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月道:“姑娘公而忘私令人敬佩,是姑娘也請明白一點,要是有誰把我的前程斷送
了,對整個匡復大業,並沒有好處!”
司徒霜道:“我不懂。”
“顯而易見,”李燕月道:“換個人接掌‘查緝營’,對各個組合絕不會像我這樣一眼
睜一眼閉,前任統帶富衡就是個最佳例子,他派出去卧底人之多、之成功,幾乎已完全掌握
了各個組合,各個組合不但名存實亡,實際上等於成了官家的外圍組合,反而增強了官府的
實力。”
“真的?”
“姑娘應該相信,‘大刀會’就是個慘痛例證。”
“別的組合也有類似情形?”
李燕月深懷摸出富衡寫的那一張,遞了過去,道:“姑娘請看這個。”
司徒霜狐疑地接了過去,一看之下驚得臉色大變,脱口叫:“天,真……”
話鋒一頓,抬眼驚望李燕月:“這是——”
“這是前任統帶富衡,親手寫下來,親手交給我的。”
司徒霜道:“你,你怎麼敢給我看?”
“讓姑娘知道,只讓我當這個官,對匡復大業還是有益無害。”
司徒霜道:“你不怕我泄露?”
“要是怕我還會給姑娘看麼?”
司徒霜把那份名單遞了回來。
李燕月接過那份名單才道:“姑娘能記住幾個?”
“假如我過目不忘,記全了呢?”
李燕月笑笑道:“既然是在各組合卧底,他們用的絕不會是這份名單上的姓名,他們已
經控制了各個組合,縱然有人泄露,誰會認真去查,又如何查起?”
司徒霜臉色大變,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李燕月笑笑道:“我現在是查緝營的總班領,姑娘怎麼好如此一問!”
司徒露一怔道:“你真打算就這麼任這些人掌握各組合?”
“以姑娘看呢?”
“你我都知道,倘若任由這些人掌握各組合,不但匡復力沒有一點,匡復大業永難有成,
對每一個漢族世胃,先朝遺民是極端危險的。”
“姑娘説的是實情實話。”
“那麼你-一”
“我記得姑娘剛才説過不問了。”
“可是現在-一”
“現在是不能不問?”
“不錯!”
“姑娘最好還是不要問,且情往後看就是。”
“你不告訴我?”
“不錯!”
司徒霜臉色一整:“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任由他們危害匡復大業,要是從你這兒得
不到肯定答覆,我一定會想到辦法挽救,任何犧牲在所不惜。”
“姑娘要從我這兒得到肯定答覆?”
“不錯!”
“我怎麼説,姑娘怎麼信。”
‘我相信你。”
“姑娘把整個匡復大業,置諸於一個難分敵友的人的身上,能這麼做麼?”
司徒霜神情震動,道:“你-一”
“姑娘,記得我説過,只讓我做這個不是官的官,對匡復大業是有益無害的。”
司徒霜美且一睜:“你是説-一”
“奉勸姑娘不要讓我為難,不要跟我做對。”
司徒霜嬌靨上掠過一種異樣神色,毅然點頭:“好,我答應合作,不過,有句話我要説
在前頭了。”
“不管有什麼話,姑娘請直説。”
“在我心目中,匡復大業重於一切,如果有誰危及匡復大業,我會不惜一切跟他拼。”
李燕月笑笑道:“姑娘是説假如我危及匡復,姑娘不惜一切,也非殺我不可?”
司徒霜嬌靨上掠過一絲抽搐,點頭道:“我不願這麼,可是我不能不承認。我走了,你
歇息吧。”
她開門翩然而去。
李燕月沒動,也沒説話,笑了笑,收起了那份名冊。
時候還是真不早了。
他打算歇息。
可是就在這時候,院門方向傳來急説話聲:“啓稟總座,當值班領秦松求見。”
李燕月揚聲道:“進來。”
一定是有急事,來得還真快,李燕月話聲方落,微風一陣,燈火搖動,當值班領秦松已
經站在眼前躬了身:“啓稟總座,玉倫郡主來了。”
李藻月一怔,站了起來,心想:“她怎麼這時候來了,她來幹什麼-一”
心中念轉,口中卻道:“人呢?”
