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前面一片曬場上,早已肅立着一排十二名青衣劍手,一個個挺起胸膛,雄赳赳氣昂昂的,一看就知是一支勁旅!
於嬤嬤看得心裏一高興,就走到他們面前,呷呷尖笑道:“很好,你們這些小子聽着,老婆子是奉谷主之命,去增援淮揚派的,你們跟老婆子一起去,到了萬松山莊,跟你們令主、副令主一起上樹,掩護住身形,到時候聽到老婆子一聲唿哨,大家就像天兵天將從天而降,殺奔萬松山莊,咱們今晚要殺他個片甲不留,好了,咱們可以上路了。”
説到這裏,忽然想起這些人全是服過迷失散,心神被迷的人,他們除了服從,什麼都不知道,自己和他們説這些,不是對牛彈琴麼?
但她話聲一落,十二名青衣劍手居然轟然應“是。”
那是公孫龍為了討好於嬤嬤,朝他們打了一個手勢,他們看到令主的手勢,就同聲應“是。”
薛慕蘭道:“於嬤嬤請。”
於嬤嬤也不客氣,率同薛慕蘭、丁劍南走在前面,十二名劍手則由公孫龍、查家榮分別率領,分作兩行,緊隨於嬤嬤身後而行。
從栗丘坦到萬松山莊,不過十來里路,一行人身手矯健,奔行極快,不消一刻工夫,便已趕抵萬松山莊西首。
這時不過初更方半,二更不到,萬松山莊左右,都是密壓壓的松林,正面一座莊院,望去覆蓋極廣,黑沉沉的生似毫無半點戒備。
於嬤嬤朝身後兩人低哼道:“萬啓嶽大概一點風聲也沒聽到,哼,他不過藉着父祖餘蔭,當上武林盟主,真是差勁得很,咱們上樹去。”
雙足—點,一個人凌空拔起,躍上一棵面臨萬松山莊廣場的大樹,在丫杈上坐下,掩蔽住身形。
薛慕蘭、丁劍南也同時躍上鄰近的兩棵大樹,各自隱好身子。
公孫龍、查家榮串同十二名劍手,閃入松林,紛紛躍上大樹。於嬤嬤靠着樹身坐下,用手撥開樹葉,探頭朝萬松山莊看去,本來她居高臨下,自可看得清楚,但萬松山莊幾進屋宇,沒有一絲燈光,看去黑沉沉的依然看不到一點動靜。
於嬤嬤看得直是搖頭,説道:“萬啓嶽像這樣沒有一點戒備,用不着老婆子趕來,光是祁耀南一夥人,就足夠應付了。”
她從身邊取出一個水壺,揭開蓋子咕的喝了一口,隨手塞好蓋子,笑道:“大小子(公孫龍),這回居然乖巧得多,知道老婆子喜歡喝茶,泡上一壺上好的黃山雲霧茶給老婆子帶來,真還要得,不然,這樣枯坐着沒有好茶潤潤喉嚨,老婆子真會渴死。”
上了年紀的人,就是話多,沒人和她説話,她一個人也嘮叨個沒完。
丁劍南聽得暗暗好笑,只聽薛慕蘭以‘傳音入密”説道:“丁郎,待回你真的會出手嗎?”
丁劍南也以“傳音入密”説道:“你好像很不放心我?”
薛慕蘭道:“不,我是關心你,你雖然和萬松山莊毫無淵源,但我相信師尊這一行動,你心裏一定不會贊成的,只是你既然跟隨於嬤嬤來了,有她在場,你千萬不能露出破綻來,尤其大師兄,我看他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你,你務必小心!”
丁劍南道:“你只管放心,我會小心的。”
只聽於嬤嬤又在自言自語的道:“這些人辦事真不牢靠,説好二更天到的,現在快二更了,還不見他們的影子,今晚祁老兒是主人,他總應該早些來才是!”
過了一回,只聽她又道:“唔,總算來了,祁老兒還真準時。”
丁劍南凝目看去,南首正有一行人疾奔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淮揚派掌門人祁耀南,和他的師弟榮宗器,陪同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澄心大師、六合門掌門人範子陽、和一身道裝的道幹長老、身形高瘦的樊長老。
稍後是一個一身縞素的年輕人,是滕傳信的兒子淮揚鏢局總鏢頭滕立言,他身後還跟了五個一身勁裝,腰圍一方白布的漢子,可能是淮揚鏢局的鏢頭了。
最後是迷仙岩的三弟子孫翊、五弟子宋友仁、七弟子居義方和八個初入門的弟子,這十一個人是以淮揚派門人的身份來的,是以除了一身勁裝,腰間也束了一方白布。
丁劍南忍不住低聲問道:“這位道幹長老和樊長老是什麼人呢?”
他這話沒有用“傳音入密。”
薛慕蘭低聲道:“谷中長者,不是一派掌門,就是某一門派的長老,道幹長老是邛崍派掌門人的師兄,樊長老是鷹爪門的掌門人……”
“噓!”於嬤嬤噓道:“快別作聲,他們按江湖過節,向松山莊投帖了呢,快看!”
祁耀南率同一行人走到離萬松山莊大門一丈來遠,便自停步,他左手朝前一舉。
孫翊立即越眾而出,走了上去,伸手叩了三記銅環。
此時夜色已深,一片靜寂,這三記銅環叩得“當”“當”直響,裏面的人自然很快就聽到了。
過沒多久,兩扇大門開啓處,一個老管家模樣的人手提燈籠,走了出來,睡眼惺鬆,目光一注孫翊,問道:“年輕人,你半夜叩門,有什麼事嗎?”
