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貝勒把郭璞的住處,安置在他的書房旁邊,而且僅有數步之遙,往來之間,不過舉足之勞!
海貝勒是件駕,也等於大內侍衞的頭兒,有時候他更參與軍國機要大事,他的書房自然是禁衞森嚴,如同禁地!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那書房周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站的全是帶刀的親兵與黑衣護衞。
別説是等閒之人,就算是府裏的人,沒有海貝勒的令諭,任何人也不許靠近一步!
如今他竟把郭璞的住處安置到他書房旁邊,尤其他出門的時候多,在家的時候少,由此也可見他對郭璞的信任!
他為郭璞安置的住處,讓郭璞是沒有一句話可説的!
只因為他房裏所有的傢俱擺設和應用什物,郭璞房裏都有,除了房子不同之外,簡直就是海貝勒自己的卧房!
郭璞不但至為滿意,而且心裏着實地很感動!
吃過了晌午飯,郭璞表示要出去一趟!
海貝勒除了特別囑咐他早些回來,千萬別誤了晚上的宴會之外,別的二話沒説,而且送他到了前院!
郭璞不但是出了“貝勒府”,而且走出了內城。
出了內城之後,他負着手毫無目的的東逛西逛,但轉了幾個彎後卻不見了!
在達智橋潮慶庵對面,有座忠臣祀祠“松筠庵”。
“松筠庵”的土壁上寫着“楊椒山先生故宅”,也就是一代好男兒楊忠愍先生的故宅!
楊思愍是明朝的忠臣,因為他得罪了奸臣嚴嵩,被執入獄,嚴嵩得手,欲置之於死地而後已,並命獄卒酷刑,肉破骨碎。
友人見之,慘不忍睹,乃暗送“蚺蛇之膽”,食之可免用刑受苦。
椒山拒之曰:“椒山自有膽,何用蚺蛇哉!”
其豪氣倔強有如此者,後從容就義於菜市口,有絕命詩云:“浩氣還太虛,丹心昭千古,生存未報恩,留作忠魂補。”
他的夫人張氏才女,有上世宗:“代夫乞死疏”,文名一時。
在這午飯方罷,正是睡午覺的時候,“松筠庵”內走進個英挺脱拔的白衣文士,他負着手,瀟灑邁步地進了“松筠庵”!
“松筠庵”並不大,有正殿,有祀堂,還有座後殿!
白衣文士進了正殿之後,便袖着手停步四望。
他那一雙目光最後落在正殿兩旁的楹聯之上,突然一縷清音衝口而出:“經雲殺身以成仁,奕奕丹心早褫權奸之魄;公曰浩氣還太虛,巍巍廟堂常留忠烈之魂!”
吟聲鏗鏘,震得四壁迴音,頂梁簌簌作響!
緊接着,他又喟然一嘆,自言自語地説道:“自古忠奸同冰炭,正邪由來不相容,而每每忠正早歿,奸佞多留於世害人幾年,難道這就是天道?”
他這裏自言自語,憤恨不平,那正殿的大門處,卻不知何時多了一位面貌清瘦、神情冷峻、五綹長髮飄拂於胸前的灰衣老人,他揹負着手,不言不動,兩道森冷的犀利目光,直逼白衣文士那頎長、瀟灑背影!
想必那白衣文士已有所覺,只聽他一笑,説道:“在下來此瞻仰忠烈,老先生來意莫非也跟在下相同?”
灰衣老人神情一震,旋即揚眉説道:“由那中氣充沛鏗鏘吟聲,老朽早該知道尊駕是位身懷武學的武林高手,不該作此小氣態,惹高明笑話!”
“好説!”白衣文士笑着轉過了身形,目光直逼灰衣老人,笑道:“在下焉敢對武林前輩有此不敬之心!”
入目那絕世丰神,灰衣老人神情又復一震,道:“尊駕之丰神及武學,均老朽生平所罕見,恕老朽眼拙,不知尊駕是當今武林高人中的哪一位?”
