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判官久經戰陣,見多識廣,江青甫一出手,他就大吃一驚,當下腳步急偏,斜斜移出五尺。
江青長笑一聲,右掌食中二指微屈,猝然點出,一股尖鋭得彷佛是一柄有形利錐似的勁風,在瞬息間便來到赤陽判官左脅!
於是,性烈如火,武功高強的赤陽判官,不得不再拚命地向後躍退,一張紅臉卻因羞怒之故,更漲得有如-血!
在江青連續出手之下,赤陽判官雖未當場落敗,卻被對方逼得左竄右閃,狼狽不堪,這在一個平素目空一切,自認不凡的赤陽判官來説,亦是足夠丟人的了。
江青嘲弄的笑道:“大護法,如閣下的斤兩僅是如此,倒令區區十分失望……”
赤陽判官趁江青説話間招式略松之際,乃抓住機會,突然間驚天動地的狂吼一聲,身形急衝而上,雙掌挾着一片威猛的勁道,暴劈江青胸前!
江青優雅而不可思議的將身形微偏,宛如一張削薄的紙片般,自那兩掌所挾的勁力中輕掠而出,口中諷道:“大護法,你省點力氣吧,這樣粗手笨腳的,豈能成事?”
赤陽判官郭芮心頭一悚,連出七掌三腿,心中急忖道:“是了,自己今夜怎的這般毛燥?如此心虛氣浮,豈不是予敵可乘之機麼?”
他不由冷汗微滲,強自鎮定心神,謹慎應敵,雙目更緊注對方身形,儘量使自己出手變招,能夠獲得有利的轉機。
赤陽判官功力十分深沉,足可列為武林中一流高手,適才只因神智分散,又在措手不及之下,險些當堂出醜,其實,他若澄心靜氣,將一身所學盡情施展,雖然仍非江青之敵,卻也不至於在甫一交手之下,便鬧個灰頭土臉,手忙腳亂。
江青一見赤陽判官驀而神態凝斂,精力藴而不散,便已測知對方必已察覺出失算處了。
二人在-那間,以迅捷無倫的招式,相互攻拒了二十餘招。
而這二十餘招下來之後,江青仍自身形如電,戮劈自如,赤陽判官卻已深覺情勢不妙,暗暗驚懼起來。
他只覺得對方每一次掌劈足蹴,不但精妙異常,並且攻的俱是自己必救之處,而自己所施出的招式,卻宛如碰在一堵沒有絲毫間隙的氣牆之上,根本發揮不了多少制敵作用,消長之間,逐漸相形見絀!
於是,赤陽判官更傾力將自己擅長的“烈焰掌”拚命展出,凌厲而雄渾的勁氣充斥四周,他要藉着這一層層威猛的勁力,阻止江青那一片片無盡無絕的掌山拳影,至少,在勁力橫溢之中,他尚可有着幾分掩護。
二人交手的情形,有些一面倒的局面,赤陽判官雖然身高體大,叱喝如雷,但在他那厲烈雄厚的勁力下,卻仍然阻不住江青乘隙而入的身軀,及那精妙詭異得令人窮於應付的奇招。
赤陽判官節節後退,黃豆大汗珠己自額際淌落,但他咬緊牙關,絕不説話,依舊形若一頭瘋虎般左衝右擊,竭力在尋找着敵人任何一絲的破綻,企圖扭轉戰機。
他這時已無暇顧到一傍另外三人的打鬥情形如何?一種下意識的直覺令他感到好似正陷足於一個深不可測的泥沼,而且越是掙扎,而越往下沉陷。
江青灑脱的向敵人施展流暢而凌厲的攻擊,目光卻不時飄向已逐漸不支的天星麻姑,心中忖道:“唔,看來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自己正可於此時將錢姑娘替下,赤陽判官這廝功力雖高,卻不足與自己匹敵,嗯,與陰陽崖底奪寶之時相較,不知是他退步了,抑是自己大有進展?”
心念轉動間,江青朗聲一笑,身形暴旋中,一招“七旋斬”中絕學“再起忽落”倏而使出!
赤陽判官郭芮心頭一震,連出九招,險險躲過,江青卻在-那之間掠出八尺,抖手便是二十三掌,分襲正已穩佔上風的翻江鼠周才、遊身掌藍安二人!
勁風如削,掌影漫天,翻江鼠周才只覺一片罡氣宛如自天而降,力道之沉渾雄厚,竟是生平而僅見!
