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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個唯一的心願

    十五號用手一指道:“我在這裏。”

    紫臉壇主舉起火筒,看了一眼,説道:“這是一個坐像,快找找看,還有沒有?”

    他舉着火筒,看到和那座像相距不遠的石凹處,果然又有一個坐像,不覺喜道:“這裏又有一個了。”不多一回,兩人在窟頂巖凹處,一共發現了十二個坐像。

    十五號道:“這些佛像,都差不多的。”

    紫臉壇主沒有作聲,只是火簡照着這些佛像,仔細比較,覺得每個佛像雖然都是坐式,但仔細觀察,衣折的皺紋,和手勢部位,顯然各個不同,這就説道:“不,每個坐式都不一樣,最好對照口訣,慢慢揣摩,才能體會得出來。”

    當下和十五號返身退出。

    十五號去把挖來的茯苓、黃精在泉水中洗乾淨,兩人吃了個飽。

    紫臉壇主要十五號把石牀上的口訣,一字一句的念出來,他再用長劍寫在地上,然後把十二個坐像的姿勢,對照口訣,用心思索着。

    十五號看壇主只是看着寫在地上的口訣怔徵出神,一時不敢驚動,壇主説過要慢慢揣摩,才能體會得出來,他閒着沒事可做,就一個人走入石窟,去看窟頂上十二個坐像。

    一個神志被迷失的人,當然沒有思考能力,也無法揣摩什麼。他仰着頭看了一回,覺得老是仰着脖子很不舒服,不如和身在地上躺了下來,睡着看,就不仰起頭了。

    那知這一下卻給他歪打正着,要知這裏窟頂並不高(舉手不及)這些佛像的衣折皺紋和手勢部位都刻得極細,你仰起頭看,眼睛和佛像距離極近,只能看到佛像刻得很細而已,這一躺了下來,距離遠了,就能看出每一個坐像的神態來,(這當然也要有十五號這樣內功較深厚的人才行,普通人躺卧下來,就看不清楚了)。

    十二個坐像,你站着看,覺得到在石凹之中,東一個、西一個,次序無法連貫,但躺下來就不同了,因為窟頂一共只有這麼狹長的一條,你從頭頂上第一個看起,稍左是第二個,再過去是第三個,雖然窟頂石凸凹不平,坐像都刻在岩石凹處,忽左忽右,沒有規律的排列,但卻可以從先後次序分得出來。

    十五號有了這一發現,不覺大喜,就坐起身子,照着第一坐像的姿勢,盤膝坐好,緩緩做起吐納功夫來。

    要知他練的原是五行門的五行真氣,洗髓經口訣所謂:“元氣久概曰,化為水土木,木發昆顛……水中有火具……水久澄為土,火乃氣之換,西方吸庚辛,坡之金不換…”從這幾句話中可見練的也是先天五行之氣了。

    這一靜坐下來,頓覺氣發崑崙,布達四肢,完全和口訣暗合,真氣流注,舒暢無比!

    (如果是一個初學的人,當然不可能一學就達到此一境界,因為十五號練的五行真氣已有六七成火候,所以他只要姿勢坐對了。很快就能相決要相合。)

    十五號坐了一回,才穩穩站起,他有了這一發現,自然喜不自勝,急忙奔了出來,只見紫臉壇主依然坐在地上,一手支頤,只是看着那一首歌訣在玄思冥其索,這就大聲叫道:

    “壇主,屬下看懂了,你快去躺下來看,就會明白,屬下做了一回,屬下就可以木發崑崙顛、四達注坑井了。”

    紫臉壇主思索了半天,總覺得口訣太過玄奧,似通非通,沒有教人如何着手的練法,這時聽了十五號的話,不覺抬起臉來,驚異的道:“你怎麼做的?”

    十五號道:“屬下方才站着看了半天,覺得仰起頭脖子很不舒服,就躺在地上卧下來看,這下果然給屬下看得很清楚,屬下依着坐像坐了一回,就做到了。”

    “真的?”紫臉壇主目中閃着喜悦的光彩説道:“這真叫做有訣不如無訣了,我們快去看看。”

    站起身,兩人一同走入石窟,十五號朝地上一指,説道:壇主快躺下來,屬下給你拿着火筒。”

    紫臉壇主這回不再矜持,果然依言緩緩躺下,卧到地上,他有十五號手上拿着火筒,給他照明,這一凝目注視,十五號説得不錯,不但排列有先後,而且坐姿神態不一,可以從衣折皺紋和手勢部位,揣摩得到運氣的先後程序,心中一喜,説道:“十五號,你説的不錯,看來這口訣只是給你練習時參證之用,其實只要按圖練習,根本用不着口訣。”

    十五號道:“壇主先把第一個坐像記住了,就可以坐了。”

    紫臉壇主點點頭,沒有作聲,只是專心一志默默的注視着第一個和第二個坐姿,看了一回,才站起身道:“十五號,你隨我來。”舉步走出。

    十五號跟着他回到外面石窟。

    紫臉壇主在石牀上坐下,看着十五號徐徐説道:十五號,你也坐下來。”

    十五號道:“屬下站着就好。”

    紫臉壇主柔聲道:“我要你坐,你就只管坐下來。因為我有很重要的話和你説。”

    十五號果然依言坐下,只是和壇主保持了一些距離。

    紫臉壇主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已經知道我是女的了?”