白衣文士含笑説道:“末學後進,何敢當前輩這高人二字?其實,這都不關緊要,前輩該問問我的來意!”
灰衣老人道:“尊駕的來意,適才説過了!”
白衣文士搖頭説道:“那是託辭,前輩不覺得在下引吭高吟,有點驚擾世俗麼?”
灰衣老人呆了一呆,道:“那麼,老朽是該請教尊駕的來意!”
白衣文士笑道:“在下此來是來造訪一位隱世多年的武林前輩奇人,在下引吭高吟,也是想引出這位前輩奇人!”
灰衣老者笑道:“這‘松筠庵’久絕香火,四壁蕭條,老朽卻沒聽説過此處有什麼武林中的前輩奇人!”
“有!”白衣文士點頭説道:“這位武林前輩奇人,並非隱居於此,乃是遠道而來,暫時寄居於此,因為這地方不比客棧,鮮為人注意!”
灰衣老人目中寒芒飛閃,斂去了笑容,道:“那麼,老朽請教,尊駕找的是……”
白衣文士截口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武林人稱‘要命郎鐵面叟’鄒太極,鄒前輩!”
灰衣老人臉色一變,道:“年輕人,你找對了,你認得老朽?”
白衣文士笑道:“彼此同是武林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那太極雙眉軒動,道:“這麼説來,你不認得老朽?”
“也不是這麼説。”白衣文士搖頭笑道:“不認識我怎會冒失地來拜望前輩,再説,我若不認識前輩,我不會一見面使説出前輩!”
鄒太極挑眉説道:“那麼,年輕人,你那相逢何必曾相識之説何解?”
白衣文士笑道:“勉強地可這麼解釋,我認識前輩,前輩不認識我!”
那太極道:“老朽不記得何時在何處跟你見過!”
白衣文士笑道:“那是自然,前輩怎會留意一個藉藉無名的末學後進?”
鄒太極軒眉説道:“老朽現在請教,諒必不會太遲!”
白衣文士笑道:“有勞前輩垂問,我有名有姓,但不能説!”
鄒太極冷笑一聲,道:“是麼?”
白衣文士道:“是的,前輩,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前輩要原諒!”
鄒太極道:“老朽很想聽聽你那不得已的苦衷!”
白衣文士笑道:“既稱苦衷,又稱不得已,那怎能説?前輩未免強人所難!”
鄒太極冷然説道:“老朽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老朽暫時不問你的姓名,你找老朽要幹什麼?”
白衣文士笑道:“謝謝前輩成全,我想跟前輩商量一件事情!”
鄒太極道:“你何妨先説説看?”
白衣文士道:“自無不可,-前輩放棄自己的來意,即刻離開北京!”
鄒太極神情一震,道:“你知道老朽的來意是什麼?”
白衣文士笑了笑,道:“不知道我不會冒觸怒前輩之險,來見前輩!”
鄒太極軒了軒眉,道:“你既然知道,當知這件事勢在必行,沒有商量的餘地,也是任何人所難攔阻的!”
白衣文士道:“我不敢阻攔前輩,僅是跟前輩打個商量,勸前輩放棄自己的來意,即刻離開北京迴轉來處!”
鄒太極道:“老朽説過,沒有任何商量餘地,這是老朽清理門户,任何人不能插手,任何人也管不了!”
白衣文士沉吟了一下,道:“我願意聽聽前輩那勢在必行的理由!”
鄒太極道:“沒有什麼理由,你要知道,他是老朽門下的不肖叛徒,老朽有權懲治他,清理老朽的門户!”
白衣文士淡淡笑道:“只為前輩自己的一世英名,這理由太小了些!”
鄒太極道:“老朽以為,單這理由已經很夠了!”
白衣文士搖頭説道:“不夠,前輩,而且當初錯的不是他,而是前輩!”
鄒太極沉聲説道:“怎麼説,年輕人?”
白衣文士笑了笑,説:“當初前輩第一次見到他時,説了一句什麼樣的話?”