遊身掌藍安武功較高,見識亦廣,甫覺勁力逼到,已知非自身功力所能抗拒,乃大喝一聲,猝然掠出尋又之外!
翻江鼠周才一見同伴掠身而起,始驚悟情勢不妙,但是,他卻在這瞬息問的猶豫下,失去了最有利的躲避時機。
江青攻出的二十三掌中,倒有十一掌是拍向周才的,這十一掌連貫而出,不但內藴無窮真力,來勢更是迅捷無匹,宛如將十一掌合為一掌擊出!
在江青掠身、出手,分襲的同一時間,天星麻姑尖笑一聲,身形適時倒縱而起,電光石火般向正竄往一傍的遊身掌藍安追去。
翻江鼠周才感到呼吸在頃刻間幾乎窒息下來,一片澎湃的勁力,好似一座沉重的山嶽,自身外四面八方猛然罩下!
他心中一慌,雙掌竭力推迎而上,口中大叫道:“郭護壇,點子扎手……”
“手”字尚未説完,一聲剌耳的骨骼碎裂聲,已驀然響起,翻江鼠周才那瘦長的身軀,宛如斷線風箏般,摔出兩丈之外。
這時,赤陽判官始才湧身而到,他睹狀之下,雙目早因憤怒而突出眼眶,滿口鋼牙咬得格格作響,疾攻七掌中,厲吼道:“好朋友,老子今天和你拚了!”
江青不退反進,大斜身,雙掌凌厲詭異至極的自上下兩個不同方位猝然推出,冷哼一聲道:“大護法,區區如命而行!”
掌影幻成千百掌影,千百掌影卻又凝聚成兩股驚心動魄的勁氣,帶看厲嘯之聲,擊向赤陽判官胸際小腹!
這正是邪神嫡傳的五大散手之一:“陰冥陽關!”
赤陽判官郭芮大叫一聲,雙臂急振,身形已閃電般掠升三丈。
但是,他那龐大的身軀,卻宛如一個忽然穿了孔的氣球般,在空中略一搖動,又復頹然飄落地下。
赤陽判官那原本赤紅的面孔,這時已變得一片煞白,雙目失神而黯淡,他好似要費出極大的力氣,才能勉強支持住那搖搖欲墜的身軀。
江青適才所使的“陰冥陽關”絕手,雖未結實的擊在赤陽判官身上,但那自下而上疾然攻至的掌勢,彷佛火烙一般的勁力,卻有一絲拂在赤陽判官腹側,而這僅僅一絲的無上掌力,已足夠郭芮消受了的。
以郭芮的武功造諳來説,能在那神昔年威震江湖的“陰冥陽關”絕招之下逃出一命,誠然已算大幸,而這其中,尚包含了他自身見機得快及江青手下稍留後步的兩種因素,否則,此刻他便是不死,亦只怕也早已重傷倒地了。
江青望着這位曾在陰陽崖底脅迫自己,江湖上威名甚着的靈蛇教首席護壇,心中有着一絲揚眉吐氣的快感,早日的忿恚,到底獲得發泄了啊!
他踏前一步,沉聲道:“郭芮,你還認不出我是誰麼?”
赤陽判官正在運氣調治腹內炙熱的創傷,聞言之下,艱辛的抬起頭來,怨毒的瞪視着江青,而在那無力的憤恨中,卻又帶看極大的迷茫。
江青微微一笑,且不揭破自己來歷,回頭向身後望去。
這時,天星麻姑錢素又與遊身掌藍安打得難分難解,如火如荼起來,二人此際已完全傾出一身所學,互不兼容的狠攻猛鬥,決不替對方稍留餘地,掌風縱橫中,兩條人影翻飛如電,招勢連綿,戰況也較適才更為激烈。
天星麻姑武功本就不弱,較之遊身掌藍安來説,二人武力也在伯仲之間,先前加上一個翻江鼠周才,天星麻姑自然難望取勝,但此刻牽掣已去,等於單拚獨鬥,她可精神抖擻,毫不含糊了。
遊身掌藍安掠身躲閃江青的攻擊,故而心神稍慌,在這-那之間,天星麻姑卻乘虛而入,倉促還手之下,不免微見散亂,而這分毫之差,已吃天星麻姑佔去先機!