    十五號點點頭道:“屬下本來不知道,那天壇主……”

    紫臉壇主緩緩舉起雙手,從臉上揭下—張薄如蟬翼的紫色面具,又把頭上紫色包巾也拆開了,放下一頭披肩秀髮,柔聲道:“你還沒看到過我真面目,現在我讓你瞧瞧,以後我不戴面具的時候,你就會認識了。”

    他這一取下面具,呈現在十五號面前的,竟是一個絕色嬌娥,粉臉似玉,秀髮如雲,娥眉淡掃,星眸清盈,配着瑤鼻櫻唇,無一不美,尤其她這番話雖然説很堂皇,但這一張吹彈得破的粉靨上還是飛起了兩片嬌紅,脈脈含情,不勝羞怯。

    十五號睜大雙目,看着她幾乎呆住了。他雖然迷失神志,但看到美色,還是會動心的,這是很自然的現象。

    紫臉壇主一手理理秀髮,嫣然一笑道:“你記住了?”

    十五號楞楞的點着頭道:“屬下記住了,壇主你好美!”

    紫臉壇主口中嗯了一聲,又徐徐覆上了面具,再攏起秀髮,用紫巾包好,然後柔聲道:

    “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要在這裏住很久……”

    十五號道:“壇主傷勢好了,就可以下去了。”

    紫臉壇主苦澀一笑道:“我傷勢很重,連真氣都提聚不起來,昨天服了傷藥,還是—

    樣,一時之間,只怕無法恢復功力,方才看到石牀上的字跡,才算有了一線轉機,這洗髓經是達摩禪師遺傳下來的上乘內功,比留在少林寺的易筋經還要精湛,我流血過多,內力耗盡,只有寄望於洗髓經了,要什麼時候才能練得成,還不知道……”她語氣一頓,接着道:

    “至於你,本是五行門下,因為被藥物迷失了神志……”

    十五號:“屬下……”

    紫臉壇主道:“你説下去,不要打岔,你救了我性命,我無以為報……當然更不忍心看你神志一直迷失下去,以前我聽師父説過,達摩禪師手着洗髓經,謂:人生於愛,感於欲,一落有形,悉皆滓穢,欲修佛諦,動障真如,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先必一一洗淨,純見清虛,方可進修,入佛慧地。只是此經失落已有千年,據我推想,洗髓經練成之後,既可把五臟六俯四肢百胲的滓穢一一洗淨,對區區迷失心神的藥物,自然也可以消解於無形。”

    所以從現在起我們就在這裏一起練習,一直到我傷勢痊好,功力恢復,你神志恢復清明為止,才能下山。現在我都和你説清楚了,這些話,你只能放在心裏,以後我也不能對任何人説,你知道嗎?”

    十五號點着頭道:“屬下知道。”

    紫臉壇主道:“我讓你看我真面目,就是從今天起,你不用再叫我壇主,也不用自稱屬下了。”

    十五號怔怔的道:“但……但屬下叫你什麼呢?”

    紫臉壇主幽幽的道:“我叫方如蘋,你比我大幾歲,我叫你大哥,你叫我如蘋好了。”

    十五號道:“這一來,壇主變成屬下的妹子了?”

    方如蘋望着他道:“你不願意?”

    十五號道:“願是願意,只是……屬下叫慣了壇主。”

    方如蘋嬌笑道:“你不會改口嗎?”

    十五號道:“好,屬下改口嗎?”

    方如蘋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眨了下,含着羞澀的興奮,輕輕叫了聲:“大哥。”

    十五號心旌為之一蕩,也吶吶的叫了她一聲:“如蘋”。

    方如蘋嗯了一聲道:“大哥,我們該到石牀上去練功了。”

    十五號道:“我在那邊窟窿裏坐就好了。”

    “不!”方如蘋道:“慧善大師的石牀上留的字跡上,不是説這張石牀通連地脈,在石牀上練功,可獲大成麼?這張牀很大,別説我們只有兩人人,就是十個八個,也坐得下來,你只管在石牀上練功,我們住在這人跡不到的石窟裏,有沒有練成以前,一直要住下去,還用得着避嫌嗎?”

    十五號點頭道:“你説的有道理,屬下就到石牀上去練功好了!”

    方如蘋嬌嗔道:“又是屬下。”

    十五號道:“是,是,屬下以後不稱屬下就是了。”

    方如蘋看他楞得可笑,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來,也沒去理他,兩人各自在石牀上盤膝坐下,依照洗髓經第一個坐像,運氣行功。

    雖然兩人同坐一張石牀之上,同練第一個坐像,但卻有着不同的感應。

    十五號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心無雜念,更何況他從前練的是五行真氣,和洗髓經很相接近,方才在右首石窟中試坐之際,只能真氣布達全身,這時可不同了,他才一呼吸,頓覺有一股暖氣從“尾龍”沿着督脈直透泥丸,然後再循任脈而下,直達丹田,再由丹田布達四肢百骸。

    暖氣源源不絕的上升,任督二脈,就像長江大河,四肢百骸,好比支流細渠,無不水到渠成,盎盎然,盈盈然,通體舒暢,莫可名狀。

    方如蘋重傷之餘,真氣一直未能凝固,無法運功行氣,但這回坐定之後,同樣感到一股暖氣從“尾龍”透入,漸漸布達全身,本來虧損的氣機,漸有盈復之機,心中自是高興。

    兩人坐了一回,天色已漸漸地昏暗下來,方如蘋首先跨下石牀,覺得自己經過這陣坐息,傷勢又好轉了很多,就是走動之際,雙腳也不會軟得站立不穩。

    十五號看她下牀,也跟着跨下,説道:“這洗髓經真好,我……我全身好像輕了許多。”

    他自稱“屬下”慣了,這回改稱“我”,就顯得極為礙口,他這是壇主交待的,他非改不可。

    方如蘋點點頭道:“我也感覺得出來,好像傷勢恢復得很快。”

    十五號道:“這樣就好,只要你傷勢好了,我就放心了。”

    這話聽到方如蘋耳裏,心頭感到一絲甜意,因為這話從一個心神被迷失的入口中説出來,那自然是出於一片誠心,絕非花言巧語。

    她朝他甜甜一笑,説道:“天快黑了,我們該吃晚餐了,吃過以後,我們再談各人心得好了。”

    十五號拿出昨天吃剩的烤獐肉,和黃精、茯苓,兩人吃了個飽,十五號又去舀了一竹筒泉水來,遞給了方如蘋。

    方如蘋仰起臉道:“謝謝你,哦,你方才運功有些什麼心得呢?”

