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年其武也退下,霍從雲急忙跨上一步,右手在他右肩輕輕拍了一下,替他解開被截經脈,低聲朝年嵩昌道:“對方使的似是截脈手法,年老哥快要少兄運一回氣,方可無事。”
薛慕蘭依然左手提着連鞘長劍冷然道:“你們還有什麼人要出手的?”
柳飛燕和公孫幹同時閃身掠出,但公孫幹比柳飛燕搶先了一步,回身朝柳飛燕拱拱手道:“葉少快請留步,還是讓兄弟先去會會他。”
柳飛燕女扮男裝,化名葉青雲,所以公孫幹稱她“葉少俠”了。
柳飛燕看他這麼説了,只得拱手還禮,退了下去。
公孫幹右手取出魁星筆,説道:“在下向閣下領教。”
薛慕蘭目光一抬,打量着公孫幹,仰首向天,傲然問道:“你就是魁星公孫幹?”
公孫幹看他一副傲色,好像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不覺怒笑一聲道:“不錯,我就是公孫幹,你呢?叫什麼名字?”
薛慕蘭傲然道:“你還不配問我姓名。”
公孫幹怒聲道:“在下怎麼不配問你?”
薛慕蘭不屑的道:“等你在我手下走得出十招,再問不遲。”
公孫幹不怒反笑,點頭道:“好,好,公孫幹若在你手下走不出十招,江湖上也不用走了,你發招吧!”
薛慕蘭冷冷的道:“你接着了!”左手提劍,舉步朝前跨去,右手一揮,使了一記“手揮五絃”五指下垂,朝前拂出,直襲公孫幹前胸。
她這一記欺身進招,直踏中宮,隨手一拂,看去輕描淡寫,根本就沒把公孫幹當作對手!
公孫幹右手緊握魁星筆,也並未出手,只是身形一閃,避了開去,口中喝道:“閣下怎不亮劍?”
薛慕蘭冷傲的道:“對付你魁星公孫幹,我何用亮劍?”
公孫幹追隨盟主,就是各大門派掌門人,也對他極為尊重,就是以他一身武功而言,造詣精湛,對方居然説出對付他不用亮劍的話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覺雙目乍睜,射出兩道懾人的厲芒,大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瞧瞧你不亮兵刃,如何對付公孫幹?”
口中説着,右手魁星筆一揚,身如流水,使了一記“畫龍點睛”,朝薛慕蘭雙目點去。
他在心頭狂怒之下,出手辛辣無比,這招“畫龍點睛”才使到一半,突然身軀一轉,已經轉到了薛慕蘭背後,化為“毒蛇入洞”一點筆影疾若閃電朝她“人中穴”攻去。
公孫幹筆勢變化已經夠快,但薛慕蘭比他更快,身形一閃,已是避開公孫乾的攻勢,右手揮起,手背朝公孫幹右肩揮來,這一記不但身法飄忽,手法更是怪異!
她使的當然又是一記截脈手法,但在場的這許多高手之中,只有霍從雲一個人看得出來,這是昔年秦嶺派的武功。
秦嶺派不在江湖走動已有數十年之久,是以連清塵道長都不曾看出來。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公孫幹發覺薛慕蘭揮手拂來,要待硬接都已不及,被逼得只有往後躍退數尺,才算避開。自己手中空有一支魁星筆,居然一招之間就被人徒手逼退,他雖然避開了對方一拂之勢,但卻比打他一掌還要難堪,口中狂喝一聲,一退即進,手腕連振,一支魁星筆上下飛舞,展開了一片快攻。
他這回含憤出手,不但人影飛閃,圍着薛慕蘭團團轉,身法迅快絕倫,魁星筆也隨着像雨點般飛灑而出,每一點筆影,所取的都是人身非傷即死的要穴,委實凌厲已極!
薛慕蘭一個人就像落在一片狂風暴雨之中,被瀟瀟灑灑而來的筆影包圍了起來,但她似是並不在意,左手握着帶鞘長劍,藍衫飄風,側身遊走,任你魁星公孫乾點點筆芒在她左右前後灑落,卻始終休想沾上她一點衣角。
眨眼工夫,公孫幹已經一口氣攻出了十幾招之多,依然絲毫無功,一時殺得性起,口中又是一聲大喝,點點筆影之中,雙足隨着連環踢出。
他外號魁星,魁星踢鬥,自然以腿功見長,他二十八記“雲裏腿”,名聞江湖但沒有人看他施展過,那是一向沒有他施展的機會。
這回他已經把壓箱子的本領全使出來了,但見筆影飛灑,腿風呼呼,所有的人幾乎把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了。
雲裏腿果然名不虛傳,雙腿連環飛踢,沒人可以數得清他踢出了幾腿,據説他腿無虛發,但一直沒有踢中薛慕蘭也是事實,因為這樣凌厲的腿法,只要被他踢中一腳,敵人怕不骨斷筋傷?
就在他一片筆影,和縱橫腿風之中,響起了薛慕蘭冷冷的笑聲道:“已經夠了吧?”
喝聲堪堪入耳,“呼”的一團人影憑空摔了出去!
點點筆影,縱橫腿影霎時消失,跌出去的人居然會是魁星公孫幹,場中這許多高手,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清楚薛慕蘭如何出手的。
但有一點可以想得到,因為跌出去的公孫幹,一時之間無法站得起來,那不是中了她截脈手法,還是什麼?
霍從雲趕緊一個箭步,掠了過去,伸手在公孫幹右腿上連拍帶揉,拍了兩掌,才解開他被截的經脈。
公孫乾站起身,一張臉漲紅得像豬肝一樣,朝萬啓嶽抱抱拳道:“盟主請恕屬下無能。”
萬啓嶽一手捋須,點着頭道:“勝敗兵家常事,你何必介意?”
