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鼎山莊”的大廳之前,圍擁着好一些人,但説話的卻只有兩個——黃恕言,以及站在他對面六七步遠的一個怪人,説那人“怪”可一點也不過份,一顆毛髮篷亂的腦袋,再按上比例奇突的五官,黃疏疏的眉毛,眯成兩條縫的眼睛,紅酒糟鼻子下面是一張嘴唇肥厚的“海口”,每一開聲説話時,那一口黑黃交斑的老牙確實夠瞧的,然後,再配上一雙招風耳,零散的幾點淡麻子,便組合成這位“怪人”的全副尊容了。
然而,最令人驚目驚心的,卻是掛在這人頸子上的一圈項鍊,那不是金鑄銀治的,亦非什麼珠串玉環,赫然是串連着那樣多的指頭,人的大拇指頭,這由無數風乾的,癟黃泛黑的大拇指所串成的圈鏈,業已由這人的頸間垂掛到腹部了,如此可怖的一付項圈,襯托着這人的五短身材,便無形中流露着一股特異的怪誕氣息,洋溢着那樣令人惴惴不安的殘酷意味,於是,怪誕加上殘酷,就便得這個人更增添了妖魔似的猙獰同陰森了……是的,他即是天下武林道中鼎鼎大名的“二邪之一”跺跺腳可使山搖地顫的拇指圈子廖衝。
圍擁在四周的“玉鼎山莊”人手可確實不少,約摸有百餘人之數,且個個神情緊張,手按兵器之上,一派如臨大敵的模樣,但架勢是足夠了,氣勢卻不大相襯——人人的表情裏,都掩隱不住那股子驚恐與惶驚,就連黃恕言及他的八位“大教頭”,也個個心驚膽怯,舉止失措,言談之間是恁般的恭卑畏怯,低聲下氣,連頭皮都硬不起來了……廖衝大馬金刀的叉腰站着,形態活似個人王,頭微昂,鼻孔朝着人,倔傲跋扈,目無餘子的神氣表露得淋漓盡致,人木三分,癩頭子鮑貴財則拘拘束束靦靦腆腆的垂手站在乃師身後,模樣卻與廖衝大異其趣,這位奪魁敗陣的仁兄,此刻的形色竟顯得如此的扭捏又羞赧……黃恕言的老臉泛黃,汗水涔涔,他一面在抹汗,一邊笨嘴笨舌的在向着廖衝解釋:“……前輩千祈垂察,我們天大的膽,也不敢有絲毫藐視或怠慢賢高徒之意,前輩,只因這場‘比武招親’是早定下的規矩,最後獲勝者方為雀屏中選者,所以,哦,限於定格,我們雖有心巴結賢高徒這門親事,但礙於事實成規,也只好忍痛放棄,前輩,以前輩的威望來説,我們平時要想沾邊猶不可得,此等大好機緣,若非迫不得已,又哪裏願意失之交臂?我們!
廖衝哼了哼,大刺刺的以他那特有的沙啞嗓門道:“少放這些狗臭屁,奶奶的,我生平就只有這一個寶貝徒弟,他前來應你們這招親的買賣,就是給你們天大的面子,換句話説,就是你們的榮幸,你們這片鳥莊子的上下毛人等自該心裏有數,一概順從,我徒兒贏也要贏,不贏也要贏,否則,就是不給我臉面,不給我臉面即是要得罪我,得罪我等於與我結仇,嘿嘿,既然結仇,你們不妨問問自己有幾顆狗頭能給我搬的l”
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黃恕言一張臉孔更是慘變,他哭喪着臉道:“這是誤會,前輩,這純是一場誤會,我們怎敢不給你老顏面?又怎敢稍有開罪之處?至於説和你老結仇,天啊,更是從哪裏講起呢?前輩,掬誠稟告,委實是格於規矩,愛莫能助……”
“呸”的吐出一口黃粘粘的濃痰,廖衝火辣的道:“規矩?什麼規矩?卵蛋規矩,我老夫説的話才算話,我老夫定下的規矩才叫規矩,你們是什麼工八兔子賊?也配談規矩!”
黃恕言瑟縮的望了望腳尖前的那塊黃痰,呼懦着道:“前輩……務祈恕宥,千請諒解…”
廖衝粗暴的道:“不行,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我的徒弟白忙活了一場就這麼算了!我老夫的麪皮就這麼被掃?奶奶的!我師徒倆是幹啥吃的?沿門討飯的叫花麼?容得你們這片鳥莊的一干毛人如此侮弄?他奶奶的!”
黃恕言陪着笑臉道:“前輩言重。前輩是太也言重了!”
在黃恕言身後的段威也趕緊哈着腰道:“舍居停對前輩素來欽佩無已,敬仰有加,可謂五體投地一片虔誠,豈敢對前輩稍有失敬之處?前輩!”
臉色一沉,廖衝睜開了眼叱喝道:“咦!你他奶奶又是哪一號的人物!是由哪個老鼠洞裏鑽出來的邪龜孫?這裏有你説話的地方?真他奶奶不自量力。”
段威又是尷尬,又是氣憤,又是懼怕與無可奈何的乾笑道:“小的是,哦,本莊‘總教頭’,賤姓段,單字一個威,有個匪號,人稱‘黃耳’!”
廖衝陰沉沉的道:“我只有一個徒弟,卻也不會同你攀親家,要你羅哩羅嗦幹什麼名號!套什麼近乎!你再不趕快閉上你那張鳥嘴給我滾到一邊,你不是叫‘黃耳’麼!看我能不能馬上把你變成‘沒耳’!”
猛的哆嗦了一下,段威慌忙往後退避,他深深明白,如果“拇指圈子”廖衝真要將他變成“沒耳”絕不是一樁什麼難事,人家只要略微勾勾手指,説不定他還不止只是“沒耳”而已…“哼啊”一聲,廖衝出口又是一塊黃痰,他慢吞吞的道:,“我説黃恕言,你們那場‘比武招親’的結果,我宣佈無效,另外,我宣佈我的徒兒是獲勝者,他也就是你的女婿。”
大大呆了呆,黃恕言氣急敗壞的道:“哦,前輩…這!
這似乎不太……不太合宜吧?“廖衝眯着一雙眼道:“我倒不明白,有什麼不合宜的?”
黃恕言幾乎要掉下淚來似的噎着聲道:“前輩,可是……這不合‘比武招親’的規則…”
嘿嘿一笑,廖衝道:“你所訂下的‘比武招親’規則不合我的脾胃,所以通通取消,以我現在的規則為規則,我的規則,是我的徒兒獲勝,他是唯一的,也是當然的人選者,其他的那些鬼頭蛤模臉一律滾蛋,不論勝負完幸劃出道外!黃恕言,我這樣做不是蠻橫,有其大道理在,因為你在武林中的一切都不及我,所以你的主意和我的主意若是有所牴觸,那麼,你的主意便只好失效,要是不然我就開始一顆一顆摘下你們‘玉鼎山莊’眾人的腦袋,你們不要腦袋呢?還是遵從我的規則行事!”
面頰抽搐着,黃恕言像是呻吟般道:“老天……前輩,但……但已經有了一位人選者了……這……”
手摸着肥厚的下巴,廖衝道:“這簡單,花點錢把那想吃天鵝肉的混帳小子攆走就行了……”
黃恕言吶哈的道:“前輩……恐怕不行吶……”
廖衝斜眼望着對方,語氣不善的道:“有什麼不行的?”