“在廳裏,由白大班領應付着呢。”
“走。”
李燕月帶着秦松走了。
“查緝營”的待客廳在後院,一進後院,就聽見美郡主玉倫那清脆悦耳的話聲了,話聲
永遠清脆悦耳。但是説的話卻不是好聽的話。
沒聽見白鳳起説話,儘管索尼權傾當朝,但是來的畢竟是皇族親貴,還是不得罪的好。
李燕用帶着秦松跨進了廳門,偌大一個廳裏只兩個人,郡主玉倫、大班領白鳳起。
玉倫永遠是那麼美豔動人,可是這當兒臉色顯得蒼白,一臉的怒氣,一見李燕月進來她
馬上轉移目標:“好哇,李燕月終究出來了。”
白鳳起向李燕月納了身,李燕月招招手白鳳起跟秦松推了出去。
李燕月這才欠了身:“格格。”
“你還認得我這個格格,李燕月,你好大的架子。”
“我永遠尊敬格格,但是格格的話我不懂。”
“你不見我來了半天了,你為什麼現在才出來?”
“要沒人稟報,我根本不知道格格鳳駕蒞臨,如果格格知會一聲,我會在營門外恭迎。”
“稀罕你恭迎,你以為我是來幹什麼的,來巡視的,來玩的,告訴你,我是來罵你,來
打你的。”
“罵我?打我?我得罪你沒犯法。”
“我就不能罵你,不能打你?”
“能,不過請格格給我留個面子。”
“面子,你還要面子,摸摸你的良心你做的是什麼事,對的起誰?”
“格格。”
“住口!”
李燕月淡然道:“如果格格不讓我説話我不敢不遵命,但是我的格格這時候到這兒來一
定不會是隻讓我聽,不讓我説的。
“廢話,”玉倫碎牙罵道既氣又恨,水葱也似的玉指,指着李燕月道:“李燕月,你最
好不要跟我耍,當然我到這兒來不是要你裝啞巴的——”
“既是這樣,格格是不是應該讓我暢所欲言?”
“我沒有不讓你説話,你説。”
“謝謝格格,格格可否先請坐下。”
“用不着站着聽也是一樣。”
“既是格格非要站着不可,我不敢勉強——”
頓了頓接問道:“在我沒説話之前,是否先請格格示下來意?”
“我示下什麼來意?”
李燕月道:“想要讓我先知道一下,格格是來幹什麼的,我才好説話,否則説得無關痛
癢,甚至牛頭不對馬嘴,豈不是又惹格格生氣。”
玉倫緊咬貝齒道:“李燕月,你會不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格格沒明示,我不敢胡亂推測。”
“李燕月,你敢跟我裝糊塗?”
“燕月不敢,還請格格明鑑。”
“好,我就告訴你,看你怎麼再裝。”
頓了頓,接道:“一句話,我是來問罪的。”
李燕月微點頭:“看格格氣成這個樣子,我原也這麼猜想,不過我卻實在想不出,格格
問的是什麼罪?”
“什麼罪?你還裝糊塗?”
“格格,我説過,我不敢。”
‘好,”玉倫氣得嬌軀顫抖,“李燕月,我待會兒再跟你算帳,我問你你為什麼投身在
他們手下,為他們賣力賣命?”
李燕月冷冷道:“格格説話最好小心點。”
“叫我小心點,笑話,我説話從不必有任何顧忌,就是在宮裏也一樣,我不怕,正想看
看誰有本事奈何我!”
“既是格格這麼説,我斗膽要反問一句,我為什麼不能投索大人手下,為什麼不能為大
人賣力賣命?”
“因為皇上召你進過官,因為皇上希望你替皇家效命。”
“格格,索大人是輔政,我替索大人效力,不也就等於為皇效命一樣。”
“李燕月,你明知道不一樣。”
“格格,怎麼個不一樣法?”
“很簡單,他們扶天子以令諸侯,他們想謀篡造反。”
李燕月瞼色微沉:“格格,這話可不能亂説。”
“我剛説過,你沒聽見?我正想着看誰有本事奈何我。”
“自然有人,不過我不能不承認,我沒本事奈何格格,我也不敢。”
“説你也不敢。”
“格格認為幾位輔政挾天子以令諸侯,想謀締造反?”
“本來就是。”
“格格的意思也就是説,皇家的勢力不如幾位輔政大人?”
