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單掌微探,只一抓,正把查爾接住,順手一掌拍開查爾受制穴道。
查爾一醒大驚,機伶一顫,便欲掙扎。
郭璞冷哼一聲,五指扣上他“肩井”,喝道:“查爾,王爺當面,跪下!”
查爾痛得“哎喲”一聲砰然跪下。
金玉樓倏然喝道:“郭璞想要活口,小心他嘴……”
郭璞目中寒芒電閃,右掌疾出,“叭”的一聲卸了查爾下巴,伸兩指往裏一掏,掏出了顆極細的丸狀物,然後説道:“查爾,在我面前想尋死都不容易,你要自信能比我快,儘管再嚼舌,不過我要告訴你,你要是死不成,我會讓你比死都難受,老老實實答我問話。”
右掌一託,又託上了查爾的下巴,道:“白沖天指你是‘血滴子’領班,你怎麼説?”
查爾叫道:“他胡説,他血口噴人冤枉人……”
他隨即叩頭悲聲説道:“王爺明鑑,查爾冤枉,查爾在王府這多年,身受王爺大恩未報,怎麼會……”
郭璞冷然説道:“查爾,‘血滴子’領班有什麼不能承認的?”
查爾道:“沒什麼不能承認的,可是我不是,你叫我怎麼承認?”
郭璞冷笑説道:“你不是?”
查爾一搖頭,道:“我不是!”
郭璞手一攤,託着那顆極小的丸狀物,道:“那麼你口中預藏這劇烈毒藥是幹什麼的?一個親王府的總管,又不是乾的什麼秘密差事,用得着這個麼?”
查爾道:“當然用得着,我是‘親王府’的總管,萬一被叛逆擒了去,逼我説出王府的事,我可以用這自殺!”
此人的確狡猾善辯。
郭璞冷冷一笑,道:“這麼説來,你倒是忠心耿耿的……”
他探掌抓向查爾腰際,臉色一變,縮回了手,道:“很機警,你把腰牌竟先藏起來了……”
查爾立即藉機道:“王爺,查爾冤枉,請王爺明鑑,查爾冤枉,-晉,查爾在府裏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他叫他的,怡親王的那位-晉正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搶天呼地,死去活來,哪聽得見?
倒是廉親王動了心,望着郭璞皺眉説道:“哥兒,我看查爾……”
郭璞道:“王爺,狡賴在所必然!”
查爾立即破口大罵,並更悲傷可憐地求廉親王!
郭璞冷冷一笑,道:“查爾,任你狡猾詭詐,今天我非讓你招認不可……”
他雙眉一揚,接道:“我問你,那對暗藏炸藥的蠟燭是誰買的?”
查爾道:“那不關我的事,是鮑宣去辦的!”
郭璞抬眼一掃,道:“哪位是鮑宣,請站出來對質!”
只見一名親隨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地站了出來,道:“郭總管,我就是鮑宣!”
郭璞道:“説實話便沒你的事,查爾的話你可聽見了!”
那叫鮑宣的親隨怯怯地點頭説道:“聽見了!”
郭璞道:“你怎麼説?”
鮑宣道:“是查爾指定我上王大吉買的。”
查爾臉色一變,方待説話
郭璞冷然説道:“查爾你待會兒再説不遲。”
轉望鮑宣,又問道:“指定兩字怎麼説?”
鮑宣道:“我本來是想隨便找個店買的,可是查爾總管説那兒的東西好,價錢公道,叫我上那兒買。”
郭璞收回目光,道:“查爾,你怎麼説?”
查爾抗聲説道:“王大吉東西好,價錢公道是不錯,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我叫他上那兒買,並不能指我有罪,那兒蠟燭那麼多,我怎知道他會買那一對?”
不錯,是理!
郭璞冷冷一笑,道:“算你狡猾善辯,我問你,那桌下的炸藥又是誰釘上去的?”
查爾道:“這也跟我無關,我不知道。”
郭璞道:“去年已有過一次行刺事件,你身為總管,今年為什麼不嚴密檢查各處?你這個總管是怎麼當的?”
查爾頭一低,道:“那是查爾疏忽失職,沒想到,只注意到菜……”
郭璞目中異采一閃,揚聲喝道:“唐領班,帶那三個打雜的來。”
查爾身形為之一抖。
唐子冀應聲帶來了那三個打雜的。
郭璞方待去解那三個人的穴道,臉色一變,閃電出手捏向查爾的下巴,查爾的下巴立又脱落。
郭璞冷冷一笑,道:“既跟你無關,你怕什麼?”