鄒太極臉色一變,喝道:“年輕人,這你怎麼知道?”
白衣文士笑道:“我怎麼知道,這不關緊要,前輩也不必問,前輩只問自己承不承認當初便看透了他?”
鄒太極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説道:“年輕人,老朽生平不作虛言,事實如此,老朽承認!”
白衣文士道:“那麼前輩為什麼還要花費了數年的心血造就他,將前輩一身所學,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
鄒太極呆了一呆,道:“老朽當時只是不忍見一塊好材料埋沒廢掉!”
“這就是嘍!”白衣文士道:“前輩眼光超人,當時便看出那麼一塊好材料,倘加雕琢,必有今日之成就,如今他有了這種成就,成為封疆大吏、朝廷柱石,這證明了前輩眼光不差,也表示前輩多年心血沒有白費,對前輩來説,這該是件可喜可賀的事!”
鄒太極哼了一聲,説道:“可是他如今棄宗忘祖,為滿虜效力,統率重兵,阻礙了匡復義舉,不但背叛門規,而且不忠不孝……”
“前輩又錯了!”白衣文士截口説道:“前輩當初就看出他將來必是一位大將軍,前輩又加以造就,分明也等於鼓勵他為朝廷效力,倘無當初他哪會有今日?前輩不自責,反而把錯加到他的頭上,我以為……”
“年輕人,你以為什麼?”鄒太極挑眉震聲説道:“你那裏知道老朽的用心?老朽當初教他遍涉聖賢之書、俠義列傳,為的就是要他不忘忠孝節義……”
白衣文士淡淡笑道:“前輩,你明知他不可教而教之,前輩也不是不知道他天生一代梟雄,怎麼説那都是前輩這為師之過!”
鄒太極身形顫抖,失聲説道:“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白衣文士淡淡説道:“前輩如果一定要問,我只能這麼説,我是來勸阻前輩殺年羹堯的人,如此而已,別的我不能奉告!”
鄒太極顫聲説道:“老朽知道錯了,可是老朽思圖亡羊補牢,消弭自己的罪孽與過錯,這並沒有錯啊!”
白衣文士道:“這是沒有錯,可是,前輩,如今為時已晚!”
那太極臉色一變,冷笑説道:“怎麼,他如今有了武林高手護衞,還交了個身手高絕的朋友,老朽就殺不了他?”
白衣文士搖頭説道:“前輩誤會了,就我所知,他絲毫未忘師恩,他自己絕不敢跟前輩動手對抗,更不會……”
鄒太極冷笑説道:“他若未忘師恩,也不至做出這種……”
“前輩!”白衣文士道:“他僅是替滿虜效了力,建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
鄒太極怒聲説道:“這就夠了,老朽若不殺他,無以對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他年死後也無顏見地下列祖列宗!”
白衣文士道:“可是,前輩,我剛才説過那已經遲了!”
鄒太極道:“倘若老朽此時不殺他,那會越來越遲!”
白衣文士軒眉説道:“這麼説來,前輩是非殺他不可了!”
鄒太極老臉鐵青,毅然點頭説道:“為漢族世胄,為先斬遺民,為老朽自己,老朽勢非殺他不可,誰都知道老朽該那麼做!”
白衣文士搖了搖頭,道:“前輩,我不知道前輩那個誰字指的都是些什麼人,不過我要大膽的説一句,那些認為前輩該殺年羹堯的人,個個目光短視,沒有遠見……”
鄒太極震聲説道:“年輕人,這話怎麼説?”
白衣文士雙眉陡挑,沉聲説道:“前輩殺一個令高足年羹堯,何如策反一個滿朝的大將軍,那對匡復義舉之助力有多大?”
鄒太極神情猛震,愕然無語。
半晌,他突地頹然搖頭説道:“年輕人,那有點痴人説夢,絕不可能,知徒莫若師,他的心性如何,老朽焉會不清楚?他如今只知道這榮華富貴,飛黃騰達,早已經把那顆心奉上滿虜了!”