孫翊冷冷的道:“老管家,你進去通知萬啓嶽,就説淮揚派祁掌門人和少林寺羅漢堂澄心大師、六合門範掌門人、鷹爪門樊掌門人、邛崍派道乾道長前來拜訪。”
那老蒼頭聽説有這許多人來前拜訪莊主,一時之間沒有聽出孫翊口氣不善,口中“啊”
了一聲,連忙陪笑道:“小哥請幾位掌門人稍候,小老兒這就進去通報。”
他不待孫翊再説,急匆匆往裏奔了進去。
這情形,一望而知,萬松山莊是絲毫也沒有準備。
這樣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只見大門中匆匆迎出三個人來,當前一個正是萬松山莊的主人,當今武林盟主萬啓嶽,稍後,是一個年輕人,他兒子萬少嶽和總管公孫幹,另外是兩名莊丁,手挑燈籠,一起迎下階來。
萬啓嶽—腳跨石階,就連連拱手,陪笑道:“祁老哥、榮老哥、大師、範老哥、樊老哥、道長諸位連袂寵臨,兄弟迎迓來遲,萬望恕罪,快請裏面奉茶。”
説完,連連抬手肅客。
祁耀南沉着臉沒有説話,一行人由萬啓嶽陪同,進入大門。
於嬤嬤拔開水壺塞子,又咕咕的喝了兩口茶,才哼道:“馬上就要動手,還到他莊中去作甚?”
薛慕蘭道:“祁掌門人有澄心大師和範掌門人作證,自然要先禮後兵,才站得住一個理字。”
於嬤嬤道:“對,先禮後兵,沒……錯……”
她忽然打了個呵欠,口齒迷迷糊糊的道:“老婆子……好……困……”
萬啓嶽陪同祁耀南等人進入大廳,分賓主落坐。一名莊丁替大家送上茶來。
萬啓嶽含笑道:“祁掌門人、大師、道兄,半夜光降,不知有何見教?”
祁耀南點頭道:“不錯,兄弟正有一件事要向萬大俠請教,萬大俠闡揚正義,祁某大師兄滕傳信,一生規行矩步,除了曾擔任淮揚鏢局總鏢頭三十年,從未和人有過過節,五年前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息隱林泉,已經不問江湖之事,不知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值得你萬大俠傳出金劍令,把他處死,祁某希望萬大俠能夠當眾宣佈大師兄的罪狀。如果罪有應得,也可讓淮揚派門人弟子和大師兄的家屬口服心服,俯首認罪,不再使人覺得大師兄死得不明不白,淮揚派幸甚,這點要求,萬大俠不至於拒絕吧?”
淮揚派滕傳信遇害之事,萬啓嶽早有耳聞,聞言連忙抱拳道:“祁掌門人、諸位道兄,兄弟和滕老哥也有過數面之緣,對他為人,亦所素稔,兄弟怎會傳出金劍令,把他置之於死地?”
榮宗器道:“金劍令是由萬大俠所執掌,不是你傳出金劍令,難道還會有第二個人嗎?”
萬啓嶽朝他苦笑了笑道:“真的金劍令固然是由兄弟所執掌,但假的金劍令,卻曾在江南一再出現,兄弟既沒有發出金劍令,也沒有殺死滕老哥的理由,那麼殺死滕老哥的金劍令,自然是假的了。”
榮宗器道:“你怎麼知道那金劍令是假的呢?”
萬啓嶽含笑道:“半年前,有一批自稱江南分壇的人夜襲敝莊,他們的理由就是有人持金劍令要他們十天之內退出江南,遷怒到兄弟頭上,兄弟曾索看他們持來的金劍令,幾可亂真,但卻是膺品,此人以假金劍令殺害滕老哥,又以假金劍令限令江南分壇退出江南,所用手法,幾乎同出一撤,主要是企圖挑起貴派和敝莊的仇恨,江南分壇和敝莊的火拼,鷸蚌相爭,此人可以坐收漁人之利,祁掌門人、榮兄幸勿輕信才好。”
祁耀南忽然發出—聲悲涼的長笑,目光一凝,説道:“萬啓嶽,就憑你這幾句推諉之言,就可以把害死大帥兄的陰謀,推得一乾二淨了嗎?”
萬啓嶽依然含笑道:“二位硬指兄弟殺害滕老哥,想必總有證據吧?”
祁耀南道:“若無證據,咱們小小一個淮揚派,敢找上萬松山莊,向你武林盟主討公道嗎?”
萬啓嶽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兄弟就洗耳恭聆。”
祁耀南道:“祁某差幸邀請了兩位證人同來,否則當真死無對證了!”