兩個武功相若的高手較鬥,最怕的便是被對方搶制先機,因為一但如此,便會處於被動地位,甚難扳回局勢去了。
遊身掌藍安經驗老到,豈會不知此中厲害?既已失去主動,更不能心浮氣燥,欲速則不達!只有竭力鎮定心神,尋求機會,再作打算,如能找到敵人空隙,及時反撲,或可扳轉局勢,再求後圖。
於是,二人的身形,縱掠得更加快速,招招連貫不斷,彼此神情,均極凝重,而在雙方身軀擦掠而過的瞬息之間,卻又狠辣已極的向敵人身上要害連連招呼!
江青輕撇嘴唇,回頭道:“大護法,你是否尚有興趣讓這幕鬧劇再演下去?”
赤陽判官郭芮雙目怒瞪,-啞的吼道:“少他娘給老子來這一套,你小子有種便將老子們都宰了,否則,任你逃到天涯海角,靈蛇教也不會放過你這條狗命!”
江青劍眉倏豎,怒道:“郭芮,你當真以為少爺便做不出來麼?”
赤陽判官用力一拍胸脯,嘶啞的叫道:“來,來,來,老子今天栽了這個跟頭,早就不想活下去了,小子,你過來下手哇!來呀!媽的,死算什麼,幾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火氣突升,他大步行上,厲聲道:“姓郭的,你聽清楚,今天殺你之人,乃是火雲邪者江青,也就是昔日在陰惕崖底與你朝相過招之人,待你來生轉世之後,勿忘尋江青復仇,郭芮,我等着你了就是!”
赤陽判官那副蒼白的面孔,此刻因為過度的震驚而微微扭曲,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嚅嚅説道:“什麼?你……你便是火雲邪者?陰陽崖底那個雛兒……便是你?”
江青冷笑道:“有些難以置信吧?大護法,料不到多日未見,初次朝相,便要閣下一條老命作為見面之禮!”
赤陽判官早已聽過火雲邪者之名,他適才所以如此慷慨激昂,乃是自認靈蛇教威震武林,對方為恐遭受到慘烈報復,必不敢過於趕盡殺絕,但是,在他聽到江青自報名號之後,卻不啻兜澆下一盆冷水,心中涼了半截,江青的武功名聲,早已響澈江湖,四海震驚,而且雄踞一方的雙飛島煙霞山莊亦難為其敵,更何況靈蛇教呢?
於是,在失去精神上的依靠後,赤陽判官神色已自大變,他惶恐的忖道:“假如這小子真是早日陰陽崖底那個奪得得寶物的醜青年,今天自己三人可就絕無生望了,他連煙霞山莊都能橫衝直闖;唉……恐怕靈蛇教也不過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但是,自己話已出口,又用什麼理由再去轉圜呢?”
赤陽判官額角冷汗涔涔,呼吸急促,死,到底不是一件兒戲的事啊!
江青故意仰首向着碧澄的夜空,閒散的道:“朋友,為了昔日那一段緣份,江某不妨對你略加寬待,嗯,那便是容許閣下自己選擇一種死法……以江某看來,還是以真力戮點‘命門穴’最為省事,不過,要想免除痛苦,在-那間斃命,倘是以內家勁道貫入”太陽心經“主脈中比較適宜,至於破腦穿腸之法,恐怕有些活罪要受……”
赤陽判官見江青若無其事的談論着自己的求死之法,好似在輕鬆的與好友閒聊家常一般,不由頓時怒火焚心,五內生煙,當下將心一橫,大叫道:“江青,你……你是什麼東西?老子要死要活,用不着你他媽的出騷主意,你也算是武林中成名人物麼?胚!老子縱然技不如你,人格可比你來得高尚些,啊……啊,氣死我了!”
江青一笑道:“氣死倒來得爽脆,只怕閣下厚顏已慣,不知羞恥為何物哩!”
赤陽判官全身疾抖,蹌踉踉退後兩步,一大口鮮血,已自口中狂噴而出!
江青神色一凜,正待上前……一陣尖鋭而刺耳的笛哨聲,忽然已自不遠處傳來。
江青霍然回首望去,只見清冷黝黯的街道上,現出了十數條人影,好似正在追逐着前面亡命般奔掠的一個窈窕身影!
赤陽判官驟聞這尖鋭的笛哨聲,一股欣喜之色立即浮至面上,他強自穩定搖幌的身軀,悄然伸手入懷。
江青眼角微瞟,早已看到他的企圖,乃微微一笑道:“朋友,何妨大方一些?難道説,江某還會畏懼貴教那些下三流的角色麼?來,假如閣下沒有力氣,便將那破笛子拿給在下,讓我替你代吹,聲音包管比你那爛喉嚨來得嘹亮!”