這下直把隱身林內的丁劍南、方如蘋兩人看得暗暗驚凜!
方如蘋低聲道:“她武功竟會有這般高強!”
丁劍南問道:“你自問比她如何?”
方如蘋沉吟道:“不知她劍法如何?如以方才這一記手法而言,只不過極快而已,也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丁劍南點頭笑道:“英雄所見略同,但問題是我們有沒有她這般快法?”
方如蘋低聲道:“我在沒有練成洗髓經以前,大概可以和她打成平手,現在嘛,真要動起手來,應該可以略勝她一籌。”
丁劍南道:“照這樣看來,我們進入迷仙岩去,實在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薛慕蘭不過是二弟子,和她功力不相上下的人,至少也有兩三個之多,咱們只能和她差不多,一旦暴露了身份,就很難全身而退了。”
方如蘋道:“這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只要小心些就是了。”再説薛慕蘭擊敗公孫幹、她既不追襲,甚至連正眼也沒向公孫幹看上一眼,只是冷冷的道:“你們還有誰要賜教嗎?”
柳飛燕閃身而出,説道:“在下來領教領教你的劍法。”嗆的一聲撤出長劍。
薛慕蘭看了她一眼,依然點頭道:“好,你可以發招了。”
柳飛燕也傲然道:“你還沒亮劍!”
薛慕蘭冷笑道:“有此必要嗎?”
柳飛燕也冷冷的道:“葉某是領教你劍法來的,你自然要亮出劍來,才算公平。”
“好!”薛慕蘭右手抽出長劍,冷哼道:“看你能在我劍下走得幾招?”
柳飛燕道你:“以為能在我劍下走得幾招?”
這兩人都是易釵而弁的姑娘家,還沒動手,就針鋒相對,口頭上就誰也不肯讓步。
薛慕蘭橫劍當胸,説道:“我已經亮了劍,你現在可以出手了。”
柳飛燕道:“我先發就先發,你小心了!”
這句“小心”當然不是客氣話,話聲出口,身形倏進,一招“飛雲出岫”就捲起一片劍光,朝前推去。
薛慕蘭也不客氣,右手一圈,劍勢迴旋,朝前攻出。
她這一回旋,就含有化解敵招,和朝前刺出的兩種功能。
在場許多高手方才看他並未使劍,就連敗了年其武,公孫幹兩人,自然對他的劍法特別注意。
方如蘋忽然低啊了一聲,説道:“我想起來了,柳飛燕女扮男裝,化名葉青雲,投入江南分壇,拔在孫必顯手下,那晚(指夜襲萬松山莊的晚上)若是沒有他們兄妹二人,江南分壇也就不至於全軍覆沒了!”
言下依然大是氣憤。
丁劍南伸過手去,握住了她纖纖玉手,低聲道:“如果江南分壇不全軍盡沒,我們就不會在一起了,説起來應該感謝霍老哥師兄妹才對呢!”
方如蘋道:“你呀,總是幫着她説話。”
丁劍南低笑道:“事實也是如此!”
方如蘋道:“快別説啦,我們要看看薛慕蘭使劍的路數才是!”
這幾句話的工夫,場中兩人已經各展劍法,打得極為激烈!
薛慕蘭劍勢開闔,宛如魚龍曼衍,漾起八九道劍光,長短參差,倏忽變化,虛實難辯,快捷凌厲兼而有之!
柳飛燕劍勢也不弱,一柄長劍使得寒芒流動,像銀蛇般亂閃,不論對方八九道劍光,刺向哪裏她都不失毫釐,記記接了下來。
這一陣工夫,噹噹鏘鏘之聲,不絕於耳!
方如蘋道:“她使的這是什麼劍法?八九道劍影,竟然沒有一道是幻影!”
丁劍南緊握着她的手,攢眉道:“你看出來了沒有,柳姑娘雖然每一劍都接下了,但薛慕蘭劍劍辛辣,一片攻勢,柳姑娘卻是退處守勢,沒有還手的機會,時間稍長,只怕非落敗不可!”
方如蘋道:“你這樣關心她,怎不挺身而出,英雄救美,最容易搏得美人的芳心了。”
丁劍南笑道:“你説到那裏去了?”
方如蘋道:“我説的是真話呀,看你心裏有多着急,手掌心都滲出汗來了。”
正説之間,突聽一聲清叱,柳飛燕划起一片金風,劍光大盛,震開薛慕蘭八九道劍光,借勢反擊,一劍接一劍,連綿而上,愈攻愈急。
這回柳飛燕使出了看家本領,人劍幾乎連成一體,劍光如波濤洶湧,步步緊迫,把薛慕蘭逼得連退了三步。
方如蘋低笑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丁劍南搖着頭道:“你也是劍術大行家,怎麼看不出來?柳姑娘的劍勢,本以輕靈為主,輕靈,則氣勢有餘,可以經久不衰,她應該以守待攻,不該躁進,她這種全力進擊,對付弱手,可以一舉克敵,但薛慕蘭和她在伯仲之間,這一擊如果不能得手,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反而予人以可乘之機。”
方如蘋不覺點頭道:“你説的果然大有道理,但薛幕蘭若是接不下來,她不就勝了嗎?”
丁劍南道:“薛慕蘭未必會落敗。”
薛慕蘭在連退了三步之後,果然立還顏色,長劍橫胸推出,這一劍原極普通,但劍勢甫出,匹練陡現,化作一道丈許寬的劍光,直朝柳飛燕攻去的劍光飛卷而出。
柳飛燕真如丁南劍所説,一鼓作氣,攻勢已經到了“再而衰”的時候,當然不敢和她硬接,突然雙足一點,縱身飛起一丈四五尺高,揮動長劍,幻起一片光影,朝薛慕蘭當頭灑落。
丁劍南睜目道:“糟了!”
