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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四面楚歌

    第二天早上,白狼統率族人進行了面向麥加的祈禱後.開始出發。

    午後時分,終於走出了沙丘起伏的世界,人畜都興奮起來,步伐加快。

    雖然大地仍是漫無涯際,他們仍然感到自己偉大了少許。

    凌渡宇坐在駝背上,腦筋卻沒有一刻停止,他不斷思索昨晚默金告訴他的奇異經歷。

    默金藉故避開了他,遠遠墮在後方,面色陰沉,懊惱着自己把藏在心底多年的大秘密,一股腦兒告訴了這個陌生人。

    凌渡宇雖然是個很好奇的人,可是他想離開沙漠的慾望是那樣熱切,令他不得不設想種種理由,在今晚上拒絕默金盜石的提議。

    當他正想着中國古代煉石補天的神話,思索着默金所説裝載着御神器的神石,不知是否女蝸所煉的石時,奇異的聲音打破了沙漠的平靜。

    聲音初時來自南方,微不可聞,一會兒後己變成清晰的震響。

    駱駝驚跳起來。

    圖雷阿人紛紛跳下,安撫受驚的駱駝。

    凌渡宇仰首望向天時,南方一個黑點逐漸擴大。

    直升機。

    凌渡宇呆了起來,在沙漠這十多天,還是第一次看到現代文明生產的交通工具。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熱血,假設這直升機可載他走,他願付最昂貴的機票。

    白狼高呼道:“散開!”

    圖雷阿戰士立時散往四面八方,有若蜂巢遇襲,黃蜂散飛。

    凌渡宇不忘望往白狼的方向,只見白狼身後幾名戰士,牽着一頭強壯的公駝,駝背上果然有個兩米見方木箱。

    就是這個箱了。

    直升機這時來到他們的頭頂,盤旋起來。

    直升杉飛得很低,可以看到機上有三、四名大漢,用望遠境觀祭他們,其中人有持着自動步槍。

    直升機沒有任何標誌。

    凌渡宇心中一凜,正要跳下駱駝。直升機已高飛遠去,不一刻剩下了一個小點。

    眾人驚疑不定。

    半小時後,重組隊伍,繼續行程。

    有若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白狼的面色陰沉起來,這樣的事他還是首次遇上。他身旁的衞士有人亮出地對空的手提火箭炮。

    凌渡宇心中蒙上一層陰影,這並不是好兆頭,偏偏又不知問題出在那裏。

    黃昏時,抵達提貝斯提高原,停下來處是一系列橫斷沙漠的花崗石丘陵,地上的沙變成了緊硬的爍石地。遠處山勢起伏。

    仍是那樣荒蕪不毛,但感覺已好得多,稍減平原的呆板單調。

    白狼發出命令,提早紮營。

    白狼似乎對前面的山丘有點恐懼,故而發下了休息的命令,放棄趁太陽下山後這涼快時分趕路的好機會。

    紮營休息是繁忙的工作。

    圖雷阿人把貨物和駝鞍從駱駝身上卸下來,讓駱駝卧下來,把它們的腳用繩綁在一起,使它們難以逃走。

    這一列工夫,最少要兩個多小時。

    當圖雷阿人擾擾攘攘時,異變突起。

    六架直升機三架一組,形成兩個品宇形從南方飛來。

    白狼迅速作出決定,高叫一聲:“準備作戰”