‘目前的情勢是這樣。’
“那麼格格還用問我為什麼投身索大人手下,為索大人賣賣命。”
玉倫臉色陡一變:“你趨炎附勢——”
“格格,那四個字難聽,應該説我識時務知進退。”
玉倫臉色大變:“李燕月,你——”
揚玉手就打。
李燕月往後退一步,躲了過去。
玉倫跟上去揚手又打。
李燕月沒再躲,伸手抓住玉倫的皓腕:“格格——”
玉倫驚怒道:“你敢——放開我——”
“格格,人各有志,幾位輔政手下這麼多人,難道你人人……”
“別人我不管,我只管你。”
“格格——”
“放開我。”
李燕月手一鬆,玉論把手收了回去,沒再打,而且轉眼間,她神色趨於平和,但是誰都
看得出來,那不是真平和,而是極力地壓制着,只聽她道:“李燕月,你為什麼會這樣?”
“格格,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
“還有什麼地方比皇家更高的?”
“但是你也知道,如今的皇家,遠不及幾位輔政。”
“那是如今。”
“格格人都只顧眼前,有幾個會顧及以後。”
‘李燕月,你不該是這種人。”
“格格,我總是人。”
玉倫眉梢兒一揚:“李燕月,這條路你要是再走下去,你就不能算是人,甚至連禽獸都
不如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格格罵我,我能聽,也該聽,但是我奉勸格格,説話小心-一”
“我説過……”
李燕月臉色微沉:“格格或許不怕,但是格格要是不知道收斂,那是為皇家招禍,到那
個時候,恐怕格格的罪過比任何人都大。”
玉倫臉色大變,嬌軀輕顫着低於頭去,但是旋即她又抬起了頭:“只能消除奸妄,保住
皇胄,我不惜死,甚至不惜下十八層地獄。”
雖是彼此立場敵對,對這麼一位女子,李燕月也不禁由衷地敬佩。
雖然這麼想,表面上不做一點流露,淡然道:“奈何格格的做法跟想法背道而馳。”
玉倫嬌靨上突換上一片哀求色:“李燕月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投皇家,只要你説我都願
意的。”
李燕月聽得心頭一震:“格格為什麼單找我-一”
“就因為你是你。”
李燕月心神再霞,道:“格格不是不知道我為的是什麼,求得是什麼?”
“榮華、富貴,皇家都能給——”
“但那虛而不實。”
“或許目前虛而不實,但卻是長遠的。”
“格格,我説過,人都只顧眼前——”
“你——”
“格格,我是個江湖人,尤其現在接掌‘查緝營’,更要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我不能
不過一天是一天。”
玉倫格格嬌靨上浮現起失望神色,也浮現起莫大的悲憤,沉聲道:“好,李燕月,我算
認清了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晚上我要是不把你‘查緝營’鬧得天翻地覆,我就——”
話説到這兒,她轉身就走。
李燕月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格格幹什麼去?”
“你眼不瞎。你可以着,放開我。”
“格格,你真要為皇家招禍?”
玉倫嬌軀暴顫:“我顧不得那麼多了,放開我。”
“格格。”
玉倫嘶聲大叫:“李燕月,放開我。”
她轉身揚手,手裏握把匕首,照李燕月心口就扎。
李燕月絕沒想到美格格會這樣,剛一怔。
一聲震靂大喝傳了過來:“住手。”
震天攝人,李燕月心神一震,玉倫嬌軀也一震,手上匕首為之一頓。
抬眼望去。廳裏多了一人魁偉高大,威態若神,赫然是鐵王。
李燕月忙道:“王爺-一”
鐵王一步跨到:‘李燕月,放手。”
“是。”
李燕月鬆了玉倫。
玉倫道:“你來得正好-一”
鐵王伸出了手:“把匕首給我。”
玉倫一怔。
“把匕首給我。”
鐵王擦掌如電,一把把匕首奪了過去。
玉倫驚急道:“你-一”
鐵王雙目炯炯,成態懾人,沉聲道:“玉倫,誰叫你上這兒來的?”
“我自已要來的。”
“誰叫你這麼做的?”
“也是我自己。”
“有用麼?你殺得了他,就算你能,殺一個還有無數個,你能都殺了?”
“我能-一”
“玉倫,改改你的脾氣。”
“改不了,為什麼改,難道我錯了,忠於皇家這麼多人,總該有一個出頭的。”
“説得好,那麼我問你,忠於皇家這麼多人,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出頭,難道只有你一
個人真正忠心耿耿?”