方如蘋道:“你幹麼大驚小怪,柳姑娘這一招使得不錯呀!”
丁劍南道:“這一招對任何人都可以,但對薛慕蘭使不得。”
方如蘋道:“為什麼?”
為什麼?答案已經出來了,但見薛慕蘭冷哼一聲,長劍圈動,把平推出動的劍光一收,迅即朝上劈去。
這一記凌空發劍,劍勢乍發,突然在空中爆散出九道強烈的銀光,勢如長虹貫日,電掣而上。
柳姑娘身起空中,不比平地,九道劍光從下而上,不易接得住,只要接不住一道,你非被劍光腰斬不可。
就在此時,但見一道人影疾逾鷹隼,凌空飛起,一把抓住柳飛燕,又騰空飛了回去。
丁劍南、方如蘋練成“洗髓經”目力特強,自然看得清楚,其餘的人,被薛慕蘭九道強烈銀光,照得耀目生花,那裏看得出來?
方如蘋低啊一聲道:“這會是誰,竟有如此高明的輕功!”
丁劍南道:“除了崆峒飛雲霍老哥,還會有誰?”
薛慕蘭發出九道劍光,因為銀光強烈,連她也設看清楚身凌半空的柳飛燕已經被人救走,仰首向天,直等劍光使老,依然沒有接觸,心中暗暗奇怪,長劍一收,凝目看去,星河耿耿,那有柳飛燕的人影?
這一驚非同小可,因為敵人既已無聲無息的飛落,可能就落到她身後,發劍襲來,急忙一個輕旋,轉了過去,身後也不見敵人蹤影!
突聽有人大笑一聲道:“姑娘好劍法,老朽不自量力,要向姑娘討教幾招。””
隨着話聲,走出一個紫臉濃眉,年在五十以上的藍褂老者來。
這人正是剛以極快身法凌空把柳飛燕救下來的崆峒飛雲霍從雲。
薛慕蘭被他這聲“姑娘”叫得不禁臉上一熱,沉下臉,目注霍從雲問道:“你是什麼人?”
萬啓嶽沒想到連敗年其武、公孫乾的會是一個姑娘家,心頭微微一凜,忖道:此女會是何人門下,竟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霍從雲含笑道:“老朽蓋大鵬……”
話聲甫落,突見一道人影飛馳而來,好快的身法,不過轉眼工夫,就已到了面前。
那是一個錦袍佩劍的年輕人,看去約莫二十二三歲,臉型瘦削,生得濃眉朗目,神情倨傲,目光一掠眾人,冷冷的道:“二師妹,這些是什麼人,膽敢在這裏滋事?”
薛慕蘭、卓雲和連忙躬身道:“大師兄來得正好,他們之中有武林盟主萬啓嶽、形意、白鶴兩派掌門人,還有武當的清塵道人……”
‘哈哈!”錦袍青年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笑,説道:“好極,這些人平日請還請不到,今晚居然不請自來,全都自己送上門來了!”
霍從雲冷冷説道:“自己送上門來,門在那裏?”
錦袍青年偏頭問道:“這人是誰?”
薛慕蘭道:“他自稱蓋大鵬,正要和小妹比較比較。”
錦袍青年道:“你們不是還帶來了兩個人嗎?師傅叫你們快些回去,這些人自有愚兄料理。”
薛慕蘭道:“還有兩人寄住在太子廟,我們約好了明天一早上山的。”
錦袍青年道:“那也好。”
霍從雲呵呵笑道:“咱們本來只逮到了兩個,如今又多了一個了。”
錦袍青年目注一注,喝道:“你説什麼?”
霍從雲道:“連你不是三個嗎?你們今晚來了,就未必走得了,依老朽看,你們只有兩條路可行。”
錦袍青年道:“哪兩條路?”
霍從雲道:“第一、你們三個束手就縛,帶我們去見你們師傅。第二,不願束手就擒,也不妨放手一搏,不過依老朽看,今晚你們大概是沒有機會全身而退的了。”
錦袍青年道:“在下走的是第三條路。”
霍從雲道:“第三條路怎麼走法?”
錦袍青年道:“在下可以帶你們去見師尊,但必須先點了你們三處穴道。”
霍從雲道:“那是説咱們是會敗在閣下手下?”
錦袍青年傲然道:“難道你們還會有勝算嗎?”
霍從雲大笑道:“閣下可要試試?”
“慢點!”錦袍青年一擺手道:“你退下去,叫萬啓嶽來。”
這話的口氣,是説霍從雲沒資格和他動手了。
霍從雲雙目神光暴射,大笑道:“閣下輕輕年紀,口氣夠大了,以我的身份,應該和你師傅動手,你還不夠格呢,以你來説已經是破格相從了,不過老夫可以恕你年幼無知,你要和萬盟主動手,自然可以,那也要先勝得了老朽。”
錦袍青年臉色微變,濃眉一挑,冷然道:“無知匹夫,勝你何難?”
説話之時,臉上微現紫氣,目中也射出濃濃的殺機!
霍從雲眼看錦袍青年臉現紫氣,他被對方這句“無知匹夫”罵得心頭不覺有火,心中暗道:原來他練的是紫煞神功,紫煞神功又何足道哉?一面點頭道:“很好,閣下那就使幾招給老朽瞧瞧!”
錦袍青年沉哼一聲道:“接招!”雙掌一合即分,朝前拍出。
這一掌之勢,立見顏色,他直豎推出的雙掌,掌心已經赫然現出一片暗紅之色!
