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得壽靜靜的等候着趙琦向他稟報,並沒有急着光開口詢問的意思,但駱大宏卻不比他們二當家這樣沉得住氣,趕忙迎上去道:“怎麼樣?老夫人是如何交待的來着?”
抹了把額頭的汗水,趙琦喘息着道:“二頭兒,老夫人指示我們大夥不可輕舉妄動,亂了章法,她要我傳告下來,各就原位,沉着應變,另外,諭令三當家即刻派出精幹人手前去刺探消息,並且儘快向老大人回報。”
潘得壽鎮定的道:“就是這樣!”
趙琦微微呵腰:“沒錯,三當家。”
一邊,駱大宏道:“我看就讓我去吧,三當家。”
沉吟片刻,潘得壽道:“也好,但千萬小心,切莫逞強,你要記得你是前去幹什麼的,無論發現任何情況,都要趕緊回報,可別給我又泄出漏子來!”
駱大宏笑道:“三當家,你放心,我乞不辱命就是……”
接在他這個“是”字尾韻之後的,是突兀的一聲慘號,號聲淒厲又短促,而且,連着又傳來好幾次同樣的嗥叫——那是人在遭到極大痛苦,在某一種出其不意的驚駭下所發出的聲音,斷命飛魂於剎那間時開發出的聲音。
窪坑中的三個人齊齊一怔,他們的反應卻也相同的快速,三個人立時躍身騰起,只這瞬息之間,黝黑荒寒的一片丘陵地,已經形同了修羅場!
火把與風燈紛紛燃亮,青紅的光彩在跳動着,吞吐着,搖晃着,泛着森森的鬼氣,也映照出那些彷彿自幽冥中出現的幢幢身影,朦朧的光景外,可以看出都是些穿着黃衣的人物。
殺戈極快的展開,極快的進行,又極快的產生了結果,尖鋭的呼號滲着憤怒的叱喝;怖懍的顫嗥雜着悠長的嘯泣,而刃芒眩着寒輝,金鐵交吉,撲鬥纏戰,血便那樣不值的噴灑開來了!
雙日倏睜,駱大宏扯去外罩黑衣,挫牙暴吼:“天打雷劈的叛逆賊子,他們居然反襲過來了!”
潘得壽視線環掃,冷沉的道:“兜上去殺,橫豎也免不了這一場,誰先找上誰都是一樣……”
這時,只見“電”字級的三把頭“鴛鴦腿”武升身形猝斜,雙腿速彈,“砰”“砰”踹飛了兩名敵人,猛往下伏,躲過了一支冷箭,他朝着這邊大叫:“三當家,敵逆摸上來偷襲咱們啦,摸得是又準又快,像是早就知道咱們伏在這裏……”
長身而起,潘得壽雙腳沾地的一剎,已兜手劈翻了四名黃衣大漢,微微揚頭,讓一柄朴刀揮過頷下,右足彈縮,又一位牛高馬大的仁兄怪嚎着打橫摔出!
黑暗中,晶芒倏現……一蓬無羽箭怒射潘得壽,斜刺裏駱大宏虎撲而至,他的鑲滿了亮銀錐頭橢圓銀質,與黑皮底綴以亮銀鎖子甲的甲衣相互輝映,身旋如輪,箭矢紛飛四落,在那-片璀燦的銀華里,他的寬刃半月形彎刀已剁下了三個人頭!
於是,一聲狼嗥般的怪笑響起,慘綠的火光映着一個白麪闊嘴,體魄結棍的人物凌空泄落,照面間,一對沉重的大板斧猛襲駱大宏!
嗯,“人面虎”石光堯出現了!
潘得壽冷冷地道:“大宏,朝死處殺!”
陡然間,又有兩條人影衝向駱大宏,潘得壽目力明鋭,一瞥之下,立時看出竟是“金家樓”的叛逆“電”字級三把頭“小張飛”周秀、五把頭“隱他”白錫侯!
額間的赤印驟然透紫,他憤怒至極的厲喝:“無恥叛賊,你們真敢行此大逆!”
冷冷的,有人在他身後回應:“早已豁開來看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猛然回身,潘得壽恨得全身發抖:“是你!”
是的,“金家樓”原來的五當家,小老幺……“白狼”向敢!
向敢白衫如雪,神情冷峻,“不錯,是我,三哥,久違……”
潘得壽深深吸了口氣,一個字一個字的道:“老幺,你受了單慎獨的盅惑誘騙,做出這等天人不容的反叛罪行來,只怕要遭遇到萬劫不復,五雷殛頂的報應!”