“我不敢這麼説,可是我要説其他的人都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鐵王突然笑了,是冷笑:“這話是你説的,別人都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不錯,是我説的。”
“難道我也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玉倫一怔,道:“你,你不算。”
鐵王冷笑道:“那麼我再問你,我為什麼不出頭?”
“我不知道。”
鐵王一整臉色:“徒逞血氣之勇,意氣用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為皇家招禍,這就是
你的忠?”
玉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道:“照你這麼説,該怎麼辦?
就算了不成?”
“當然不能算了,古來之巨好大惡幾個有好下場的,天理,世人皆不能容,你為什麼就
不能耐心等待?”
“我,我不甘心,不甘心讓小人得志,不甘心看小人趾高氣揚的醜惡嘴臉。”
玉倫低下了頭。
當然,她這小人二字何指,是相當明顯的。
李燕月聽了。
鐵王目帶痛苦神色地看了李燕月一眼,李燕月臉上看不出什麼來,鐵王心裏還好受點兒,
轉望玉倫:“跟我走。”
玉倫猛抬頭,激怒望李燕月,目光中還帶着怨恨。
李燕月也看了。
倒是鐵王,為之神情一震。
只聽玉倫道:“李燕月,你不受天譴,也必為人誅,總有天。”
鐵王臉色一變,要喝止,玉倫卻轉身往外行去。
鐵王忍住了,轉望李燕月。
李燕月一躬身,道:“恭送王爺。”
鐵王一句話沒説,扭頭走了。
他雖然什麼都沒説,但是從他那魁偉的背影裏,李燕月體會出鐵王要説什麼。
望着鐵王魁偉的身影消失在廳外,李燕月吁了一口氣!
白鳳起快步走了進來,欠個身道;“總座。”
李燕月擺擺手:“沒事了,歇息去吧。”
白鳳起道:“要不要真知索大人?”
“不必特意稟報,索大人不提就算了。提起來再説,好在咱們也沒什麼損失。”
“不,總座,‘查緝營’的威名-一”
李燕月談然一笑道:“查緝營還在九門提督轄下,比起一位蒙古親王,一位和碩格格來,
‘查緝營’實在不算什麼。”
白鳳起還待再説。
李燕月目光一換:“我身為總班領都能受,難道白大班領就不能受?”
白鳳起忙躬身道:“卑職不敢。”
李燕月截然一笑道:“白大班領吃糧拿律的時日比我久,怎麼官場的事看得還不及我清
楚?幾位輔政目下表面上不願跟皇家明顯衝突,一方面是顧忌鐵三的精鋭蒙古鐵騎,另一方
面是誰也不願在千秋萬世之後,擔個不好聽的罪名,既是如此,索大人豈會為這點不值當的
小事,去跟皇家怎麼樣?”
白鳳起沭然道;“總座高明,卑職沒想那麼多。”
李燕月沒再説話,只擺了擺手。
白鳳起一躬身,退了出去。
李燕月站在那兒沒動。
口口口
鐵王沒帶護衞,跟玉倫雙騎並轡,一路上誰都沒説話,玉倫也沒張羅回去。
兩個人進了鐵王府,護衞接過去坐騎,兩個一前一後走,仍然沒説一句話。
一直到進了書房,玉倫憤然坐了下去,鐵王才道:“怎麼,氣還沒消?”
鐵王不問還好,這一問,玉倫突然掩着瞼哭了,哭得挺住傷心。
鐵王為之一怔,旋即笑了:“玉倫居然會哭,傳揚出去,怕不立刻驚動九城。”
顯然,剛強的美郡主是從不掉淚的。
玉倫猛抬頭淚流滿面:“你懂什麼?”
鐵王又一怔“我什麼不懂?”
“你什麼都不懂。”
鐵王聽出話裏有話:“玉倫什麼意思?”
玉倫低下了頭沒説話。
鐵王越發覺得不耐了,詫聲道:“玉倫-一”
只聽玉倫低聲道:“不想説,不想告訴你。”
鐵王是個急性子,別的可以忍,就忍不得這個,叫道:“玉倫……”
玉倫猛抬頭,原來煞白的嬌靨,如今竟浮現了紅暈:“你説什麼?”
“我只問你,我什麼不懂。”
“你沒聽見我説的嗎?”
“我聽見了,可是究竟是什麼呀?”