嚥了口唾液,黃恕言道:“那人……那人的武功很高。”
怪異的笑了,廖衝道:“武功很高!嘿嘿嘿,不成他唬住了你這愣鳥卻尚能再來唬我?你放心交給我來打發,他如不走路,老夫我包管讓他橫着出去!”
黃恕言舐舐嘴唇,表情十分痛苦的道:“像這樣做,前輩,在武林道義上來説,似乎有些講不過去。”
廖衝細眼突瞪,大聲道:“什麼武林道義!奶奶的,我就代表武林,我的話就是道義,其他一概不論,黃恕言,你他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在這裏推三阻四,一個弄毛了我,我先他奶奶摘下你的人頭當球踢!”
這時,站在他身後的鮑貴財,目睹黃恕言的狼狽像,似是頗為不忍,他輕輕扯了扯乃師的衣角,結結巴巴的道:“師……師父……你你老可可也別太太過叫人人家為難。”
廖衝呵責道:“你也少羅嗦,不中用的東西,叫你來這裏‘白手撈魚’娶房媳婦,卻偏偏弄了個灰頭土臉,兩手空空回去,真是雜木樹的果子,上不得大台盤,你丟人,連我這做師父的也跟着面上無光,還有臉幫着人家説話?哦呸!”
縮着頭,鮑貴財是一臉的委屈加上一臉的羞赧,吭也不敢再吭了。
廖衝又火暴的道:“怎麼説!黃怨言,我的耐性並不好,你不要把我惹翻了。”
滿頭的大汗,黃恕言心中急着在叫救命,他左探右望,焦灼不已——他奇怪為什麼官笠和凌推至今尚未露面!
事情到了這等辰光,要想安然過關,除了宮笠之外,別的人也實在是沒有法子“罩”得住這橫行霸造的師徒兩人“玉鼎山莊”其餘的莊友們,雖然包圍在四周形成一圈人牆,卻一個個木樁似的都在發愣,誰也沒膽子敢挺身而出説上一句話,因為連他們馬首是瞻的莊主與教頭們全泄了氣,他們又算老幾!哪個還挺得直腰桿子來充能!
事實上,“拇指圈子”廖衝的名頭太過響亮,舉凡知道這個老魔星的人,誰也對他都打心底起寒慄,避之唯恐不急,去觸他黴頭,除非是壽星公吃砒霜——嫌命長了。
而人是隻怕命短,不嫌命長的。
廖衝目光睥睨,加重了力量道:“黃恕言,我還在等你的回話,你磨蹭什麼玩意!”
黃恕言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面青唇白的道:“前輩……呢,是不是可以……再容我考慮考慮!“廖沖鼻孔朝天的道:“不必考慮了,我沒這麼些閒功夫等待。”
吸了口涼氣,黃恕言期期艾艾的道:“這!這未免!有點強人所難。”
大喝一聲,廖衝嗔目道:“你説什麼?”
在黃恕言的背後,段威急得幾乎要嗆出血來,他暗裏連連頂了黃恕言幾下,硬着頭皮越眾而出,垂手躬身誠惶誠恐的道:“回前輩的話——舍居停的意思是説,他尚須略微斟酌斟酌……”
兩眼望天,廖衝大刺刺的問道:“你是何人?”
呆了呆,段威忙道:“先前業已拜謁過前輩了,小的段威……”
廖衝僵硬的道:“退下。”
段威連聲稱是,唯唯喏喏的又退向後面,一邊朝黃恕言連使眼色。
哼了哼,廖衝道:“看樣子,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也罷,是你們逼得我開殺戒,也怨不得老夫我心狠手辣了,就先摘下十顆人頭再説——”
猛古丁的,鮑貴財拉住了他師父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師師父,師師父,你老是來替徒徒弟要媳媳婦的,卻怎怎生能開開殺戒,將將來俺俺們成了親親家,不不能弄得血血……淋淋的啊……”
廖衝大吼道:“奶奶的,他們不給媳婦,為師的不殺怎的!”
鮑貴財可憐兮兮的道:“師師父,俺俺只要那那小娘子,俺俺不要殺人,師師父,求求你你老,就再再忍一會,別別把事事情搞砸……砸了……”
廖衝火冒三丈的叫起來道:“沒出息的東西,不殺他們幾個,他們不肯給那小娘子哪!奶奶的,你這混球心裏也就只記得那個小娘子,偏偏又叫為師的作難!”
鮑貴財哭喪着臉道:“若若是師師父開殺戒,説不不定那小小娘子就會怨上俺,越發不肯嫁給俺做媳媳婦了,師師父,眼下殺殺不得啊……”
怔了一會,廖衝惱怒的叱喝着道:“黃恕言,你那女兒的事暫且擺着,先把那個挫敗我徒兒的野種叫出來,打了小的出來老的,他要能連我一起收拾了才是英雄,今天我來到你這片馬莊,一半是為了我徒兒要媳婦,另一半,也就是要會會這個吃了狼心豹膽的王八羔子,我要看看,他是個什麼三頭六臂,居然有這麼個張狂法,他奶奶的!”
黃恕言用衣袖抹着汗水,心裏直叫,宮大俠,宮祖宗,宮老太爺,你怎麼還不來救命呀!
眼看着這“拇指圈子”就要活剝人皮啦……他的臉泛青黃,聲音也就哆嗦個不停了:“回回……前輩的話,他……那人……等歇會就來……“廖衝惡形惡狀的道:“還等個鳥?馬上去給我找來,黃恕言,如果你膽敢包庇他。我可以告訴你‘玉鼎山莊’就得第一個陪葬!”
黃恕言沙啞的道:“且請前輩先息雷霆之怒……那人,哦,對前輩非常友善,除非前輩相逼太甚他也實不願開罪前輩…”
獰笑一聲,廖衝道:“友善?友善個鳥,老夫我不領這份情,叫他來,先掂掂他的份量,然後再談其他,就算我是相逼太甚吧,今天也得抖摟出這野種的情形來!”
又幹澀澀的吞了口唾液,黃恕言目光迴轉,急迫期盼之情溢於言表,他艱辛的道:“但……前輩,那人如今不在這裏……他……他……”
廖衝怒喝道:“你這老王八膽敢包庇他!奶奶的,我先把你分了屍!”
鮑貴財驚慌的道:“不不,師師父,他他是徒兒俺未來的老丈人啊……”
跺跺腳,廖衝咆哮道:“老婆尚不見蹤影,你這小兔崽子就東沾親,西扯舊?都成了你奶奶的親家了!去他娘那條大腿,我先給他們來一個‘滿堂彩’,然後再搶了你那小娘子回家去。什麼三親六戚,全滾他個鳥操的。”
黃恕言心驚膽顫的道:“前輩且請稍安毋躁,我這廂尚有下情稟報,前輩,那人——”
廖衝兇暴的打斷了對方的話道:“不必多説,先繳人頭十顆——一”
段威慌忙搶出,連連打躬作揖,苦苦央求道:“請輩息怒,前息怒,舍居停確有苦衷,尚乞前輩垂察體諒,前輩貴手高抬,略微寬宥,小的們便已感恩不盡……”
細眯的紅眼突睜,廖衝的神色倏轉狠厲冷酷,他瞪着那兩隻宛似蛇瞳似的眼珠,寡絕又陰森得絲毫不帶人味的道:“很好,‘黃耳’,就從你先開始,我們不妨先將你這‘黃耳’之號,改為‘無頭人’吧!”