    十五號就把方才運功情形,大致細説了—遍。

    方如蘋喜道:“看來你精進很快,今晚再練一晚,明天就可以練第二式了。”

    十五號道:“我們一起練,自然要和你—起練了。”

    方如蘋柔聲道:“不,我傷勢較重,還未復原,再慢慢的來,你已經練會了,就該循序漸進,我們在一起練功,但體質不同,進境各異,你如果先練成功了,就可以幫助我練功了。”

    十五號這才欣然道:“對,我先練成了,可以幫助你。這個倒沒有想到,那我明天就練第二式,早些練成了才好。”

    方如蘋看他只要聽説對自己有利,就要趕快練功,心頭極為感動,慢慢走到他身邊,婉然道:“你對我真好。”

    十五號訥訥的道:“是你對我好。”

    兩人互相凝視了一回,石窟外天色雖未全黑,石窟中已經暗下來了。

    方如蘋道:“我們還是回到石牀上練功去吧!”

    他們住在百丈峯石窟之中,除了練功,再也沒有別的事可做,因此內功精進極速。

    不過半個月工夫,十五號已把洗髓經十二式坐像都練會了。

    方如蘋練到第三天,內傷就已全好,內功自然也隨着精進。

    只是十五號被迷失的神志,洗髓經似乎並無多大效用,雖然隨着內功精進,比起以前也清楚了不少,但依然似清非清,對他從前的事,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方如蘋先前認為洗髓經可以幫助他恢復記憶,清解忘我丹的希望,也落了空,現在洗髓經兩人都練會了,除了自己感覺得到內功比從前精進甚多,但也不知道究竟精進到如何程度。

    最使她感到為難的,那就是十五號了。他這半個月來,神志也清爽了不少,但無法完全恢復清明。忘我丹解藥,只有逢姑婆才有,自己是不是帶他迴轉五雲門去呢?

    自己的心願,本是希望他恢復了神志,就不用再去了,但現在為了求取解藥,來卻非去不可。

    逢姑婆的解藥,沒有師父允准,她是不會給的,那只有暗取……

    想到暗取,她心裏就作了決定,無論多難。自己也要取到解藥,使他恢復神志,離開五雲門,自己的心願就了了。

    想到這裏,就朝十五號招招手道:“你過來。”

    十五號走近石牀,向她問道:“你有什麼事嗎?”方如蘋道:“你也坐下來,我有話和你説。”

    十五號依言在她身邊坐下。

    方如蘋道:“我們明天就要下山去了。”

    十五號一怔,説着:“住在這裏好好的,為什麼要下山呢?”

    方如蘋道:“你已經知道被迷失了神志,從前的事情,一點都想不起來,對不?”

    十五號道:“我聽你説過很多次,我是服了一粒忘我丹的迷藥,失去了記憶,要我慢慢的想,但我還是想不起來。”

    “這就是了。”方如蘋道:“所以我們明天就下山去,這是我想了很久的事,只有重回五雲門,才能取到解藥……”

    十五號道:“不,我不需要解藥,我這樣很好,我們住在這裏不是很好麼?”

    方如蘋點點頭道:“住在這裏無憂無慮,脱離世俗,與人無爭,自然很好,只是我的心願未了,自從我們到這裏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有一個心願,一定要幫助你恢復清明,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心願,不論有多困難,多艱辛,我必須做到,這樣我才對得起你……”

    “如蘋!”十五號一雙眼神湛然的眼睛望着她,説道:“你太好了……”突然把她攬入懷裏。

    方如蘋這半個月來,一顆芳心早就默許,因此被他攬入懷裏,不但沒有掙扎,反而柔順的偎着他,説道:“你聽我説下去……”

    十五號根本沒聽到她在説什麼,只覺一顆心跳得很快,低頭説道:“如蘋,你把面具取下來,給我再瞧瞧好嗎?”

    這是十五天來的唯—的請求。

    方如蘋想到明天就要下山了,回到五雲門,他就無法再看到自己的真面目,等到自己取到解藥,讓他服下之後,他就得儘快離開五雲門,此後,自已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後果,有沒有再見面的日子,都很難説……

    她心頭感到一陣悽楚,默默的伸手從臉上揭下面具,一面仰起臉道:“你也取下來再給我看看。”

    十五號自然奉命唯謹,很快揭下面具。這十五天來,他練會洗髓經之後,已是內藴神儀,更是容光煥發,眉宇之間,英氣逼人。

    方如蘋看着他這副英俊面貌,心頭低暗道:“我們今天見這一面,以後不知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一念及此,忽然幽幽一嘆,低下頭去。

    十五號道:“如蘋,你……真美,再給我看看仔細。”

    他用手輕輕的抬起她下巴,只見方如蘋一雙美眸之中,隱隱含着淚水,他這一托起她臉來,兩行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面頰下滾滾落下來。

    十五號吃了一驚,輕咦道:“如蘋,你怎麼哭了?”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舔她淚水。

    方如蘋究是女孩兒家,羞得把一顆頭朝他懷裏躲去。

    十五號心旌盪漾,捧起她的臉,兩片嘴唇一下就落在她的櫻嘴之上,再也不肯離開。

    方如蘋但覺他把自己樓得很緊,心頭小鹿撞得快要湧上喉嚨,喘不過氣來,身子軟綿綿的一下仰跌下去。

    十五天相處,本已情投意合,這回乾柴烈火,終於星星燎原,點燃起生命之火!