冷笑一聲,向敢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三哥,大局砥定之後,你我之間,還不知是誰要扣上這頂大帽子呢?”
潘得壽大吼:“你的心肝呢?老幺,你的心肝叫狗吃了?”
向敢桀鷲不馴的道:“不要給我來這一套,你心甘情願的縮着腦袋聽人差遣,討這碗骯髒飯,我可不似你這麼窩囊,人各有志,豈能以那腐迂的傳統相束?”
雙目如火,潘得壽咆哮着:“向敢,你簡直無聊無德到了極處,犯上謀下,荼毒同門,殘害手足,顛覆組合,你,你罪大惡極,你是一頭枉披着人皮的畜牲!”
向敢七情不動的道:“這是你的説法,三哥,我們的觀點不盡相同!”
潘得壽暴烈的道:“不要叫我三哥,我沒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兄弟!”
一昂頭,向敢道:“叫你三哥足看在舊日那-點情份上,姓潘的,你當你還真配?”
心痛如絞,潘得壽噎着聲道:“向敢,我今晚上就要為‘金家樓’正規律,替樓主清門風,叛逆賊子,一概誅除不遺!”
哧哧笑了,向敢譏誚的道:“説得多麼新鮮,潘得壽,你先替你自己推算一下,你尚能活到幾時!只怕你連個全屍都保不住,居然還大言不慚要‘正規律’,‘清門風’?歇着吧,別叫人笑結了氣!”
潘得壽努力平靜着胸膈間翻湧的血氣,他緩慢的道:“向敢,似你這類欺天滅倫,大逆不道的奸妄,若是不遭報應,不受懲罰,則必五行同潰,兩極俱崩,再無光明可言!”
向敢淡淡的道:“那就證實給我看看,姓潘的,證實你那套子虛烏有的鬼話給我看看!”
踏上一步,潘得壽切齒的道:“向敢,我和你是誓不併存!”
挺起胸膛,向敢狂傲的道:“正是我的打算,潘得壽,你以為我今晚上來這裏是幹什麼的?!”
微微揚臉,潘得壽道:“趙琦,去把你那兩個人面獸心的手下先處置了,這裏交給我——記住,要死的,不要活口!”
一直在旁邊掠陣的趙琦,昂聲回話:“錯不了,三當家,看我拿那兩個王八蛋的腦袋宋見你!”
忽然輕蔑的笑了,向敢凜烈的道:“你們兩個演得好雙簧,可惜引不起我這個觀眾的興趣!趙琦,你能去拿誰的腦袋?只現下你就防着自家的腦袋挪位吧!”
花巾飛揚,趙琦大聲道:“姓向的叛逆,忠義和着頭顱,拋也值得,就是你們這幹無心無肝的冷血畜類,賣上了腦袋猶得落個萬世的臭名……”
潘得壽冷沉的道:“少和他磨牙,趙琦,辦你的事去!”
往旁一撤身,趙琦甫始撲向那邊的周秀與白錫侯,向敢已朝着黑暗的背後揮了揮手。
於是,兩條人影鷹隼般飛起,雙雙截住了趙琦的去路!
那兩個,一是“雪無痕”金子初,另一個,乃是“星”字級的六把頭“地溜子”魏銓!
大吼如雷,趙琦花巾拂起,照面就是記流星錘,金子初微微閃讓,趙琦的右手“雙刃斧”暴劈“地溜子”魏銼!
潘得壽的動作更是快若雷光石火,就在趙琦遭襲的同時,他已倏然出手——那是-對斗大的刀輪,輪刃疊斜於同一方向,鋒利鈎曲浮藍泛青,雙手便扣在刀輪的軸心握把上,好一付霸道的殺人武器呢!
早就有所防範了,向敢在潘得壽展開攻擊的瞬息,人已飛快側旋,雪白長袍之內隱插着的那對燦銀短叉分開左右,在黑夜中各閃起一抹炫虹,暴截敵招!
刀輪翻飛如雷滾環回,輪刃破空,其聲如嘯,潘得壽身法騰撲躍掠,又快又猛,他幾乎是上來便豁死相搏!
向敢的本領也是精湛至極的,他這位“三哥”的藝業修為到了什麼程度,他深深瞭解,因而他表面狂妄,骨子裏卻半點不敢大意,一對銀叉在他手中變幻莫測,流閃吞吐,正也傾以全力抵擋.