他剛説到這裏,只聽—聲佛號:“阿彌陀佛。”
少林寺羅漢堂首席長老澄心大師雙手合十站了起來,説道:“武林金劍,明明是萬施主親手交給貧衲的,當時還有六合門範掌門人在場,萬施主指派貧衲和範掌門人前去揚州滕家莊執行命令,把滕傳信處決,貧衲和範掌門人因金劍令是武林盟主至高無上的信物,凡被指派執行命令的人,只有服從,不得詢問緣由,故而就和範掌門人趕趕揚州,把滕傳信處決。
照説被金劍令處死,在當時原極為機密之事,為的是怕對方潛逃或者反抗,但處決之後,盟主應該把罪狀通知各大門派,以昭鄭重,但萬施主一直不曾公佈滕傳信的罪狀,還揚言殺害滕施主的金劍令,乃是假的……”
他口氣微微一頓,接着冷笑一聲又道:“金劍令真者可以説成假的,但執行金劍的人是貧衲和範掌門人,也許貧衲和範掌門人也可以有人假冒,貧衲的“般若禪掌’和範掌門人的“六合指”卻無人可以假冒,萬施主一口否認曾傳了金劍令,那麼殺害滕傳信的兇手,豈不落到貧衲和範掌門人兩人的身上了?淮揚派也許認為此事並不單純,就可以扯上少林寺、六合門,這場是非豈不就鬧大了?方才萬施主比喻過鷸蚌相爭,有人坐收漁人之利,這坐收漁利的,大概除了萬施主,不會有其他的人了。”
萬啓嶽目光朝範子陽投去,問道:“這位澄心大師説的話,範掌門人都聽到了,處決滕傳信滕老哥的金劍令是兄弟親手交給澄心大師的,範掌門人也在場,對嗎?”
範子陽道:“是你要咱們去殺死滕傳信的,這還會錯嗎?”
滕立言聽得雙目盡赤,鏘然撥劍,切齒道:“萬啓嶽,你這惡賊,現在還有何説?先父和你何怨何仇?你要傳出金劍令,把他老人家殺害,殺害了還不承認,今晚血債血還,我要你把你碎屍萬斷!”
他這一拔劍,跟他同來的五名淮揚鏢局鏢頭也紛紛掣出了兵刃。由孫翊為首的十一個年輕人,今晚是以淮揚派門下的身份前來,自然紛紛拔劍,有人高聲喝道:“咱們殺了這姓萬的,替老爺子報仇!”
一人喊出聲來,其餘的人就跟着起鬨大聲叫囂着:“殺了他替老爺子報仇!”
萬啓嶽不愧是領袖羣倫的武林盟主,依然神色自若,雙手—搖,從容説道:“大家請靜一靜,諸位既是替滕老哥報仇來的,萬某就在這裏,不會逃走,諸位且請安靜一點,兄弟還想問問諸位證人一句話。”
他聲音清朗,雖然説得不大,但每個人的耳中都被震得嗡嗡作響,一下果然肅靜下來。
萬啓嶽朝澄心大師拱拱手問道:“大師不知是從那裏來的?”
澄心大師被他問得不由—怔,説道:“貧衲自然是從少林寺來的了。”
萬啓嶽朝範子陽問道:“範掌門人呢?可是從六合門來的嗎?”
範子陽道:“不錯。”
萬啓嶽忽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嘹亮的長笑,説道:“如果兄弟料得不錯,二位只怕是從迷仙岩來的嗎?不但是兩位,大概祁掌門人一行,都是從迷仙岩來的了,果真如此,這坐收漁人之利的,還會是萬某嗎?”
滕立言喝道:“不論咱們是從那裏來的,殺害先父的是你,我為父親報仇,這有什麼不對?”
萬啓嶽道:“滕世兄為父報仇,固然沒有不對,但如果其中有人説了慌,真正殺害滕老哥的主謀,又不是萬某,滕世兄就算殺了萬某,你父仇是不是算報了呢?”
滕立言聽得不覺一楞!
澄心大師臉有怒色,喝道:“難道貧衲會是主謀嗎?”
“大師當然不是。”萬啓嶽從容含笑道:“但萬某也有二位證人,可以證明方才有人是在説謊。”
澄心大師問道:“你的證人是誰?”
他話聲甫落,屏後已經走出三個人來。
當前兩個是身穿黃色僧衣,形容枯槁的老和尚,前面一箇中等身材,後面—個個子稍高,俱是滿面皺紋,連牙齒都沒有了,癟着嘴唇。
最後一個卻是貌相清癯的老道人,這老道人祁耀南等人幾乎全都認識,那是武當派的清塵道長。”
澄心大師合十道:“道長請了。”
清塵道長也稽首還禮,説道:“已有很久沒見到大師了。”
範子陽、祁耀南、道乾道人等人和清塵道長也都是素識,互相寒喧。只有那兩個枯瘦黃衣老僧,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認識他們,自然也沒人和他們招呼了。
中等身材老僧雙手合十,朝澄心大師問道:“師兄是從少林寺來的嗎?”
澄心大師不屑的哼了一聲道:“貧衲主持少林寺羅漢堂,你説貧衲是從那裏來的?”
中等身材老僧合十道:“原來是澄心大師。”
接着伸手一指身形稍高的老僧問道:“不知大師可認得這位師兄嗎?”
澄心大師看了那身形稍高的黃衣老僧一眼,説道:“這位師兄,貧衲好象那裏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中等身材老僧藹然笑道:“那自然是在少林寺見過了,他就是少林寺戒律堂首席長老澄一師弟,貧衲澄慧,親主少林寺達摩院,你居然連同門數十年的師兄都不認識了?”