緊緊抓住乃師的衣袖,鮑貴財驚慌的嚷嚷道:“師師父,使使不得,使使不得……”
廖衝橫裏一推,鮑貴財便是一個倒翻,這位煞氣盈眼的“拇指圈子”厲聲吼道:“小畜生,不許你再開口——”
就在大廳的門裏,揹着雙手的宮笠意態悠閒的走了出來,他微笑着以清越的語聲緩和着眼前這緊張的局面道:“嗬,什麼事呀!大家的肝火卻這麼個旺法?有話好説,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何苦臉紅脖子粗的鬧意氣!”
一聽到宮笠的聲音,黃恕言簡直就像抱住了救命菩薩的腿一樣,頓時如釋重負,滿臉感恩又加上戴德的神情,他在這突然的鬆懈下,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太多的興奮及寬慰,一時竟有些搖搖晃晃起來了……段威慌忙上來扶住了黃恕言,而他自己卻也是喘息着宛似透不過氣一樣、“好了好了——言翁,這一下可好了……宮大俠他業已及時趕來啦……”
於是,非常自然的,圍立四周的人們立即紛紛讓路,留出一條寬敞的通道來,以容宮笠走近——這樣的情形,相當扎眼,尤其是扎廖衝的眼!
宮笠緩緩來到場中,舉止雍容,神色穩凝,他笑着先向黃恕言及段威等人頷首,然後,又朝廖衝抱拳道:“這一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拇指圈子’廖衝廖兄了!”
本來就看着宮笠大不順眼,及至這一開口,廖衝更不由火冒三丈,怒從心起,他鼻孔朝上了天,不屑的道:“你是誰?”
宮笠笑道:“只是一個仰慕閣下威名的朋友而已。”
細眼倏睜,廖衝凜烈的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你他奶奶簡直不知自家是什麼玩意,你和我來稱兄道弟?你配?朋友?我姓廖的會有你這一號朋友!你不只是在鬧笑話,更是想拖着老夫我陪你丟人嗎?荒唐之極,真正荒唐之極!”
這時,鮑貴財氣急敗壞的指着宮笠大叫道:“師師父,師師父…就……就是他……打打敗了俺,搶搶走俺媳媳婦的那人,就就是他……”
長“哦”一聲,廖衝仔細的打量着官笠,臉上是一種“原來如此”的陰毒表情,他斜吊起一雙怪眼,皮笑肉不動的道:“難怪口氣恁大,派頭又恁大,衝着我廖某人也喊起老兄來了,不錯,打了小的還用得着把老的放在眼中麼!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江山代有人才出,這一位,好氣魄,嘖嘖,那等的神氣法!”
宮笠平靜的道:“不敢當,廖兄。”
酒糟鼻子紅中泛紫,廖衝又被這一聲“廖兄”叫得惡向膽邊生,他嘿嘿獰笑道:“其實,你乾脆叫我老弟算了,以你這等的高人奇士,少年英雄,還犯得上自貶身價,尊人為兄麼?一頭大,就數你吧……!”
宮笠一笑道:“廖兄似是對兄弟我頗有成見!”
廖衝大喝道:“何止有成見,我今天來此,目的之一,也就是要教訓教訓你這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又目中無人的囂張之徒!”
宮笠不愠不怒的道:“我卻不知何時何地又為何事開罪了廖兄?”
氣極反笑,廖衝惡狠狠的道:“你裝得好迷糊,我把你這不知自量的渾小子……徒兒,你給我過來,讓這位大豪傑再重新認識認識,他奶奶的……”
挨挨蹭蹭的走了過來,鮑貴財吶吶的道:“不不錯,師師師父,就就是他,包包沒錯!”
廖衝指着鮑貴財,憋着氣道:“這一個,就是我的徒弟,是我的第一個徒弟,也是我最後一個徒弟,換句話説,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徒弟……”
點點頭,宮笠道:“我明白了。”
努力將自己的怒火抑止住,廖衝裝成一副十分平和的模樣道:“我這徒弟來到這片‘玉鼎山莊’絳尊纖貴的參加黃恕言這老龜孫舉行的‘比武招親’大會,他贏了,但是,到後來卻被一個人以詭計挫敗,這個手腳不乾不淨的,狗娘養的,就是你這狗孃養的!”
宮笠微笑道:“原來是這麼回子事。”
廖衝暴烈的道:“原來是這麼回子事?你説得多麼輕鬆!
你算計了我的徒弟,小子,今天我就不放過你,有本事的,你連我這做師父的也一起收拾了,否則,只怕你就得橫着朝外抬出去!“宮笠謙和的道:“廖兄,這麼説,你就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廖衝雙頰鼓漲,頸間暴浮青筋,有如一頭髮怒的老虎豹子,他氣吁吁的道:”我不講道理!你這兔崽子膽敢説我不講道理?你他奶奶的!“宮笠道:“你先不要謾罵,廖兄,我請教,令高徒是來此參加比武奪魁,以求雀屏中選的,是不是?”
疏眉軒昂,廖衝厲聲道:“這還用你説?”
宮笠婉轉的道:“那麼,這個能以雀屏中選的人,便必須是一般應徵者當中武功最強最高的人,而且他更要擊敗所有的競爭者,才能獲得奪魁人選的機會,嗯?”
廖衝氣憤的道:“怎麼樣?”
宮笠笑道:“令高徒藝業精絕,武功高強,確是難得之才,他也擊敗了其他的所有應徵者,不幸的是,只除了我,易言之,只有我才是最後一個人選的人,黃莊主僅得一女,不能許配二夫,就如同一馬無以配雙鞍,奈何?”
勃然大怒,廖衝咆哮,道:“你是用詭計取勝——”
宮笠搖頭道:“閣下此言,未免令人遺憾,令高徒在此,你可以親口去問他,我是不是用詭計取勝?”
轉過頭,廖衝吼道:“徒兒,過來説話,這小子是否乃以陰毒的手法,不正當的方式算計了你?説,有為師在此,勿須顧慮,照實説?”
調聚着斜眼的焦點,鮑貴財期期艾艾的道:“師師父……照,照實説!”廖衝強烈的暗示道:“不錯,照師父的話告訴他們,你是怎麼樣才會陰溝裏翻船失了手的。”
嚥着口水,鮑貴財吶吶的道:“俺,俺同他兩個人,在台台上比武,他他攻俺,俺俺也攻他,來來……往往,鬥了-一陣,結結果,俺俺打不過他,就就敗了…”
廖衝幾乎一口氣憋暈了過去,他大吼道:“這小子不是用詭計坑了你。麼?”
鮑貴財心慌意亂的道:“詭詭計?沒沒有哇,哦哦,對對了,他他的詭計,就是功功夫太強,害得俺打打不過他,搶去俺俺的媳婦……”
廖衝又氣又窘,暴跳如雷道:“混小子,糊塗蛋,你竟怎的這等痴呆法?快想想,他是不是用了什麼陰損手法或邪門外道的伎倆,叫你吃了悶虧?他有沒有使什麼妖術魔鬼蠱住了你!有就快點説,容為師替你討還公道!”
鮑貴財惶恐緊張,手足無措的掙扎着道:“師師父……徒徒兒不知道什什麼是陰損法,什什麼叫邪門外外道的伎倆,這……這……這妖術魔鬼,徒徒兒更未未見過…徒徒兒打他不贏,就就輸了,他他勝了徒兒,-一定就是有有妖法,沒沒有妖法,他他又怎能勝勝得了徒兒!他他恐怕是是跟隨茅茅山道道士學過……“老實人説不得謊,一説謊就會窘態畢露,而同樣的,一向憨直篤厚的人也不能硬叫他編排花樣,故意歪曲是非,混淆黑白,因為這與他們的本性大相違悖,否則,就會搞得笑話百出,欲蓋彌彰了!