此刻,攻擊“鴛鴦腿”武升的角兒已出現了硬扎貨——那是缺了右腿的“奪魄腿”馬修平,別看他只有一條“奪魄腿”,藉着一隻新練出來的栗木拐,進退攻擊之間,競絲毫不讓兩腳齊全的“鴛鴦腿”武升。此外,馬修平那個幫手更是得力:“十二銅人”裏的老九薛強!
“牌刀錐甲”駱大宏果然不愧是“金家樓”“雷”字級的二頭領,非但武功高強,更且悍猛無比,雖是以一敵三,卻仍然攻多守少,迫得他的對手團團打轉,苦頭吃足;“人面上”石光堯的功力較之“小張飛”周秀、“隱槍”白錫侯要勝上一籌。
是而以他為正面主攻,因此他受到的壓力也最大,駱大宏錐形彎刀縱橫掠舞,步步全罩着石光堯的身體四周,而質翻刀回,又叫周秀與白錫侯脱不了他的攻襲範圍之外,那股子剽野之概,令人膽寒!
“金家樓”這邊,僅存二十名不到的弟兄,可是情勢吃緊了,他們原本有三十餘人,卻叫敵方頭一掄睹襲便放倒了七八個,接觸之下,又躺下四五名,在近百的敵眾圍攻裏,眼看就要潰敗下去!
“電”字級的四把頭“大紅纓”夏明的處境比較輕鬆,他獨力對抗着十來個黃衣大權的進攻,一杆鈍鋼飾以大紅纓頭的長槍伸縮挑刺,揮打崩磕,看來得心應手,那十來個塊頭不小,手下稀鬆的仁兄除了叱喝招架,就只剩下跳竄滾翻的份了。
雙方表面上的形勢是如此,然則,在向敢那邊來説,就真的僅僅才只這個陣仗而已麼?
潘得壽外表上沉穩穩定,應對自若,然而,他的內心卻是焦慮的,驚疑的;他不知道為了什麼緣故會使得形勢發生如此的劇變,也不明白敵人是用了什麼方法得悉他們隱秘的位置的,更且摸得這般清楚,估得這般準確,甚至連人力的配搭亦早做了安排,足以壓制這邊的安排!
不管怎麼臆測,也無論如何聯想,情況的不妙業已是不可置疑的事了,潘得壽不但憂急,更有着無限心寒的感覺,這樣的結果,顯然又是奸細卧底的成績,而奸細是誰?是偽裝在他們這支孤軍中的哪一個?
潘得壽能以想得到,他們這般人馬突然擅受襲擊,決不是偶發或湊巧的事,在敵人那邊,必有着確切的情報與妥善的計劃;易言之,像這樣的反擊行動,當是全面的。
不止是他的一股人,費雲、金申無痕等恐怕也將遇上一樣的景況,而展若塵和卓敬等人的前鋒任務,其後果之慘烈,就益發不言可喻了……
向敢雙叉揮閃,身形連躍,一邊冷冷笑道:“姓潘的,你那幾下子還是老套,沒見什麼翻新的花樣哪!”
刀輪飛旋,又狠又快,潘得壽陰寒的道:“你也不見得就有多少的進步,叛徒!”
猝然橫身側滾,向敢白袍蓬兜,雙叉顫抖着點划起各式不同的線弧星芒,卻在光影映炫的一剎,右手叉居中暴出!
潘得壽雙輪合併,“鏘”的一聲便震開了向敢這詭異的一叉,幾在同時,雙輪飛翻,迫得向敢連連騰挪退避,氣勢上頓見挫泄!
相交相處久了,彼此間的玩藝兒如何,心裏都有個底,長短何在,也是一明二白,在這種情形之下,爭的就只是個功力的深淺,以及時機的拿捏而已。
一般能以制服外敵的是奇招絕活。
現下卻難以派上用場,潘得壽十分清楚向敢慣用的手法與其精妙處,知己知彼,向敢既便動上了心火,又哪裏討得了巧去?
雙叉驀然撐地,向敢一頓又起,叉尖飛閃,迅猛無比的再度反撲上來,他嗔目切齒的叫:“便先讓你佔點便宜,姓潘的。你記住,那最後笑的人才是真笑!”
潘得壽冷靜如昔,截削磕打,狠準俱見,他陰森的道:“我從來便不曾笑過,向敢,對你而言,我已沒有任何笑的興致!”