    一個近於強求,一個並沒有堅拒,也算得是水到渠成。這本是好事,只不知這是悲劇還是喜劇,那只有聽任命運去安排。

    過了良久,十五號才紅着臉訥訥道:“如蘋,對不起……”

    方如蘋也漲紅了臉,粉頸低垂,迅快整理了衣衫,坐了起來,羞澀的道:“你不用説對不起,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也坐好,我們商量商量。”

    十五號喜道:“你不怪我麼?”

    方如蘋輕柔的道:“是我願意的,怎麼會怪你呢?”

    十五號大喜過望,説道:“如蘋、你真好。”他又想去攬她。

    方如蘋嗔道:“快坐好了,方才我話還沒説完,你就……”

    十五號傍着她坐好,説道:“你要説什麼?”

    方如蘋道:“明天我們就要下山……”

    十五號道:“這裏很好,我不去。”

    方如蘋柔聲道:“你一定要去,我們回五雲門去。”

    十五號道:“回五雲門去做什麼?”

    方如蘋道:“你只要聽我的話就好,不用再多問,你如果不聽我的話,我就永遠不理你了。”

    十五號點頭道:“我聽,我聽!”

    方如蘋像哄小孩般朝他嫣然一笑,説道:“這樣才對,你別忘了,我們回去之後,體就不可以再叫我如蘋,仍舊要叫我壇主,自稱屬下。”

    十五號道:“這為什麼?”

    方如蘋道:“我説過你不許多問,只要聽我的話就好,還有,你自從練了洗髓經,神志差不多已經清爽了大半,但回去之後,就要裝作從前那樣,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疑問,都要放在心裏,不可問出來。”

    十五號道:“我都聽你的就對了。”

    “還有。”方如蘋道:“我們不能説在山上一處石窟中練洗髓經。”

    十五號道:“那要怎麼説?”

    方如蘋道:“只説我在一處農家養傷,你一直跟隨着我就好。”

    十五號點頭道:“這我會説。”

    方如蘋道:“你隨我回去,等到我要你離開的時候,你就要趕快離開五雲門,脱下這身衣服,也揭下面具,走得越遠越好。”

    十五號望着她,問道:“那你呢?”

    方如蘋悽然一笑道:“過些日子,我自然會來找你的了。”十五號總是心神被迷,看不出臉有悽色,問道:“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走呢?”

    方如蘋強作笑容道:“我和你一起走了,他們會起疑心,過些日子,他們就不會疑心我們在一起了。”

    十五號道:“這話不錯。”“好了。”方如蘋臉上又飛起兩片紅雲,羞澀的道:“天色已經黑了,你也躺下來歇一會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要下山去。”

    四更天距離天亮還有一個更次,天色黝黑如墨。萬松山莊後進一座廳堂上,依然戒備森嚴,燈火輝煌。

    大堂上左右兩側站着八名勁裝莊丁,手按刀柄,嚴密戒備。

    入門左首一把椅子上坐的是萬少嶽,也一身勁裝,腰懸長劍。右首一把椅子上坐的是副總管牟忠恕,也同樣勁裝佩劍。

    他們今晚是負責看守夜襲萬松山莊被拿下的五雲門二十二個男女,這些都是神志迷失的人,如今都被點了穴道躺在堂上。

    五雲門的這次夜襲,可説全軍盡墨,只逃走了紫臉壇主和一個紫臉漢子(十五號)。

    雖然這些迷失神志的人不怕他們逃走,但總管公孫幹還是十分小心,要萬少嶽和牟忠恕在堂上坐鎮,另外,堂前、堂後,也各派八名莊丁守護,而至每一個莊丁胸口,都懸掛了一枚竹哨,只要發現不對,就先吹竹哨傳警,另外在萬松山莊四周,也加強了巡邏。

    照説有這樣嚴密的戒備,應該萬無一失了,但卻偏偏出了事。

    那是四更方過,也就是萬啓嶽、清塵道長、霍從雲等人計議定當,各自回房休息,總管公孫幹因明日一早就要陪同盟主前往白石谷去找奪命郎中仲孫萱,本待回房休息,心裏還是不放心,又來至後廳,察看了一番,覺得時已四更,不可能會有事,就向萬少嶽、牟忠恕叮嚀了幾句,回身走了。

    他剛走沒多一回,檐前忽然吹進一陣輕風,萬少嶽面前登時多了花白頭髮的黑衣老婆子,朝他咧齒一笑,自顧自朝中間走去。

    萬少嶽驀然一驚,要待站起,竟然沒有站得起來,要待大喝,也沒法出聲,一個人就像夢魘—般,動彈不得。

    他心知自己已在不知不覺問受制於人,但他還希望黑衣老婦制住的只是自己—個,在這一瞬之間,她不可能把廳上的人全都制住,他們武功縱或不是黑衣老婦的對手,但只要有一個人吹起竹哨也就夠了。

    但他這一希望,也馬上就消失了,因為黑衣老婦這時已經走向躺在地上穴道受制的那些人中間,牟忠恕和站在兩邊的八名莊丁,依然毫無動靜,連手也沒舉一下。

    黑衣老婦朝一排排躺着的人低聲叱道:“起來,起來!”