四周的人羣裏已響起忍耐不住的竊笑聲,宮笠也正以一種感嘆與悲憫的眼光望着鮑貴財,於是,廖衝便越發惱羞成怒,心火如焚了,他跳着腳,口沫四濺的大吼大罵:“蠢才,白痴,滿腦袋豆腐渣的,你他奶奶的在胡説八道些什麼?哇呀,你你你,你是想活活的氣死我是不是?”
哭喪着臉,鮑貴財囁囁嚅嚅的道:“不不是,師師父,不不是……,,用力搓揉着自己的心,廖衝喘息着道:”我的老天……你怎麼越來越呆了!我説的話你都聽不出來是什麼意思麼?你他奶奶到底頂了個什麼等樣的狗腦袋?!“幾乎就要哭出聲來,鮑貴財的嗓門在打着呼嚕:“師師父叫俺照實説,俺俺就照實説了……在在家裏,師父也沒沒教俺先編編好別的話,俺俺又想不出該講些什什麼!”
廖衝怪叫道:“好了好了,不用再講下去了,我用不了幾年就會發瘋發狂,千軍萬馬,刀山劍林全奈何不了我,只是你就足夠逼我瘋狂了……”
鮑貴財哭兮兮的道:“不,不,不要這樣説,徒徒兒不敢……”
雙手猛力抓扯着自己的滿頭亂髮,廖衝紅着眼怪吼:“兀那小子,你聽着,不管你是用的什麼方法,光明正大也好,邪術詭詐也好,明着對陣亦罷,暗裏施奸亦罷,我是通通不論,我徒弟輸了,你就要負完全責任,你對也是錯,錯也是錯,有理是無理,無理更無理,總而言之,你要付出代價,不但取消你那入選的資格,我還得把你擺成三十六個不同的樣子,我要叫你知道捉弄我廖衝的門人會是什麼一種結果I”廖衝這一陣大吼大叫,不但是強橫霸道。無理取鬧,更是囂張狂妄,氣焰囂天,聽着的人,啼笑皆非不説,簡直覺得這位“拇指圈子”可真是瘋了!
宮笠面不改色的,仍然十分安詳的道:“説來説去,廖兄總歸要和我比劃比劃就是了?”
廖衝“呸”了一聲,大叫道:“和你比劃比劃?啊哈,你真的他奶奶癩蛤蟆打哈欠-一好大的口氣,你算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也配同我比畫比畫?我是要教訓你,小子。
教訓你,你懂不懂?“笑了笑,宮笠道:“我懂,但是,你不再考慮一下?”
廖衝怒道:“考慮你孃的頭,對付你我還用得着琢磨什麼?拾過來掐死去球,而且並不比掐死一隻雞更有份量!”
宮笠微曬道:“甚至你也不問問我是誰?”
上下打量了宮笠一會,廖衝冷笑笑道:“你是誰?嘿嘿你還會是誰?玉皇大帝的二舅子?齊天大聖的侄女婿?還是海龍王的老文人?真正笑話,你是誰?你充其量只能算是我胯下的這根老鳥,他奶奶的!”
廖衝出口不文,葷素齊上,粗魯狂悻,不乾不淨之處,直聽得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如此聲望的武林人物,卻怎生頂了這麼一張專吐村語的尊嘴?宮笠吁了口氣,平靜的道:“廖兄,你委實是太有。自信了,或者,説你是自大更為妥貼些。”
“咯蹦”一咬牙,廖衝伸手指點着對方:“你死定了,知道不知道!你死定了!”宮笠淡淡的道:“只怕未必,廖兄。”
全身倏然弓聳,掛在頸項圈的指因大大晃動,廖衝的模樣訪若要吃人似的,兇猛邪惡無比,他沙啞卻又低沉的道:“未必麼?你認為你能以與我抗衡?”
宮笠緩緩的道:“你嚇不着我,廖兄。”
五短的身材彷彿猝然擴大延長,遮掩住了天上的日頭,變得那樣的巨大無比——廖衝的身形快到無可言喻的凌空撲落!
宮笠的反應犀利無匹,他猛往側旋,暴彈七尺,雙方在擦身而過的剎那,連串的掌擊聲密響急揚而勁力四溢,有如一圈迴轉着的無形氣牆,周圍的“玉鼎山莊”
人們,紛紛走避躲讓,有幾個拔腿不及的,甚至被這旋舞的勁道扯翻摔滾出去!
足尖並不點地,廖衝倒翻而回——其迅速一如他方才的撲擊,宛如鐵鈎黑刀般的掌影便錯雜着縱橫交織,漫空穿飛,宮笠的身子倏上倏下,忽東忽西,出手如電,反擊凌厲,片片似刃的掌力流泄閃掣,其密其疾,難以相擬!
於是,攻拒之勢起於一剎,又終於一剎,在這電光石火般的接觸中,雙方各自又掠回到原先的位置——較斗的過程,只有人們眨眨眼的功夫!
現在,廖衝的狂態傲勁業已全部消失,代之而起的卻是滿臉的驚愕迷們之色,他怔怔的瞪視着官笠,就如同在看一個來自天外的怪物一樣。
宮笠含笑卓立,沒有作聲,形色雍容自若,似是他並沒有與一個強有力的對手剛剛經歷了一場險搏般,冷靜極了。
酒糟鼻子聳動了一下,廖衝像是要嗅聞出空氣中那股令他疑惑的氣息來,他乾咳一聲,有些尷尬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奶奶的,看不出你還真有幾下子響,哦,能夠具有你這樣的身手,兩道上便也不會藉藉無名,説説看,你是哪一路的仙佛?”
宮笠笑道:“除非你答應不再動武,否則,我歉難奉告。”
廖沖斷然道:“這不可能!”
宮笠皺眉道:“廖兄,你非要以暴力相對,請問,你到底要求得一個什麼樣的結果與目的?你到底相證實些什麼,或獲得些什麼?”
獰笑一聲,廖衝道:“老夫我要出一口冤氣,你挫敗了我的徒弟,就是在掃我的臉面,若不找回這個面子,人家在背後豈不要點破我的背?另外,也是最主要,黃恕言的女兒讓我徒弟看上了,他既然看上了,就非得到手不可,而你挫敗了我徒弟,那小娘子便要嫁你,這不行,我幹掉你之後,那小娘子無人可嫁,我徒弟順理成章便娶過來當老婆了。”
廖衝的話雖然講得蠻橫,但卻相當坦白,聽在人耳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之外,更有一種直愣愣的“槓子頭’:味道。
宮笠略微沉思,道:“以方才我們的接觸情形來説,你自認為可以勝得了我?”
廖衝嘿嘿一笑道:“你功力頗高,但再挺下去,是否仍然不失先前的火候,我看大有問題,所以我認為不妨一試,説不定我的希望要來得大些!”
搖搖頭,宮笠道:“廖兄,如意算盤打多了並不見得就會事事如意,你對我的觀察仍然欠缺準確性,我可以告訴你,縱然你不見得落敗,但要佔我的上風,只怕也是一樁難之又難的事!”
廖衝傲氣凌人的道:“不必多説,何妨手底下再見真章?”
宮笠低沉的道:“你非要動手不可?”
廖衝大聲道:“廢話!”
宮笠正色道:“你可不要後悔!”
廖衝火爆的道:“後悔?我活了六十多年,就從來不知道這‘後悔’是什麼樣的滋味!”