    圖雷阿人不愧是雄霸大漠的饒能戰士,即管在那樣惡劣的環境裏,仍能迅速散往山丘裏,找尋藏身的地點。

    凌渡宇一肚狐疑,敵人若是要攻擊,應揀選無險可躲的沙漠,才是上上之策,而不是在這可以躲往山區的地點。

    直升機散開,變成從四方八面圍來。

    機槍聲響起,子彈暴雨般向圖雷阿人射去,走避不及的紛紛倒地。

    混亂中他不見了默金。

    圖雷阿人拼死頑抗。

    直升機靈活地盤旋飛舞,以壓倒性的姿態展開屠殺,不到五十秒,最少十多人血染黃沙。

    鮮血飛濺,塵土漫天飛舞。

    凌渡宇義憤填膺,一把抬起一枝輕機槍,躲到一塊石後。

    剛好一架直升機俯衝下來,機頭兩側的兩挺槍火光閃現,幾名正要衝往石後的戰士全身冒血,踉蹌倒下。

    凌渡宇提起機槍,靜靜計算着直升機和他的距離,推測對方機師心目中的飛行路線。

    直升機繼續俯衝,當它來到最低點、離開地面只有十多米,欲要提升上空時,輕機槍火光閃現。

    直升機的前幅玻璃立時碎裂,機師全身冒血。

    直升機越過凌渡宇頭頂,筆直撞在一個小尖山頂上,爆出一天火焰。

    戰士們同時吶喊。

    凌波宇望向左方,見到白狼向他揮動手上的火箭炮致意。

    凌波宇退入山丘內,在岩石掩護下左閃右避,躲過敵人的攻擊和報復。

    直升機上不時投下煙霧彈.使人視野不清。

    凌渡宇完全不能把握敵人在採取那種戰略。

    另一架直升機在天空爆炸開來,被白狼的地對空火箭炮命中。

    在煙霧裏,凌渡宇忽然看到兩個人在爭鬥,他嚇了一跳,心想難道有敵人混了進來,急忙撲了過去。

    只見默金正在和一個圖雷阿戰士徒手搏鬥,明顯地落在下風。

    凌渡宇衝了出去,一槍柄把那圖雷阿人擊暈,喝道:“你幹什麼?”

    默金回過氣來,一把拉着他道:“快走!”

    凌渡宇不由自主跟他走到石後。

    默金拉出了兩頭用繩相連的駱駝,後一頭的背上放着那個有神石的大木箱。

    凌渡宇恍然大悟。

    默金惱道“傻子!還不跳上來”

    他們乘夜趕路,到翌日黃昏,已深入貝斯提高原,在高達三四一五米的庫西山的山腳下緩緩而行。

    來到一個峽谷後,他們不得不紮營休息。

    默金把那木箱卸下來後,隨即把蓋打開。

    那隕石渾體灰黑,帶者閃爍的鐵質,出奇地緊硬,除此之外便再沒有什麼特別。

    默金興奮得合不擾嘴,愛不釋手,喜不自勝。

    凌渡宇卻悶悶不樂起來,坐在一角。

    默金喝了兩口水後,終於發覺了凌渡宇的異樣,走去問道:“你怎麼了,不高興嗎?

    既離開了白狼,又弄到這寶貝。”

    凌渡宇冷冷望着他道:“你覺得奇怪嗎?今天襲我們的人似乎是蓄意在幫你忙。”

    默金道:“有什麼奇怪,圖雷阿人處處樹敵,自然有人教訓他們。”

    凌渡宇道:“直升機每一次也是直線飛來,代表他們準確知道我們的位置。”

    默金呆了一呆,俯首沉思。

    凌渡宇續道:“而且他們為何要在山區裏攻擊我們,又放煙霧彈.其實都是要給你和我逃生的機會。”

    默金跳了起來道:“怎會這樣,背後有什麼企圖。”

    凌渡宇嘆道:“你太不明白尼均了,這個人挺厲害呀,你中了他的詭計。”

    默金道:“我什麼也沒有告訴他。”

    凌渡宇道:“你有。”

    默金高呼道:“我沒有,我可以真神阿拉的名義作保證。”凌渡宇曬道:“你還信阿拉嗎?那次經歷不曾動搖你?”

    默金頹然坐下,搖首道:“不!我不信了,我看到了真正的神人。但我的確沒有告訴尼均任何事。”

    凌渡宇道:“告訴我,你被迫登機前有沒有昏迷過一段時間。”

    默金臉色大變,怵然道:“你怎知道?那天我在監獄裏,幾名獄卒走了進來,跟着我便昏了過去,醒來時已到了機場,尼均説要將我交給對方。是尼均迫我上機的。

    否則他們殺人關我什麼事。”

    凌渡宇嘆道:“的確低估了尼均,他一定運用了特殊的迫供方法,利用藥物和催眠術,使你把秘密盡吐出來,跟着在你身上用了手術植下了追蹤器,令你插翼難飛,當你找到御神器時,他們便現身搶奪,克是周詳。”

