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得知他會來參加朋友的結婚典禮,所以我就準備好等着他,而他一看到那些油畫,果然追着我想要知道我是如何畫出那些油畫的,然後……呃,大致上就是如此吧!」
可能是瑟妮兒的往事説得太久,不知何時,瑪卡已坐到搖椅上去了。
「你母親真是……真是……」
瑟妮兒再度泛起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又能對她怎樣,她總是我母親啊!」
瑪卡搖搖頭,忽又凝目注視她。「安垂斯説你的聲音……」
「十分悦耳?」瑟妮兒聳聳肩。「有一年,我為了畫雪夜而在飄雪的夜裏站了一整晚,就為了感受那種氣氛,結果染上了肺炎,痊癒之後,我的聲音就變成現在這樣,又低沉又沙啞了。」
「你真是胡來!」瑪卡又在搖頭了。「安垂斯一定不會讓你做這種蠢事!」
瑟妮兒欲言又止地瞟她一眼,又站回到那幅《我愛你》的油畫前面。
「安垂斯他……呃,他真的還愛着我嗎?」
「這種事你不應該問我,看看你面前那幅畫像,你就應該知道他會愛你一生一世!」
「是嗎?」瑟妮兒微笑了,竟然覆上自己的唇親吻油畫上的人。「我也是。」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跟他玩這種遊戲,不乾脆老實告訴他你還活着?」
好半晌,瑟妮兒沒有出聲,只是痴痴凝望着畫中人,然後,她徐徐轉回身來,神情無奈。
「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
瑪卡皺眉。「什麼意思?」
瑟妮兒輕輕嘆息。「除了更成熟以外,安垂斯依然是當年的他,他幾乎沒什麼改變,但是我……」她低眸看看自己。
「瞧,我的長相模樣不一樣了,我的身材不一樣了,我的聲音不一樣了,連我的眼神也不一樣了,因為我長大了,我成熟了,我不再是個幼稚的小女孩,我不再是個孤獨寂寞的可憐蟲,除了我的心,我已經變成另一個人了!」
她黯然垂首。「所以他一直認不出是我,甚至連懷疑都沒有。你説,如果這樣的我去告訴他,我就是當年他愛上的女孩子,他會如何?」
瑪卡張開嘴,卻説不出話來。
「他會困惑,他會不解,他會十分難以接受。」瑟妮兒代替她作答。「所以我必須先讓他慢慢接受我這個截然不同的人,再從我這個人當中去找到當年的我,我只能這麼做,你瞭解嗎?」
瑪卡沉默了好一會兒。
「那麼你打算何時才要告訴他實情呢?」
「等他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畢宛妮的時候。」
瑪卡想了一下,點點頭。「的確,那時候他一定能夠接受現在的你就是當年的畢宛妮了!」
「所以,你瞭解我必須這麼做了?」瑟妮兒期待地問。
瑪卡笑笑。「事實上,經過你解釋之後,我也覺得你這麼做比較妥當。」
瑟妮兒頓時鬆了口氣。「謝謝你。」
「不過……」瑪卡沉吟着道。「我必須先把實情告訴我的父母親,你知道,他們一直非常擔心安垂斯,我得讓他們放下心來。」
「我明白。」
「但這麼一來……」瑪卡歉然笑一下。「他們一定會想看看三胞胎,畢竟,她們是漢尼威頓家的孩子。」
「這個嘛……」瑟妮兒咬着手指頭想半天。「嗯,這樣好了,如果兩位老人家確實想看看三胞胎,那麼就叫愛達當着安垂斯的面邀請三胞胎到你家玩,而我也會答應,一切都很自然,不會有破綻。不過十月初一定要回來,他們還得上課。」
「沒問題。」
「還有,我得警告你,三胞胎有時候是很可怕的!」
「那正好,從十二年前開始,漢尼威頓家就失去了生氣,相信他們一定能夠為漢尼威頓家重新注入旺盛的活力。」
一切談妥,瑪卡不久便高高興興的離去了。
臨別前她的最後一句話是,「希望你儘快成為我的弟妹。」
十二年來,瑟妮兒從未笑得如此開心過。
藝術月刊出版了。
安垂斯突然發現不管他走到哪裏,隨時都有人把視線投注在他身上,使他感到相當困惑,也很不自在,直至瑟妮兒把藝術月刊放到他手中,甚至不需要翻開,封面上那幅半身油畫上的人正對着他。
「上帝!」扭曲的唇角溢出呻吟聲。
瑟妮兒咯咯笑開了。「只有上半身而已,幹嘛這麼緊張嘛?」這個人就是不懂藝術。
「我沒穿衣服!」安垂斯憤怒地説。
「上帝造人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呀!」瑟妮兒無辜地眨巴着眼。
「我是母親把我生出來的!」
「是喔,原來你是穿着衣服被生出來的,請問有沒有穿鞋子?」
「……」
「喂,再脱光給我畫一張如何?」
「想都別想!」
「小氣!」
安垂斯哭笑不得。為什麼女人都喜歡説那兩個字呢?