霍從雲暗道:果然是紫煞掌,但紫煞掌練到十二成,整隻手掌都會色呈紫色,他僅掌心發紫,才不過五成功力而已!
心念一動,口中狂笑一聲,雙手一抬,朝前迎着對方以掌推出去。
清塵道長見多識廣,自然也已看出錦袍青年練的是“紫煞掌”了,心中暗暗一驚,忖道:霍施主不會不認識紫煞掌,如何還和他硬接?
要知紫煞掌,乃是五種煞掌中最厲害的一種,擊中人身,七日必死,無藥可救。(五種煞掌,分為紫、白、赤、青、黑,以紫煞掌為首)
這真是説時遲,那時快,但聽“啪”“啪”兩聲,四掌交擊,霍從雲站立如故,錦袍青年卻被推得雙腳離地,一個人原式不動,被震出去五尺多遠。
原來霍從雲看出錦袍青年練的紫煞掌,不過五成左右。
他經驗老到,自己“出雲掌”已有十二成火候,出手之際,早已功運雙掌,“出雲掌”,顧名思義,掌力出手,內勁就會像飛雲出岫,他這一功運雙掌,內勁早已透出掌心,足有數寸,縱然雙掌交擊,紫煞掌力也碰不到他的掌心,這可以説是完全是以經驗和功力勝敵,是以只能把對方推出,無法傷得了對方。
卻説霍從雲把錦袍青年震退出五尺以外,立即雙掌一收,呵呵笑道:“年輕人,你紫煞掌不過五成功力左右,就口發狂言,依老朽相勸,你回去再練上十年,再行走江湖不遲。”
錦袍青年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一張瘦削臉氣得煞白,鏘的一聲掣劍出手,正待開口!
突聽遠處已傳來了一縷嫋嫋簫聲!
這一縷簫聲,好象來自天上,也好象是因風傳來,但你如果再仔細一聽,又好象來自四面八方,不可捉摸!
簫聲不太大,但每一個人都清晰入耳,悠揚頓挫,柔美悦耳。
在初聽到簫聲的時候,大家都是老江湖,心頭自然暗存警惕,覺得這簫聲來得古怪,但等到簫聲入耳,覺得它聲調異常柔美,就漸漸被它所吸引,進入忘我之境。陶然自得,怡然自樂!
那錦袍青年正待撥劍而起,聽到簫聲,他臉上不覺有了喜色,立即返劍入鞘,迅速後退,和薛慕蘭,卓雲和站到了一起,好像這一瞬間,他忽然置身事外,靜以觀變。
隱身樹林中的丁劍南、方如蘋眼看正在和錦袍青年動手的霍從雲忽然住手,仰首向天,怔怔出神。
不,像這樣怔怔出神的,並不止他一個,所有在場之人,除了錦袍青年、薛慕蘭、卓雲和三人之外,諸如萬啓嶽、清塵道長等人莫不一個個仰天向天,作出聆聽之狀,大有悠然出神,渾然忘我之概!一時看得兩人心中大奇!
方如蘋低聲道:“大哥,你看出來了沒有,他們這些人,怎麼會在一瞬間都變得失魂落魄一般?”
丁劍南道:“他們好像在聆聽那一縷簫聲!”
方如蘋道:“簫聲並沒有古怪呀,我們不是也聽到了?要是那錦袍青年在這時候出手,每人被他刺上一個血窟窿,還一無所覺呢!”
丁劍南聽得矍然一驚,説道:“你説得不錯,如蘋,那錦袍青年和薛慕蘭兩人如果拔劍出手,我們説不得也只好立時出手攔阻了。”
方如蘋道:“這一來,我們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丁劍南道:“你應該知道,這些人如果被殺,事情就會不可收拾!”
方如蘋柔順的道:“好吧!你既然這麼説了,我自然是聽你的了!”
兩人一面説話,一面目注林外,嚴神戒備,但錦袍青年和薛慕蘭兩人,只是站在一起,似無出手之意。
簫聲依然悠悠揚揚的傳來,丁劍南聆聽了一回,實在聽不出簫聲有何異處?奇道:“這一縷簫聲並無異處,何以他們都似着了迷一般,實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方如蘋沉吟道:“這簫聲一定有着古怪,不然這些人怎麼會……哦,對了,他們的地方叫迷仙岩,會不會和這簫聲有關?”
“很有可能!”丁劍南道:“但我們……”
剛説到這裏,突聽遠處傳來一陣嘻嘻呵呵哈哈的大笑。
笑聲來得太突兀,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初時只聞隱隱的嘻嘻哈哈之聲,但等到入耳之際,就像逐漸接近,愈近就愈響,剎那之間,笑聲盈耳,四面八方俱是嘻嘻哈哈之聲,就像春雷乍發,震得人耳欲聾嗡嗡不絕,把那簫聲蓋了過去。
也就在此時,本來怔立當場的眾人,也在這一剎那間驚醒過來,臉上不期而然浮現出驚詫之色!
霍從雲、萬啓嶽、清塵道長等人究竟功力深厚,這一瞬間已然驚覺自己等人剛才已被簫聲所迷,幸有一個武功高不可測的人,及時以笑聲把自己從迷境中震醒過來!
這時萬啓嶽耳邊突然響起一縷極細的沙啞聲音:“你們還不快退,再遲小老兒的喉嚨就要笑破了。”
萬啓嶽一怔,急忙朝大家揮着手道:“咱們快退,再遲就來不及了。”
這句話,他以數十年修為的內力逼出,如在平時,足可傳出一里以外,但此時笑聲盈耳,大家也只隱約可聞,不過看他揮着手説話,自可料到必有緣故,也就迅速集合在一起。
萬啓嶽又朝大家説了一遍,就紛紛縱身掠起,十數條人影,去勢極快片刻工夫就走得一個不剩,只留下七個和尚穴道受制,靜靜的站在那裏。
笑聲乍歇,簫聲也不知何時停住,山坡間立時靜得不聞半點氣息!
