明山和他正在激戰之中,他並未落敗,無故後退,心中早已有了防備,此時忽見一圈流轉的環影迎面飛來,急忙舉刀一揮,“當”的一聲,將前面一隻金環劈成了兩半,那知就在金環劈開之尋,從兩片斷環中飛灑出一蓬煙霧般的粉末,直向頭臉飛灑而下。
程明山急切之間,左手大袖飛快擲出,要待後退,忽聽腦後風生,第二隻白金環又已攻到後心!
這要是換了旁人,前後夾擊,絕難避開,但他在百忙之中,左腳斜跨一步,便已閃身而出。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晏長江正好及時欺上,短劍急攻過來。程明山既已閃出,他站立之處,便已空了出來,那隻金環沒打着程明山的後心,就朝撲上來的主人胸口打到。
晏長江撲到之時,程明山人影已杳,金環反打自己,他是使環的能手,左手一抄,便將金環接在手中。
程明山閃出之際,依稀聞到了一陣刺鼻的香味,身形閃出,感覺頭腦昏脹,一陣天旋地轉,再也支持不住,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心知不妙,自己很可能吸入了那蓬毒粉,再待支撐,但身不由已往地上撲跌下去。
晏長江睹狀大笑一聲:“姓成的小子,你拿命來吧!”
“當”!一道勁風,筆直飛來,一下貫環而過,那是一柄六尺長的鑌鐵禪杖,從環中穿過,奪的一聲,斜插到地上。
阮清香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掠出,還是比渾杖慢了一步。
晏長江砸下的白金環被禪杖套住,插入地上,自然動不得了,心頭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直起腰來,自己面前,已經多了一個灰衣老僧!
不,另有八個手持禪杖的灰衲僧人迅快朝自己圍了上來!
阮清香看得一急,奮身撲來,一劍朝晏長江左肩劈到。
這一段話,説來雖有前後,實則幾乎是同一時候發生的事!
等晏長江發現灰衣老僧竟然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壽通大師,心頭方自一楞,猛覺左肩一涼,劍光過處,一條左臂,已被阮清香芙蓉劍削斷。
晏長江口中悶哼一聲,忍痛一個懶驢打滾,正待向旁滾出。
那八個灰衲僧人八支禪杖閃電般交叉落下,把他一個人釘住在地上。
在這同時,和荊一鳳動手的項昆,也被凌空瀉落的荊雲台,一指點在“靈台穴”上,撲倒地上。
荊一鳳看到父親,不由大喜過望叫了聲:“爹!”
另一道人影,撲向伍奎,人還未到,一片指影當頭灑落!
伍奎大吃一驚,急忙使了一招“三花蓋頂”,舉刀護頂,王維能趁勢一刀橫掃,伍奎大叫一聲,撲倒地上,左腳已被齊膝削斷,痛得昏了過去。
原來這凌空撲來之人正是六合門掌門人徐子桐。他俯下身去,先點了伍奎左腿穴道,閉穴止血,然後又點了他兩處穴道。
這時雙環鏢局的十幾名鏢頭,眼看晏總鏢頭和兩個副總鏢頭均已被來人制住,人心惶惶,正待四散逃走!
只聽徐蓴客朗聲道:“諸位鏢師,不用慌張,大家不可妄動。”
大家經他一説,果然停下來,聚在一起。再説阮清香削斷晏長江左臂,只見程明山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一時心頭大急,急忙棄去手中長劍,一下撲了上去,也顧不得旁人,雙手抱住了程明山,急叫道:“弟弟,弟弟,你快醒一醒,你怎麼了呢?”
荊一鳳也飛快的趕了過來,看她抱着大哥,心頭自然有些不大自在,但此時心急大哥安危,也無暇多心,急忙問道:“阮姐姐,大哥怎麼了?”
阮清香道:“我也不知道,他……他突然倒了下來,就不省人事了。”
荊雲台跟着走近,看到地上被劈斷的一隻白金環,不覺俯身拾起,看了一眼,説道:“此環中空,很可能裝了什麼迷魂藥粉一類東西,好在晏長江已被擒下,他身上也一定會有解藥的了。”
荊一鳳道:“我去找。”
説着返身朝晏長江走去。此時八個灰衲僧人早巳把晏長江點了穴道,收回禪杖。
荊一鳳走過去朝晏長江胸口一探,果然從他懷中摸出一個小指粗的瓷瓶來,急忙拿到爹面前,説道:“爹,你看這是不是解藥?”