「你現在又要帶我到哪裏去?」
「聚會。」
又要聚會了,這回又是誰心情不好了?
「同一批人?」
「應該不只吧!」
確實不只,視安垂斯為頭號情敵的人全都到齊了,咖啡館幾乎爆滿,安垂斯的危機意識瞬間升揚至最高點,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就怕一個不留意會落入某人預設的陷阱。
步步為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每踩一步路都擔心會踩到老鼠夾。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依然是注目焦點,不過投注過來的目光不一樣了,然後,他注意到好幾個人手中都拿着一本藝術月刊,不禁又吐出瀕死的呻吟。
瑟妮兒不禁又開始咯咯笑。「大家都看到了嘛,如何?不錯吧?」
「雖然不想這麼説,但,他確實是個好模特兒!」卡索不情不願地承認。
「月刊上説,」哈克登揚揚手中的月刊。「還有更多更性感的畫,能讓我們看看嗎?」
「永遠都別想!」安垂斯咆哮。
瑟妮兒聳聳肩。「就跟你們説他是正字招牌最典型的德國人,這樣正面跟他説,他什麼也不會答應的。」
「你的意思是説,想請他擔任我的裸體模特兒也是不可能的事-?」吉姆問。
「那還用問,他根本連考慮都不會考慮,」瑟妮兒慢條斯理的説。「你再-唆,説不定他還會扁你一拳!」
「如果我們灌醉他呢?」某人提議。
「好耶,好耶,他最喜歡喝啤酒了,一喝多就很豪邁,超好玩的!不過……」瑟妮兒拍着手興致勃勃的説完,再懶洋洋的潑出一盆冷水。「就算他喝到會跳到桌上唱歌跳舞,他也不會脱下半件衣服!」
安垂斯驚異地瞥她一下。她怎會知道?
眾人則相顧一眼,忽然熱切起來,幾十隻手一起把安垂斯拖到椅子坐下,砰一聲一大杯啤酒放在他面前。
「來來來,大家一起喝酒吧!」
一個鐘頭後,安垂斯在桌上大跳德國七步舞。
「安垂斯,做我們的裸體模特兒如何?」
「想都別想!」
再一個鐘頭,安垂斯跳到吧枱上又唱歌又跳舞。
「安垂斯,做我們的裸體模特兒如何?」
「別想!」
又一個鐘頭……
「小姐,你真的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呀!」
醉意尚未褪盡的睡眼悄悄打開一半,自彷彿在霧中盪漾的目光看出去,他見到她捧着素描本窩在牀邊的藤椅上,眼神非常嚴肅地盯住睡在牀上的他觀察片刻,再回到素描本上認真勾勒,不知為何,這句好久好久以前曾説過的話,自然而然便從他嘴裏溜出來了。
「別動。」她説,就跟好久好久以前一樣。
他不覺勾起性感的微笑,慵懶地再闔上迷糊的眼。
「我餓了。」
「……你的身軀真美,正如我所猜想,安垂斯,你是最美麗性感又不失氣概的男人。」
他的笑容漾深,醉意仍濃的意識恍惚回到好久好久以前。
「只有在你面前是,寶貝,只有在你面前是。」
「為什麼?」
「是你釋放了我的熱情,寶貝!」
「是我嗎?」
「毫無疑問,寶貝。」
「你後悔了嗎?」
「一點也不。」他喃喃道。「但是,我實在應該先和你結婚再上牀的。」
「你要和我結婚?」
「當然,你以為我是那種隨便和女人上牀的男人嗎?」
「……」