向敢再三撲擊,仍然無功,他倏移三步,暴叱如雷:“併肩子上!”
暗影中,三條彪形大漢如虎撲面,三個人六雙沉重的“赤銅人”交相揮舞,悍然圍攻潘得壽!
他們是“十二銅人”中尚殘存的另三個,老大甘維、老三陳隆,以及老八葛松!
潘得壽身形翩掠,鋭利的道:“向敢,你還有多少幫手隱伏着,不妨一遭叫出來豁上,彼此都大方點,該上路的誰也留不下來!”
向敢怪笑道:“就眼前我們幾個,姓潘的,你恐怕便難以消受了,等着瞧吧,馬上你就會知道哪一個得趕早登程。”
這三位“十二銅人”的仁兄。只一上手,便是賣命的架勢,每個人的一對銅人狂劈猛掃,此攻彼進,在向敢飄忽凌厲的招法陪襯下,不但已將原先的劣勢扳平,更逐漸有牽扯潘得壽的趨向!
於是,潘得壽知道時候到了……拼死一搏的時候到了,此情此景,速戰速決方是結束爭端的最佳方式!
但是,顯然還有人和潘得壽有同樣的想法,並且比他更快的付諸於行動。
那是“牌刀錐甲”駱大宏。
“小張飛”周秀在一次冒險的挺進中,兩把短柄蛇矛齊刺駱大宏腹肋不中,反被駱大宏反身一擊震得人朝後仰,“隱槍”白錫侯便趁着這剎那間的空檔閃入,一杆前後俱帶着槍尖的“兩頭槍”溜背翻滾,銀芒映掣,猛扎駱大宏心口!大彎刀猝向上揚,“當”的一聲磕盪開白錫侯的刺戮,而白錫侯瘦小的身形一縮再進,斜蕩的“兩頭槍”卻在改挫之下怪異的自他左腋之側穿出,神鬼莫測的暴扎駱大宏小腹!
不錯,果然是有隱現這杆銀槍於方寸之間的能耐!
駱大宏重重一哼,卻並不躲閃或招架,他在突兀裏扭腰吸腹,槍尖流燦生輝,“嚓”的貼着他的腰邊刺空,而大糨刀暴起,白錫侯的一顆腦袋,便滴溜拋上了半空,除了那蓬在“噗”的聲響中標射噴濺的鮮血,甚至連一個半點的呻吟也沒有來得及發生。
“人面虎”石光堯身形長起,猛往上撲,雙斧狠命劈下,駱大宏彎刀染血,與錐刀同時架迎,便在此際,周秀貼地滾動,左手蛇矛揮擲,寒光閃處,駱大宏全身一顫,往前僕跌……那柄脱手飛拂的蛇矛,正在他的後腰上晃動!
石光堯大喝一聲,雙斧齊落,口中厲吼着:“下輩子再來現世吧!”
眼看着就要重重僕跌於地的駱大宏,卻驟然在離地不及三寸的高度面朝下急快回旋,石光堯的一雙板斧剎時深劈泥中,大彎刀有若半弦月激飛,“嗖”的一記,便由下而上,削掉了石光堯的半個頭顱!
錐刀突翻,“砰”的砸橫了石光堯那缺了半個頭的身子,濃稠的白漿與猩赤的熱血滲和着迸濺,駱大宏揮躍向左,大彎刀斜閃如電,業已嚇破了膽的周秀慌忙竄避,駱大宏凌空一個跟頭,刀鋒似虹,摟頭又至。
雙手握着他那柄掛了單的短蛇矛,周秀拼力招架,金鐵交擊之下,這位“小張飛”虎口盡裂,幾乎被震了個四腳朝天。
“一羣狗孃養的賤種,你們看看是誰要先向下輩子應卯?I”嘴裏吼罵着,駱大宏刀錐連舞,勢猛力強,周秀滾躍竄跌,狼奔豕突,模樣之窘迫,就差喊救命了!
’
兩名黃衣大漢由一側衝來,朴刀橫截,硬攔駱大宏,駱大宏連眼皮子也不翻動一下,滑步挫腰,錐刀暴起,沉悶的撞響裏,那兩名黃衣大漢齊聲怪叫,雙雙手舞足蹈的跌到了七八步外!