少林寺和江湖各大門派的聯絡事宜,均由羅漢堂負責,達摩院主持僧侶們的進修武功事宜,戒律堂負責僧侶和門下弟子的紀律事宜,這兩種工作,平日都是對內的。
因此這兩位長老很少和江湖同道接觸,就是寺中僧侶,平時也很少看到他們,無怪大家都不識其人了。
那身形較高的黃衣老僧(少林寺戒律堂首席長老澄一)卻在此時,突然一步跨到澄心大師面前,沉喝道:“爾是何人,膽敢假冒澄心師弟?”
喝聲出口,右手五指如鈎,已經閃電抓上澄心左肩。
澄心一身武功豈是等閒,對方手爪還沒塔上,左肩迅速一沉,右掌同時直劈而出。
澄一右手未收,左掌迎着直豎推出,但聽蓬然一聲,澄一凝立不動,澄心卻被震得連退了兩步。
澄一沉聲道:“無怪你敢假冒澄心師弟,掌上果然有些力道,可惜你使的並不是少林心法,瞞得過江湖同道,如何瞞得過老衲?”
口中説着,人已—步跨了上去,右手屈指如鈎,原式不變,左手當胸,豎立不動。
澄心被震得後退了兩步,心頭一凜,口中大喝一聲:“我和你拼了!”
身形不退而上,雙手開闔,接連劈出三掌。
孫翊大聲道:“這兩個和尚假冒少林高僧,咱們去把他拿下了。”
他這一喝,宋友仁、居義方和八個迷仙岩初入門的弟子,都躍躍欲動!
澄慧(中等身材黃衣老僧)洪聲道:“諸位施主,這是少林寺的事,捉拿假冒少林羅漢堂長老的賊人,與各位無關,請大家不可插手,否則萬一得罪了,諸位就幸勿責怪少林寺不曾向諸位打過招呼。”
老和尚這聲洪喝,發如獅子吼,聽得孫翊等人耳中嗡嗡作響,不覺被他震懾住了。
鷹爪門掌門人樊元顯怪笑一聲道:“祁兄莫要上了他們的當,這兩個老和尚連澄心大師都不認識他們,誰知是不是少林寺來的?”
他既是奉谷主之命助拳來的,自然要幫着澄心説話了。
澄慧合十道:“樊施主認識他是澄心師弟嗎?”
樊元顯道:“他明明就是少林寺羅漢堂的首席長老澄心大師,樊某和他相識二十年,難道還是假的不成?倒是二位自稱少林寺來的,只怕未必可靠。”
邛崍道乾道人大笑道:“好個萬啓嶽,你居然想釜底抽薪,那裏弄來了兩個老和尚,假冒少林高僧,企圖先解決澄心大師,就減少—個證人,這種手段不嫌太卑鄙了嗎?”
他這番話,把兩位少林高僧對付澄心,説成萬啓嶽意圖減少證人。經他推波助瀾的一説,孫翊等人因有樊長老(樊元顯雖是鷹爪門掌門人,也是迷仙岩的九位長老之一)和道幹長老的聲援,膽子就大了。
孫翊雖然奉命以淮揚派門下的身份,隨同祁耀南而來,但他卻是迷仙岩十一名弟子的領頭。這就長劍向空一招,喝道:“師弟們,咱們今晚是給老爺子報仇來的,大家還等什麼?”
經他振臂一呼,宋友仁、居義方和八名迷仙岩記名弟子一齊高聲喝道:“咱們要給老爺子報仇。”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洪笑一聲道:“萬盟主現在相信了吧?這些人有為而來,惟恐天下不亂!”
隨着話聲,從屏後走出一個四十左右、身穿藍布大褂的紫臉漢子,這人正是崆峒飛雲霍從雲,但祁耀南、樊元顯等人都並不認識他。
接着是任東平、柳飛燕(依然男裝)年其武、孫必顯、聞柏年、陸承遜等人。
最後走出來的兩個人,更使祁耀南、樊元顯等人注目,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紫臉蒼髯的老人,人稱聞太師的滄州太極門掌門人聞天聲,另一個則是武當派的乾坤圈年嵩昌。
這些人的出現,就是説明了萬松山莊早有準備,而且已經得到少林、武當的全力支援。
祁耀南仰首哈哈大笑道:“萬啓嶽,看來你廣約助拳的人,早有準備,那好,今日之事,咱們已經不必多費唇舌,只有各憑武功決一勝負了。”
萬啓嶽也大笑一聲道:“諸位從迷仙岩來,本來就是有計劃的行動,既然要動手,就請到大天井上分個高下也好。”
祁耀南重重哼了一聲,一揮手道:“咱們先出去,在外面候教。”
當先和師弟榮宗器、師侄滕立言、以及淮揚鏢局五名鏢師、孫翊等十一人先行退出廳去。
道乾道人朝清塵道長打了個稽首道:“淮揚派替滕老施主報仇而來,道兄和滕老施主也是方外至交,不知對今晚之事,道兄有何打算”
清塵道長微微一笑道:“貧道和滕老施主相交數十年,滕老施主遇害,貧道自然要替他找出真兇來,但今晚之事,淮揚派受人利用,完全變了質,這已經成為正邪之爭了,貧道自然要站在正義這一邊了。”
道乾道人臉色一變,説道:“這麼説貧道是邪惡之輩了?”
清塵道長笑道:“正邪存乎一念,道兄自己心裏明白。”
道乾道人仰首道:“好,道兄既然把貧道等人視成邪惡,貧道倒要向站在正義這邊的道兄領教領教了。”
清塵道長含笑道:“今晚從迷仙岩來的人,自然有人奉陪,道兄請吧!”