荊雲台接過,細看瓷瓶上並沒有字,這就打開瓶塞,傾了少許在手指上,湊着鼻子聞了聞,覺得藥味辛辣,聞了使人想打噴嚏,心中一動,説道:“也許就是解藥了。”
一面俯下身去,把藥末抹在程明山的鼻孔口。
程明山聞到藥味,果然鼻子掀動,接連打了兩個噴嚏,立時睜開眼睛。
荊雲台道:“這瓶果然是解藥了,鳳兒,你收着吧!”
把瓷瓶交給了荊一鳳。
阮清香看他果然醒了,心頭三吾,道:“弟弟,你還有那裏不舒服麼?”
她依然雙手抱着他沒放。
程明山清醒過來,發現啓己躺在阮清香懷中,不覺臉上一紅,説道:“我沒什麼了。”
荊一鳳看他還賴在阮姐姐懷中,説道:“你不會站起來試試,頭還昏不昏?”
這話,聽得程明山臉上一紅!
阮清香才發覺自己還緊緊的抱着他,更是羞紅了臉,急忙鬆開了手。
程明山站起身,間道:“晏長江呢?啊,姨爹也來了。”
荊一鳳道:“晏長江早就被制住了,不然,還拿不到解藥呢,大哥就只好讓阮姐姐一直抱着了。”
阮清香悄悄拾起了芙蓉劍,只作不聞。
此時但聽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只見從一條花林石板路上,走出一行人來。為首的正是丐幫幫主簡叔平,他身後緊隨着兩個手持打狗棒的老化子,和二十來名步履矯捷的丐幫弟子。
徐子桐迎着道:“簡老哥,前面情形如何?”
簡叔平道:“二十輛鏢車,全是空的,兄弟搜索了前面兩進房屋,一無所獲,這裏呢?”
徐子桐笑道:“晏長江和兩個副總鏢頭全制住了。”
“如此就好。”
簡叔平道:“據兄弟所知,這二十輛鏢車中,運來的是人,大概不會有錯?那就只有問問晏長江了。”
程明山道:“簡幫主,徐掌門人,在下和阮姐姐,表妹三人,剛從假山地窖中出來,裏面被囚禁了不少人,在下正耽心人手不夠,無法把人救出來呢!”
簡叔平問道:“地窖裏面囚禁的是什麼人?”
程明山道:“是少林慧通大師,白鶴觀的天嗚道長,九宮竹逸先生,八卦門封掌門人,形意門祝掌門人等人。”
壽通大師聽得一怔,駭然道:“敝寺方丈也被他們囚禁在地窖中麼?”
“是的。”
程明山道:“不但被囚禁,而且還被他們用藥物進入‘冬眠’之中,深睡不醒。”
“冬眠?”
壽通大師驚異的道:“那是什麼藥物?”
“不知道。”
程明山道:“冬眠好像是他們的暗器。”
荊雲台道:“地窖入口在那裏,我們先去救人要緊。”
程明山道:“地底石室安有埋伏,而且也十分曲折,最好先取了解藥,再進去救人,就可減少許多麻煩了。”
荊雲台點頭道:“賢侄説得極是,這‘冬眠’的解藥大概要問晏長江了。”
荊一鳳道:“我去問他。”
轉身走到晏長江身邊,一掌拍開了他兩處穴道,喝道:“晏長江,你要死還是要活?”晏長江睜開雙目,望了他和眾人一眼,沒有作聲。
荊一鳳道:“你不説話,大概不想死吧?那好,你只要把‘冬眠’的解藥交出來,就可貸你不死。”
晏長江冷冷的道:“你也知道‘冬眠’?”
“廢話少説。”
荊一鳳道:“你把‘冬眠’的解藥放在那裏,快説。”
晏長江沒有作聲,而且閉上了眼睛。
阮清香道:“姓晏的,你陰謀已經敗露,交出解藥,還可以貸你一死,不説話,只怕不成呢,姑娘就要你嚐嚐點五陰絕脈的滋味,看你受得住,受不住?”
晏長江沒有作聲。
阮清香冷笑一聲道:“我倒不信你會是鐵打的五臟六腑!”
纖手一抬,玉筍般的十指,正待朝晏長江彈出。
“姑娘且慢!”
徐蓴客忽然搶了上來,朝徐子桐拱拱手道:“大師兄當心他自絕。”
程明山聽得暗暗奇怪,忖道:“他居然叫徐子桐‘大師兄’,那麼他是六合門的人了!”
徐子桐“哦”了一聲,急忙右手疾發,朝晏長江下顎端去,但已是遲了,晏長江一張口,從他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來。
徐子桐一呆道:“你果然服毒自殺了!”
徐蓴客道:“現在只有問項昆了,他是地底石室的負責人。”
荊一鳳看了他一眼,冷聲道:“這位徐兄,看風使舵,倒轉得快啊!”