他徐徐睜眼,一如以往,他瞧不見她滿臉的痘痘疙瘩,蒙-的眼中只有她那雙清亮的杏眸。
「你不想和我結婚?」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會想和我結婚。」
「你愛我嗎?」他伸出祈求的手。
「我怎能不愛你呢?」她温馴地將柔荑交付到他手上,側身移到牀沿。「安垂斯,早在蒂蒂湖那時,我就愛上你了。」
「我也愛你,寶貝,」他將她拉下來伏在他身上,「我以為我失去你了,幸好,那只是一場夢,一場可怕的夢……」他猶有餘悸的低低呢喃,雙臂使力抱緊她。「我再也不想經歷一次了!」
「……」
「我不想再等了,寶貝,我們馬上結婚吧!」
「……」
「寶貝?」
「……」
聽不到她的回應,他不禁困惑地眉宇微蹙,正待再開口,突然發現伏在他身上的女人有一副豐腴的身材,不像宛妮那樣平板,意識頓時清醒過來,反射性地將身上的女人抓開來,四目相對,他愕然呆住。
相似的杏眸,但不是她,不是宛妮!
他又失去她了!
眼見他臉上驀然湧現出那樣深刻的痛苦,無助的絕望,宛如要將他整個人撕裂了,瑟妮兒差點哭出來,連忙垂下眸子。
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為了將來,現在她必須忍耐。
「你就跟畫中的人一樣熱情呢!」她故意用輕快的、調侃的語氣這麼説。
起初片刻,安垂斯依然沉浸在他的痛苦之中,毫無反應,但在她纖手撫上他的胸膛時,他忽爾全身一震,意識瞬間擺脱痛苦回到現實中,而現實是,有個女人在撫摸他,他不禁倒抽了口氣,急忙推開她,狼狽地坐起來往下看……
幸好,雖然胸前敞開裸露,但起碼他還穿着衣服。
「對……對不起,我在作夢。」他喃喃道,手忙腳亂的拉攏前襟。
他真以為是夢嗎?
瑟妮兒暗暗嘆息。「我想也是。」
安垂斯轉動頭顱環顧四周。「我在哪裏?」
「我家,大家幫我把你送回來的。」瑟妮兒漾起笑容。
覺得她的笑容很詭異,安垂斯狐疑地眯起眼。「他們那麼好心?」
瑟妮兒聳聳肩。「為了感激你讓他們畫了不少好素描,照了不少好照片,他們不能不施捨一點好心出來。」真是,讓他們撿去不少便宜了,真有點不甘心,明明是她「專用」的説!
「什麼?」安垂斯低吼。「我要告他們!」
「不不不,你不能告他們,」瑟妮兒搖搖頭。「是你自己説盡管畫、儘管照吧,他們得到你的同意了!」
安垂斯窒了一下,「我喝醉了!」他辯解。
瑟妮兒同意的頷首。「是啊,你是醉了。」
安垂斯咬咬牙。「我有沒有……有沒有……呃,有沒有……」
「脱光?」瑟妮兒無辜的眨眼,唇嘴卻抽呀抽的。「沒有,沒有,雖然你很大方的展現胸肌給大家欣賞,但打死也不肯脱。」
安垂斯不由大大鬆了口氣,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上他們的當了。
話再説回來,自從他碰上這個女人之後,腦筋已經退化到必須重換一個腦袋的程度,剛出生的嬰兒都比他精明,什麼叫做冷漠嚴肅的德國人了?
不知道。
叫他德國大白痴可能更貼切,不時被她惹得哭笑不得不説,三不五時就氣急敗壞的怒吼,還老是笨笨的被她牽着鼻子到處跑……
奇怪,這種情緒、行為被某人牽掣的感覺好像……有點熟悉……
什麼時候經歷過呢?