原來在兩人説話之時,萬啓嶽、聞天聲、霍從雲等人也已相繼走出。
現在留在大廳上的人,除了雙方正在拼搏的澄一和澄心兩人之外,只有澄慧大師並未隨着眾人走出,他是在監視着兩人動手。
少林寺中以達摩院首席長它的身分最高,戒律堂次之,但如論武功,整個少林寺中,卻要數戒律堂的長老武功最高了。
因為戒律堂是負責全寺清規,懲治犯戒僧侶的一個機構。如果少林寺出了叛徒,就得由戒律堂擒回治罪,長老們武功如果不出類拔萃,如何擒拿叛徒?因此凡是擔任戒律堂長老,最少得精通七十二藝中九藝以上,始能充任。
澄一是戒律堂的首席長老,一身修為,在少林寺是首屈一指的,他還是方丈澄光大師的師兄,如今他和澄心已經打出五十招以外,那是澄一發現他不是師弟澄心,存心要看看他的武功路數。
澄心當然知道他的心意,豈肯稍露破綻?時而“羅漢掌”,時而“降龍伏虎掌”,時而“六通掌”使得源勁掌影,虎虎生風,毫無一絲破綻,立把澄—看得暗暗心驚,忖道:“此人對少林拳藝,竟然使得如此精純,自己若不施展神功,只怕很難逼他就範了。”心念一動,立即使出佛門降魔神功“光明拳”來,口中大喝一聲,振臂一掌,奮擊出去。
“光明拳”創自如來,佛經上曾説如來舉金色臂,屈五輪指,為蟓拳。這是佛門無上神功,為少林七十二藝之首,這一拳直把澄心打得在地上連翻了兩個筋斗,一身真氣幾乎被震散了,這還是澄一手下留下分寸,只使出六成功力來。因為他知道,縱使把澄心拿下,想從他口中逼問來歷,是極無可能之事,那麼只有逼使他在情急拼命之際,才會露出破綻來。
澄心從地上躍起,雙目通紅,瞪着澄一厲聲道:“我和你拼了!”雙手當胸,一連劈出三掌。
他説的倒是不假,這回真的拼上了命,右手劈出第一掌,左手跟着發第二掌,右手一收再發第三掌,一掌比一掌凝重,確是他全身功力所聚,掌風如濤,記記似撞巖巨浪,一波接一波的湧撞過來。
他雙手一收一發,接連劈出了三掌之後,忽然左手微翻,悄悄朝前印去。先行三掌,勢道十分凌厲,但這第四掌卻只是遙遙作勢,悄悄揚了揚手,不帶絲毫風聲,好象毫無作用—
般!
澄一看他果然情急拼命,心中暗喜,也立即雙掌同發,朝前推出,硬接對方三掌。
兩人這是全力一擊,但聽接連發出三聲蓮蓬大震,澄心功力不若澄一深厚,三掌接實,又被震得腳下浮動,連連後退。
就在此時,澄一突覺一道掌力奇強的暗勁,無聲無息撞上身來,心中暗暗好笑,自己練成“阿羅漢神功”護體,不懼任何旁門陰功偷襲,但卻故意哼了一聲,上身微向後仰,作出不出自主之狀,往後退下了一步。
澄心這第四掌,正是他自稱“般若禪掌”,和“般若神掌”也差相近似的陰功。(其實旁門陰功又如何能和“般若禪掌”相提並論?只是因為發掌無聲無息,有些相似罷了)此時眼看一擊得手,不由精神大震,口中發出一聲陰森冷笑,人如魅影,一閃而至,右手閃電般按上澄一胸口。
澄一毫不理會,胸口一挺,硬生生承受了他一掌,含笑道:“你這七步催心掌如何傷得了老衲?”
右臂暴長,五指如鈎朝他左肩抓落。
澄心這一驚非同小可,再待後退已是不及,只得奮起左手臂一掌,但澄一使的是“十二擒龍手”中一記絕招,“十二擒龍手”在少林七十二藝中名列第七,澄心如何封解得開?五指一落,已經一把抓住澄心左臂。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澄心又驚又急,藉着左手按在澄一胸口尚未收回,突然用力朝前一推,喀的一聲,一條左臂齊肩卸落,身向後仰,雙足一點,一個人急如離弦之箭,往後倒身出去。
澄一右手抓住他左臂,沒想他竟然自卸左臂,乘機逃走,心中不禁一怔,忖道:“魔殘肢大法,此人竟是魔教門徒!”
心念方動,右手五指已經朝着澄心後形凌空彈出。
澄心激射出去的人剛掠近廳門,就被澄一彈指神通擊中,砰然一聲跌墜在地,但他一身功力確有過人之處,身子一挺,又從地上躍起,見澄一寶相莊嚴站在自己面前,口中大吼一聲,飛起左腳,踢出一記“撩陰腿”,右手隨着彈出幾縷肉眼難見的灰絲襲向澄一雙目。
澄一大袖一揮,喝道:“你還敢對老衲施展魔功!”
澄心被他這一記大袖打了一個筋斗,還待躍起,才知自己一身功力,已在這一瞬間被他悉數震散,心知完了,右掌迅舉朝自己頭臉擊去,但澄一比他還快,一步跨到他面前,點出一指,把他制住。
澄慧大師面色凝重,説道:“此人出手陰毒,極似魔教門徒,師弟看看他臉上是否經過易容,還是戴了面具?”