徐子桐含笑道:“荊姑娘,他是我師弟,受我指派投到雙環鏢局擔任文案,已有數年之久了。”
徐蓴客朝程明山、荊一鳳二人拱拱手,含笑道:“今午九里山上,兄弟不好明説,但兄弟早已看出二位不是尋常人了。”
荊一鳳咭的笑道:“我大哥也早已看出你是個身懷武功之士了。”
徐蓴客笑了笑道:“成兄賢昆仲多多指教。”
程明山道:“在下程明山,她是在下表妹荊一鳳。”
徐子桐問道:“師弟在鏢局擔任文案,日常和晏長江極為接近,難道也不知道‘冬眠’的解藥麼?”
徐蓴客道:“小弟雖是鏢局中的文案,但晏長江的為人甚是陰隼,疑心極重,小弟辦的只是鏢局的一般文書,凡是機密事情,都是晏長江自己辦的,而且他的書房,卧室,不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準進入一步,據小弟猜想,整個鏢局中,知道他通盤底細的人,只怕一個也沒有。”
荊雲台道:“既然項昆是地窖的負責人,那就只有問他了,不過這次咱們可得小心,別讓他再服毒自殺了。”
徐蓴客伸手一指道:“假山右側就是一座敞軒,有現成的椅兒,大師兄請諸位到敞軒中休息,再問話不遲。”
於是由他引路領着眾人走到敞軒,軒中果然有兩排椅幾。
伍奎、項昆二人,由八名少林寺僧人押着走入。
丐幫弟子則在四周佈下了哨崗。
徐蓴客拱拱手道:“諸位請坐,這項昆還是由兄弟來問吧!”
大家落坐之後,兩名少林僧人挾持着項昆站停。
徐蓴客一掌拍開了項昆穴道,低聲叫了聲:“項兄。”
項昆雙目乍睜,發現自己被兩名和尚左右挾持着身子,拾目看了徐蓴客一眼,問道:“徐兄,這是怎麼一回事?”
徐蓴客含笑道:“項兄,總鏢頭已經死了,雙環鏢局已破,目前這裏在座的有丐幫簡幫主,少林寺壽通大師,六合門徐掌門人,還有峨嵋荊大俠等人,都是各大門派的代表人物,識時務者為俊傑,項兄如肯合作,自可無事,不然只怕很難説了……”
項昆道:“雙環鏢局犯了各大門派什麼事?”
只要聽他這句話,他雖是地底石室的主持人,卻並不知道底細了。
徐蓴客道:“項兄主持地底石室,難道不知道地底石室囚着的是什麼人嗎?”
項昆道:“地底石室囚着人,不錯,但那是和咱們鏢局作對的人,幾次劫鏢的黑道中人,因他們頭兒尚未落網,故而把他們囚禁在地室之中,這也不算犯法。”
“哈哈!項兄錯了。”
徐蓴客大笑道:“你這是什麼人告訴你的?”
項昆道:“自然是總鏢頭説的。”
徐蓴客道:“這麼説項兄真的不知道囚禁在地底石室的是什麼人了?”
項昆道:“你説會是什麼人?”
徐蓴客道:“被囚禁在地底石室的是少林方丈慧通大師,八卦門掌門人封道長,形意門掌門人祝南山,九宮竹逸先生,白鶴觀天鳴道長。”
項昆疑信參半的道:“這些都是江湖上的頂尖人物,怎麼會落到雙環鏢局來的呢?”
徐蓴客道:“這就是雙環鏢局的陰謀了。”
項昆搖着頭道:“兄弟也是鏢局中的副總鏢頭,怎麼會一無所知?”
徐蓴客道:“你老哥這就是給晏長江利用了,項兄身為副總鏢頭,又是地底石室的負責人,他連囚禁了什麼人,都沒告訴你,再説,這是和武林各大門派作對的事兒,各大門派一旦知道了豈肯和雙環鏢局甘休,如果找不到晏長江,這黑鍋豈不就背在項兄肩上了。”
項昆道:“徐兄之意,該當如何呢?”
徐蓴客道:“項兄可知被囚禁地底石室的人,都被藥物所迷,進入‘冬眠’,昏睡不醒麼?就是給他們服了什麼藥物?”
項昆道:“兄弟聽説是一種叫做‘冬眠散’的藥物,服後可以令人不需飲食,長眠不醒。”
徐蓴客道:“是項兄喂他們服下的麼?”
“不!”項昆道:“這些人運入地窖之時,業已服下了‘冬眠散’昏睡不醒,兄弟只是分配囚房而已。”
徐蓴客道:“項兄可知‘冬眠散’解藥麼?”