午餐時間,安垂斯才發現連愛達也住在瑟妮兒這裏,心中正在想説這回愛達來巴黎幾乎都住在這裏,突然聽到愛達在對他説話。
「舅舅。」
「呃?啊,什麼事?」
「我是在想……」愛達一邊説,一邊和瑟妮兒、三胞胎打高傳真無線電。「我在這裏打擾這麼久,是不是也應該回請米雅他們到德國去玩一趟?」
安垂斯想一下。「確實,如果瑟妮兒同意,而米雅他們也想去的話。」
話才剛説完,三胞胎和瑟妮兒就一起舉雙手大吼,一手刀,一手叉,四雙刀叉舉得高高的。
「我們想去!」
「我同意!」
靜了一會兒,安垂斯才疑惑地一一掃過餐桌旁那四個高舉刀叉的人。
「你們在搞什麼鬼嗎?」計畫殺人分屍?用餐刀?
「哪裏有!」瑟妮兒忙收回刀叉低頭切小牛肉,卻很可疑的抖呀抖的,小牛肉切得歪七扭八。
「沒啊!」米蘿若無其事的叉起一朵花椰菜放入口中。
「誰在搞鬼?誰誰誰?」米耶裝模作樣、東張西望。
「我喝水。」米雅優優雅雅的放下刀叉,端起水杯啜一口。
「咦?麪包呢?」愛達四處尋找就在餐桌正中央的麪包籃。
安垂斯狐疑地皺起眉頭,愈來愈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不過他們都不承認,他也沒轍,於是垂眸切洋芋餅吃。
但片刻後,紫眸又徐徐抬起,悄悄環視餐桌旁的人,米雅和米蘿正在跟瑟妮兒説什麼——中文,瑟妮兒頻頻點頭贊同,而愛達則忙着向米耶介紹德國好玩的地方,恍惚間,他竟有種錯覺,彷彿瑟妮兒就是宛妮,而四個孩子是她為他生的兒女。
這種親暱又温馨的家庭式氣氛使他不自覺地潤濕了眼眶,他急忙再垂下眸子,擔心被他們發現。
如果宛妮還在的話……
「安垂斯。」
「嗯?」猝然自恍惚中回神,安垂斯轉眼目注瑟妮兒。「唔,什麼事?」
「孩子們要到德國,你陪我我到米蘭觀賞朋友的歌劇如何?她第一次在史卡拉歌劇院表演喔!」
「好。」意識尚未完全轉換過來,他竟然糊里糊塗的應允了。
見狀,瑟妮兒竊笑不已。「還有,我要在紐約開畫展,你也陪我去?」趁勝追擊,看能不能再攻下一城?
「好……咦?等一下,我為什麼要陪你去?」安垂斯憤慨地反問。
瑟妮兒與四個孩子全都笑了出來。
「好吧,那我自己去。」她無所謂地説。
對,她應該自己去……慢着,這樣也不對啊,她去米蘭,去美國,他的問題要問誰?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答我的問題?」最好是現在。
瑟妮兒聳聳肩,裝作沒聽見。「愛達,你要通知你媽媽來接你嗎?」
「不用,」愛達咀嚼着小牛肉回道。「他們下午就會飛來巴黎。」
事實上,他們剛用完午餐,漢尼威頓大軍就開到了。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也來了?」安垂斯吃驚地來回看自己的父母,再轉註一旁。「還有你,曼卡,你怎麼可以擅自離開工作崗位?」
曼卡笑嘻嘻的拍拍安垂斯的手臂。「放心,放心,還有我老公在嘛!」
安垂斯皺眉,再望向另一個人。「那你呢,阿弗烈?」
阿弗烈哈哈一笑。「我丟給我老婆去忙了!」
簡直不敢相信,除了做神父的老大哥和小鬼們之外,漢尼威頓家族的人竟然都到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們全都來了?」
「來看你啊!」漢尼威頓家的人異口同聲如是説,眼睛卻一起望住瑟妮兒。
「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來巴黎一個多月了,我們會想念你嘛!」阿弗烈嗲着嗓音肉麻兮兮地説。
安垂斯狐疑地瞥着眸子。「你的聲音怎麼了?感冒鼻塞嗎?」
瑪卡、曼卡失聲爆笑,安垂斯再回頭一看,父母都不見了,轉個眼,原來一個親熱的拉着瑟妮兒笑吟吟的説個不停,另外一個笑呵呵的站在三胞胎中間,那個抱抱,這個摟摟,一副感動得幾乎要痛哭流涕的樣子。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人理會他,大家自己進起居室裏熱絡得愈聊愈開心,好像他們相互間都早就認識了似的,管家安娜急忙去準備茶點,只剩下安垂斯一個人怔楞地站在玄關。
現在究竟是怎樣?