    默金立時在身上亂摸道:“在那裏,快些把它找出來。”

    凌渡宇道:“不用找了,我熟知尼均的手段,他最愛把追蹤器放進人體內,那追蹤器經過特別處理,會黏附在人胃上,你説吧.怎樣取出來。”

    默金臉色大變,哭喪着臉道:“那怎麼辦,我完了,即管我要逃走,也走不到那裏去。”

    凌渡宇道:“本來我不想插手這件事上,但事到如此,使不能不管了,否則御神器和這怪石落在尼均手上,一定天下大亂。”

    默金幾乎是哀求道:“快想辦法,首先,要把我肚內的東西弄出來。”

    凌渡宇道:“目下我們是各方的追蹤目標,以我猜想聖女和你之間有一種奇怪的感應,所以儘管你走到天腳底,也可以把你挖出來。”

    默金道:“我一直也這樣懷疑,她可也是故意讓我走,放長線釣大魚,這可恨的妖婦。”

    凌渡宇忽地想起一件事。道:“你告訴我,假設被迫説出藏御神器的地點、你會怎樣説?”

    默金猶豫起來,欲語無言。

    凌渡宇誠懇地道:“你一定要信任我。”默金道:“不知為什麼,雖然你説起謊來,一點不比了我弱,但我仍然願意信任你。”

    凌渡宇道:“説罷。”

    默金道:“那是在木祖克沙漠的魔眼火山下的荒城裏,我要到那裏才可以認出來,講也講不清。”

    凌渡宇道:“這就是了,因為尼均沒法剩是從你處得到的資料找到御神器,唯有放虎歸山,讓這隻自以為是老虎的小羊把御神器找出來。”

    默金目瞪口呆,到這刻他才真正被凌渡宇説服了。

    次日清晨。

    凌渡宇醒過來,默金仍在抱頭大睡。

    凌波宇心下奇怪,通常這渾身活力的老人,每天晚上最多睡上兩三個小時,便精力棄沛,現在天色微白仍未起來,未之有也。

    凌渡宇把他推醒過來。

    默金睡眼惺鬆,看了看天色:“噢!這麼晚了。”

    凌渡宇道!“起程了。”

    跟着的十六天,他們不斷在山區內轉來轉去,蜿蜒而行,山路陡峭,一路只是拉着駱駝戰戰兢兢地作其蟻行龜步。

    第十八天他們離開了山區,向着利比亞西南方的沙漠前進。據默金説,再走二十來天,便可抵達他隱藏御神器的木祖克沙漠了。

    凌渡宇本來反對進入沙漠,情願在山區內潛行,可是他們已到了水盡糧絕的嚴重階段,為了保命,不得不偏離路線,向利比亞沙漠的“登定“大綠洲邁進。

    那處有個沙漠民族聚居的小市鎮。

    在利比亞境內,無論是白狼或是聖女,亦不敢公然作惡。

    當天午後,在炎陽的肆虐下,他們離開了貝斯提高原旁起伏的山區,踏足利比亞沙漠。

    沙漠無限延展開去,因為沒有起伏不平的地形,遠方的地平線劃了個大弧形。

    太陽火辣辣地灑射到身上,熱力透進每一條神經去,使他們身心也疲乏起來。袍服緊緊包裹着全身每一寸肌膚,連面紗也垂了下來,避免炎日的煎灼。

    四周一點聲音也沒有,生命在這裏的活動完全靜止下來。

    茫茫的沙海里,人是如此地孤立無援。

    沒有任何界定或標示,時空的概念絕不屬於這單調的世界。

    尤其使人沮喪的是,無論走了多遠,永恆不變的景色使你錯覺以為只是在原地踏步.兩人默默前行。

    凌渡宇的喉嚨火樣地燃燒。

    食水只夠維持三天的路程,而每天他只可以喝四口水。

    缺水使他感到神智不清,看往遠方時常看到奇異的色光和幻象。

    趁在太陽下山的涼快裏,他們以最高速度趕路。那是沙漠趕路的黃金時刻。

    直到午夜,在無法支持時,才停上來休息,生起簧火和紮營休息。

    默金臉色蒼白,在幾日間衰老了不少。

    凌渡宇心中冒起不祥的感覺,坐在他身旁。

    默金沉默了一會,道:“你看!”