玉倫又低下頭。/萬卷書連載/
鐵王濃眉一揚道:“玉倫,你不是個怩忸的姑娘家-一”
美郡主就怕人説她怩忸,猛抬頭,美目都瞪圓了:“誰説我怩忸,我告訴你……”
嬌靨突又一紅,又把一顆烏雲粉首垂了下去。
鐵王可真急了,剛要説話。
只聽玉倫低聲道:“告訴你你可不許笑我。”
“什麼事,我會笑你?”
“聽見沒有,不許笑我。’
鐵王猛點頭:“好,我不笑。”
“真的。”
“玉倫,你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知道為什麼只有我出頭.你知道為什麼我單氣他,單找他?”
“你不説我怎麼知道。”
換個人這時候讀懂了,鐵王偏就還沒懂。
難怪美郡主説他什麼都不懂。
玉倫又氣地抬頭瞪了鐵王一眼,旋即又低下了頭,話聲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因
為我喜歡他。”
鐵王也聽見了,猛一怔,叫道:“怎麼説。你喜歡上李燕月?”
玉倫忙抬頭,急道:“你提名道姓幹什麼?”
鐵王急道:“玉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玉倫又低下頭,白嫩的耳根子都紅了:“最近,最近我才覺出來。”
鐵王禪情震動,臉色趨於凝重:“怎麼會這怎麼會-一”
“我不知道,我自已也不知道。”
“玉倫,你不能……”
玉倫猛抬頭,嬌靨上堆着紅暈,瞪大了眼望鐵王。
“你是皇族親貴,而他-一”
“我知道,可是我不計較。”
“你可以不計較皇家不能不計較,宗人府不會不計較。”
“我想過了,我可以舍。”
鐵王心裏一震。
玉倫神情忽黯:“不過現在誰也不用計較了,我寒了心,我恨透了他。”
鐵王吸一口氣:“玉倫,別説我不懂,我懂。”
“你懂?”
“你越説恨,那越不是恨,你會越來越痛苦。”
玉倫臉色一變,再度低下了頭。
“玉倫,我希望你收收心。”
“我知道,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你要懂我的意思,我希望你真收心,不要去恨。”
玉倫突又掩勝哭了:“我明知道,可是我就是不能,我也明知道會越來越痛苦。”
“玉倫,自從認識你,我從沒有見你這樣過-一”
“那是因為我從沒有痛苦過。”
“你真沒辦法收心?”
“我知道我不能,我做不到。”
“那麼你寧願過來越痛苦?”
“恐怕這也是一命了。”
鐵王踱了步,來回走了兩起.突然停住:“玉倫,要是你願意聽我的,你就不會越來越
痛苦了。”
玉倫抬頭,淚眼望鐵王。
“而且,將來你所要面臨的,我願意幫你的忙。”
玉倫苦笑道:“現在還談什麼將來。”
“你不要管,有將來。”
“有將來?”
鐵王正色點頭:“有將來。”
玉倫嬌靨上深現起詫異色:“你是説——”
鐵王截口道:“別管我怎麼説,我只要你聽我的。”
玉倫道:“明明不可能有將來——”
“我説有將來就是有將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玉倫越發詫異地望着鐵生道:“你明知道李燕月他——”
“不要管李燕月怎麼樣,只問你要不要聽我的?”
玉倫忍不住叫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是信不過我?”
“那倒不是,只是你知道我的脾氣——”
“我知道你的脾氣,但是在這件事上,你得改一改,必得改一改。”
玉倫凝注鐵王良久,道:“你要我聽你什麼?”
“告訴我,你要不要聽我的?”
玉倫沒説話。
鐵王道:“玉倫,咱們的交情不是一天了,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看待,儘管如此,我仍
是要告訴你,你的將來掌握在你自己手裏,不要把自己的將來毀了,我並不鼓勵你聽我的,
還在你自己抉擇。”
“你不鼓勵我是什麼意思?”
鐵王道:“因為這總是件違反家法的事,將來要費一番事,我不願意鼓勵作違反家法。”
玉倫毅然點了頭:“好.我聽你的。”
“真的聽?”
“我什麼時候説過不算來着?”