    腳尖蹴動,躺着的人跟着一個個蹶然站起。黑衣老婦腳步極快,眨眼工夫,已從兩排人中問像流水一般流過,現在躺着的二十二個男女都已站了起來,孫必顯、冉文君一看到黑衣老婦,不由大喜過望,急忙朝她躬下身去,還沒開口,黑衣者婦一擺手道:“時間無多,你們快走,老婆子還要把此子帶走。”話聲一落,舉步朝萬少嶽走來,陰笑道:“你是萬啓嶽的兒子吧?那就跟老婆子走。”

    萬少嶽當然毫無抗拒之力,任由他一把挾起,迅速往後退去。

    堂上依然燈火通明,但已人去堂空,只剩下副總管牟忠恕還是好好的坐在椅上,八個莊丁還是手按刀柄站立如故,和投發生什麼事故一般,誰也不會相信沒有半點動靜,竟然出了大亂子。

    現在天色已經大亮,第一個來到後進的還是總管公孫幹。

    他究是萬松山莊的總管,職責所在,不敢絲毫疏忽,回到房中,只和衣躺下休息了一回,看到天色大亮,就起身走出,第一件事,當然就是到後進來了。站在天井兩邊的八名莊丁,看到總管,就一齊躬身施禮。

    公孫幹朝他們含笑點頭,越過天井,跨上石階,還沒跨進廳門,目光一注,不由得呆住了,因為堂上躺着二十幾個人.從外面看進去,可以一目瞭然,如今地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了。

    公孫幹只當自已眼花,急忙舉手揉揉眼睛,再睜眼看去,堂上還是一個人都不見,那就證明不是自己眼花了!

    這些神志被迷,穴道受制的人會到那裏去了?

    公孫幹這一急,當真心頭狂跳,三腳並作兩步,急急跨進堂門,目光一注,牟忠恕看到他,但依然坐着不動,八個莊丁站立如故,對自己走入,也恍如不見,左首一把椅子空着,不見少莊主萬少嶽的人。

    糟了,不但擒下的入悉數逃走,連少莊主都被他們劫持去了。

    怎麼會沒有人吹哨子呢?

    他此時已無暇多想,一個箭步掠到牟忠恕身邊,伸手就朝他身上連推帶拍了幾處穴道。

    那知牟忠恕依然定着雙目,一動不動。

    這下不由得把公孫幹給怔住了。

    他追隨盟主數十年,江湖上備門各派的點穴手法,大都是大同小異,總有個耳聞,何況他對打穴一道,也下過一番苦功不説,就是憑他幾十年的經驗,也不至於解不開被制的穴道。

    難道牟忠恕不是被人制了穴道?心念疾轉,右手又一連拍了他幾處主要經穴,牟忠恕還是無法動彈。

    公孫幹不敢耽擱,匆匆回身退出,一腳來至上房。

    一名伺候莊主的使女看到總管,立即躬身道:“公孫總管早。”

    公孫幹問道:“盟主起來了嗎?”

    那使女道:“還沒有。”

    房中萬啓嶽聽到公孫乾的聲音忙道:“公孫總管有事嗎?”

    公孫乾道:“啓稟盟主,二十二名五雲門的人都逃走了,連少莊主都不知去向……”

    “什麼?”萬啓嶽披衣走出,一臉驚愕的道:“少嶽也不見了?”那些人不是都點了穴道嗎?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這許多人逃出去,怎麼沒人發現?沒有人吹哨子?”

    這一連串的問話,公孫幹一句也答不出來,只是攢着眉道:“屬下四更光景去巡視過一次,這些人應該四更以後才逃出去的,少莊主很可能被他們劫持去了。牟忠恕和堂下八名莊丁,全彼人點了穴道,而且是一種特殊手法,屬下無能,無法解得開來,所以當時如何發生的情況,也無法問得出來。”

    萬啓嶽當然知道,公孫幹使的是魁星筆,精於打穴,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把好手,連他都解不開穴道,那就不是尋常點穴手法了,一面點頭道:“咱們快走,快去請清塵道長、霍兄他們到後進去。”

    公孫幹朝那使女揮揮手道:“快去賓舍請清塵道長、霍大俠他們到後進去。”

    那使女領命,匆匆走了。

    公孫幹陪同萬啓嶽趕到後進。

    八名站在天井兩邊的莊丁一齊躬身施禮。

    萬啓嶽朝一名莊丁招招手叫他過來,問道:“昨晚四更光景,就是你們在這裏值班?”

    那莊丁應了聲“是。”

    萬啓嶽問道:“那時你們可曾聽到堂上有什麼動靜嗎?譬如有人吃喝,或者打鬥之聲?”

    那莊丁驚愕的道:“廳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屬下等人就站在這兩邊,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屬下等人一定會聽到的。”

    萬啓嶽點點頭,揮手命他下去,一面説道:“這就怪了,少嶽一身武功也不算太弱,還可以説經驗不足,牟忠恕隨我多年,發覺不對,不可能不出聲,除非昨晚來了一位特強高手,人未照面,就已出手把他們全制住了……”公孫乾道:“目前也只有這樣解釋、才説得通。”

    萬啓嶽踏進大廳,目光一注,果見牟忠恕坐在椅上,八名莊丁按刀而立,一動不動中間一大片空地,昨晚拿下的二十二個五雲門的人一個也不見。

    廳上沒有一點打鬥痕跡,這隻要看牟忠恕坐得很安祥,八名莊丁手按刀柄,從他們神色上看,只是嚴神戒備,毫無驚怒之色,就可知道他們根本沒有發現敵人,就被制住了。

    萬啓嶽緩緩走近左首兒子坐過的一把木椅,他一眼可以看出椅子是斜放的,可見當時萬少嶽面向堂門而坐,如果他發現敵人,必然迅快的站起,那麼椅子就會移動,但如今看來,萬少嶽也沒有發現敵蹤了。”

    萬啓嶽道:“公孫總管,你去看看後面還有八名莊丁,是否也被制住了?”