    在火光的掩映下,沙上畫滿奇形怪狀的線條和圖形。

    默金道:“這是我藏御神器的地點,你要用心記着。”

    凌渡宇道:“為什麼要告訴我?”

    默金道:“假設我有什麼不測,你也可以代我完成,或是將御神器交回交回瑪仙。”

    凌渡宇道:“不憎恨她嗎?”

    默金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揉合着温柔、懊悔、悲傷和追思。沉沉地道:“我已活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悠久歲月,生老病死,嚐盡箇中滋味。告訴你,那並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看着你熟悉的人和時代不住遠去……”他的聲音暗啞下來,至低不可聞。

    凌渡宇默然無語。

    生命是一種負擔,建築在無知和侷限上:對生和死的無知、現實和夢想的侷限。

    默金道:“我恨了她百多年,恨她盜走了御神器和神石。我是她的丈夫,她應以我的意旨為依歸。可是在世界不同地方度過了這麼多年後,我終於認識到生命是平等的,每一個生命都是平等的。

    於是我體會到瑪仙盜寶離去的理由。身為一個回教徒,我是絕不會容許她和我享用同一樣東西。

    凌渡宇感到默金在一種非常奇怪的狀態裏,偏又説不上那是什麼,暗暗不安。

    默金道:“那天我踏上飛機,看到了她的驚人氣質和美麗,使我完全透不過氣來,她……她就像我通過御神器看到的女神。我發覺我再不恨她了,她説得對,這一切是何苦來由。”

    凌渡宇沉思起來,默金的話喚起了他腦中一道靈光,可惜一閃即逝,沒有照亮了什麼東西。

    默金道:“那天直升機來襲,我從圖雷阿人手中搶神石,被人發覺纏着,打鬥起來,最後你給我解圍,還記得嗎?”

    凌渡宇道:“當然記得,那像在昨天發生一樣。”

    默金舉起雙手,很留心地細看,咽然道:“換了是以前三四個壯漢也攔不了我,但那天只是一個人,便使我無力擺脱,御神器賜與我的力量,逐漸離我而去了,我已嗅到死神的體臭。”

    他用辭古怪,凌渡宇想笑,又笑不出來。

    默金喃喃道:“你知嗎,在十年前當我還是一百四十多歲時,我的樣貌橫看豎看也只是四十來歲。那時我在南美的巴拿馬開農場,有三個二十來歲的女朋友,豈知短短數年間忽然衰老起來,變成了現在這樣子。這幾天我更不濟了,趕了十多天路,已是心力交瘁,這百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這感覺。”

    凌渡宇恍然道:“這也是三年前你不怕危險、潛回沙漠找御神器的原因,是嗎?因為你也像聖女一樣,要獲得新的力量。”

    默金道:“你的確不是傻子,現在用心聽我説。”

    凌渡宇望向沙上的地圖,細心聽默金解説起來。

    第三天黃昏時,他們終於看到“登定”。

    “登定”在暮色蒼蒼裏,彷彿一艘浮在海洋上的綠色大船,第二大早上,他們才進入綠洲的範圍。

    建築物聚攏到一起,炊煙處處,使凌默兩個久不見人煙的人,升起了唯以形容的温馨。

    那是一種暖洋洋的幸福感,令人忘記了以往一切艱勞和不幸。

    二人拖着疲乏飢渴的身體,穿過了刻有阿拉伯文“登定”兩宇的石碑,步進了簡陋市鎮。

    此鎮是由三、四十間大小不一的建築物組成,大多是法式風格,是法國殖民者留下來的歷史痕跡。

    沒有什麼明顯的街道,四周圍的空地都豎立起帳幕,運貨的隊伍零星地散佈在綠洲的每一角,嘈吵熱鬧,和先前沙漠的死寂,有若天堂地獄之別。

    光着身子的兒童繞着凌渡宇跑來跑去,好奇地望着這個稀客。

    默金的皺紋成為他們呼叫奔走的對象,綠洲上一羣羣的山羊,對他們的闖入,顯得漠不關心。

    兩人把駱駝牽到一個水坑旁,輪候了個多小時,把羊皮水囊滿盛,也讓清水填滿兩人肚皮。

    兩人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卸下了駝背的東西,吃着僅餘的食物。

    駱駝悠閒地在吃草。

    生命充滿着意義。

    凌渡宇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默金也回覆了不少生氣。

    凌渡宇道:“喂!老朋友,你有否想到過一個現實的問題。”

    默金道:“什麼問題?”