澄一仔細察看了澄心臉色,伸出兩根手指在他腦上輕輕捺動了一下,覺得手指捺動之際,皮肉間似有一層極薄的油皮隨指移動,這就笑道:“此人臉上果然戴了面具,這張面具製作之精,若非小弟用手指捺動,真還看不出來。”
口中説着,右手往下一落,嗤的一聲,撕開澄心胸前衣領,然後用手指往上搓了幾下,果見肩頸之間,被搓着捲起一層極薄的皮膚,這就小心翼翼往上推去,終於被他揭起薄如蟬翼連着頭頸的一層面具。
等到把面具揭下,已經露出了他本來面目,他當然不是少林羅漢堂的首席長老澄心大師,而是一個貌相姦詐,五十出頭漢子,此時雙目緊閉,不理不睬。
“阿彌陀佛。”
澄慧低宣一聲佛號,徐徐説道:“施主是什麼人?假冒澄心師弟,澄心師弟想是落在你們手中了?”
那漢子忽然詭笑道:“不錯,咱們若是不把澄心留下,在下如何會假冒澄心而來?”
澄慧問道:“你們把澄心師弟囚禁在何處?”
那漢子道:“在下不知道。”
澄一道:“施主是魔教門下?”
那人沒有作聲。沒有作聲,就是默認了。
澄一道:“施主能和貴教的人聯絡得上嗎?只要你們把澄心師弟釋放了,貧衲自然也會釋放施主,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那漢子聞言臉上神色不禁大變,但卻沒有作聲。
澄慧道:“此人假冒澄心師弟,前來作證,可見今晚之事,果然全是迷仙岩處心積慮,早有佈置的陰謀,他們利用淮揚派滕老施主之死,藉以激起淮揚派和萬松山莊的仇恨,就可以先向萬松山莊下手,只要把萬松山莊擊潰,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亦將被他們依次囊括,如今總算我佛有靈,因此人被擒,可以揭開迷仙岩的陰謀,他們的詭計不得而逞,萬松山莊和淮揚派這場過節也可以因此澄清了,師弟帶着此人出去。”
澄一答應一聲,一手提起假冒澄心的漢子,由澄慧領先,舉步朝廳外行去。
卻説萬啓嶽、清塵道長、霍從雲等人走出大廳,淮揚派掌門人祁耀南,六合掌門人範子陽、鷹爪門掌門人樊元顯、邛崍長老道乾道人等一干人早已退到大天井的南首,雁翅般排開。
這時大天井兩邊的走廊上,早巳由莊丁們挑起十六盞風燈,一邊八盞,把大天井照耀得如同白晝。
祁耀南目光一注,沉聲道:“萬啓嶽,你可以下場來了,今晚咱們是了斷兩家過節,祁某不自量力,要先向你領教了。”
萬啓嶽點頭道:“很好,兄弟自當奉陪。”
霍從雲大笑一聲道:“盟主且慢,今晚之事,如果是淮揚派聽信一面之詞,單純的向盟主尋仇,那麼盟主自該和祁掌門人一決勝負,但今晚之事,明明是迷仙岩有計劃的行動,以淮揚派替滕老哥報仇作為藉口,乘機先向黃山萬松山莊開刀,則今晚此一行動,就關係大江南北武林安危,並非一門一派的事了,萬盟主身為武林盟主,何等身分?對付淮揚派掌門人,何用盟主親自出手?”
他伸手朝任東平一招,説道:“來,任老弟,你去陪祁掌門人比劃比劃。”
任東平拱手道:“小弟遵命。”大步走出。
祁耀南聽得不覺大怒,朝霍從雲沉喝道:“爾是何人?祁某要向萬盟主領教,你何故橫生枝節?”
霍從雲大笑道:“祁掌門人率領大批高手,半夜而來,志在和萬松山莊一決生死存亡,閣下不是邀約了不少助拳的人嗎,萬盟主手下,自然都要一一領教,閣下和任老弟比劃第一陣,又有何不妥?”他不稱二師弟,而稱“任老弟”是不讓對方得知底細。
這兩句話的工夫,任東平已經走到祁耀南面前,一手提着帶鞘長劍,拱拱手道:“在下任東平,向祁掌門人討教了。”
榮宗器冷笑一聲,一躍而出,説道:“掌門人,這小子還是由小弟來對付他。”
一面朝任東平喝道:“小子亮劍。”
任東平劍招一揚,冷然道:“任某久聞淮揚三俠,在江湖上頗具俠名,你大概是榮二俠了?江湖同道,禮讓為先,謙恭乃是美德,閣下一出場就一口一聲小子,在下真沒想到堂堂淮揚三俠中的榮二俠,竟然如此不懂江湖禮數,豈不辱沒了你榮二俠的名頭?”
他早已經大師兄暗中吩咐,有意激怒對方。
榮宗器果然被他激怒,一張白淨圓臉氣得發青,尖笑道:“榮某今晚是替大師兄報仇來的,你小子是淮揚派仇家對頭手下,榮某何用對你客氣?”