赤陽判官神色窘迫已極,他手上木然拿着一個長約三寸,手指粗細的白色哨笛,這時,他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一時竟怔在當地。
江青十分清楚,自那尖鋭哨笛之聲響起,赤陽判官便面有喜色,探手入懷,那麼,來人若非是靈蛇教徒,亦必為其同路之人!
他不屑的展目眺望,卻不由微微一震!
原來,他目光瞥處,發覺那亡命奔掠於前之人,竟是一個輪廓姣好,身材削瘦的少女!
“靈蛇教之人,傾力追捕着一個美麗的少女……嗯,這一切連貫起來,不正代表着一件事麼?”
江青忽然興奮起來,他引吭大呼道:“前面可是裴敏裴姑娘麼?”
那神色倉慌的少女,早已發覺眼前正有人在交手拚鬥,她正在猶豫着是否應該前往求助,江青也正好高聲招呼起來。
這少女經過十多天來的逃亡生活,已成驚弓之鳥,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她一聽有人叫出她的名字,不由嚇得全身一顫,花容慘變。
因為,在此時此地,能認出她的,除了靈蛇教中之人外,還會有什麼人呢?
而靈蛇教之人,又是個個欲將她擒獲領功的啊!
她這時在心中悲慘的叫道:“完了,想不到前路之上,尚有教中黨徒攔路相截……天啊,自己怎麼辨呢?祝哥哥,你在那裏啊?你知道我此刻的處境嗎?”
這少女微一躊躇間,後追的十多條大漠已如飛般撲近:“大小姐,再不留步,小的們便要得罪了!”
“大小姐可以回去與教主平心商量啊,何苦要弟子等為難呢?”
“前面可是教中兄弟麼?請相助截下教主千金!”
一片嘈雜的呼喝聲,隨即響起,在深夜中傳出,更飽含着陰森恐怖的味道,這些靈蛇教黨徒,雖然將語氣盡量放緩和,但在這少女耳中聽來,卻不啻是一羣魔鬼的嗥叫,是如此的令人驚悚、慌亂。
江青心中一喜,忖道:“不錯,果然便是三哥那心上嬌娃,皇天有眼,叫她於此時遇見自己三人,否則,只怕三哥便鴛夢難圓了,想不到裴姑娘卻來得如此迅速,消息適才傳來,她本人竟也到達……”
江青想着,身形已飄然向前移出五步,一直立身陰影處的雲山孤雁夏蕙,亦招呼一聲,掠至江青身傍。
江青向夏蕙微微一瞥,以指比唇,沉聲道:“裴姑娘,且請過來,在下等是你的朋友,祝頤所在之處,在下即可指引於你!”
那位少女仍舊不敢貿然行近,她惶恐的回頭一望,靈蛇教的追兵,距她已不足兩丈了!
雲山孤雁夏蕙忽然高聲叫道:“你可是裴姊姊?快過來呀,我們不會害你的!”
少女雙目驚恐的大睜着,同時,顯然的也含有一絲興奮。因為,她已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這種情形之下,能聽到同性問的呼喚,總會覺得較為親切的,而且,她知道,在靈蛇教中,並沒有女性的武林人物!
於是,她不再遲疑,嬌軀一扭,迅速地往江青站立之處奔來。
照説江青與少女相隔距離,不過僅有七、八丈之遙,他本來可以直接前往接應,但他一來初時不敢十分確定這少女是否即為自己拜兄心上之人,再則,面前尚有赤陽判官等三人,他唯恐分身而去,赤陽判官會及時蠢動,傷及天星麻姑,江青十分明白,困獸之鬥,亦是不可小視的。
那少女一陣疾奔,片刻間就來到二人身前,後追的靈蛇教徒,卻因不明就裏去,還以為前面有看自己教中弟子,故而反倒不如先前追揍之急,但仍然厲喝看向這邊圍上。
江青又踏上一步,沉聲道:“姑娘可是靈蛇教教主的千金裴敏麼?”
少女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中卻透出太多的恐催與焦慮,她急促的喘息着,聲音顫抖的道:“你……你們是誰?真的認識我祝哥哥麼?你們不會害我吧?”
江青目注着已逐漸接近的十數條黃衣大漠,微微一笑道:“在下江青,姑娘或者曾聽説過這個名字吧?”