    凌渡宇道:“你身上有多少錢?”

    默金道:“那些圖雷阿強盜早把我搶個一乾二淨,那處找錢。”

    凌渡宇苦笑起來道:“我和你是同樣遭遇,身上不名一文。怎樣購買糧食往木祖克沙漠?”

    默金笑了起來,胸有成竹地道:“小朋友,你知否在沙漠裏,有三種東西是一定有買主的,就是女人、駱駝和槍,把你那挺自動步槍和彈藥給了我吧,保證你要那樣有那樣,甚至換個女人回來也可以。”

    凌渡宇笑了起來,很高興見到默金回覆他的佻皮和幽默,適才在旅程時他還着實擔心了好一陣子。

    默金拿着武器和彈藥輕鬆地去了。

    一個小時後他回來,道:“一切弄妥,跟我來,購買食物和清水後,立時離開,我感到有人在窺看我。”

    凌波宇點頭應是。

    兩人來到一所灰白圍着矮牆的三合土建築物前,一個矮胖阿拉伯中年漢誇張地迎了出來道:“歡迎!歡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願阿拉保佑你們。”

    默金道:“食物呢?”

    中年漢躬身道:“都在屋裏面,全預備好。”

    默金皺眉道:“我不是一早叫你放在屋外嗎……”

    中年漢道:“內人説這太不禮貌了,這樣慷慨的客人,一定要燒茶招呼的。把駱駝留在院裏吧,我使人給你弄得妥妥貼貼。”

    默金想了一想,這也不礙事,阻不了很多時間,當先行往屋內走去。

    凌渡宇聳聳肩,跟了進去。

    阿拉伯甜茶,確有提神醒腦的靈效。

    屋內相當寬敞,但卻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貨物,連鹽也有二十來包,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貨物空出了一小片地,一名婦女正在烹茶。

    茶香四溢。

    與大門相對的另一道門下了布幕,應該是主人的寢室。

    中年漢興奮地高談闊論,很為得到武器而高興。

    在高叫“阿拉保佑”下,三人把茶一盅盅地喝下。

    那胖婦站起身來,低着走迸布簾低垂的門內。

    凌渡宇暗忖不宜久留,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離去。

    中年漢叫道:“多坐一會,多坐一會,我有一點小意思送給你們作個紀念。”笑嘻嘻走迸剛才胖婦進入的門內。

    默金搖頭笑道:“阿拉伯人是非常奇怪的民族,一時貪婪吝嗇,一毛不拔;一時慷慨大方,揮金如土。”

    屋外傳來駱駝的叫聲。

    凌渡宇正要答口,忽地心中湧起危機來臨的第六感覺。

    他扭頭望後,黑影連閃,幾名圖雷阿戰士手提武器,從正門撲入來。

    同一時間另一道門布幕整幅落下,另幾名圖雷阿人搶着進來。

    一下子變成腹背受敵。

    凌渡宇一吸氣整個人翻滾向後,雪球般已滾到從正門處衝來的幾人腳下。

    那凡名圖雷阿人只見凌渡宇一個翻身,便到了他們腳下.速度快得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凌渡宇背貼地上,一運腰勁,一對腳反彈踢起,中正兩名戰士的面門。

    兩人鮮血飛濺,向後踉蹌急退,恰好撞在跟着進門的其他三名戰士懷裏。

    這正是凌渡宇所計劃的。

    在凌渡宇動手的同時,默金一撥燒茶的炭爐,火和着灰漫天撒向從內裏衝出來的圖雷阿戰士。

    那當先的幾人給煙火一灼,立時踉蹌後退。

    凌渡宇跳了起來,一矮身來到從正門進來的幾名戰士中間,時撞膝頂,向人間時東倒西歪。

    他的手法迅捷有力,角度刁鑽,兼之專打對方穴位,敵人先勢已失,自然吃不消。

    凌渡宇一把搶過兩挺自動步槍,一把拋向默金。

    凌渡宇叫道:“衝!”當先衝出門外。

    默金緊跟其後。

    院落中兩隻駱駝悠閒地站着,那個大箱在駝背安然無恙。

    凌渡宇感到大事不妥,不過已無暇思索,拿起綴繩叫道:“走!”