白衣文士淡淡説道:“恐怕前輩還不知道滿朝這次召他回來是為了什麼吧?”
鄒太極道:“老朽不知道,年輕人,莫非你知道?”
白衣文士點頭説道:“我自然知道,他權大勢大,手握重兵,遭人嫉妒,每進讒言,胤禎為人陰險毒辣、善嫉多疑,已把他視為心腹大患,有削他兵權、在北京殺了他的意思!”
鄒太極驚駭説道:“這,他知道麼?”
白衣文士淡淡説道:“他也不是個糊塗人,自然知道。”
鄒太極臉色一變,目中暴射寒芒,道:“年輕人,這,你又怎麼知道?”
白衣文士笑道:“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要是連這都不知道,還談什麼策反令高足年羹堯?”
鄒太極冷冷一笑,道:“年輕人,老朽又要問了,你究竟是誰?”
白衣文士平靜地笑道:“前輩難道要我把説過的話再説一遍?”
鄒太極冷冷説道:“老朽要聽些新鮮的,而且真實的!”
白衣文士道:“前輩,我沒有新鮮的可奉告,但我説的都是最真實的!”
鄒太極冷笑説道:“老朽活了這麼大年紀,什麼沒見過?什麼沒經過?你既然替他來做説客,你便不能讓老朽作他想!”
白衣文士搖頭説道:“前輩誤會了,我要是滿虜之人,我不會一個人來,前輩如今也不會好好地站在這兒了!”
鄒太極道:“那是你滿虜一貫的陰毒險詐伎倆,老朽説句大話不怕你不愛聽,就是你滿虜那個個自以為高手的大內侍衞盡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老朽!”
白衣文士眉鋒一皺,道:“前輩如果一定要這麼想,那我就莫可奈何了,不過不管怎麼想,那是前輩的事,不管怎麼説,我絕不能讓前輩傷害令高足一毫一髮!”
鄒太極道:“為了你滿虜朝廷,該如是!”
“不!”白衣文士搖頭説道:“我為的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鄒太極突然縱聲大笑,道:“只可惜老朽以為憑你還攔不了我!”
白衣文士搖頭説道:“前輩,那很難説,不過,彼此既屬同路,我不願意引起誤會,以武相向,我原是打算勸阻前輩的,如今前輩既然非這麼做不可,説不得我只有改變方法,逼前輩聽命了!”
“逼老朽聽命?”鄒太極厲笑説道:“敢對老朽説這句話的,放眼武林,你是第一人,年輕人,老朽願意聽聽,你究竟憑着什麼!”
白衣文士淡淡一笑,探懷取出一物,一展,道:“前輩,我就憑此物!”
那是一面其柄漆黑的三角小旗,旗是白綢黃-,但在那旗中央,卻繡着一顆赤紅的心!
鄒太極大驚失色,駭然退步,大聲叫道:“丹心旗!”
白衣文士淡淡説道:“是的,前輩,就是這面‘丹心旗’!”
鄒太極驚詫欲絕地道:“那麼,你,你就是苦大師所委託的那位……”
白衣文士截道:“既見‘丹心旗’,前輩又何必多問?”
鄒太極神情一整,肅然説道:“見旗如見公主,容老朽大禮參拜!”
説着,他整衣拜下,一拜而起!
白衣文士淡淡笑問:“前輩當年可參加過‘北天山’的聚會?”
鄒太極恭謹説道:“老朽蒙公主寵召,引為畢生榮幸!”
白衣文士道:“那麼,前輩可記得當時苦大師對在場的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都説過什麼話,作何吩咐麼?”
鄒太極道:“老朽不敢有片刻或忘,公主以年邁體弱,未克時刻領導致力匡復,特在武林之中,選一智勇兼備的年少英俠,委託艱鉅重任,後日倘見有持‘丹心旗’者,便是公主委託之人!”