大彎刀飄然映閃,周秀肩上一塊巴掌大小的人肉已血淋淋的挑上了天,他尖嗥着,瘋狂回手戳刺,卻又在刀鋒的掣掠下去掉了頭頂一塊頭皮1
駱大宏的表情是殘酷又冷硬的,他像在耍弄猴戲般逗引着周秀,一刀又一刀,刀刀見血割肉,只是俄頃之間,業已把這個“小張飛”整成了一頭挨剮的豬!
拼命抵擋着,周秀嘶啞的呼吼:“我操你的十八代祖宗啊,駱大宏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殺胚……你他娘要是還有一點人性,你就給老子一個痛快……你這麼作踐我,算是哪門子英雄好漢?你要遭天打雷劈啊……”
錐刀橫砸,彎刀斜起,又削掉了周秀一隻耳朵,駱大宏粗厲的大笑:“該遭天打雷劈的人該是你,周秀,你是個忘恩負義的禽獸,敗倫喪德的畜牲,你背叛組合,殘害手足,吃裏扒外,圖謀樓主,你是罪大惡極,凌遲碎剮俱不為過……”
渾身浴血,狀如厲鬼的周秀,葛地狂吼一聲,雙手執矛,拼死挺刺過來,口裏一邊怖烈的長叫:“老子便和你同歸於盡……”
駱大宏猝然側閃,刀錐合併右手,左手翻處,快不可言的拔出了插在後腰上的那柄短把子蛇矛,幾乎在同一時間,硬生生刺進了周秀的胸膛!
飛起一腳,駱大宏把個鬼哭娘長的周秀踢得整個橫起,重重摔落,朝着周秀滾跌的方向,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鄙夷的道:“操的,想得美,憑你這塊料,還打算和我‘同歸於盡’,配?!”
那邊……“鴛鴦腿”武升雙腳連環,分踢馬修平和薛強,用老了招式的薛強搶出三步,而馬修平卻半寸不移,獨腿彈飛,“砰”“砰”兩響硬接硬架,武升悶哼一聲,踉蹌倒退,薛強大吼着猛一記赤銅人反砸了回來1
赤銅人沒砸着武升,卻砸在駱大宏的錐刀上,皮質的錐帶有着彈力,赤銅人反跳向上,以肩頂帶的駱大宏刀如匹練,暴斬薛強!
於是,馬修平一腿彈飛,凌空蹴到。
駱大宏似是橫了心,他不讓不退,錐帶旋迎,“砰”的一聲,他全身震晃,腳步浮動,馬修平懸虛翻了個跟頭,粟木拐暴出閃電般敲上了駱大宏的左肋!
肋骨的折斷聲清晰而脆落,駱大宏卻似毫無感覺。
一如他腰眼上血流如注,卻好像是流在別人身上一般——大彎刀寒芒映炫,馬修平狂嗥若泣,執拐的右手,業已齊肘削脱,更連着那隻尚新的栗木拐!
身形猝起,駱大宏騰翻飛掠,九刀連貫,只如一刀以驚人的快速砍在馬修平身上,馬修平人往下墜,軟軟垂掛的獨腿卻驟然由外圈內曲,其勢如石火閃現,駱大宏回刀不及,硬轉背抗,這一腿,踢得他口噴鮮血,一頭撞跌下來!
薛強覷得時機,奮力一傢伙揮向跌在地下的駱大宏,武升自斜刺裏暴進,雙腿分飛,虎虎風聲中,愣是將薛強逼了出去。
匆忙回身,武升大叫着:“二頭兒,你怎麼樣?傷得重麼?”
半撐着上半身,駱大宏又嗆出一口熱辣辣的鮮血來,他咬着牙道:“我………我不關緊……你不用管我……且把……
那使銅人的雜……雜種擺平了……再説……”
武升凜烈的道:“錯不了,二頭兒,這個王八蛋今晚上註定了要在這裏入土!”
舉着赤銅人,薛強赤紅着一雙金魚眼狂叫:“你們就等着瞧吧,今晚上會是哪一個在劫難逃,死無葬身之地!”
武升“呸”了一聲,粗悍的道:“兀那狗孃養的,少他娘吆喝,有種就豁起來看!”
薛強一個箭步搶了上來,赤銅人勢沉猛翻,橫掃暴砸,武升的雙刃斧斜起,人躍六尺,腿影如風,凌空蹴踢,又把薛強逼了開去。
大吼着,薛強再次衝撲,赤銅人拼命施展,狠攻硬進,武升卻遊走旋迴,閃挪流暢快捷,間隙中斧出腿踹,準疾無比,幾個回合下來,薛強已是捉襟見肘,窘態時現,再也“強”不起來了!