“你未必會有意反悔.但是你的脾氣,那種老愛胡攪蠻纏的脾氣我受不了。”
“不會,我答應讓改,至少在這件事上,我一定改。”
鐵王一整臉色道:“你最好改,我説過你的將來掌握在你自己手裏,別怪我撒手不管,
大羅神仙也幫不了你的忙。”
“我聽,一定聽。”
“玉倫,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要聽就聽到底,要忍,要受,也許很不好過,你最好三
思,三思。”
玉倫道:“你已經把利害説得很明白了,我雖然脾氣不好,可還懂事,你只管放心就是
了。”
“好!”鐵王一點頭道:“那麼聽我的,從現在起,不要再去惹李燕月,聽而不聞,視
而不見,全當沒這回事!”
“難道就任他——”
“聽我的,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全當沒這回事。”
“為什麼?”
“不要問。”
“你是説,要我從此不管他的事?”
“不錯!”
玉倫口齒欲動,欲言又止。
“做到做不到,現在拿定主意還來得及,我剛説過,我並不勵作違反家法,我只是為了
你,為了你這份死心眼兒。”
“你是説,要不是因為我喜歡他,我就可以放手去管。”
“你不喜歡他,我勸你不要管,你喜歡他,我更要勸你莫管。”
“你是怕我得罪他?”
“我不怕你得罪他,他也未必在意你得罪他。”
“那究竟是-一”
玉倫焦急的目光,接觸到鐵王的臉色,立即頹然改口“好吧,我不問。”
話是説不問,可從她的臉色、表情,可以看出她心裏是多麼難受。
本來就是,玉倫這種脾氣的姑娘捧個不能打破的悶葫蘆,應該是世間最殘酷的事。
鐵王看在眼裏,頓覺不忍,嘆了口氣道:“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心腸變得那麼
軟,玉倫聽我告訴你一點,李燕月投向索尼之後,蘇克馬上就垮了,你還求什麼,還計較什
麼?”
玉倫儘管刁蠻任性,畢竟冰雪聰明,聞言瞼色一變,美目睜,叫道:“你是説,他——”
她看見了鐵王的臉色,倏然住口。
但是她跟着還是問了一句:“真的?”
鐵王臉色凝重,仍沒説話。
剎時間,玉倫由震驚、詫異而驚喜、而激動:“我沒有想到,該死,我怎麼就沒想到——”
鐵王沉聲道:“玉倫,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全當沒這回事,否則,你就是千古罪人。”
玉倫陡然驚,臉色立轉肅穆,但是肅穆的臉色中仍難俺內心的驚喜:“我聽你的,我一
定聽你的。”
“那麼時候不早了,你該回上了。”
“我這就回去。”
玉倫真聽話,喜孜孜的擰身就往外走,但是剛走一半,她突然停步回了身:“你叫我從
現在起不再去惹他?”
鐵王道:“不錯”
“可是,兩個人老不見面,或者偶爾見面也不説一句話,我知道我喜歡他,他不知道,
怎麼談將來,將來一旦提起,那麼突然,叫他怎麼接受。”
這倒沒想到。
鐵王呆了一呆,道:“這你不用管,我來安排。”
“好,我聽你的。”
玉倫沒再多説,擰身走了出去、像跑似的,好快。
書房裏還留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鐵王就站在這片幽香空沒動,也沒説話-一
口口口
第二天日上三竿。
鐵王府傳來了一件驚天動地的消息。
福王府派人來了,來的是福王府的總管福茂,沒別的事只是來問一聲玉倫格格有沒有上
這兒來。
鐵王猛一怔:“你是問現在,還是問昨兒晚上?”
“回王爺的話,奴才是問昨兒晚上,昨兒晚上格格沒回去。”
鐵王心頭一震:“昨兒晚上玉倫是來過我這兒.可是她也是從我這兒回去的,而且是我
叫她回去的,她怎麼會沒回去?”
“真的,王爺,格格真沒回去,要不然我們王爺也不會差奴才上您府來問了。”
鐵王沒説話,但旋即又道:“你先回去,我來找她,找到她後,我送她回去。”
“是。”
福筠告退走了。
鐵王懷疑玉倫不聽話,又找李燕月去了,可是他也明白,絕不會在李燕月那待一夜。
李燕月也不會讓她這麼做。
明白歸明白,鐵王還是單人匹馬去了“查緝營”。
鐵王做事有分寸,他見李燕月,但不單獨見,而是當眾只李燕月一句話:“玉倫格格昨
化晚上有沒有來二回?”