錦袍青年怒容滿面,氣怒的道:“這笑的不知是什麼人,萬啓嶽等人明明已被迷仙曲所制,卻被這廝破壞了!”
話聲甫落,突聽耳邊響起一個極細的聲音嘻嘻一笑道:“這廝就是小老兒!”
錦袍青年一手按劍,回頭喝道:“你是何人?”
薛慕蘭奇道:“大師兄在和誰説話?”
錦袍青年道:“方才有人在我耳邊説話……”
話聲未完,只聽耳邊又響起那極細的笑聲説道:“小老兒是誰,回去問你師傅吧!”
錦袍青年聽得變了臉色,説道:“二師妹,你去把他們穴道解開就回去,愚兄要先走一步了。”
説完,雙腳一頓,一道人影去勢如箭,激射而去。
薛慕蘭、卓雲和二人走近七個和尚身邊,解開了他們受制的穴道。
薛慕蘭揮揮手道:“走!”
幾條人影同時掠起,奔行而去。
丁劍南低聲道:“迷仙曲,那簫聲果然是迷仙曲。”
方如蘋道:“但我們怎麼會沒事的呢?”
只聽身後響起一個尖沙聲音説道:“你們真的沒被迷仙曲迷住?”
丁劍南大吃一驚,和方如蘋幾乎同時以極快身法轉過身去,目光一注,那有什麼人影?
方如蘋道:“大哥也聽到了?”
丁劍南道:“此人好快的身法,在咱們身後説話,咱們居然連他影子也沒看到。”
“嘻嘻!”有人在頭頂笑道:“小老兒躲在樹上又不在你們身後,你們怎麼會看得到?”
丁劍南、方如蘋急忙抬頭望去,只見頭頂枝葉一陣亂動,撥開枝葉探下一顆頭來!
丁劍南一眼就認出那不是用樹葉引着自己上小山,後來又在酒樓上把閻老九灌醉的小老頭還有誰來?他嘻開了嘴,一股酒氣直噴下來,還在朝兩人霎着眼呢。
方如蘋叫道:“老人家……”
瘦小老頭道:“我不是老人家,我是老哥哥,嘻嘻,你們會不怕迷仙曲,那就去得!”
活聲一落,探下來的頭,又朝枝葉間縮了回去。
方如蘋又道:“老人家,你請下來……”
樹葉間響起瘦小老頭的聲音,説道:“小老兒已經走啦!”
他人明明就在樹上,卻説他已經走了。
但丁劍南耳中,果然聽到一絲極輕微的風聲,飄然遠去,這就説道:“這位老人家果然走了,我們也趕快回去吧!”
第二天清晨四人繼續上路,丁劍南因發生了昨晚一場事,對沿途景物,就更加特別留意起來,準備退出迷仙岩時,不致迷失路徑。
從太子廟進入山區,這是皖山脈和大別山脈的交涯處,山重嶺復,一層又一層的高山峻嶺,愈來愈見荒僻,幾乎樵採絕跡,人跡不到,雖在大白天,隔澗虎嘯,隔林猿啼,還不時傳來一兩聲怪鳥的鳴聲,使人會油生怖意。
四匹馬就走在連羊腸小道也沒有的山腳下,盤山而行。
一行四人,以薛慕蘭為首,也由她一騎當先,走在前面領路,中午時分,她在一片松林前面停了下來,回頭説道:“咱們已經走了一個上午,在這裏歇息一會再走不遲。”
説着就翻身下馬,把馬僵一圈,掛到鞍上,任馬自去沿着山溪吃草。
丁劍南三人也相繼下馬,任馬自去。
卓雲和取下一包食物,走近一方大石,打開紙包,説道:“丁兄、方兄,大家一起坐下來吃了。”
這裏敢情是他們出入山區打尖的地方,中間一方平整的大石,四面圍着四五塊尺許高的石凳,正好容四五個人坐下來。
四人圍着大石坐下,紙包中有饅頭、醬肉、滷蛋、燒雞、豆乾等,大家吃了個飽,又去溪邊掬着水喝了幾口。
薛慕蘭一雙俏眼盈盈如水,望着丁劍南,説道:“丁兄、方兄,我昨天和你們説的話,都別忘了,再進去,以後説話千萬小心,尤其在家師面前,她老人家問你們什麼,你們就答什麼,沒有問你們,就不可多説,更不可出言詢問,你們有什麼事要問,除和我和四師弟,不可向別人詢問,這兩點,務必記住。”
丁劍南感激的道:“薛兄如此關愛,在下兄弟自當謹記,薛兄只管放心。”
薛慕蘭臉上微微一紅,點頭道:“我知道二位處事謹慎,只是這是迷仙岩的規矩,從今以後,我們是同門師兄弟了,我不得不和你們説清楚,因為二位是我和四師弟引進來的,萬一有了差錯,我和四師弟也要受到處分。”
方如蘋道:“我和表哥決不會連累二位的。”
薛慕蘭笑了笑道:“我對丁兄二位的為人如果不清楚,還會引進師門來嗎?”她看看天色説道:“我們已經休息了一會,可以上路啦!”説完,撮口發出一聲口哨,她那匹馬聽到口哨,立即奔了過來,其他三匹馬也一起跟了過去。四人跨上馬鞍,仍由薛慕蘭在前,一路往山中進發。
行了約莫十來里路,到了一處谷口,兩邊是數十丈高的壁立石崖,有如門户一般,進入谷口,是一條僅容一騎的穀道,左邊高峯插天,峭壁如削,右首一道溪水,水勢湍急,奔騰而下,四匹馬就沿着左首壁下而行,下臨千丈,極為險峻。
這樣又走了一二里光景,前面地勢豁然開朗,一片百畝大的草坪,正有數十馬匹散處在草坪上啃草,四周羣峯圍繞,山麓間蓋着一二十間草寮。
丁劍南心想:莫非這裏是迷仙岩了?