“兄弟真的不知道。”項昆道:“解藥大概只有總鏢頭一人知道了。”
阮清香道:“姓項的,你若有一句虛言,那是不想活了。”
項昆道:“項某雖是粗人,但在齊魯一帶,也薄有虛名,説話從無半句虛言。”
荊雲台道:“看來這位項兄真的不知這些,那麼依兄弟之見,不如由這位項兄引路,先把地底石室中的人救出來了再説。”
徐子桐道:“荊老哥説得極是,咱們應該分一半人手,進入地窖去救人才是。”
壽通大師道:“貧衲率領八個門下進入地窖去。”
程明山道:“被囚禁的約有十幾個人,一人背一個,只怕也要十幾個人呢!”
丐幫幫主簡叔平道:“齊長老,你再派上數人跟大師去大概差不多了。”
擒龍手齊大椿答應一聲,立即朝站在敞軒外的丐幫弟子招了招手,指派八名弟子。
程明山道:“在下和項副總鏢頭同去。”
阮清香道:“我也去。”
荊一鳳道:“我也去。”
程明山道:“姨父在此,妹子不用去了。”荊雲台道:“程賢侄説的不錯,人去多了沒用。”
荊一鳳噘起小嘴,沒有作聲。壽通大師道:“咱們走吧!”
程明山朝挾持着項昆的兩名少林弟子含笑道:“二位師父只管鬆手,有在下和他同行,項總鏢頭不會逃走的。”
兩名少林弟子依言鬆開了手。
阮清香眼看程明山手中執着紅毛寶刀,刀鞘還懸在項昆身上,不覺笑道:“項副總鏢頭,你這柄刀在我弟弟手中,你做個人情,把刀鞘解下來送給我弟弟吧!”
項昆無可奈何的解下刀鞘,隨手遞給程明山,説道:“這柄紅毛刀,據説是昔年波斯國進貢之物,從來是皇帝老子賜給了一位大將軍,這將軍死後,作了殉葬之物,在下是從一個綠林人物手中得來的,鋒利無比,輕重適宜,遂成了在下的隨身兵刃,希望成少俠得到了它,善用此刀。”
程明山覺得不好意思,説道:“既是……”
阮清香從項昆手中接過,塞到程明山手中,説道:“弟弟,你就收下了,姐姐我這柄芙蓉劍,也算得鋒利之物,平常刀劍一削即斷,但方才我和晏長江動手,他一對白金環,我用芙蓉劍削過幾次,就是削不斷,你用力一叩,就把它劈成兩半,這柄刀正有用呢,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快佩上了。”
一行人由程明山、阮清香押着項昆,向假山行去。
徐蓴客朝徐子桐低低的道:“小弟押伍奎到晏長江的書房、卧房去搜搜看,也許可以找到‘冬眠散’的解藥。”
徐子桐點點頭道:“那你快去。”徐蓴客走出敞軒,找了兩個鏢局中的鏢頭,背起左足被刖的伍奎,匆匆朝前進行去。
荊雲台望望天空,説道:“張前輩把厲山君引開,怎麼還沒來呢?”
簡叔平問道:“荊老哥,這位張前輩,究是何人?”
荊雲台笑道:“簡幫主怎麼忘了,他老人家就是昔年在呂梁絕頂,一舉殲滅異教五魔的……”
徐子桐驚啊一聲道:“張前輩原來就是……”
“賣梨膏糖的,嘻嘻!”
隨着話聲,張老實已經聳着肩跨進敞軒來了。
簡叔平和丐幫長老伏虎丐佟如海、徐子桐、荊雲台一起都站了起來。
“你們倒好,坐在這裏,在背後數落小老兒。”
張老實笑嘻嘻的道:“今晚可真把小老兒跑慘了,那厲老邪追在我後面,就是不捨,你們還不知道,我一手一個提着他兩個寶貝徒弟,足足跑了五十來裏,最後快被他追上了,小老兒就祭起法寶,你們當小老兒的法寶是什麼?”
他沒待大家回答,又嘻嘻一笑道:“就是他兩個寶貝徒弟,小老兒一急就把他們往天上拋,老魔頭看得大驚,飛身去接,小老兒就趁機溜回來了……”
話聲未落,只聽廳外響起厲山君的聲音喝道:“老小子,你還不給老夫滾出來?”
張老實“咦”了一聲道:“他又追來了,好快,哼,滾出來就滾出來,小老兒兩腿都跑酸了,你要和我打架,乾脆就打一場算了。”
轉頭往外街了出去。
荊一鳳道:“爹,我們快出去瞧瞧呢!”