這位少女,顯然是被這驟然的“江青”兩個字驚得怔住了,她小嘴微張,面孔肌肉在輕輕地抽搐着,雙眸中淚光瑩瑩,艱辛的,也是激奮的叫道:“你是江青?火雲邪者?祝哥哥的生平摯友?大破雙飛島煙霞山莊的江青?”
“不敢當,在下正是祝三哥的義弟江青,那麼,姑娘也必定是三哥的……朋友,對麼?”
江青有些不好措詞的説到這裏,這位美麗而純真的少女……裴敏,已因自己的幸運而哭泣起來,她是太快樂了,因為,她知道自己遇着面前這位新近崛起武林的後起雄才,則不啻已使自己的安全得到堅強的保障,縱使身後追騎逼近,亦不足畏懼了。
而祝哥哥——她貌縈夢繫的人兒,那長相廝守的日子只怕亦不會僅是一串泡影了,幻想中美麗的遠景,或將成為活生生的事實……
她急切的點着頭,混身卻仍然不住的顫抖着,這時,雲山孤雁夏蕙踏前一步,將裴敏輕輕摟在懷內,柔聲的撫問着她。
江青正待説話,面色卻倏而一寒,霍然轉身,冷笑道:“大護法,閣下是否想學那三十六着中的最上一着?”
赤陽判官正艱難的挪出三步,聞言之下,滿面羞憤的停止腳步,恨聲道:“姓江的,逼人不能逼得太絕,嘿嘿,本教弟子已大批趕到,只怕閣下此番強為本教教主千金出頭,要鬧個灰頭土臉,不可收拾,……”
江青目光向後微掃,冷冷説道:“郭芮,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其它的事,還輪不到你開口,靈蛇教的那些角色,江某已領教過了,老實説,並沒有什麼唬得住人的地方!”
赤陽判官郭芮偷偷一瞥,立時瞧見十多名教中弟子,想是發覺情況有異,正緩慢而小心的向這邊徐徐逼近包圍,個個手握兵器,神色緊張,站出一付如臨大敵之狀!
他心念一轉,故意大聲叫道:“江青,閣下武功雖高,卻也不能罔顧江湖道義,火雲邪者之名,只怕就要在你今夜的愚蠢行為之下敗落無餘!”
赤陽判官所以會忽然高聲大喊,其用意乃在提醒自己教中各人注意,因為他發覺那些正在逐漸圍聚的靈蛇教十數人中,並沒有什麼武功特高的硬手,而赤陽判官郭芮乃為靈蛇教內的一流人物,連他本人也抵不過江青,更何況這些武功平庸的教徒呢?
同時,他心中尚另有企圖,乃是希望教中弟子在聽到自己呼喊出江青名號之後,即時前去搬取救兵……
赤陽判官的心計果然沒有白費,那圍攏於丈許之外的十數名黃衣大漠,此刻辨明瞭那高聲吼叫之人,竟是他們平素敬畏有加的首席護壇,而且,看情形似乎已受了不輕的內傷!
待到“江青”兩個字進入他們耳中時,更似在這十多人的腦袋上同時響起了一個巨雷,驚得這十多名大漢已在另一個額上有着刀疤的靈蛇教舵主示意之下,匆匆離去,剩下各人,卻仍然圍侍於傍,個個面色緊張,目不稍瞬的瞪看這邊。
江青唇含冷笑,洪聲道:“大護法,你不用賣弄這一套小手法,哼,這叫做‘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難道説,江某若欲離去,憑那幾塊料就能擋得住嗎?不過,江某倒要看看,貴教之中,還有什麼厲害人物,能在江某面前叫字賣號?”
赤陽判官手按腹部,目光偷偷一瞥側傍早已拚鬥得氣喘吁吁,筋疲力竭的天星麻姑及遊身掌二人,濃眉微皺,怒道:“姓江的,你和靈蛇教的樑子是結定了,咱們早晚要來一次澈底的了斷,但是,這了結的時間尚未來臨之前,閣下是否有意喝止那醜婆娘停止這場無謂的爭鬥?”
江青大方的微微頷首,沉聲道:“也好,不過話是你説的,那就先由貴方停手再説!”
赤陽判官意欲儘速了結天星麻姑與遊身掌藍安之戰,乃是要保全實力,以待應付即將到來的那一場更為淒厲的拚鬥,這時,他狠狠的哼了一聲,沙啞的叫道。”藍舵主,且請住手……”
其實,遊身掌藍安早已鬥志全失,恨不得快些罷手,因為,他知道對手武功之佳,並不較自己稍弱,何況,更有一個令人心驚膽寒的火雲邪者在傍虎視耽耽的等着?藍安心中十分清楚,他曉得自己今夜必無勝理,縱然是他能勝過天星麻姑,而一傍的江青亦必不會容他得逞的。
於是,赤陽判官語聲適才入耳,他立即如向斯應地傾力攻出四招,幾乎有些蹌踉的躍退五尺開外!