轉手拍醒了那三個打雜的,道:“你三個説,這是誰?”抬手指向查爾。
查爾眼珠子都凸出來,瞪着那三個打雜的,卻只苦有口不能言,説不出話來。
那三個頭一低,沒説話。
郭璞揚眉説道:“如果不想吃苦,我勸你三個最好説實話。”
那三個仍低着頭。
郭璞冷哼一聲,伸手搭上最左一名右肩。
那最左一名機伶一顫,忙抬頭説道:“郭總管手下留情,我説,我説!”
郭璞收回了手,道:“那麼,他是誰?”
那左邊一名打雜的道:“是查領班。”
查爾機伶暴顫,垂首不語,半晌始道:“姓郭的,算你狠,我承認了。”
郭璞冷然一笑,伸手託上查爾下巴,道:“查爾,十手所指,你還有什麼話説?”
廉親王勃然大怒,揮手喝道:“拖出去,砍了!”
郭璞忙道:“王爺請且息雷霆,我還有話問他。”
廉親王怒態稍斂,道:“哥兒,你問。”
郭璞應了一聲,轉望查爾,道:“查爾,你既是‘血滴子’三等領班,為何到親王府來?”
查爾道:“我是奉命潛伏,來監視王爺的。”
郭璞道:“為什麼要行刺兩位王爺及諸位大臣?”
查爾道:“我不知道。”
郭璞道:“去年那回也是你麼?”
查爾點了點頭,道:“不錯,是我,但……”
郭璞冷冷笑道:“你不過是一個三等領班,竟敢糾眾行刺兩位王爺及諸大臣,查爾,你有幾顆腦袋?”
查爾忙道:“姓郭的,別衝我發狠,我是奉命行事。”
郭璞冷喝説道:“胡説,你奉誰之命?”
查爾道:“我説的是實話,我是奉紀貝勒之命。”
此言一出,羣情大譁,廉親王叫道:“紀剛呢,紀剛呢……”
郭璞抬手一指,道:“王爺,他在那兒。”
親自掠了過去,一把提起紀貝勒,卻趁勢又把那原是紀貝勒的東西,塞回他懷內,轉身掠了來。
廉親王一愕説道:“哥兒,你先知道了?”
郭璞點説道:“是的王爺,我懷疑他這個貝勒的真假。”
廉親王道:“不,他是紀剛沒有錯。”
郭璞眉鋒一皺,道:“這個……王爺,那就麻煩了……”
海貝勒突然説道:“老弟,沒什麼好麻煩的,先問問他再説。”
廉親王也點頭説道:“海青説得是,哥兒,先問問他再説。”
郭璞遲疑了一下,抬手拍開了紀貝勒穴道,然後,像無意中碰到了紀貝勒懷中物,一翻腕,把那東西掏了出來,那是一塊欽賜玉佩與一道密旨。
海貝勒脱口叫道:“原來紀剛已補了我的缺了,怪不得……”
郭璞臉色一變,道:“王爺,紀貝勒奉有密旨,郭璞不敢再問,還是請您……”
廉親王伸手一把自郭璞手中搶去那方欽賜玉佩及那密旨,打開密旨一看,身形暴顫,臉色煞白,道:“好,好,好,這多年了還不放過我兩個,可是這些大臣及內眷還有小兒女輩何辜……”
他雙目一睜,大喝説道:“紀剛,你還有什麼話説?”
紀貝勒昂然説道:“王爺,我奉有密旨,要問你不該問我。”
廉親王氣得發抖,道:“好,好,紀剛,你的膽子夠大,我先斃了你再問他去,來人,拖下去砍了!”
只聽一聲答應,四名跨刀親兵擁了過來。
紀貝勒冷冷説道:“王爺,你殺不得我。”
廉親王暴怒厲喝,道:“我拚着這條命不要了,看我殺得你殺不得你。”
霍地站起,自一名親兵腰際搶下佩刀,舉刀便砍。
紀貝勒雙目寒芒方閃,郭璞微微曲了曲小指。
紀貝勒身形一震,廉親王手中刀如飛而落。
“噗”的一聲,鮮血四濺,人頭落地,紀貝勒屍體往後便倒。
尖叫四起,女客們紛紛掩面驚避,男客們也都低下了頭。
廉親王丟了刀,顫聲説道:“來人,順轎,我要進宮去!”説着,邁步就要走。
適時,搶過來了他的-晉與三格格德佳。
未容她倆近身,廉親王便摔了袖子,喝道:“不許攔我,留在這兒幫忙料理善後。”説完,逕自邁步行去。
海貝勒突然説道:“八叔,我跟您走一趟。”
他轉註郭璞,道:“老弟,照顧梅心,也幫幫忙。”
未等郭璞答話,邁開大步跟了去。
他兩個這一走,那些大臣們帶着內眷也紛紛而散,沒有一個人説話,但很明顯地那是敢怒不敢言,還有點自危。
不到片刻,賀客們走得一乾二淨。
梅心幫着慰勸怡親王的-晉與德玉等。
郭璞則走向了和親王,道:“三阿哥,如今您該作個主……”
和親王點頭就道:“等我跟-晉商量商量。”
寶親王一旁接口説道:“三哥,要商量還用你作主麼?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先把十三叔遺體移到大廳去,再找人備棺木去不就行了麼?”