李燕月説了聲“沒有”,鐵王二話不説,扭頭就走。
李燕月攔住了鐵王:“王爺,是怎麼回事?”
“現在還不敢説,不過玉倫昨晚上從我那兒走了之後,還沒回她福王府去。”
説完這句話,鐵王扭頭走了。
李燕月心頭震動,但是他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因為事情還未經確定。
鐵王回府之後.立即派人遍訪內城各大府邸,甚至親自進了一起宮。
但,無論宮裏、內城,就是沒人見着玉倫。
紙包不住火,消息傳開了,震驚九城,貴為皇族的和碩格格玉倫郡主失蹤了,而且是在
禁衞森嚴的內城失蹤的!
鐵王見略一思忖,又去了“查緝營”。
“查緝營”裏,也得到了消息,李燕月要行動了,馬上有索尼,可巧索尼也到了。
進了簽押房,索尼劈頭就道:“李燕月,玉倫格格失蹤了,她來過‘查緝營’吵鬧,宮
裏、各府評齊指向我,切懷疑是“查緝營”
弄去了她,我不怕什麼,但是這——眾怒不可犯。”
李燕月道“卑職就為這件事請見大人,請大人準卑職立即着手偵查。”
“你要偵查?”
“格格是內城失蹤的,內城禁衞歸九門提督衙門,宮裏和各大府評懷疑的‘查緝營’,
於情於理該由卑職偵查,而且……卑職也不容人嫁禍。”
“嫁禍?”
“大人以為這是什麼?”
索尼臉色變了,一點頭道:“好,你查,馬上查。”
話剛説完,外頭闖進了威態攝人的鐵王,他不理索尼,也沒容李燕月見和,劈頭一把揪
住了李燕月,厲聲還“我不願多説,玉倫畢竟是皇族,五天之內,我要見着她,有毫髮之傷,
我的蒙古鐵騎立即進京。”
話落,猛一推,李燕月退了好幾步,二話沒説,扭頭就走。
其實,鐵王不用再説什麼,更不用再做什麼,這已經很夠了。
索尼當權,索尼跋扈,但是他沒敢攔鐵王,甚至沒敢吭一聲。
李燕月心裏明白,鐵王這是做戲,這是在幫他的忙,定定神,望着臉色鐵青的索尼道:
“大人請看,這件事如果不盡快查清楚,儘快找回玉倫格格來,倒黴的是咱們,也讓別人坐
收了漁人之利。”
索尼咬牙點頭:“好,你查,儘快查明。”
索尼帶着人走了。
李燕月本來是要上“神武營’去的,他想到“神武營”找彭烈查證一下,看看是不是
“神武營’弄了鬼,因為玉倫大鬧‘查緝營”,索尼知道以後,不便出動“查緝營’的人報
復,出動“神武營’的人是有可能的。
但是如今索尼這麼一來,李燕月相信不是“神武營”弄的鬼,因為“神武營”絕不敢瞞
着索尼擅自行動。
他留在營裏沒出去,一個人靜靜在想。
這件案子顯然是嫁禍,不然絕不會把玉倫擄去。
如果不是嫁禍,把玉倫擄去,毫無意義。
既是嫁禍,既是對付‘查緝營’,那麼“查緝營”就一定予人有可乘之機。
所謂的可乘之機,也就是玉倫到‘查緝營’來找李燕月吵鬧過。
只是玉倫來“查緝營”吵鬧的事,除了“查緝營’上下之外別的還有誰知道?
李燕月沒帶人,一個人悄悄地從側門出了‘查緝營’,出了“查緝營”之後,他在小
衚衕裏東彎西拐一陣之後,悄悄的到了鐵王府,經由鐵王的貼身護衞把他帶進書房見了鐵王。
鐵王的貼身護衞,都是蒙古帶來的心腹,對鐵王忠心耿耿,他來見鐵王的事,不虞外泄。
鐵王一見李燕月就道:“你別在意,我剛闖‘查緝營’是為……”
李燕月截口道:“這還用王爺解釋,我知道。”
“那麼玉倫失蹤的事——”
李燕月道:“我認為這是蓄意嫁禍,王爺看呢?”
鐵王道:“我也是這麼想,你已經整垮了一個蘇克,正好趁這個機會整垮索尼。”
“不,王爺,整不垮索尼,也不能整垮索尼。”
“為什麼?”