搶先跟了出去。簡叔平、徐子桐、荊雲台等人,也隨着跟出。
只見敞軒前面一片草坪中間,站着身材高大的厲山君,滿臉都是怒容,看去更覺得癉厲!
張老實站在他對面,他人本瘦小,又弓着身,縮着頭,就更矮了,看去只到厲山君的胸口,簡直不成比例,大概厲山君只要伸出一隻手來,就可把張老實提了起來。
只聽張老實道:“姓厲的,你要我滾出來,我現在滾出來了,你待怎的?”
厲山君目射厲芒,問道:“你究是什麼人?”
“小老兒是賣梨膏糖的。”
張老實笑嘻嘻的道:“你不相信,就隨便算我什麼人好了。”
“隨便什麼人,就能逃得出老夫的追蹤麼?”
厲山君濃哼一聲道:“你不覺太小覷老夫麼?”
“嘻嘻,你以為你是超人?”
張老實聳聳肩道:“任何一個人都生了兩條腿,你跑一步,我也跑一步,有什麼不一樣的?小老兒一向把自己看成再沒出息的人,嘻嘻,原來你老哥還是個自視甚高的人,照説自視甚高的人,總是眼高於頂,瞧不起別人的,怎麼你老哥把最沒出息的小老兒,看得和你老哥一樣份量了呢?”
厲山君怒聲道:“好個老小子,你還在老夫面前反穿皮襖裝羊?老夫就斃了你。”
“你火氣大得很!”
張老實搖搖頭,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説道:“要不要吃一塊梨膏糖,就可以降火潤肺,消氣化痰……”
原來他從懷中摸出來的是一大塊梨膏糖,一面用手剝着被糖黏住的紙,一面埋怨的道:“都是你跟在小老兒身後窮追不捨,時間跑長了,小老兒身上才會流汗,放在懷裏的梨膏糖遇上熱氣,才會化了,現在可好,把包糖的紙都黏住了,剝都剝不開呢!”
他渾似對厲山君毫不在意,只是自顧自低頭着細心的剝着梨膏糖外面被黏住的一層紙,口中還中嘮叨着沒完。
厲山君看得大怒,喝道:“剝你個皮!”
探手一爪朝他當胸抓去。
他出手一抓,何等凌厲,何等快速?就算江湖上一流的成名高手,也未必躲得開他這當胸一抓。
但就在他五指箕張如鈎,抓到張老實胸口之際。
張老實口中忽然“啊”了一聲,一個人嚇得往後跳了開去,又埋怨的説道:“問你要不要吃一塊?你又一聲不響,小老兒紙還沒有剝完,你就來不及的劈面搶了過去,嘻嘻,瞧你小子比小老兒還高還大,卻像小孩子一般,搶糖吃,你説好不好笑?”
厲山君這一抓,形如閃電,自然覷得極準,但等五指抓落,只覺得抓得一手黏膩膩的,竟是化開了的梨膏糖。急忙甩了甩手,一團梨膏糖黏在掌心,甩也甩不脱,心頭更是怒不可遏,身形跟蹤而上,大喝一聲,揚手就是一掌劈了過來,他掌心這一吐力,就把一團梨膏糖也夾在掌風中擊出。
張老實“哈”的一聲輕笑,説道:“老哥這也用不着老羞成怒,把搶了過去的梨膏糖又丟了過來,要是跌落在地上,黏上了泥沙,那就不能吃了,多可惜?”
隨着話聲,忽然點起腳尖,伸出手來,從厲山君劈出的一團奇猛無匹的掌風中,把捏成一團的梨膏糖搶了過去,弓着身閃開。
他只閃出去兩三尺遠,就低着頭又自顧自的剝着梨膏糖上黏住的紙,邊剝邊吃,一邊嘖嘖的吮着指頭,一邊還説道:“被你捏成了一團,把碎紙都捏到糖裏面去了,教小老兒如何剝法?”
厲山君一掌出手,被他避開,口中又是一聲大喝,第二掌又勢如奔雷,緊接着劈到。
張老實似是捨不得那塊梨膏糖,雙手捧住了,一邊剝着碎紙,一邊往嘴裏送,厲山君第二掌劈到,他只轉了個背,就避過去了。
這可看得在場眾人大感驚奇,厲山君這二記掌風,每一記掌勢出手,總有五六尺開闊,像一陣狂瀾般席捲過去;但張老實並沒閃到五六尺以外,他只轉了個背,掌風何以就會掃不到他了呢?
厲山君兩掌落空,自然更激起他的狂怒,雙手開闔,一口氣劈出了十三掌之多!
這回,當真看出厲山君的威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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