    公孫幹迅快從屏後繞出小天並,兩邊走廊上也站着八名莊丁,手按刀柄而立,一動不動,顯然被人制住了穴道,由此可見,賊人是從後面進來的,也是從後面逃出去的了。

    他回入廳上,説道:“後面八名莊丁果然也被制住了。”

    他不待盟主吩咐,走到階前,朝站着的莊丁吩咐道:“你們去一個人,叫萬祿,萬興兩人到廳上來。”

    萬祿、萬興就是昨確分派在萬松山莊莊後一帶巡邏的兩隊領隊,一名莊丁答應一聲,就往前院奔去。

    這時只見一名使女領着清塵道長,霍大俠、年嵩昌、柳飛燕四人從天井中過來。

    公孫干連忙迎下階去,拱手道:“道長、霍大俠、年大俠、柳姑娘早,盟主正在堂上恭候四位。”

    清塵道長稽首道:“公孫總管好説,盟主一清早召見,不知有什麼事嗎?”

    公孫乾道:“昨夜四更之後,五雲門被擒的人全已逃走,連敝莊少主都被劫了。”

    清塵道長一呆,説着:“會有這等事?那是咱們回房休息,就發生了這樣事情,怎不立時通知貧道等人呢?”公孫乾道:“説來慚愧,這件事還是天亮之後,在下到這裏才發現的,當時—點警兆也沒有,連站在開天井兩邊的八名莊丁都沒聽到一點聲息。”

    年嵩昌聽得大急,問道:“咱們怎不派人去追?”

    公孫幹苦笑道:“他們走了已有兩個時辰,沒有留下一點線索,副總管牟忠恕被人用特殊的手法制住穴道,無法解開,因此連當時到底如何發生的情形一無所知。”

    霍從雲道:“不錯,咱們還是先了解了解當時情況,再作道理,年老哥也不用耽心,如今咱們已經知道令郎等人是五雲門劫持去的,雖被迷失神志,好在目前並無兇險,大家慢慢設法去向五雲門要人……”

    説話之時已經跨上石階進入大廳。

    萬啓嶽拱手道:“諸位道兄,這真是太意外了,昨晚四更後,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他們把人全救走了,而且還擄走了犬子少嶽。”

    清塵道長道:“盟主急也無用,事情既己發生,咱們就只有謀求善後,如何救人。這位牟副總管穴遭受制,咱們先設法把他解開穴道,也許可以從他口中,説出昨晚的情形來……”

    他隨着話聲,已經走到牟忠恕身邊,伸手在他身上推拿一陣,接着搖搖頭道:“貧道慚愧,他好像並非穴道受制……”

    回頭朝霍從雲道:“霍老施主行走江湖經驗豐富,不知是否看得出他是被何種手法所制?”

    霍從雲心知這位老道乃是當代武當名宿,練的又是內家太極氣功,連他都解不開,只怕自己也未必解得開了。聞言拱拱手道:“道兄是內家正宗,都看不出來,兄弟就更難下手,不過據兄弟所知,許多旁門手法中,有一種陰手封穴,並非點穴,但功效和點穴相同,不知內情,施解穴手法,是無法解得開的,但這種手法,子不過午,過午即解,用不着解穴,但牟副總管是昨晚在場的人、可能聽到或者看到了什麼此時距午刻還有兩個時辰,時光寶貴,那只有一個辦法或者可以一試,只是……”

    萬啓嶽道:“霍者哥既能説出陰手封穴那就請你試一試,能否把他解開穴道?”

    霍從云為難的道:“兄弟也只是聽家師説過,從未遇上過陰手封穴,而且也不確定牟副總管是不是被陰手所制?而且陰手封穴,在沒到自解的時辰,要解開他被封穴道,唯一的手法,就是替他輸氣衝穴,萬一稍有差池,就會逆血攻心……”

    萬啓嶽道:“不要緊,霍老哥只管施為好了。”

    霍從雲道:“盟主既然這麼説了,兄弟只好勉為其難,運氣試試了。”

    説完,走到牟忠恕背後,右手緩緩伸出抵在他的“靈台穴”上,一面催動真氣,輸了過去。

    清塵道長心中暗道,事有未曾經我學,這位霍老施主,武功修為,見識淵博,在九大派,很難找得到這麼一個來,九大門派焉得不日趨式微?”

    就在此時,只聽霍從雲低喝一聲:“快把兄弟輸入的真氣會合,衝向手太陰經“天門穴”!”

    大家急忙舉目看去,牟忠恕滿頭大汗,臉色赤紅,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霍從雲已經放開手掌,也吁了口氣道:“總算幸不辱命。”

    牟忠恕及時睜開眼來,看到盟主,急忙站起身,惶恐的道:“盟主……”

    萬啓嶽問道:“忠恕,你昨晚被什麼人制住的穴道?可曾看清楚嗎?”

    牟忠恕答道:“屬下並沒看到人。”

    萬啓嶽又問道:“那麼你可曾看到什麼人把五雲門的人救走的?”

    牟忠恕吃驚道:“什麼?五雲門的入被救走了?”