“王爺,玉倫格格想要找回來,一旦找回玉倫格格,真相立即大白,不是索尼,整不垮
索尼的,我在索尼這兒握有實權,我要利用索尼去整垮另兩個,最後再整索尼,所以我説現
在不能整索尼。”
鐵王點頭道:“你説得是理,你看着辦,那麼這件案?”
“鐵王爺,”李燕接口説道:“這件案子是嫁禍,既是嫁禍‘查緝營’就一定有予人
可乘之機,如今,唯,他可乘之機是玉倫格格上‘查緝營’吵鬧,我要從知道這件事的人身
上着手,所以我來問問王爺,王爺是怎麼知道玉倫格格去了‘查緝營’的?”
鐵王一怔:“人多,恐怕不好查——”
“人不多,以玉倫格格的脾氣,到‘查緝營’去找我,事先未必要讓人知道——”
“至少‘查緝營不少人知道。”
“對,我是由外而內,後查‘查緝營’,所以我要先問問王爺是怎麼知道的?”
鐵王道:“是福王府總管福筠跑來告訴我的。”
李燕且道:“福筠又是怎麼知道的,是玉倫格格告訴他的?”
“這他倒沒説。”
“以王爺看。就玉倫格格的脾氣,她要上‘查緝營’找我吵鬧,會事先告訴福筠麼?”
“不會。”
“那麼福筠是怎麼知道的?”
鐵王道:“第二天跑我這兒來找玉倫的也是他,我把他叫來問問。”
“也好。”
鐵王喝道:“來人!”
帶李燕月到書房來的那名蒙古壯漢應聲而人。
鐵王道:“去把福王府福筠找來。”
李燕月道:“別説我在這兒,就説王爺找他有事。”
那名蒙古壯漢應聲而去。
李燕月道:“王爺,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鐵王道:“也好。”
李燕月道:“王爺問他話,我躲在裏頭聽,不管有什麼破綻,王爺不要動他,我在外頭
拿他好了。”
鐵王點點頭答應。
李燕月道:“對這個福筠,王爺知道多少?”
“一般説來,王府的總管都是主子的人,也都是主子的親信。”
“這個人一向怎麼樣?”
“我只知道他精明圓滑,其他的因為我府裏的人很少跟他們來往,所以所知不多。”
鐵王府的護衞辦事還真快,李燕月跟鐵王説沒幾句話,就聽他在外頭恭聲稟道:“稟王
爺,福駕總管到。”
李燕月跟鐵王交換一個眼色,李燕月閃身往裏而去。
鐵王道:“叫他進來。”
外頭一聲答應,白白淨淨的福王府總管福筠哈腰進來了,進來打千道:“奴才給王爺請
安。”
“站起來説話。”
“謝王爺。”
只見福筠垂手哈腰站好,鐵王道:“福筠,記得玉倫上‘查緝營’去的事,是你跑來告
訴我的。”
福筠道:“是,是奴才的稟報。”
“玉倫上“查緝營’去,你是怎麼知道的?”
“回王爺的話,是格格告訴奴才的。”
“呢,那你為什麼沒馬上來稟報?”
“起先奴才沒想那麼多,後來越想越不對,才急忙趕來稟報王爺。”
“到目前為止,有玉倫的消息沒有?”
“回王爺的話格格失蹤的事很顯明,分明是‘查緝營’那個李燕月為了報復格格去找他
吵鬧,所以,大膽把格格擄了去,只找他們要人就對了,我們王爺已經準備會見索大人了。”
鐵王道:“從玉倫出來之後,你就沒見着她,對不對?”
“是的。”
“那麼你怎麼知道玉倫到‘查緝營’吵鬧去了?”
福筠答得不慌不忙:“是格格臨走的時候告訴奴才的。”
“你不説你起先沒想那麼多,既是知道她去吵鬧去了,怎麼會沒想那麼多?”
“這——”福筠的臉色變了一變,但旋即道:“奴才以為格格‘查緝營’去吵鬧,以格格
的身分,應該也沒什麼。”
“那麼後來怎麼又越想越不對了?”
“那是因為奴才想起“查緝營’如今歸索尼管了,他現在連皇上都沒放在眼裏,還會在
乎格格,奴才怕對格格不利,所以才急忙來跟您稟報。”
鐵王沒再問下去,一擺手道:“好了,沒事兒了,你去吧!”
福筠恭應一聲,打個千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