用力將一口湧到喉嚨的腥血嚥了下去,駱大宏嘶啞的叫着:“武升……你還磨蹭些什麼?狠着幹……好歹,把場面給我了結……”
回應駱大宏的是武升那飛快施騰的雙腿,腿腳套連,左右忽掩忽合;在瞬息裏圈伸彈蹴,回曲踹轉,他的對手薛強空自揮舞着那具赤銅人,卻是連連截向虛處,兩相比照,那薛強的模樣就未免顯得太過笨拙與呆愣了。
又一次赤銅人橫着掃到,武升倏躍而起,左足微點橫擊的赤銅人首端,右腳閃電般彈向薛強的面前!
叱喝半聲,薛強努力仰面扭身,手中的赤銅人正待使勁翻壓,武升原來點在赤銅人首端的左腳部猝然平踹,他自已整個人向斜裏滾動,薛強不偏不歪,結結實實的捱了一腳……
這一腳踢在他的下巴上,偌大的身軀,居然一個倒跟頭重重摔跌!
武升人未着地,左手回揮,兩柄短刀倏射而出,正滿天星斗,有若騰雲駕霧般的薛強,也只是剛剛摔落,這兩柄鋒利的短刀便已同時插進他的胸肋之間,刀勢強勁,更將他又帶了一溜滾!於是,駱大宏沙啞的笑了:“好小子……
我就知道你能活割了那廝……”
打斷駱大宏沙啞的笑聲的,是側旁不遠突然響起的一聲哀號,又悠長,又尖鋭的一聲哀號——
“地溜子”魏銓滿臉血肉模糊,正丟掉傢伙,雙手捂着半邊面孔朝後退,“花巾”趙琦的流星錘沾着血跡昂揚飛起,棒出點點的赤漓。
瘦伶伶的“雪無痕”金子初便在這不足一發的間隙裏疾閃而入,手上藍芒微晃,趙琦一個踉蹌搶出幾步,金子初身形輕靈如風,再一轉折,藍芒又快,趙琦的“雙刃斧”暴揮猛旋,“噹啷”兩響,十分危險的將敵人這一招震彈出去。
只這片刻,趙琦的一張臉孔業已泛了烏紫!
金子初手上那一對玩意,乃是兩柄尺半長的三凹鑽,三道血槽嵌合在三面鋒利的突脊內,通體盈藍透青……淬有奇毒!
趙琦的背上已經被金子初的淬毒兵刃劃開了兩條血口子,只是兩條寸多長的血口子,按照一般的創傷酌情形來説,這僅是十分輕微的皮肉之傷,但是,以金子初的淬毒兵器而言,卻已是近乎致命的程度了。
難怪,趙琦在一經受創之後,反應幾乎立刻就遲滯了許多!“鴛鴦腿”武升堪堪奔到駱大宏身邊,又猛的調頭飛掠回來,挫着牙大吼:“卑鄙無恥的東西,用淬毒傢伙佔人便宜,還算個頂着張人臉混世面的人?”
趙琦面孔肌肉僵硬,全身更一陣一陣的顫抖着,他的“雙刃斧”漫無章法的亂揮,左手的流星錘像提不起來似的沉沉的垂掛着打晃,他直着舌頭道:“好……好……又毒又狠……真個又毒……又狠!”
金子初一言不發,倏忽閃挪穿移.雙手伸縮,又在趙琦身上加了八鑽!
這時,武升已急速趕到!
身子搖晃着,趙琦艱辛的嘶喝:“武升……你……你給……我站住……我要……親手……取他的狗命……任誰……也不準……幫我……讓……讓我……自己……來……”
金子初冷冷站在五步之外,神色漠然強傲,他斜睨着腳步不穩的趙琦,仍是半聲不響。
武升焦急的叫:“那個雜種使的乃是喂毒兵器,凡是傢伙上餵了毒,毒性皆極強烈,趙頭兒,你可別逞能,千萬莫叫毒性活散開來,那就不妙了啊……”
喉嚨裏打着呼嚕,像是笑卻又有點像在喘息,趙琦一步一步的前移:“這毒性……早就散開了……這是……那種見血攻心……心的劇毒……我皮肉……一破……就自省得……武升……你一旁站着……我……我非親自……拉着這……這冷血……畜牲……一起上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