白衣文士點頭説道:“前輩記的不差,那麼我如今以‘丹心旗’命前輩放棄自己來此的目的,暫饒年糞堯不死,前輩可願意聽?”
鄒太極躬身説道:“見旗如見主,凡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丹心旗’所至,人人俯首聽命,老朽焉敢不遵?”
白衣文士道:“那麼,我代表苦大師謝謝前輩了!”
他一翻腕,卷好“丹心旗”納入懷中!
鄒太極道:“老朽自當聽命,何敢當少俠謝謝二字,老朽有眼無珠,不知少俠身懷‘丹心旗’,適才多有冒犯,謹此謝過!”
白衣文士盡掃臉上莊肅凝重之色,揚眉笑道:“前輩要這麼説,我就不敢當了,我是事非得已,不然我也不敢輕易請出‘丹心旗’的!”
他笑了笑,接道:“再説,那也不能怪前輩,像我這樣深藏自己的身分,勸阻前輩殺令高足,自是難免招致前輩懷疑的!”
鄒太極道:“如今少俠既持‘丹心旗’頒下令諭,老朽便不敢再在北京多事停留,少俠倘無其他差遣,老朽就此告辭!”説着,他一拱手,便要出殿!
白衣文士及時説道:“前輩請留一步,我還有話説。”
鄒太極忙躬身説道:“請少俠儘管吩咐,老朽雖蹈湯赴火,在所不辭!”
“不敢當!”白衣文士道:“我本打算想請前輩即刻離開北京的,可是如今想想,還有一樁大事要煩勞前輩,所以要請前輩在北京暫住一個時期。”
鄒太極道:“但不知是一樁什麼大事?”
白衣文士道:“便是適才前輩所提令高足所交的那位朋友!”
鄒太極臉色一變,微微雙眉,道:“少俠是指那江南郭璞?”
“不錯!”白衣文士道:“此人現在貴為海貝勒府的總管,甚得海青看重,簡直視為知己兄弟,跟令高足交情也不差!”
鄒太極道:“這個老朽己聽‘江南八俠’説過,但不知少俠提他……”
白衣文士道:“我想請教前輩對此人的看法!”
鄒太極毫不猶疑地説道:“該殺,而且倘有可能,早除為妙!”
白衣文士點頭笑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個意思……”
他忽地眉鋒一皺,接道:“只是此人功力高絕,身手過人,一時難有制他之人!”
鄒太極道:“據老朽所知,江南郭璞此人雖則武林一流好手,但功力身手尚不至於有這麼高,不知……”
白衣文士搖頭説道:“我想請前輩連絡同道,伺機下手,早日除去此人,要不然,若是任他往上爬,將來他會比令高足還可怕!”
鄒太極挑眉説道:“老朽遵命,不避萬難,不惜犧牲,勢必達成使命!”
白衣文士道:“前輩,此人不但能力退‘江南八俠’與虯髯公師徒,而且極富心智,是個很扎手的人物,倘缺一分把握,絕不可輕舉妄動,犧牲必須有代價,無謂的犧牲那太不值也太不智!”
鄒太極道:“少俠放心,老朽省得!”
白衣文士點了點頭道:“但請前輩以大業為重,莫輕損我忠義精英,我就放心了!”
話鋒微頓,接道:“前輩是什麼時候到北京的?”
鄒太極道:“老朽昨晚剛到!”
白衣文士道:“前輩可知,前輩到達北京的消息,已然傳到令高足耳中!”
鄒太極呆了一呆,道:“這個老朽倒沒有想到,少俠可知……”
白衣文士點頭説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那是在咱們的同道之中,隱藏有滿虜鷹犬,那喪心病狂的內奸!”
鄒太極臉色一變,道:“少俠可知那是誰?”
白衣文士未答反問,道:“只問前輩來此之事誰知道?”
鄒太極神情大震,失聲説道:“少俠是指‘江南八俠’……”
白衣文士搖頭説道:“並非‘江南八俠’個個都是,而是‘江南八俠’之一的白泰官!”