只聽撤啷啷一聲大響,他左手撤出一面鐵算盤,右手揚處,已從大袖中取出五寸長一支金筆,喝道:“小子,你再不亮劍,榮某要出手了。”
任東平左手握着連鞘長劍平胸一橫,微曬道:“榮二俠金筆鐵算盤,任某聞名已久,劍在任某手中,榮二俠只管發招就是了。”
他還是沒亮劍。
榮宗器看他如此託大,分明有瞧不起自己之意,心頭更怒,口中哼—聲:“好!”
身形突然一矮,身若旋風般欺上,左手鐵算盤這回沒有一絲聲響,卻如一道橫瀾,突然橫掃過來,等他鐵算盤掃到,才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啷啷鐵珠相撞之聲,這時他右手金筆也隨着一昂之勢,幻起三點金芒,一招“鳳凰三點頭”閃電襲取任東平前胸三處大穴。
原來他這一招竟是聲東擊西,鐵算盤發出的啷啷之聲,只是先聲奪人,真是攻勢,卻在金筆之上。
任東平看他身若旋風般欺來,也跟着他身向左旋,右手一舉,連鞘長劍划起一個海碗大的劍花,但聽嗒嗒嗒三聲輕響,就把對方一記“風凰三點頭”的三點筆影一齊圈入圓圈之中,右手倏揚,鏘的一聲,長劍出匣,平胸劃出一道長虹,朝前推出。
榮宗器使了一記鐵算盤和一記筆招,經任東平身形跟着他左旋,便已落空,但任東平這出鞘一劍,卻把榮宗器逼得往後躍退了一步。
這下榮宗器更覺臉上無光,老羞成怒,口中大喝一聲,一退倏進,金筆鐵算盤兩件兵刃上下飛舞,使出一片急攻招式。
你別看他生得又矮又胖,面團團像富家翁,鐵算盤原是外門兵刃,金筆長僅五寸,自然以打穴為主,這一施展起來,使的盡是小巧功夫,左右前後,縱躍如飛,點點筆影,記記朝任東平全身大穴要害下手。
他左手鐵算盤份量較重,本是拒擋敵人兵刃之用,因為金筆長僅五寸,必須鎖住對方兵刃,才能乘隙揉身進招。
任東平右手長劍就是專找榮宗器的鐵算盤,這對榮宗器來説,本是求之不得之事,但怎知任東平劍上滿布震力,鐵算盤和長劍每一接觸都震得榮宗器腳下浮動後退不迭。
任東平左手握着劍鞘,他這劍鞘也是精鋼鑄的,榮宗器一支金筆上下翻騰,灑灑點點的揮出,但不論你出手多快,每一記都點在他劍鞘頭上,始終無法揉身而入。
無法和敵人接近,他手上金筆只有五寸長,豈不始終無法發揮威力?
這一情形,榮宗器自己心裏明白,站在他身後觀戰的人看得更清楚。榮宗器點出的金筆記記都被任東平劍鞘接住,左手鐵算盤只要和任東平的長劍接觸,都被一記又一記的震退,論武功他實在不是任東平的對手。
好在任東平除了把他震退,並未追擊,也沒使過殺着,好象要使榮宗器知難而退。
這對榮宗器而言,自然是極為難堪之事,眨眼工夫,兩人已經打出二十七八招之多,但聽“當”的一聲金鐵大響,榮宗器鐵算盤又和任東平長劍撞上了。
這回兩人力道都猛,他一個矮胖身軀被震出去一丈開外,身形落地,雙腳往下一蹲,等他站起身來,左手手臂忽然朝上一振,鐵算盤響起“啷啷”一陣急響,十三檔,九十一顆鐵算盤子像一陣暴雨,朝任東平激射過去。
雙方距離既近,榮宗器出手又快,九十一顆鐵算盤子又是同時發出,委實使人防不勝防,避無可避。
這一手乃是榮宗器生平最拿手的絕招,往往仗它反敗為勝,例無虛發,但今晚他遇上的是任東平!
任東平不慌不忙,劍隨身轉,長劍一圈,他劍上好象有着一股吸力,把九十穎鐵算盤一齊困住,朝地上瀉落,左用一揮,但聽“叮”的一聲輕響,最後一顆鐵算盤子給劍鞘一點,突然回頭反射過去。
鐵算盤子射來之時已經極快,再經任東平劍鞘一點,速度自然更快了。
榮宗器一下射出九十一顆鐵算盤子,自以為萬無一失,口中不覺發出尖聲怪叫,那知笑聲未落,突覺右肩一陣劇痛,不禁“啊”了一聲。
任東平幾乎比飛回去的鐵算盤子同樣快速,一下已站在榮宗器的面前,微曬道:“江湖上還稱你金筆鐵算盤,你卻只會打,不會接,在下接下了你九十顆,你卻連一顆也接不下來?”
榮宗器早已被他反敬回去的一顆鐵算盤子制住了穴道,動彈不得,自然由得你説風涼話。
任東平話聲一落,右手長劍鏘的一聲返入鞘中,然後右手一把抓住榮宗器肩頭,隨手往後一拋,喝道:“你們把他拿下了。”
右首廊下早就站着八名莊丁,榮宗器一個人像皮球般被拋了過去,莊丁們立即把他按住,押了下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祁耀南看到任東平落到師弟面前説話,師弟依然一動不動,心知不對,就在此時,任東平探手已把榮宗器拋起,一時心頭大急,身形一晃,朝任東平撲過去。
那知他堪堪撲起,突覺一道強猛無匹的勁風從橫裏撞來,正好擋在自己身前,急切之間,只得凌空發掌,朝前劈出。
他吃虧在身在空中,臨時發掌,最多隻能運起四成力道,兩股掌風乍接,一個人被震得往後飛出七八尺遠,才落到地上,舉目看去,這發掌之人正是那個紫臉濃眉老者(霍從雲),心頭不覺大怒,抬手從肩頭撤下長劍,嗔目喝道:“閣下一再擋橫,咱們就比劃比劃!”