    白狼的聲音道:“怎走得了!”

    四周傳來卡嚏!卡嘛的聲響。

    院落的矮牆冒出了百多人來,每人手中都拿若武器。

    凌渡宇望着滿臉皺紋都堆疊一起的默金,曬道:“你又説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這樣百多人持械行兇,算不算明目張膽。”

    默金嘆道:“我太老了,時代已不同。”向他眨眨眼道:“我説的是百多年前的情形。”

    凌渡宇將武器拋在地上,道:“白狼!你贏了,要多少錢贖金。”

    白狼面色陰沉地從屋內走出來,緩緩來到兩人面前。冷冰冰地把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巡移。

    默金道:“我們又不是女人,有什麼好看?”

    白狼一陣狂笑,道:“好!好!有膽識,算我當日看漏了眼,給你們騙了。”

    凌渡宇道:“那張支票兑現了沒有?”

    白狼冷笑道:“兑現了。”

    凌波宇攤開雙於道:“那我騙你什麼?”

    白狼一愕,眼睛一轉,指着那大木箱道:”這是我從特拉賈坎特人手中搶來的東西,那天他們鄭重其事用駱駝載着這怪石,在跑道旁等候他們的聖女,給我搶了過來。

    你們既然把這怪石從我手中拿走,一定知道它的價值,快告訴我,否則我絕不留情。”

    凌渡宇和默金兩人交換了個眼色,這才明白為何神石會落到白狼手上。

    默金從容地道:“坦白説,我們對這石頭的事一點也知道。”

    白狼臉容一冷,眼中泛起殺意,道:“你再多説一次。”

    凌渡宇真的怕他殺了默金,插入道:“當日我們逃走,見駱駝便搶,豈知搶了這隻駱駝,起始本想把木箱扔掉了,但又怕是什麼寶貝,掉了豈非失諸交臂,所以才背到這裏。"白狼臉色變來變去,也不知兩人之言是否值得相信。

    白狼道:“那天來犯的直升機,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凌渡宇聳聳肩道:“你問我,教我問誰?”

    白狼道:“那你們為什麼要逃走?”

    凌渡宇剛想答話,默金己搶着道:“是我不好,慫恿他逃走,因為我怕一點酬金也收不到。”

    凌渡宇暗讚一聲老狐狸。

    白狼沉吟不語。

    凌渡宇投其所好道:“怎樣,為了表示我們的歉意。可以再給你五萬元,但不能再多了,那已是上一部書賺全部的錢了。”

    白狼眼睛一亮,斷然道:“好!一言為定,不過為了防止你們逃走,我要把你兩人關一段日子。”

    凌渡宇心中大喜,他是逃走的專家,那怕給他關起,不過要得回神石,就頭痛得多了。

    在一間陰暗的地牢內,兩人手足被綁得結實,挨牆而坐。

    默金嘆了一口氣道:“經歷了這麼多波折,落得這個結局。”

    凌渡宇望着地牢頂的一個小天窗,陽光從那裏透射下來,在陰暗的地牢裏有若一道斜垂向下的光瀑。

    默金道:“為什麼不作聲?”

    凌渡宇舉起雙手道:“為了這個。”

    默金歡呼起來道:“你怎能做到,他們打的叫三珠連環結,由三個活結組成,愈掙愈緊。”

    凌渡宇伸手去解腳上的繩,道:“我是解結和開鎖的大宗師,怎會應付不了龜孫子們的玩意兒。”

    默金眼睛一亮,望向地牢緊鎖的大木門道:“開鎖?”

    凌渡宇道:“問題只在於如何找回神石,再逃離這裏,不要避過白狼二百多名戰士的追殺?”