往前一站,宮笠冷冷的道:“既然如此,我便只有領教高招。”
此刻,四周的“玉鼎山莊”所屬,在黃恕言與段威示意下,急忙再往各邊撤開,空出中間一圈寬闊的地面來供這兩位當代高手做為龍爭虎鬥之用,他們全站得遠遠的,個個屏息如寂,神情緊張,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沒有人往場子裏靠,因為他們自知靠上去也幫不了忙,這樣的一局搏戰,他們除了看的份,也就只剩下看的份了。
脾脱四方,廖衝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道:“對了,這些不中用只知道吃飯造糞的灰孫子們遠點閃着是上策,奶奶的,別沾着一下就滾上一大片,沒得叫人掃興!”
宮笠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先擔心自己。”
廖衝傲稜稜的道:“你也用不着替我擔憂,倒是你自己得多加謹慎呢。”
宮笠身子微抖,慢慢的道:“廖兄,賜教吧。”
一步一步的向宮笠走近,廖衝咧開大嘴笑着,笑得滿口黃黑交斑的牙齒露出了上下的兩排烏黑牙肉,笑得舌頭連着喉管都在紅鮮鮮的發抖,突然間,他就那樣一閃便到了宮笠跟前,雙掌微晃,勁力猝起,宛似一座無形的罩幕般卷向敵人。
宮笠往後一退,身形貼地橫進,風車似的暴旋,一溜溜的掌影有如一片片的,刃芒,交合穿射,翩然飛掠!
廖衝凌空騰起,大翻身,切掌一百九十一次,空氣被掌風割開,發出那樣裂帛也似的疾密聲響來“噗”——“噗”“噗”。
只見地下木屑飛揚,陡然間,一百九十一道宛如刀削也似的掌痕便整整齊齊延展成一排,就像是早就鑿好在那裏的一樣。
宮笠飛躍丈外,卻在躍出的瞬息又已掠回,他身形翻騰,狠劈猛砍,掌勢浩滔如長江大海,浮沉洶湧在呼嘯的力道中卷襲而上。
廖衝懸在半空,雙腳虛浮,卻倏速做着晃動極快但幅度極小的閃躲,他閃躲的巧妙已達化境——堪堪恰到好處的讓過了宮笠這一輪強勁的攻擊。
如影隨形,宮笠猝搶向前,雙掌合十,稍推猛翻,於是,一連串並豎合十的掌影幻空飛泄,但另兩股像是來自九幽的力道卻似鉅作般從左右夾撞,勁勢之凌厲,足能硬碎朝之鼎!
大吼如雷,廖衝兩臂往左右狂推,推出的一剎又飛快合攏反揚,於是,以罡氣對罡氣,兩相牴觸石破天驚的震盪波顫在空氣中,宮笠倒退五步,身體搖晃,廖衝卻歪斜幾近六步,“喀嚓”“喀嚓”踩碎了兩塊鋪地石磚!
這一次內力的比較,顯然廖衝稍稍吃了點虧。
神色大變,廖衝的那張怪臉有些泛青,一雙細眯眼也圓睜起來,眸瞳深處,好似閃射着紅毒毒的火焰,他咬牙道:“好傢伙,居然還會使‘老僧拜佛’這一招失傳掌法中的大散手,居然更有此等的修為,奶奶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宮笠低沉的道:“老實説,我只是一個不願和你結仇,而只願和你交朋友的人。”廖衝大吼道:“放屁,交朋友是你這樣交法的?你他娘混帳!”
宮笠平和的道:“廖兄,對你而言,我已是非常容忍了,動手過招,乃是你一再相逼,並非由我挑釁啓端,你卻怎能怪得了我?”
冷厲的哼了一聲,廖衝道:“利嘴匹夫,你挫敗我的徒弟,掃我的臉面,這還不是挑釁啓端,什麼事才叫挑釁啓端?莫非騎到我的頭頂撒尿才能算數?”
宮笠苦笑道:“我與令高徒交手,純係一片善意,況且,定會以正當手法取勝,比武招親,是硬碰硬,單挑單的事,非但光明磊落,又屬公平競爭,這又怎麼能説是挑釁啓端?閣下此言,未免有些偏激了。“窒了室,廖衝憤怒的道:“難怪你狂,原來是有所倚恃,好,我倒要再和你周旋周旋,看看你到底還有多少通天的本領!”
宮笠微喟道:“何苦,廖兄,我們一無仇,二無恨,犯得上非分個生死存亡不可?”
廖衝咆哮道:“就是這話——你挫敗我的徒弟便是仇,搶我的徒弟的媳婦那是恨,仇恨交加,今天我就非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宮笠忍耐着道:“廖兄,不論是我們之間孰勝孰負,或是兩敗俱傷,對你我而言,俱非幸事,何不彼此做退一步想?”
廖衝張牙舞爪的道:“不用再想了,想來想去,不收拾你是萬萬解決不了問題的!”
考慮了一會,宮笠説道:“廖兄,其實我換下令高徒來,全是一片善意,有機會,我慢慢向你解釋——”
怪笑一聲,廖衝瞪着眼道:“好意?他奶奶的,好意叫狗吃了,我徒弟分明業已到手的媳婦,被你硬砸了鍋。搖身一變,你他奶奶反倒成了姓黃的東牀快婿啦,大片的產業由你繼承,標緻的娘們你來摟着眼,而這原該屬於我徒弟的一切,如今他卻只能在一邊幹瞪着眼看,這是好意?這若也是好意的話,我就不知道什麼才算是惡意了!”
宮笠忙道:“此中實在隱情,不足為外人道,廖兄,你遲早會明白我這一番苦心!”
廖衝惡狠狠的道:“便是不用明白也罷,似你這等人,除了挖坑叫人跳,還能有什麼好心?奶奶的,一張嘴説得倒是活神話現!”
宮笠委屈求全的道:“廖兄,你實是誤會了。”
廖沖鼻孔朝天,硬梆梆的道:“我一點也沒有誤會,若一定要説有,便是把你看輕了幾分,不知道你居然還是塊沉甸甸的扎手貨呢……”
默然片刻,宮笠道:“你是否還想繼續下去?!”
廖衝暴烈的道:“當然要繼續下去!”
宮笠沉沉的道:“再要糾纏不休,廖兄,只怕結果就不會是令你我愉快的了!”
廖衝火辣辣的道:“奶奶的,你怎麼淨説些新鮮話?從我決定來此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不愉快了,一直到如今我也沒愉快過,這不足為奇,因為這樁事,從頭到尾,壓根就不是樁愉快事!”
嘆了口氣,宮笠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廖衝兇暴的道:”不錯,你給了我一記掌法中久已失傳的絕活‘老僧拜佛’,幸而尚嚇不住我,現在,我就要還點顏色給你看!“宮笠生硬的道:“來吧!”
猝然間,廖衝右手伸出,雙方距離那麼遠——約有丈許——一但是,他這一伸手,卻是那等的玄異法,居然便抓到了宮笠面門!
仰頭,宮笠閃電般雙足飛彈。
廖衝冷笑,右手往下疾落又翻,仍是曲指如爪扣向宮笠面門,而左手在炫光之下,卻幻成了若隱若現的鬼爪千百,如此怪異又如此變化莫測的飛快攫取宮笠!
一溜掌影在宮笠的反拋下揚起,另一溜掌影卻繞體旋迴,同時,他身形如電掣般閃退,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幻爪與掌影在虛實變異中摻雜攪合,相互碰擊又相互交映,廖衝一個跟斗翻出兩丈,宮笠的袍襟卻“嗤”聲被抓下一條布絮!
低頭望了望破裂的袍襟,宮笠面無表情,連臉上的筋肉全沒扯動一下。
廖衝得意非凡,他咧嘴大笑,驕傲異常的道:“啊哈,説什麼長江的後浪推前浪,哦呸!到底‘鬼手跳靈’,好匹夫,滋味如何?”