薛慕蘭已經翻身下馬。後面三人也相繼下馬。薛幕蘭説道:“丁兄、方兄,我們馬匹就留在這裏好了,你們隨我來。”説完就走在前面領路。
丁劍南等三人跟着她身後,越過橫跨兩岸十餘丈長一根原本搭架的木橋,循着一條蛇蜒小徑,之字形朝上走去。沒一段山路,草長過人,就像走在綠色的夾道之中,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丁劍南處處留心,也只發現有許多岔路彎彎轉轉的走着,如果沒有薛慕蘭在前領路,準會走迷了路。
這樣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光景,很可能已經越過一二座山峯的山腰,等到薛慕蘭停下身來,已經到了一處突巖之下。
她轉身道:“丁兄隨我進去。”雙手分開及人長草,身形一側,低頭朝裏面跨入。
丁劍南跟着她低頭跨入,原來這草叢中間是一個洞窟,洞口只有半人來高,必須彎着腰才能走入。
他後面是卓雲和,再後面是方如蘋,自有卓雲和會招呼。進入石窟,眼前一片黝黑,走了四五步,才算可以直起腰來。
丁劍南練成“達摩洗髓經”自可看得清楚,這座石窟,裏面足有十數丈方圓,到處亂石累累,不似有人居住,心中不禁暗暗狐疑!
薛慕蘭筆直往裏行去,一直走到裏首,才站定下來,説道:“現在我們要往上躍起,約莫有兩丈來高,你上得去嗎?”
丁劍南道:兩丈高還可以。”
薛慕蘭道:“那好,你先上去,你聽我招呼再上來。”
説完,雙足一點,身形嗖的凌空直撥而起,一閃便自不見,接着只聽她的聲音從上面傳了下來:“丁兄,你可以上來了,只是要小心些,當心額頭撞上山石。”
接着但聽“嚓”的一聲,二丈高的崖上亮起了一點火光。
其實丁劍南目能視夜,縱然沒有火花,也看得清楚,口中答應一聲:“在下來了。”
雙足一點,縱身朝石崖上躍去,他不願在她面前炫露武功,只躍起兩丈來高,正好縱到崖上。
薛慕蘭趕緊一把握住他手臂,往裏一拉,説道:“站進來些。”
她這一拉,兩個身子幾乎貼在一起了,丁劍南慌忙站住。
薛慕蘭呼的一聲吹熄了火筒,眼前登時恢復了一片漆黑。
丁劍南只見她一雙盈盈目光,流露出情意綿綿,説道:“這裏不準點燃燈火的,我是怕你看不見,才打亮了火筒,再進去,就不能再亮火筒了,你路徑不熟,只要拉着我的手走就好。”
丁劍南問道:“他們呢?”
薛慕蘭笑道:“方兄自有四師弟領路的,要不是這條路不好走,也用不着—個帶一個了。”
説着果然伸出手來,拉住了丁劍南的手,一面説道:“這條路很逼仄,走得小心些,別碰破了頭。”一面牽着丁劍南的手,舉步朝上行去。
丁劍南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目能夜視,只好由她牽着手走,口中説得:“多謝薛兄。”
薛慕蘭幽幽的道:“換了旁人,我才不會用手拉他呢!”
丁劍南柔荑入握,但覺薛慕蘭的玉手柔若無骨,軟滑如玉,敢情她還是第一次和男人接觸,好像觸電一般,全身輕微的顫抖。
接着身後又亮起火光,卓雲和在招呼着方如蘋上來。
丁劍南一面跟着薛慕蘭走去,一面運足目力,朝四周打量,但見這是一條天然的山縫,一路行去,果然極為逼仄,有幾處還須側着身子吸胸收腹,才能通過,而且腳下也亂石累累,高低不平。
薛慕蘭走在前面,不時的提醒着他,這一腳要踩高些,那一腳落腳之處,是在突出的石筍上,這裏石壁上有一塊尖鋭的石頭,會劃破衣衫,前面—步,頭要低點,才不會碰上,她從小走慣了,閉着眼睛都説得出來,但也顯示出對他特別關切。
其實丁劍南不用她説,也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卻暗暗奇怪:她們怎麼會住在這樣黝黑的石窟裏?
薛慕蘭因丁劍南初來,路徑不熟,是以走得極慢,後面兩人和他們相距不遠,也一路跟着走來。
這條石縫少説也有數十丈深,四人足足走了一頓飯的工夫,這才算通過,走出石縫,地勢就開朗了不少,當然還在石窟之中,那是山腹間一條較寬的甬道,地上也平整很多了。
薛慕蘭依然牽着他的手,並未停步,走完甬道,前面是一個圓形的石洞門。
薛慕蘭剛走進洞口,只聽裏面響起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喝道:“來的是什麼人?”
薛慕蘭躬身答道:“右使二號薛慕蘭,四號卓雲和,奉師尊之命,帶來丁南強、方仲平二人,參見師尊去的。”
只聽那蒼老聲音道:“進去吧!”