    默金像泄了氣的皮球,頹然道:“我還未告訴你,假若有需要,白狼隨時可召集近萬人的精鋭雄師,希望他不要那麼看得起我們。”

    凌渡宇作出傾聽的姿勢。

    屋頂的小長方窗傳來駱駝的嘶叫聲和人聲。

    默金聽了一會,恍然道:“駱駝受驚奔跑,牧駝人在追逐,這是很普通的事。”

    “膨!卡嚏。”

    門外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

    凌渡宇臉色一變,立時把解開的繩鋪回手上和腳上、倚在牆角。

    門鎖輕響傳來。

    一名矮子跳了進來,手上提着一把亮光光的長鋒刀,刀尖仍在滴血。

    德馬!

    德馬跳到凌渡宇面前,獰笑道:“小子!久違了,現在我來救你。”眼光望向他手足繩索。

    凌渡宇道:“你們多少人來了-”

    德馬道:“全來了。”

    德馬回身望向身後,一邊道:“白狼的主力給我們引走,這處的防衞馬虎得很。”

    凌渡宇心中奇怪,這德馬為何會破天荒對他和顏悦色起來。

    有人從門外探頭進來道:“德馬快點。”

    德馬應了一聲,轉過頭來陰森森地道:“讓我挑斷繩子。”

    凌渡宇正要告訴他繩子早解開,發現德馬眼中閃着兇厲光芒,緩緩舉起刀子,而不是平伸過來。

    凌渡宇剛想到德馬想殺他時,刀光一閃,往他心臟刺來。

    凌渡宇兩手一翻、從繩索脱出來,一把抓着德馬持刀的右手。

    德馬驚魂欲絕,事情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凌渡宇一扭一推,整把刀滑溜溜地刺進德馬的肚腹直沒至柄。

    德馬全身痙攣起來…德馬整個人發軟跪了下來,全靠凌渡宇插入的刀支持着他。

    凌波宇盯進他的眼內道:“為什麼三番四次要殺我。”

    冷汗滾流而下,德馬咬着手道:“我要殺你、因為聖女從沒有用那種眼光看一個男人,所以我要殺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得到聖女。”

    説完話後,德馬目光一黯,頭軟垂一旁,像只被割了喉的雞,胸口急起急伏,這人十分強壯,一時三刻還死不了。

    凌波宇一鬆手,德馬仰跌地上。

    凌渡宇側頭望向默金,後者聳聳肩,眼中射出複雜難明的感情,一直以來,默金都以為他自己在聖女服中.是與眾不同的,德馬這樣一説,使他大不是滋味。

    凌渡宇迅速為默金鬆綁,從德馬身上解下衝鋒槍和彈藥。

    兩人衝出門去。

    通往外面的樓梯有兩名守衞躺在血泊裏。

    一個人在樓梯的盡處向他們拾手道:”還不快點。”

    凌渡宇一個箭步標了上去。

    三名特拉賈坎特人站在出口處,手持武器向着外方,如臨大敵的模樣。

    其中一名轉過頭來,見到只是凌默兩人,愕然逍:“德馬呢!”凌渡宇微笑道:“在天上!”

    槍柄閃電擊出。

    三人就算準備妥當,也難擋凌渡宇的凌厲攻勢,何況是猝不及防,立時應聲跌倒。

    默金拿起武器,道:“最要緊是把神石找回來。”

    凌渡宇道:“跟我來!”兩人貼着圍牆,向右方迅速奔去。

    兩人不一會來到鎮內人煙密集處,只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一切都太平安靜,沒有任何龍爭虎鬥的痕跡。

    默金道:“首先要找到白狼……”。

    凌渡宇道:“不用找了,他正向我們走來。”

    默金愕然四望,恰好見到白狼在一羣大漢簇擁下,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當他望向白狼時,白狼亦正好向他望來。

    四目交投、。

    兩人同時愕然,白狼面色大變,大喝一聲。

    他的手下同時拔出槍來。

    街上雞飛狗走。

    凌渡宇一拉默金,奔進了一條橫巷。

    背後槍聲砰砰,白狼動了真怒,再不是那樣易於打發了。

    默金在凌渡宇身後邊走邊叫道:“年青人,不要走那麼快。”