滋味如何?宮笠對這招“鬼手跳靈”的詭異玄妙,不禁大為納罕,他深深覺得對方的功力沉渾老練,浩瀚精湛之外,更加上千變萬化,難以揣測,由此可見,“拇指圈子”廖衝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博得如許盛名,他又這般的狂傲自大,卻亦非僥倖與誇張,人家的確有所倚仗,真有一身驚鬼泣神的本領!
這時,廖衝又鼻孔朝天的道:“怎麼樣?含糊了麼?”
宮笠淡淡的道:“好功夫。”
廖衝眯着眼道:“半點不假,好功夫,像這樣的小玩意,我多的沒有,一大自籮筐都是滿滿的,你慢慢等着受用吧,我會一樣一樣叫你嘗試,直到你爬不動了,喘不動了,然後,再挑出一樣來送你的終!”
宮笠冷靜的道:“廖兄,我相信你所擅長的絕技不止‘鬼手跳靈’這一招而已,你必然還懷有更多的奇式狠着玄異之藝……”
哈哈大笑,廖衝道:“説得對,可見你頭腦清醒,並沒有被嚇糊塗……”
點點頭,宮笠道:“但是,你也或者明白,既然你的絕活不止‘鬼手跳靈’這一招——在下我的功夫亦非完全包含於‘老僧拜佛’那一式裏,另外,我也尚有幾手較為得意功法,我認為,我們可以逐一再印證印證,比較比較。”
廖衝泰山篤定似的道:“早知道你不一頭撞進棺材裏是不會死心的,你那幾下子三腳貓的把式,還是勉強過得去了,但要憑這幾下於玩意來罩住老夫我,卻是妄想,僥倖可能有一次,但絕不會有第二次,你等着栽跟斗吧!”
宮笠沒有表情的道:“我已經等在這裏了。”
身形側定,廖衝翻印出掌,“噗嗤”“噗嗤”的無形勁力立時交叉激射,空氣排擠迴盪中,他又倏然旋飛,掌舞如風,完全是以他的一股強大內功虛空襲敵,而一片片的掌勁雖非實擊,那種看不見的猛烈力道卻也有如錘揮檸搗,沉重非凡!
宮笠便在對方這種遙遠的掌風激流間隙裏穿掠騰躍,。
身法快不可言,閃舞晃移,只是一抹淡淡的影子,一條矯健的游龍;雙方的攻拒速度都取在那一個“快”字上,進退周旋,瞬息間腿掌交揮,凝於俄頃,須臾裏招幻式變,神鬼莫測,每一次的出手,全是連串數十次攻擊的先聲,每一次騰挪,俱為持續若干次飛撲的縮形,而彼此各不相讓,聚分離合,往往只是那麼抽象的一現已了…很快的,百招已過。
廖衝業已傾盡全力攻撲宮笠,但是,他幾乎把自己認為得意的一式輕易不露外各種功夫全已用上居然奈何不了人家,更令他憤恨驚異的是,宮笠的藝業像是無窮盡的,體能似是用之不竭的,他有如一座山——風雨雷電交擊之下,山仍屹立,有如是一汪深邃的潭水——可以含藴那樣許多各形各式的變異。
宮笠的動作強勁有力,姿勢優美連貫,無論是身形手法上的交換移轉,全是一種威猛意韻的表達及實質上壓迫的密合,他看起來是那樣的天衣無縫,無懈可擊,他彷彿從頭至尾都是一塊瑩滑無瑕的白玉,叫人找不到下手琢磨的地方——任是一流的巧匠也罷!
於是,廖衝逐漸的動了心火了。
宮笠仍然應對如飛,保持着完整嚴密又快速迅捷身法,而且,他主要乃是採取的守勢,他好像並沒有全力以赴。
又是百餘招過去。
驀地大吼一聲,廖衝拔空七丈有多,閃電般倒射而下,一邊怪叫道:“好雜碎,看你還能夾纏幾時!”
吼叫聲中,宛如是一團射自烈日的金光,如此炫目奪神的暴斬宮笠。
廖衝,煌赫武林的“拇指圈子”,終於忍不住使用兵刃了!
宮笠的反應一如廖衝的出手那樣快通電掣,他斜掠丈遠,猛然一個跟斗翻轉,長蛇也似的一條烏虹便筆直搗了過去。
鞭梢子撕裂空氣,發出裂帛似的刺耳響聲來,廖衝右手那團金色光華橫起,左手剎時也出現了同樣的一團金光,兩團金光並擊,“鏗鏘”一響,猝夾敵人長鞭!
俄頃裏,筆直射到的長鞭突然旋飛繞,帶着迴盪的流旋,彷彿一股起自虛無的龍捲風——粗黑滾旋,風起雲湧,卻是由上而下的形式一條黑柱直撞。
廖衝吼聲如雷,奮起雙臂千斤之力,咬牙瞑目,拼命以他的那對兵器——“大斗鈸”截夾敵鞭,可是,那等強猛的旋迴力道,卻將他的雙鈸硬生生磕震左右,這位“拇指圈子”左鞭稍戳胸的瞬息,左手飛翻,以鈸面護襠,右手暴揮,一鈸宛如飛鑼,“嗡”一聲斜斬敵首!
長鞭點撞上鋼鈸,“當”一聲顫響,廖衝跳牙咧嘴的蹌踉後退,同一時間,“鏗”的一聲清脆撞擊,另一面鋼板滴溜溜的拋上了半空!
宮笠相距廖衝九步,右手長鞭斜拖於地,左手之上,藍汪汪,晶閃閃的一柄奇形“闊蛇口劍”正映日生寒!
廖衝的那雙細眯眼睜得圓鼓鼓的,兩隻小眼球噴火一樣宛似要凸出目眶,他死盯着官笠,咬牙切齒,五官扭曲,生像要活啖了敵人……慢慢的,他的視線從官笠面龐移到宮笠右手的黝黑長鞭,又緩緩落向宮笠左手那柄怪異的“闊蛇口劍”上,“闊蛇口劍”寬逾兩尺,長只尺半,頂端不似尋常刀劍的尖鋭,卻形略帶突凸的橢圓形看上去宛如毒蛇的頭部吻線,鋒利削薄,森森懾人。
於是,廖衝恍然大悟——此刻,他業已想起對方是什麼人來!
用力吸了口氣,他強行壓制住自己憤怒的情緒,然後,他向前湊近幾步,惡狠狠的道:“奶奶的我道是哪一個不開眼的後生小輩,仗着自己有幾分道行,便吃了狼心豹子膽同老夫我來抗衡?原來卻是你——宮笠,是你這自貶身價,為老不尊的混帳東西!”
和善一笑,宮笠道:“難為你還能認出我來,廖兄,現在這一聲廖兄,大概可以叫得你心裏不再起疙瘩了吧?廖兄,我不明白你話裏的意思,我幾時自貶身價,又幾時為老不尊啦?”
廖衝磨牙嚓嚓,鼻頭泛紅的道:“宮笠,少他娘在那裏裝迷糊,你在道上是哪一流的人物!又是何等樣的身份地位?居然死不要臉,跑來這片烏莊參加什麼比武招親’,與一於不沾邊,不成氣候的後生小子爭起婆娘來,這豈非自貶身份?至於説你為老不尊,更是半點也沒説錯,你他奶奶的和我是一個字號的‘大招牌’,卻打跑我的徒弟,搶他的媳婦,這不是為老不尊是什麼?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你搞出這麼一樁下作事來,宮笠,你簡直是越混越回去了!”