薛慕蘭回頭道:“丁兄隨我來。”舉步朝圓洞門中走入,裏面依然是一條甬道,一路行去。
丁劍南凝目看去,圓洞門內右側似是有着一間黝黑的石室,卻不見有人,身後卓雲和、方如蘋也緊跟着走來。
這條南道不過四五丈遠近,便到盡頭,就在此時,但聽一陣隆隆輕響,甬道盡頭處的地面上,露出一個長方形的窟窿。
薛慕蘭道:“你們隨我下去。”舉步跨下。
丁劍南早已看出那窟窿下面有着一條石級。等四人走下石級,頭上又響起一陣隆隆震動,已被一方大石掩了下來。
這道石級,少説也有三四百級之多,走到底下幾級,已經隱隱可以看到天光。
石級盡頭,離前面不遠,果然有一個圓形的洞門,天光照射,眼前頓時大亮!
薛慕蘭道:“到了,你們隨我出去。”
跨出圓形洞門,但覺天風徐來,白雲舒捲,令人精神為之一爽!
丁劍南暗暗哦了一聲:原來自己四人,穿過一座山腹,才到這裏的。
石門外是羣山環抱的一片山谷,樹林葱鬱,看去佔地極廣,敢情除了方才來的一條山腹秘徑,別無通路,這當真是一處比桃花源還要隱秘的世外仙境。
只是一眼望去,除了一片原始森林,什麼也看不到,心中覺得奇怪,但因薛慕蘭一再叮囑,到了裏面,不可隨便發問,自然不好開口。
仍由薛慕蘭領路,舉步朝樹林中間走去,大家跟着她跨入林中,走了四五步,才看到樹林中間有一條黃泥鋪成的小徑,一路通行過去。
丁劍南留心細看,除了自己走的這條小徑之外,兩邊森林似乎黑沉沉的冒着煙霧,一點也看不清楚,任你如何運足目力,還是模糊不清,心中不由大為驚奇,暗自忖道:這些樹林,都是原始樹林,怎麼會佈置成奇門陣勢的呢?
要知他師父太嶽山人原是五行門的掌門,對八卦易理和陰陽五行生剋之學,自然極為精博,也自然會對唯一的傳人,傾囊相授。這些奇門陣勢自然難不倒丁劍南,一路行來,經他仔細觀察,心中又感到十分驚奇!
這一座佔地極廣的原始森林,擺設的竟然是師父和自己講過的陣法中最精奧的“顛倒奇門陣法”!
要把偌大—片山谷,用原有的森林,佈置陳法,這要多少時間,多少人力?
不多一回,來至一座小山腳下,這是山谷的中心,小山上同樣古木參天,一片蒼翠,一座精緻的樓宇,背山而起。
四人走到樓字前面,薛慕蘭腳下一停,回頭説道:“你們隨我進去。”
領着三人進入玄關,來至一間小客室中,才抬抬手道:“丁兄、方兄請在這裏稍坐,我們進去察明師尊,再來相請。”
丁劍南道:“二位只管請便。”
薛慕蘭、卓雲和沒再説話,轉身匆匆往裏行去。
丁劍南、方如蘋就在椅上坐了下來。
先前只當兩人進去通報,很快就會出來,那知等了足足一頓飯的工夫,依然不見二人出來招呼。
他們在路上的時候,薛慕蘭已經一再叮囑,到了裏面,不可隨便説話,是以只是靜靜的坐着等候,不敢交談。
這樣又過了一刻工夫之久,才聽門口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走進一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少女。
這姑娘看去不過十五六歲,生得眉目如畫,秀髮披肩,目光朝兩人一轉,輕啓櫻唇,説道:“你們就是丁南強、方仲平了,谷主請你們進去。”
丁劍南站起身,抱抱拳道:“有勞姑娘帶路。”
綠衣少女很快轉身,説道:“二位請隨我來。”
走出小客廳,是一條走廊,兩人隨着綠衣少女身後。穿廊而行,一會工夫就到了後進。
這是一個寬敞的花圃,種着許多不知名的奇花異卉,嫣紅奼紫,花氣襲人。兩邊走廊圍以雕欄,迎面五棟樓宇,畫棟雕粱,極為富麗。
綠衣少女領着二人從花園中間一條鋪着紫石的花徑來至階前,跨上石階,走人中間一間客廳,一直來至東首一間門口,才腳下一停,躬身説道:“啓稟谷主,丁南強、方仲平來了。”
只聽門內響起另一個少女聲音説道:“叫他們進來。”
綠衣少女立即跨上一步,打起門簾,説道:“二位請進。”
丁劍南、方如蘋低頭跨入室內。敢情這裏是“谷主”日常的起居室,略呈長方,室中擺設精緻,上首有一座樓花軒門,中間垂着一道珠簾。
珠簾裏面,放一把雕花錦椅,椅上隱綽坐着一個婦人,婦人身後還伺立了三四個綠衣少女,因隔着一道珠簾,看不真切,丁劍南也不敢凝目去看,只是一瞥間的事。
簾外下首垂手站立着薛慕蘭、卓雲和二人,神色極為恭敬。
這倒有點像垂簾聽政的皇太后。
兩人剛一進門,就聽薛慕蘭説道:“丁兄、方兄快過來拜見師尊。”
丁劍南、方如蘋慌忙走上兩步,一齊跪拜下去,説道:“第子丁南強、方仲平一同叩見谷主。”
還沒有拜師之前,自然不能稱師尊了。
簾內射出兩道寒電似的眼神,盯注着兩人,響起一個老婦人的聲音説道:“起來。”
兩人依言站起,退到邊上,自然也不敢抬頭去看。
簾內老婦聲音又道:“你們可是九宮門的弟子?”
他們身上佩的劍,鐫有九宮門標誌,誰都可以一眼看得出來。
丁劍南道:“不知道。”
老婦聲音又道:“你們師父是誰?”