由這兒看,這位三阿哥就不如四阿哥。
和親王點頭説道:“説得是,該這麼辦……”
他走近怡親王-晉身旁,道:“十三嬸,您好歇歇了,先把十三叔……”
怡親王-晉搶天呼地的悲聲哭道:“老三,你想想,你爹心手這麼狠,多少年了,怎麼説也是自己手足弟兄啊!你叔叔這一死,叫我們孃兒幾個該怎麼辦……”
和親王一時又答不上話了。
寶親王一旁説道:“十三嬸,您放心,有我幾個在,您還怕什麼?我幾個都會孝順您的,待會兒我進宮在老佛爺面前求求,讓‘宗人府’跟‘內務府’一起來處理善後,您歇歇吧!”
現成的話和親王不會説,卻讓這位四阿哥搶了去。
郭璞站在一旁直皺眉。
只聽怡親王-晉哭道:“老四啊,全仗你了……”
廉親王的那位-晉也跟着勸道:“妹妹,歇歇吧,別再哭了,有什麼用?這年頭啊不容易,誰不是過一天算一天呢?德佳,扶你嬸母廳裏去。”
德佳也哭紅了一雙美目,聞言説好説歹地總算把怡親王-晉扶了起來,她一起來,那兩位側-晉也隨着收了淚。
五格格德玉由梅心扶着,一起往廳裏行去。
郭璞忙招呼親隨們抱起怡親王的遺體往廳裏去。
適時,寶親王向着和親王道:“三哥,你在這兒照顧點兒,我這就進宮見老佛爺去。”
説着,帶着他那位-晉,還有金玉樓走了。
他幾個這一走,廳前就剩下和親王、郭璞及五個人犯、一具屍體,還有唐子冀等幾個“血滴子”了。
郭璞吩咐在場的親兵,把紀貝勒的屍首拉往一旁,然後又讓幾位親隨搬那些桌椅掃地。
這些收拾好了,郭璞閉了查爾等五個人的穴道交幾名親隨與在場的親兵看守着,這才跟和親王談上了話:“三阿哥,看來我闖的禍大了。”
和親王有點心不在焉地道:“老弟,這怎麼説?”
郭璞苦笑説道:“揭了皇上的底牌,這不是跟皇上作對麼?”
和親王點了點頭,道:“説得是,老弟,不過有海青跟我替你擔着,該沒多大關係,只是,皇上也太……”倏地住口不言。
顯然,那是礙於有大內侍衞,“血滴子”二等領班唐子冀在旁。
郭璞搖頭説道:“怪只怪我當初不知道紀貝勒的身分,要不然我説什麼也不敢管。”
和親王搖了搖頭,沒説話。
這時,唐子冀走了過來,苦着臉道:“郭總管,這下可苦了卑職了。”
郭璞道:“唐領班,這跟你沒關係。”
“沒關係?”唐子冀苦笑一聲,道:“皇上派出來的人,我這個‘血滴子’領班卻跟他們作上了對。”
郭璞道:“那是因為咱們事先都不知道,誰叫他們不先表明身分,不先打個招呼?他們要是事先説一聲不就沒事了麼?”
唐子冀苦笑説道:“郭總管,您知道,卑職哪有理説?只怕……”
郭璞道:“那麼,唐領班,你打算怎麼辦?”
唐子冀道:“只有回去聽候處理,還能怎麼辦?”
郭璞道:“你回去好了,見着雲姑娘説一聲,就説我請她幫個忙,準包你不會受到任何處分,走吧!”
唐子冀大喜,“喳”的一聲打千下去,道:“多謝郭總管,卑職有生之年,不敢或忘郭總管大恩!”低頭退着而去。
唐子冀帶着人剛走,大廳內行出了梅心,她道:“三阿哥,-晉請您!”
和親王應了一聲,登階進廳。
梅心卻嫋嫋行了下來,近前低低説道:“燕爺高明!”
郭璞搖頭説道:“怎麼説這都是一件殘酷的事,尤其是對德玉。”
梅心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怎麼,燕爺,您懊悔了?”