笑笑,宮笠道:“不然,廖兄,你是不知內情,方有此言,其實,骨子裏卻非這麼回事。”
廖衝咆哮道:“你還咬着根驢鳥當蕭吹?不是這麼回事又是怎麼回事?姓宮的,不要仗着你今天在武林中的氣勢欺人,老夫我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奶奶的,弄翻了我,大家全玩兒完,你要我的老命看我能否拖着你一同墊棺材底?”
宮笠沉緩的道:“我並不願把事情弄僵了,廖兄,相信你也不願,若然,我認為我們還是平心靜氣的談一談,把其中的誤會解開,強似彼此拼命互鬥,你意下如何?”
略一猶豫,廖衝悻悻的道:“也罷,我就暫且先行住手,看你怎生向我交待法,如果你的解釋不能夠令我滿意,我可有言在先,我們還得鬥個死活!”
嘆了口氣,宮笠道:“廖兄,你也是偌大一把年紀了,怎的仍是這麼個‘血氣方剛’的脾性?又是如此的熱衷於‘好勇鬥狠’?”
呆了果,廖衝怒道:“你少來教訓我,姓宮的,不錯,你我在江湖上的確平齊,聲望相偌,但我的年紀要比你大上許多,經驗世故自也要比你來得深,算起來我是你的老大哥,孃的,尊老敬賢,老字還擺在賢字前面,你體要不分先後,在這裏大放厥詞,又惹得我心中不快!”
宮笠忙道:“好,好,廖兄,且先請入內奉茶,再做計較。”
哼了哼,廖衝道:“打和你朝上面直到如今,也只有這麼句話還帶着點人味,由此可見,聲望與修養並不一定是相稱相對的……”
宮笠笑笑,沒有接腔,廖衝所言,其實正乃他自家作風的寫照,不過,宮笠為了另有安排和指望實不願再有什麼觸怒廖衝的言行,這位“拇指圈子”,橫起來就和個棒老二沒有差別。
廖衝卻未即時挪步,他朝後一招手,吆喝着站得老遠的徒弟鮑貴財道:“兀那小兔崽子,還不給為師的趕緊過來,卻愣在那裏發的哪門子呆?”
急急答應着,鮑貴財奔到近前,結結巴巴的説道:“這!
師師父!可可是師師父贏贏了?“心裏害臊,廖衝面上卻並不改色,他呵責道:“就憑為師的這等造詣,也會輸麼?先別急着問這樁態事,來,過來見過你這位官二叔。”
鮑貴財的斜眼亂轉,迷惘的問道:“宮宮二二叔?師師父,哪一位宮宮二叔?這……這個地地方,几几時又出出來一位二二叔啦?”
廖衝大聲道:“喏,就是這一位,宮二叔。”
調聚了視線的焦點,鮑貴財赫然發現宮笠正在對他頷首微笑,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得面紅脖子粗的嚷嚷起來:“天天啦,師師父,你老弄錯了哇,這這個人,就就是打敗徒徒弟,搶走了徒徒弟媳媳婦的那個人啊……師師父,你不還剛剛……剛和他打打完了一仗仗的麼?怎怎的他他搖身-一變又又變成我的二二叔了哇?”
廖衝怒道:“混帳,打架是打架,規矩是規矩,他和為師是一個輩份的人物,為師是老大,豈不順理成章的他就是老二?你不叫二叔,又叫你孃的什麼?”
鮑貴財氣急敗壞的道:“這這……這樣一來,師師父,徒徒兒的事,可可不就像寡寡婦死死了兒子,沒沒得個指望了?”
廖衝又是尷尬,又是冒火的吼道:“你的事你的事,此刻卻要先把禮數上下弄清楚了,一碼歸一碼,免得叫人説我廖某人沒有教好徒弟,你還不快快上去見過禮?”
鮑貴財挨挨蹭蹭的走了上去,頗不情願的躬身道:“晚晚輩拜拜見宮二二叔……”
拱拱手,宮笠當仁不讓的道:“罷了。”
站直了身子,鮑貴財愣頭愣腦的道:“宮二二叔,你你的歲數不不大,只怕還還不一定比俺大,可不不知你是啥啥的出出身?俺俺怎麼會-一下子矮矮了-一輩?”
宮笠笑笑道:“這個,你可以請教令師。”
嚥了口唾液,鮑貴財轉向廖衝道:“師師父,俺俺可真被搞糊糊塗了……”
廖衝沒好氣的道:“這有什麼好糊塗的,説你腦袋裏沒有幾條紋路,你還不服氣,你也不想想,若非真有這麼層關係在,為師的在此等場合中豈會讓你平白無故的矮下一頭去!”
鮑貴財吶吶的道:“那那麼,這這人真是俺俺的尊尊長了?”
廖衝壓着嗓門道:“徒兒,為師在江湖上被人怎麼稱呼來着?”
想了想,鮑貴財道:“不不是都叫師師父是‘拇指圈子’麼?”
廖衝又道:“除了這個諢號之外,他們還叫我什麼?”
鮑貴財咧咧嘴,道:“還還叫師父是廖廖老邪!”
嘿嘿一笑,廖衝道:“不錯,為師乃雙邪之一,這一位是你的宮二叔,即乃‘三魔兩邪一毒’中的一毒,人稱‘生死執魂’宮笠的就是他。”
張大嘴巴,鮑貴財目瞪瞪的望着宮笠好一會,方才驚愕的道:“師師父……那那個使鞭鞭子使得像大龍龍捲風一樣的人,用用‘闊蛇口劍’專專門戳人心心口的人,就就是他?”
廖衝道:“就是他。”
鮑貴財的表情一時又似哭,又似笑道:“乖……乖乖,聽聽説,他他的武功不不在師師父之下的,那那麼,前前次打打擂台比武,他可可是讓着俺俺了?但但……既是他出出頭,與俺俺搶媳婦,師師父,俺…還有個啥啥的指指望?”
廖衝板起面孔道:“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或不行,卻還有為師老人在後頭替你撐腰呢,含糊什麼?沒出息的東西!”
鮑貴財哭喪着臉道:“可可是,看師師父的模樣,好好像已經同同他言和了嘛!”“呸”了一聲,廖衝道:“放屁,為師正要與他展開談判,把話説清楚,他似乎有什麼隱情要告訴我,這其中的內容可能不似表面上這麼簡單,我且先聽他解釋完了再做。
道理,你的事,為師不會輕言放棄的-…。“鮑貴財囁嚅着道:“師師父,你你老可不能臨時又又撒了手啊……俺俺沒有那小小娘子,便活不下去啦……俺俺若是有了個啥啥的三三長兩短,師師父,你你老的晚晚景可就慘慘了,連連個送送終的人也沒沒有……”
臉色一沉,廖衝呵責道:“奶奶的,你這張嘴怎麼就這等的拙法?什麼不好聽就偏説什麼,為師我他孃的至少還有個百兒八十年好活,你這小兔崽子不頌我個延壽延年,卻端挑這樣的喪氣話講,簡直混帳!”
鮑貴財瑟縮的道:“師師父,你你老別生氣,你不不愛聽,就當徒兒俺是在放屁好好了……”
廖衝怒目相視道:“還是放的些狗臭屁!”