    他回頭望望廳上,昨晚躺在地上的人,果然一個人也沒有了,這下可把他嚇出一身大汗,惶恐的道:“屬下該死,屬下怎麼會一點也不知道,這……這……”

    萬啓嶽一擺手道:“這不關你的事,昨晚來人身手太強了。”

    公孫乾道:“昨晚只逃走了一個紫臉壇主和一個十五號,十五號是心神被迷失的人,那一定是紫臉壇主了。”

    霍從雲道:“兄弟和紫臉壇主交過手,此人武功雖然了得,但也並未高明到那裏去,何況突圍之時,左肩中了兄弟一劍,最後他是拼受兄弟一掌,趁着掌風之力往外飛去的,敝派劈空掌,掌力之中,含有極大震力,他就是舉掌迎擊,都會震傷內腑,何況負傷之後,拼受一掌,以兄弟推想,此人縱然不死,也負了極重內傷,沒有三個月調養,絕難恢復體力,昨晚來人,非但不是他,而且身手也高出紫臉壇主甚多……

    只見大廳門前走近兩名莊丁,垂手道:“總管傳喚小人,可有什麼吩咐?”

    這兩人正是昨晚負責萬松山莊莊後巡邏的兩個領隊萬祿、萬興。

    公孫幹問道:“昨晚四更,你們每隊八人,巡邏莊後,可曾看到什麼人從莊中出去麼?”

    萬祿道:“回總管,小的一隊和萬興的一隊,一隊由東向西,一隊由西向東,中間每隊休息不過盞茶工夫,始終沒見有人出去,看到了,總管吩咐過就吹哨。”

    萬興接口道:“是的,昨晚絕不會有人出去。”

    公孫乾心知再問下去也問不出所以然來,這就揮手道:“好你們退下去。”

    萬祿、萬興躬身退下。萬啓嶽道:“諸位道兄,請到書房裏坐吧!”

    一行人回到書房落坐,一名使女送上香茗,一面在小圓桌上放好碗筷,回身退出,不多一回,就端來一鍋稀飯,四碟小菜,和兩籠大肉包。

    萬啓嶽站起身道:“來,大家請用早點,公孫總管你也坐下來一起吃一點,大家好商量事情。”

    公孫幹應了聲“是”陪同大家在下首坐下,使女替大家裝好了稀飯送上。

    年嵩昌急得連稀飯也喝不下,抬目道:“盟主,現在該怎麼辦?”

    清塵道長道:“依貧道的看法,五雲門所統率迷失神志的人,大都是劫持了各門各派的門人,這事已不容各大門派袖手,因此貧道覺得盟主應該傳出金令,要各大門派挑選高手,共同對付五雲門,由盟主親自主持其事。”

    年嵩昌不待萬啓嶽開口,連連點頭道:“師兄説得極是,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了。”

    萬啓嶽也因兒子遭人劫持,失去了平日的鎮定,點頭道:“公孫總管,咱們就發武林金劍,要各大門派挑選高手,到萬松山莊集合。”

    公孫幹又應了聲“是”。

    清塵道長又道:“第二件事,也十分重要,那就是找奪命郎中仲孫萱……”

    萬啓嶽點頭道:“道兄説得極是,此人確是十分重要,譬如昨晚之事,咱們如有解藥,早就給所有的人解去迷藥,就不至於重落五雲門之手了。”

    清塵道長道:“貧道説的就是這個意思,能把仲孫萱找來,當然更好,否則也希望他能給咱們配製解藥,以應急需。”

    萬啓嶽道:“白石谷離此不遠,兄弟和公孫總管本來打算今天去的,不料卻發生了昨晚之事,公孫總管,咱們早餐之後,還是去一趟白石谷就是了。”

    公孫乾道:“發出金劍令,都要盟主親筆簽名,今天只怕走不了了,但如果今天發了金劍令,較近的形意、白鶴二門,明天即可起來,其他門派,也將陸續趕到,盟主只怕沒有時問到白石谷去了。”他説的漢錯,盟主發出武林金劍,人家趕來了,盟主自然要親自接待才行。”

    萬啓嶽道:“那該如何?”

    公孫幹沉吟道:“屬下覺得盟主備上一封信,請霍大俠辛苦一趟,一定可找到仲孫萱的了。”

    萬啓嶽還沒開口,霍從雲已經開口道:“只要盟主備了信,兄弟自當效勞。”

    萬啓嶽抱拳道:那就偏勞霍老哥了。”

    大家用過早點,萬啓嶽就親筆寫了一封信,交給霍從雲。另外又要帳房分繕了十幾封信,由萬啓嶽親筆簽了名,要副總管牟忠恕和另外兩名管事分別乘馬趕赴各大門派送信。

    柳飛燕道:“大師哥,你去白石谷,小妹也要去。”

    霍從雲心知小師妹生性好動,她一個人耽在萬松山莊,也確實無聊,這就頷首道:“好吧,不帶你去,你心裏會不高興,帶你去了,你又會給大師哥惹事。”

    柳飛燕嬌靨一紅,説道:“才不會呢!”

    午餐之後,霍從雲和小師妹離開萬松山莊,朝北峽山而去。

    北峽山,古稱夾石山,在桐城以北,但其實北峽山脈,東起巢縣以南,西至桐城以北,橫亙三百餘里山峯綿連,山名也因地而異。

    仲孫萱隱居的白石谷,就是白石山一處幽谷之中。

    白石山在巢湖和白湖之間,並不難找,霍從雲和師妹柳飛燕第二天中午,就趕到了白石山下。

    霍從雲望着潔白的山石,微微一笑道:“找白石山易,找仲孫萱難,咱們現在就要找白石谷了。”

    柳飛燕道:“白石谷顧名思義,一定是一座山谷,咱們遇上山谷一個個的找過去,總會找到的,只要找到白石谷,還怕找不到仲孫萱嗎?”

    霍從雲笑道:“白石山雖然只有一座,但附近周圍羣山起伏,大小山谷,何止數百,一個個找過去,那要找到幾時去?”

    柳飛燕道:“那怎麼辦?”