天星麻姑久戰之下,亦不比敵人好受多少,她連封四招之後,仍然挺立原地未動,卻喘息着尖叫道:“大英雄,你跑個什麼勁?有骨氣的便再拚五百招……看看姑奶奶是否含糊你!”
遊身掌藍安汗透衣衫,面色蒼白,他一語不發,默默地運氣調息,胸前起伏甚劇。
此刻,站在江青身後的雲山孤雁夏蕙,已與那命運乖舛的裴敏喁喁低語了多時,她摟着這位嬌弱的少女,行至江青身側,悄聲道:“青哥……咱們是否應該離去呢?靈蛇教的人顯然已經回去搬救兵了,咱們還在這兒等他們麼?”
江青點頭道:“不錯,假如能趁此機會,將裴姑娘與三哥之事作一澈底的清結,總比閃躲逃避,或拖下去好……”
夏蕙順從的一笑,側首道:“裴妹妹,你怕嗎?”
裴敏勇敢的拭淨頰邊的淚痕,強笑道:“不,有江大俠及姊姊在我身邊,任是誰來我也不會畏懼。”
江青一笑道:“裴姑娘,可別把在下捧得太高,須知爬得高,便跌得重啊!”
夏蕙望着羞怯的裴敏,白了江青一眼,道:“妹妹,別理他,青哥這人哪,就是這付德性,要是誇他兩句,哼,大俠客的俏皮話可就多了,平常哪,姊姊受的這種活罪可真不少……”
江青心忖道:“赫,這倒好,剛一見面,二人便如此熱絡,姊姊長妹妹短的……倒將自己編排成外人了……”
三人傍若無人的低聲談笑着,好似處在自己家中一樣,毫無緊張畏怯的形態,這與靈蛇教中各人那如臨大敵,不敢稍懈的情形比較起來,成了一個鮮明的對照。
赤陽判官越看越氣,暗暗忖道:“真他孃的,江青與那個女人把老子當成什麼玩意看待?竟然如此蔑視於我,如此輕蔑本教弟子……好小子,你等看瞧,老子放不過你的……”
想看,他忽然恨聲説道:“江青,本護法有話問你!”
江青微微一愕,隨即輕笑道:“遵令,閣下有何諭示?”
赤陽判官並不理江青話中所含的譏諷之意,依然恨聲道:“咱們目前算是暫時停戰,是麼?”
“不錯!”江青答道。
“那麼,本護法將調度教中弟子,並拯救傷者,閣下身為武林重鼎,將不至於小氣得連這個措施都反對吧?”
江青略一沉吟,道:“一切悉聽尊便。”
赤陽判官望了望站在他們中間的江青,而江青等人此刻所立的位置,恰巧將赤陽判官與另一撥靈蛇教徒分成兩邊,自中截斷。
他考慮了一下,怒吼道:“尚標,你他媽的還不派人過來看護周舵主,難道還要本護法親自動手麼?其它的人也站開些呀,都痴了不成?媽的,全是一羣呆鳥!”
那額有刀痕的大漢,暗暗哆嗦了一下,急忙應諾了一聲,一面指派手下前往救護早已躺在地下,寂然不動的翻江鼠周才,一面三腳兩步地繞過江青,來至赤陽判官身前。
他恭身道:“適才護法未曾諭令,故而小的不敢隨便開口,小的已着人回去……”
赤陽判官怒道:“行了,少放他孃的馬後炮,什麼事讓你們去做都要砸鍋,總壇遣你們出來辦事,真是失策已極!”
那叫尚標的大漢,亦是靈蛇教的一名舵主,在教中地位,遠不如赤陽判官之尊,捱罵之下,只有苦着臉站於原地,連屁他都不敢放一個。
江青灑然微笑,在一傍欣賞着這一幕鬧劇,心中卻為赤陽判官那不分時地的火毛脾氣暗自搖頭不止。
於是,時間在一分分的過去……
這微妙而沉悶的對持,仍在繼續着,但是,每個人心中都知道,一場更大的爭鬥,也許是一次慘厲的流血,只怕就要在這沉靜的對持中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