這時,宮笠又在肅客道:“廖兄,還有貴財賢侄,請先進屋歇息。”
黃恕言、段威等人目睹這等光景,又得到宮笠的暗示,明白事情大有轉機,他們雖然尚弄不清宮笠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知道他必然另有打算,他們早已無法應付廖衝師徒,一切唯宮笠馬首是瞻了,宮笠怎麼做,他們是怎麼好,只要眼前的麻煩能夠順利擺平,叫他們做什麼都行。
宮笠在肅客,黃恕言和段威也戰戰兢兢的湊了上來,滿面堆笑的幫着往大廳裏請,於是,在廖衝着鮑貴財拾回他那一個單鈸之後,一行人進入廳內坐定,一場眼看業已避免不掉的大風暴,總算有驚無險,暫時平息下去。
當大夥剛剛坐下,廳門之後,凌濮也閃身出來,他全付披掛,顯然早已準備隨時動手,可惜的是卻未能派上用場。
廖衝對站在宮笠身後的凌濮頗為注意,他一再打量着這位“炫目飛盾”,練家於看練家子,不用多説,彼此全心裏有數。
黃恕言同段威二人打橫相陪,這兩位“王鼎山莊”的首要人物,只都把半個屁股挨着坐椅邊沿,又像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又像是隨時打算逃命的架勢,看在人眼裏,便不禁有那麼幾分啼笑皆非的感覺。
鮑貴財坐在寬大柔軟的圈椅裏,忍不住一再探頭探腦,東張西望,滿臉的新鮮羨慕表情,大家都沒開腔,他卻已愣愣的發了言道:“哦,這個大大房子,東西真真多,看看起來也好好看,師師父,比起俺俺們住的地地方,可強得不不能……”
廖衝十分窘迫的叱道:“你少他娘亂開口,你沒見過世面,為師的可見多了,你這等‘莊猢猻’天生便帶三分土氣,沒得卻連為師也跟着叫你説土了!”
鮑貴財趕緊閉上嘴,卻仍然看看這,瞧瞧那,伸手在自己屁股下的軟厚錦墊上撫摸個不停,一臉的稀奇模樣。
下人端上香茗,廖衝故意裝得慢條斯理的用杯蓋輕撥茶花淺啜一口,但鮑貴財卻“咕嚕”牛飲一干。
説不出廖衝的臉上是一種什麼神色,他惡狠狠的瞪了徒弟一眼,好似恨不能把鮑貴財踢上幾腳泄憤,這樣文質彬彬的師父,卻偏偏生有如此半調子的徒弟,説起來,又怎麼個襯托法?淡淡一笑,宮笠道:“廖兄,我們不用客套,立即言歸正傳,直接就問題的中心來做剖析,當然我所説的都是最真實,最誠懇的……”
廖衝道:“這要我來決定,宮笠,就看你的解釋能否令我滿意了,否則,你我之間的麻煩仍沒有完,‘玉鼎山莊’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黃恕言趕緊陪笑道:“前輩寬懷,我想這樁誤會,在宮大俠的調停下,一定會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式,雙方都將皆大歡喜……”
嘿嘿一笑,廖衝道:“這就要看宮笠是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而定了。”
宮笠安詳的道:“首先,我要聲明,廖兄,日前上擂台挫敗令高徒之舉,實則我是為了救令高徒那一條性命宮笠此言一出,黃恕言與段威都大吃一驚,相顧失色,黃恕言急忙插嘴道:”宮大俠,這件事影響太大,後果嚴重,是不是容我們私下再斟酌以後方決定向廖前輩表明與否?“段威也忙道:“宮大俠,此事內情,絕對秘密,尊駕似乎有再加考慮的必要……”
廖衝疑惑的道:“你們又在弄什麼玄虛?”
擺擺手,宮笠道:“二位放心,如何處理此段公案,我自有主意,你們不用管,一切有我,任何後果,我也代替二位承擔!”
黃恕言滿頭大汗的道:“宮大俠……這,這段內情,説出來是否合宜?”
宮笠正色道:“二位是要以二位的意思為主呢?還是以我的意思為主?”
抹着汗,黃恕言苦笑道:“當然是以尊駕的意思為主,我只是擔心泄漏此事內幕,非但與事無補更引來一場莫須有的大麻煩……”
宮笠冷然道:“我已説過,我負一切責任。”
段威透了口氣,吶吶的道:“既是尊駕早有定奪,我們相信尊駕必已有了萬全之計……”
他又轉向黃恕言道:“言翁,我們唯宮大俠馬首是瞻,便全憑宮大俠作主吧……”
黃恕言超緊道:“是是。請尊駕自行斷處,我們謹聽尊駕吩咐。”
廖衝又是迷惘,又是猜疑的道:“奶奶的,你們在打什麼啞謎?那樁事,什麼內幕呀?怎的一個個都是這種莫測高深,鬼頭鬼腦的樣子?你們可不能瞞着我什麼……”
宮笠道:“這就正要告訴你,廖兄,我日前之所以阻止令徒奪魁,主要原因便是為了要救他的一條性命……”
鮑貴財不相信的大搖其頭道:“宮二二叔,你這這話就叫俺俺不明白了,你將俺打打下台去,搶了俺俺業已到手的媳媳婦,卻怎怎麼説乃是為了救俺的命了,俺俺卻不知道,你搶俺媳媳婦,怎怎的又能扯到救俺性性命的事事上去回……”
笑笑,宮笠道:“貴財,那位小姐很美,是麼?”
連連點頭,鮑貴財道:“俺俺的魂都要被她勾去了,宮宮二叔,沒有她,俺俺就不想活啦,就就這幾天功夫,俺已茶茶不思,飯不不想,睡睡覺也睡不着,整整日像暈天黑黑地,心心裏頭,腦腦子裏,全是她她的影子,兩眼看出出去,也好像只看看到她在眼前晃,二二叔,俺俺怕快要瘋了……”
廖衝吹鬍子瞪眼道:“好了好了,別再説啦,孃的,你不怕丟人,我卻不好意思,想女人哪有似你這樣痴法的?就算真痴吧,也應放在心裏,通通抖摟出來,豈不是出醜賣乖,吃人笑話?”
鮑貴財委屈的道:“師師父,來來這裏參加比比武招親,是你老的意意思,現在人人家攀着個對對象,卻又説説人家痴,師師父啊,俺俺心裏想,便照實説,俺俺確是喜喜歡她嘛,有有甚麼丟人人的?”
廖衝怒道:“得了,我説一句,你就得説十句,還他奶奶有完沒完?”
宮笠笑道:“你也別責怪令徒,他確然對那位小姐起了仰慕之心,似令徒這般直心直腸的人,總是死心眼,一旦動情,便無可移轉,其實,這也是一樁好事,唯一可惜的是,不甚妥當。”
廖衝不耐的道:“宮笠,你一直還未表明,你挫敗我的徒弟為何乃是為了救他性命?還有,他看上黃家小娘子,又有什麼地方不妥當?”
宮笠穩重的道:“我告訴你,廖兄,那位小姐患有惡疾——可以致命的惡疾,只要與人發生夫妻關係,則惡疾便傳過對方,那麼,對方除了死也只有死了!”
大吃一驚,廖衝道:“真有此事?”
呆了一下的鮑貴財立即用力搖頭道:“不不信,俺俺不信,恁般標標緻的大大姑娘,葱白的皮皮膚簡簡直吹吹彈得破,連連顆疙瘩也沒沒見,又哪哪來的惡惡疾?”
廖衝也狐疑的道:“宮笠,你可別瞎編造,這不是開玩笑的……”
宮笠平靜的道:“我沒有瞎編造,也沒有這份閒心與二位開玩笑,這乃是千真萬確的事,二位若有疑慮,可詢黃莊主與段總教頭!”
廖衝急問黃恕言道:“喂,宮笠所言,可是確有其事?”
鮑貴財也臉紅脖子粗的道:“你你們説説出來呀,那那樣標標緻的小小娘子,會會有什什麼惡惡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