    凌渡宇回頭叫道:“這話你該向自狼那班混蛋説。”

    兩人衝進了一隊商隊的營地裏,幾頭駱駝驚得跳了起來。

    商隊的阿拉伯人大聲喝罵,有人甚至抽出了腰刀,可一看凌默兩人的自動武器,立時噤若寒蟬。

    白狼等人愈追愈近,幸好人眾多,使他們投鼠忌器,不敢隨意開槍。

    不過白狼人多勢眾,愈追愈多人,凌默兩人又勢不能空手逃入沙漠,束手遭擒的結局似是無可避免。

    兩人穿過營地,來到鎮內的唯一市集。

    市集內人頭湧湧,數目人在東一堆西一堆的貨物旁進行賣買。

    凌渡宇腦中靈光一閃,正要轉頭告訴奔來的默金時、只見身後的默金面色蒼白有若死人,腳步搖搖晃晃、力不從心。

    不要説逃走,連保持站立的姿勢也有問題,步槍“嘭”聲掉在地上。

    凌渡宇不理旁人驚異的眼光,回身一把將默金架在肩上,繼續飛奔。

    這己是第二次作默金的駱駝,駕輕就熟。

    上一次默金詐作麻醉未醒,今次卻是貨真價實,重叟無欺。

    凌渡宇待要穿過市集,遠處一羣如狼似虎的圖雷阿戰士,正從他想逃走的方向奔來。

    他叫聲“天亡我也”,向市集的南方衝去。

    追逐聲從背後四方八面傳來,縱使沒有默金這擔子,他逃生的機會己很少,何況這情況,走不了百來步,一隊長長的駱駝隊伍並驅而進,正在面前橫過,完全擋塞了去路。

    他扭頭一看,白狼一馬當先,和數十名戰士氣勢洶洶地追來,愈迫愈近。

    他一咬牙,待要硬穿過駱駝隊。

    隊伍忽地裂開一道可供通過的隙縫。

    凌渡宇大喜,旋風般衝了過去。

    隊伍縫合起來,繼續緩進。

    凌渡宇一望立時叫苦,一望無際的大沙漠,在他眼前展延開會。

    他來到了沙漠的邊緣。

    駱駝隊中兩人駱駝奔了開來。

    其中一隻駱駝的騎士全身裹在黑衣裏,另一匹的騎士身材高大,拉下擋沙的面罩,原來竟是久違了的大個子里奧。

    凌渡宇歡呼起來。

    里奧道:“把默金給我。”

    駱駝跪了下來。

    凌渡宇將默金搭在里奧身後。

    里奧道:“你騎那一隻,快,擋他們不住了。”

    一輪槍聲震天響起,駱駝隊伍立呈混亂。

    凌渡宇一個虎跳,來到另一匹駱駝下,扯着駝鞍,運力一蹬,飛身借力跳到另一個騎士身後。

    那人一聲不響,回手一鞭抽在駱駝的臀部,駱駝長嗥一聲,放開四腿,往已奔出百多米的里奧迪去。

    駱駝衝出時,凌渡宇尚未坐穩,幾乎翻身倒跌下來,慌忙一張猿臂把騎士的腰摟個正着。

    入手只覺軟玉温香,腰眩纖細。

    騎士低聲嬌呼,卻不阻止。

    凌渡宇愕然道:“聖女,是你嗎?”

    聖女頭也不回,柔聲道:“我是第二次救你了,就算扯平吧!好吧。”

    凌渡宇回首“登定”,白狼等人變成了一羣小點,“嗷”地在放空槍,憤怒如狂。

    凌渡宇回過頭來,蔚藍的天空白雲飄舞,在陽光下沙漠純淨得不染一絲雜質。

    聖女身上陣陣幽香。

    凌渡宇忍不住兩手一緊。

    聖女柔順地向後靠過來。不一會又挺直了腰肢,離開了他的懷抱。這種事發生在冷若冰霜的聖女身上,分外使人震撼。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他從未想到沙漠裏也有這樣美妙的時刻。

    經過了這麼多苦難後,他終於和撒哈拉大沙漠共墮愛河。

    首次愛上了這地球上的奇妙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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