霍從雲大笑道:“蓋某正有此意!”
祁耀南喝道:“你使什麼兵器?”
他究是一派掌門,不肯失了身分。
霍從雲雙手一攤,洪笑道:“蓋某兵器就在這裏。”
“好!”祁耀南長劍一揚,使了一招“春雲乍展”,—片劍光飛灑出去。
霍從雲雙手一合,大笑道:“祁掌門人,咱們最好速戰速決,少使些花招了。”
呼的一掌,迎着劍光直劈過來。
掌風如濤,撞上祁耀南一片劍光,祁耀南立時感到對方掌勢沉重,震得自己長劍嗡然有聲,心中暗暗吃驚,忖道:“此人不知是何來歷,竟有這般沉猛的掌力?”
心念轉動,手上長劍一緊,刷刷刷一連三劍,連續劈刺而出。
霍從雲道:“這還差不多。”雙掌開闔,同樣還了他三掌。
卻説在榮宗器被任東平拋起之際,和祁耀南同時搶出來的,還有滕立言、六合掌門人範子陽、鷹爪門掌門人樊元顯三人。
乾坤圈年嵩昌迎着範子陽,説道:“範掌門人要找人動手,兄弟可以奉陪。”
範子陽怒笑道:“年老哥,咱們本來河水不犯井水,你以為武當派可以唬得住人嗎?”
年嵩昌大笑道:“範子陽,你也算得是一派掌門,怎麼為虎作倀,替迷仙岩打起頭陣來了?”
範子陽聽得勃然大怒,喝道:“年嵩昌,咱們那就不用多説了。”
長劍一舉,迎風劈出。
年嵩昌早已撤出雙圈,噹的一聲,兩圈相擊,霍地一分,揮手分招,兩人立時動上了手。
萬松山莊總管公孫幹迎着鷹爪門掌門人樊元顯,口中喝道:“樊元顯,在下奉陪何如?”
樊元顯哼了一聲道:“很好!”
他手中兵刃是一柄三尺長的鐵鷹爪,五隻鷹爪箕張如鈎,尖鋭鋒利,是外門兵刃中極為霸道的兵刃,不但可以鎖拿敵人兵刃,而且鐵柄之內安裝了機簧,只要一按機括,鐵爪可以當作飛抓,可發可收,取人百步之內,是樊元顯仗以成名的利器。
他“很好”二字出口,鐵鷹爪陡然揚起,迎面就劈。公孫幹人影一晃,已到了他右首,魁星筆順勢點出。
迎向滕立言的是柳飛燕。滕立言心切父仇,什麼人迎着他,都是仇人,一言不發,舉劍就刺。
柳飛燕那會把他放在眼裏?長劍一轉,就嗒的一聲架住了滕立言刺來的長劍,一面以“傳音入密”説道:“滕總鏢頭,假傳金劍令,害死令尊的是迷仙岩的人,祁掌門人和榮二俠都被迷仙岩迷失了神志,今晚之事,迷仙岩只是利用令尊遇害,作為藉口,意圖—舉掃平萬松山莊,如果萬盟主確是害死令尊的兇手,少林、武當兩派,豈會支持萬盟主?何況清塵道長和令尊有數十年深交,又豈會站在萬盟主這一邊?滕總鏢頭行走江湖多年,此刻務請保持冷靜,不可被迷仙岩的人利用了。”
滕立言聞言一呆,説道:“閣下何人,如何會知道的?”
柳飛燕道:“在下葉青雲,滕總鏢頭只要保持冷靜,待回就可以看得出來,令師叔榮二俠雖然被擒,萬松心莊有專解迷失心神的藥物,他服下解藥,神志就會清醒過來了。”
滕立言道:“在下如何信得過你?”
柳飛燕道:“滕總鏢頭若是要真正替令尊報仇,就只好相信我一次了。”
滕立言聽得疑信參半,他擔任淮揚鏢局總鏢頭有年,想起今晚行動,確有許多令人可疑之處,譬如和掌門人同來的孫翊等人,自己從未見過,但掌門人卻要把他們十一個人,説是父親門下。
還有武當清塵道長和乾坤圈年嵩昌,都是父親數十年至交,今晚卻幫着仇人萬啓嶽,連少林寺都派出了達摩、戒律二院的首席長者前來助拳,難道真如他(柳飛燕)所説,父親會是迷仙岩害死的?
就是此時,從大廳上走出兩個黃衣老和尚來。
當前一個是少林達摩院首席長老澄慧大師,第二個是少林戒律堂首席長老澄一大師,他手裏還提着一個人,那正是和六合門掌門人範子陽同來作證的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澄心大師。
只見澄慧大師走到階上,腳下一停,洪聲説道:“諸位快請住手,貧衲少林寺達摩院澄慧,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向大家報告……”
他這話聲若洪鐘,聽得大天井上正在動手的人,不覺各自停下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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