鄒太極脱口一聲驚呼,瞪目張口,作聲不得,半晌始道:“少俠怎麼知道?”
白衣文士截口説道:“我有充分證據證明是他,而且前輩這件事就是一例!”
鄒太極臉色一變,神情怕人,咬牙説道:“好匹夫,同路中人莫不視他為忠良,敬仰‘江南八俠’的俠義為人,誰知他竟是個滿虜鷹犬?”
白衣文士道:“這就是所謂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日後該都要小心些!”
鄒太極老臉鐵青一躬身,道:“少俠,老朽請命,願除此叛賊!”
白衣文士搖頭笑道:“何須前輩動手?便是他那幾位結義兄弟也饒不了他,即或他命大,我也有辦法讓他自食惡果!”
鄒太極威態微斂,餘怒未息,默然未語!
白衣文士卻又説道:“前輩,這件事不提了,區區一個白泰官好應付,最為扎手的還是郭璞此人,想辦法早日除去他,也是刻不容緩的當前要務!”
鄒太極道:“這個老朽省得,少俠只管放心!”
白衣文士點了點頭,道:“前輩可知北京都有哪些同道麼?”
鄒太極搖頭説道:“這個老朽尚不知道,祈請少俠指點!”
“好説!”白衣文士道:“我告訴前輩一個去處,‘八大胡同’的‘怡紅院’中有位梅心梅姑娘,她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
鄒太極失聲説道:“少俠,‘洪門天地會’如今又……”
白衣文士點頭説道:“那完全得力於梅姑娘的振興,這位梅姑娘功智兩高,處處愧煞鬚眉,據我所知,她是傅青主先生的愛女……”
鄒太極“哦!”的一聲,説道:“那就難怪了!”
白衣文士淡笑説道:“提起她那位總護法,前輩諒必也不會陌生,‘神行無影活報應’欒震天此人,前輩可知?”
鄒太極驚聲説道:“原來是他?此人老朽仰名已久,只恨無緣識荊,如今他既存北京,正好一償老朽多年夙願了!”
白衣文士道:“不管早晚,前輩見着他們,有件事前輩千萬記住!”
鄒太極道:“但不知是什麼事,少俠只管吩咐!”
白衣文士道:“前輩記住切不可對他們提起今日事,也不可説碰見了我,更不可提見着了‘丹心旗’,倘他們問起,前輩就説一個名叫賈子虛的人告訴前輩的就行了!”
鄒太極呆了一呆,道:“少俠,這賈子虛是……”
白衣文士淡淡笑道:“不瞞前輩,那是我的化名!”
鄒太極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道:“少俠可否賜知少俠的真……”
白衣文士道:“前輩但認‘丹心旗’,何須認人?再説,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除了苦大師外,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本來!”
鄒太極道:“那麼老朽不敢再問了。”
他沉吟了一下,接道:“老朽請示,倘若他們問起老朽為何遲遲不下手懲治劣徒,老朽如何回答較為得體?”
白衣文士道:“那不難,前輩只請告訴他們,目前時機未至就行了!”
鄒太極應了一聲,道:“老朽遵命,少俠還有什麼吩咐?”
白衣文士道:“沒有什麼事情煩勞前輩了,不管前輩什麼時候去找他們,都要特別小心謹慎,那年羹堯已知前輩來京,那密報之人便不會不知前輩的落腳之處,我以為他早已在暗中監視着前輩的一舉一動了,前輩可別讓他們跟蹤到了梅姑娘處!”
鄒太極道:“多謝少俠,老朽省得,自當小心十分!”
白衣文士道:“那麼我先告辭了,我走前門,倘若前輩也要這時候走,請前輩改從後門出去好了!”説着,他拱了拱手,逕自行出正殿!
鄒太極恭聲説道:“少俠好走,恕老朽不遠送了!”
白衣文士回身謙遜了一句,飄然而去!
鄒太極目送白衣文士離去後,低頭想了想,跟着邁步出殿,繞過殿角往後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