郭璞搖頭説道:“我這個人做事從不懊悔的,何況這是為大局。”
梅心默默地點了點頭,道:“燕爺,寶四會做人,您看‘宗人府’會管這件事麼?”
郭璞點頭説道:“我看他會的,寶四就像他,人既死了何不做做好人?”
梅心道:“希望燕爺看對了他。”
郭璞詫異地道:“姑娘,難道不對?”
梅心淡然説道:“羞憤成怒之下,我很擔心後果。”
郭璞搖頭説道:“除非他想讓更多的人叛離他,姑娘該知道,有了今天這一着,有多少人對他不滿、有多少人暗感自危麼?他是個梟雄,他不會那麼做的。”
梅心道:“畢竟是燕爺高明……”
她頓了頓,接道:“以您看,廉親王跟海青這一趟會有什麼結果?”
郭璞道:“誰能拿他怎麼樣?將不會有任何結果,在這個時候,他會盡量地拉攏廉親王,撫慰廉親王的,對海青也一樣。”
梅心道:“這麼説來,他會厚恤廳裏的那幾個了。”
郭璞道:“當然,寶四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做個現成的好人。”
梅心道:“只怕如此一來,老三更孤單了。”
郭璞道:“事實如此,姑娘,他像個扶不起的阿斗。”
梅心道:“對燕爺來説,今後也更吃力了。”
郭璞笑了笑,道:“誰叫我當初接了‘丹心旗’?”
梅心沉默了一下,道:“燕爺,您不覺得調走海青,這是最佳時機?”
郭璞點頭説道:“是最佳時機,只是,那要看姑娘……”
梅心眉鋒一皺,道:“燕爺,別扯上我!”
郭璞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奈之若何?”
梅心道:“燕爺,您不覺得,這麼做對海青更是一種最大的打擊?尤勝於讓他早一點死了心?”
郭璞道:“姑娘,我要你以一個真字對他。”
梅心搖頭説道:“燕爺是要我勉強我自己,這是一輩子的事,日子一久,海青跟我都痛苦,海青該尤甚。”
郭璞道:“姑娘,日久生情,感情是慢慢……”
“燕爺!”梅心截口説道:“我跟海青認識不算短了。”
郭璞道:“可是姑娘始終沒有一個試着對他動情愫的開始。”
“不,燕爺!”梅心搖頭説道:“在燕爺未來之前,我已經試過無數次了,可惜屢試屢敗,到如今我已經沒有再試的勇氣了。”
郭璞搖頭説道:“三個辦法,一是姑娘跟他走,一是讓他早死心,一是欺騙他,前者我想用而不能用,後二者都夠殘酷的……”
梅心道:“而燕爺勢必選擇第二個辦法,那樣他的痛苦將會小一點。”
郭璞搖頭説道:“他以-待我,我不忍看他痛苦。”
梅心道:“燕爺,您就忍心聽一家哭?”
郭璞一震,道:“姑娘,那不用,我跟這位無感情可言。”
梅心道:“燕爺不該説這話,那是感情用事。”
郭璞苦笑説道:“姑娘,我沒有話説了。”
梅心美目一亮,道:“那麼燕爺……”
郭璞啞聲説道:“姑娘,請候我一月。”
梅心微愕説道:“燕爺,這怎麼説?”
郭璞道:“在這一個月內,我若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我自曾向他攤牌的。”
梅心點了點頭,道:“好吧,我等燕爺一月……”
她頓了頓,接道:“燕爺,適才跟寶四走的,就是金玉樓?”
郭璞點頭説道:“是的,姑娘。”
梅心道:“我仔細地看過他了。”
郭璞道:“姑娘以為怎麼樣?”
梅心搖頭説道:“不怎麼樣,論所學,該遜燕爺一籌,但那陰-狠勁,似有些裝作。”
郭璞心頭一震,道:“是麼,姑娘?”
梅心淡淡笑道:“燕爺,對自己的眼光,我由來有自信。”
郭璞道:“我只希望姑娘曉諭所屬別動他,我跟他的事……”
梅心截口説道:“燕爺跟他有什麼事?”
郭璞道:“過節!”
梅心道:“那是跟郭璞。”
郭璞道:“現在只能讓他把我當做郭璞。”
梅心道:“不能説破麼?”
郭璞搖頭説道:“姑娘不知道此人的心性,一旦被他知道了我的本來,過節固然可解,但更糟的後果會跟着而來。”
梅心道:“燕爺,他總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郭璞道:“他若這麼想,他就不會進寶四府了。”
梅心道:“那目的恐怕只在找郭璞。”
郭璞搖頭説道:“姑娘,此人我知之頗深,絕不會那麼單純。”
梅心道:“這麼説,我只有遵命了。”
郭璞道:“謝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