    霍從雲笑了笑道:“不要緊,仲孫萱是藥王門的掌門人。他既然遁世隱居,準備終老是鄉,自然要找一處山川靈秀之處卜居,不會住到亂石崢嶸的荒谷之中,這隻要看他把定居之所叫做白石谷,就可以想見了,所以咱們登山涉澗之時,稍加留意,就不難發現了。”

    柳飛燕喜道:“大師兄這話不錯,我們就快點走吧!”

    霍從雲道:“不忙,這時已經晌午了,咱們吃些乾糧再走不遲。”

    兩人就找了塊大石坐下,取出乾糧,各自吃着。

    突然,霍從雲目光一抬,低喝道:“有人來了,咱們快躲一躲,看看來的是什麼人。”

    身形一閃,很快就隱入石後,柳飛燕也不怠慢,一下閃到另—個大石後面。

    過了一回,才聽一陣囊囊履聲,一個人肩挑藥鋤,鋤上還掛了幾束草藥,沿着山澗走來。柳飛燕側臉看去,這人是個面貌清癯的瘦老者,身上穿的雖是青衣大褂,但形貌俊雅,一看就知是個山林隱逸之士。他走得不快,步履卻極為輕健。

    霍從雲直等他走出老遠,才從石後閃出,柳飛燕也跟着走出。

    霍從雲微微一笑道:“你看到了?”

    柳飛燕道:“大師哥認為這人就是仲孫萱嗎?”

    霍從雲道:“很有可能,這裏白石山,隱居白石山的只有個仲孫萱,何況他肩頭又挑着藥鋤。”

    柳飛燕道:“我們要不要跟他去?”

    雷從雲道:“咱們正愁沒人領路,自然要跟他去看看,如果他住在白石谷,那就對了。”

    兩人這就沿着山澗遠遠跟了下去。

    前面瘦高老者當然不知道他身後有人跟蹤,還是走得從容不迫,循着山澗而行。

    這條山澗,溪流潺潺,兩邊都是大大小小的山石,沿溪而行,也就是踏着累累亂石而行,走了片刻工夫,山澗盡頭,也是一座山谷的谷底了。

    中間果然有一座竹屋,搭蓋在一片空地上,四周竹筒圍繞,竹籬裏面,是一片花圃,種了許多不知名的花草。

    這時那瘦高老者已經推開柴門,走了進去。

    霍從雲、柳飛燕站在遠處,看他穿行花圃,進入竹屋,然後關上了兩扇板門。

    柳飛燕:“大師哥,我們可以過去了。”

    霍從雲道:“慢點,你沒聽公孫總管説麼,他隱居此谷,杜門謝客,不但不肯再替人治病,連仲孫萱都不肯承認,咱們此時上去叩門,豈不是説咱們是跟蹤他身後來的?正犯了他的大忌,因此咱們還是在這裏坐歇一回,再過去,才不致引起他的誤會。”

    兩人這就在谷口不遠堪堪坐下,霍從雲口中輕咳一聲,説道:“師妹,快躲,又有人來了!”

    谷口都是比人還高的亂石,兩人很快就閃到了亂石後面。

    這回來的人腳下極快,而且人數也有五六個人之多。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身穿一件青布長袍,昂首而行。他後面跟着五個一身勁裝的漢子,個個腳下矯捷,轉眼之間,已經從兩人藏身之處經過,進谷而去。

    柳飛燕看得神情一緊,低聲道:“大哥,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五雲門江南分壇的領隊孫必顯!”霍從雲點頭笑道:“走在他身後第三個就是你二師兄。”

    柳飛燕吃驚道:“那……”

    霍從雲道:“快別多説,咱們跟進去。”

    兩人立即展開了身法,追入谷去。

    跟蹤,當然要跟在人家後頭,但兩人快跟到谷底,霍從雲往後擺了一下手,就倏然停住,柳飛燕趕緊剎住身形。

    霍從雲低聲道:“咱們從左邊繞過去。”

    話聲一落,人已疾如飛鳥,往左邊掠去。柳飛燕不敢怠慢,也立即長身飛起,跟着大師哥身後掠去。

    這谷中沒有什麼樹林可以掩蔽行藏,一個人飛掠得最快,最多也和鳥一樣,何況人的身子,比飛鳥何止大上百倍,你這就是站在遠處,不是一樣可以看到飛鳥橫空掠過嗎?

    但這就是霍從雲膽大心細,江湖經驗老到之處,瘦高老者已經進了竹屋,又已掩了板門,當然不會看到。

    孫必顯和五個漢子這時正朝竹屋前面走去,自然面對竹屋,他們背後沒長眼睛,相距又遠,也聽不到衣袂飄風之聲,是以兩人向左掠去,不會有人注意。

    霍從雲、柳飛燕已經落在天竹屋左首七八丈外一方豎立的大石之後,蹲了下來。

    孫必顯走在前面,走近籬笆,就腳下一停,抬手道:“上去一個,問他裏面可有人嗎?”

    前面一個勁裝漢子答應一聲,立即走上前去,舉手叩着木門大聲叫道:“喂,裏面有人嗎?”

    屋中沒人答應。

    孫必顯道:“再敲。”

    那漢子又舉手敲着門,大聲叫道:“喂,裏面有人嗎?”

    他把木門敲得蓬蓬作響,就算在谷口也可以聽到了,瘦高老者剛剛進去的人,豈有聽不到?但屋中依然沒人回答。

    霍從雲看得暗暗一笑,仲孫萱果然不願有人打擾他,才不出聲的。

    孫必顯這回沉不住氣了,口中哼了一聲,抬手道:“不用敲了,你把門撞開就是了。”

    那漢子果然不再敲門,右手抬起,蓬的一聲,把門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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