丁劍南道:“弟子兄弟的師傅是一位道人,住在茅蓬裏面。是有一次我們跟先父上山去遇到的,師傅説弟子二人資質不錯,要收我們做徒弟,先父看他相貌古樸,頗有道氣,就要我們拜他為師,後來每隔幾天,就到山上茅蓬裏去找他,師傅就教我們武功和練氣的法門,這樣過了幾年,有一次,師傅送了弟子兩人每人一口長劍,過幾天再去,師傅已經不在了,後來就一直沒有再見過他老人家,不知道他老人家的道號。”
老婦聲音道:“你們也沒問過他?”
丁劍南道:“弟子兩人也問過幾次,師傅總是笑而不答。”
老婦聲音又道:“你們在什麼山上學藝的。”
丁劍南道:“九真山。”
老婦聲音道:“前後學了幾年?”
丁劍南道:“五年多。”
老婦聲音道:“你們練了些什麼?”
丁劍南道:“掌法和劍法。”
老婦聲音又道:“你們練過幾年內功?”
丁劍南道:“如今算起來快六七年了。”
話聲方出,突覺一股無形內力無聲無息的推來。
丁劍南吃了一驚,他不敢抗拒,口中故意“哦”了一聲,上身往後一仰,登登的退下了四五步。
方如蘋自然也察覺了,跟着往後連退,她看大哥退了四五步,自己就多退了一步,兩人才站住椿,臉上也故意裝出吃驚模樣。
站在下首的薛慕蘭、卓雲和也不覺吃了一驚,但卻不敢作聲。
老婦聲音又道:“很好,你們練了七八年內功,倒也已有四五成火候。”
丁劍南連忙惶恐的道:“弟子每晚勤練,只是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進步。”
老婦聲音道:“你們想投到我們下來嗎?”
丁劍南躬身道:“弟子二人,外出求訪名師,蒙薛兄、卓兄不棄,答應引至谷主門下,只不知谷主肯不肯收錄?”
方如蘋卻撲的跪了下去,叩頭道:“弟子和表哥求訪名師已經很久了,只是沒有機緣遇得像谷主這樣的名師,還望谷主垂憐,弟子一片求師之心,破格錄取,弟子感激不盡。”
丁劍南看錶弟跪下去了,也連忙跪下,叩頭道:“表弟説的是實情,弟子兩人一心訪求名師,苦於無人接引,弟子兩人向道心虔,還望谷主開恩,俯允所請。
“起來。”老婦聲音笑道:“你們兩人資質果然不錯,武功也有相當根基,好,老身答應你們……”
丁劍南、方如蘋大喜過望,連連叩頭道:“師傅在上,弟子給你叩頭。”
直到此時,薛慕蘭、卓雲和才算放下心,臉上不期而然有了喜色。
老婦聲音道:“你們先起來,拜師那有這麼簡單?你們先住下來,老身會交代他們考核過你們武功之後,自會有人傳你們武功,拜師之事,要藝滿下山才舉行。”
説到這裏,接着道:“慕蘭,你去給他們安排住處,明天,帶他們去見見常長老。”
薛慕蘭躬身道:“弟子遵命。”一面朝兩人道:“丁兄二位隨我來。”轉身往外走去。
丁劍南、方如蘋隔着珠簾,躬身道:“弟子告退。”恭恭敬敬後退了幾步,才轉過身跟着薛慕蘭退出。
丁劍南對這位隱身珠簾之內的谷主,有一種神秘之感,從他們詭秘的行徑看來,這位迷仙岩谷主,顯然具有極大的野心。
師叔要自己兩人前來江南,到底是不是和迷仙岩有關呢?
三人默默的走出樓宇,從另一條古木參天的幽徑中行去。
丁劍南看看離樓宇已遠,正待開口,薛幕蘭已經轉過臉來,含笑道:“恭喜丁兄、方兄,師尊不但答應把你們收列門牆,而且從她老人家的口氣聽來、對你們的印象也很不錯呢!”
丁劍南道:“這是薛兄引進來的,師尊相信的是薛兄咯!”
薛慕蘭給他説得心頭漾起一絲甜意,偏着頭説道:“你很會説話!”
方如蘋心中暗道,看來這丫頭對大哥動了情,這也好,自己兩人深入險地,這丫頭是谷主的二弟子,在同門之間,很有點權勢,她對大哥動了情,就會處處關心,隨時指點,自己兩人豈不等於多了一內線?心中想着,一面偏頭問道:“薛兄,現在我們應該改變稱呼,要叫你師兄了吧!”
薛慕蘭道:“還早着呢,我們這裏的規矩,初入門的人,一共有兩種,一種是從小由師尊調教長大的,一共只有十個人,一種是帶藝投師的,就像二位一樣,必須按你們所學,先把本門功夫練好,才能拜師,再由師尊因才施教,傳授一二招絕藝,很可能就派出去了。”
丁劍南道:“先把本門功夫練好,在下兄弟自己已經練了多年,沒有人指點,練來練去,就是這些,還會有進步嗎?”
薛慕蘭朝他笑了笑道:“這個不用你擔心,我們這裏有的是各門各派的高手,還怕沒人指點你們,師尊不是吩咐明天要我帶你們去見常長老嗎?常老九就是九宮門的高手,你們對九宮門的武學,已有相當根底,再經常長老指點,就可成為九宮門的年輕高手了。”
丁劍南、方如蘋聽得暗暗一驚,九宮門的人,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動,他們這裏居然有九宮門的高手,而且聽她口氣各門各派的高手,他們這裏好像應有盡有,這份聲勢,如果出現江湖,豈不可以橫掃江湖了?
方如蘋喜道:“表哥,我們好像是九宮門,學會了九宮門的武功,我們就可以説是九宮門的傳人了,比起現在來,人家問我們出身,我們就説不出來,不是強多了?”
説話之時,已經到了一座屋宇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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