兩天後,漢尼威頓一家子又狂風般捲回法蘭克福,順帶捲走三胞胎;再過三天,瑟妮兒準備出發到米蘭去。
「我的問題呢?」安垂斯追着問。
「什麼問題?」裝死就要裝到底。
「你如何能畫出那些畫?」安垂斯耐心的再重複一次這個已經重複了一萬次的問題。「還有,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些事?」
「那個啊……哎呀,我的計程車來了!」
「咦?」
眼看瑟妮兒跳上計程車要走了,安垂斯只好也跟着跳上去,於是,他又莫名其妙被拐到米蘭去了。
他連旅行袋都沒拿呢!
米蘭的史卡拉歌劇院是全世界聲望最高的歌劇殿堂,所有的歌手和指揮家莫不以登上這座劇院的舞台為最高榮譽,因此,雖然瑟妮兒的朋友莎莎只是第二主角,還是歡天喜地的請朋友們來參與首演夜。
可是,演出後的酒會中,令人氣惱的情況出現了。
第一男女主角與指揮家自然是備受注目的對象,大家都圍在他們四周道賀、諂媚,其實這也沒什麼,他們賀他們的,莎莎也有自己的朋友來為她高興,一大票人圍着她,比主角那邊更熱情、更真誠,於是,有人不爽了。
「莎莎,那邊……」傳話的人瞄一下第一女主角。「説你們太吵了,最好請你的朋友離開。」
不敢相信,竟然趕人!
如果可以的話,大家真想賴在這邊不走,看她能怎樣?但這樣一定會讓莎莎很難做,於是大家相對一眼,默默放下酒杯準備離去。
「我跟你們一起走,不相信只有在這裏才能慶祝!」莎莎比誰都生氣。
被趕走的人當然很難看,不過對這羣藝術家而言,這都是小case,他們每個人在成名之前都吃過各種苦頭,這種場面根本不夠看,儘管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們,他們依然能夠用最泰然自若的姿態面對一切。
至於安垂斯,他更不在意,早在十二年前跟畢宛妮走在一起的時候,類似這種奇怪眼光,他早已經歷到麻痹了。
不過,和瑟妮兒走在最前頭的他還沒有機會離開會場,就被人喊住了。
「漢尼威頓總裁?安垂斯-漢尼威頓總裁?」
聞聲,安垂斯駐足,疑惑地回眸,但見圍在主角身邊那羣人之中有兩個中年人爭相跑過來。
「漢尼威頓總裁?」
「對不起,」安垂斯依然滿眼困惑。「兩位是?」
「我是米蘭商銀的總經理,」唇上兩撇鬍子的中年人忙作自我介紹。「年初我們在倫敦見過。」
安垂斯恍悟的點點頭。「路易士總經理。」
「我是法銀米蘭支銀的總經理……」另一個矮胖的中年人也趕緊報上身分。
「雷蒙總經理。」安垂斯頷首道。
「對對對,我就是雷蒙!」矮胖中年人似乎很高興安垂斯還記得他。「實在非常意外會在這裏碰上漢尼威頓總裁,如果總裁方便的話,我想替總裁介紹幾位先生,可以嗎?」
側眸朝挽着他的手臂的瑟妮兒瞥一眼,「很抱歉,我陪歐蒙裏特夫人來的。」安垂斯淡淡道。「而剛剛有人要我們離開,所以……」
「誤會!誤會!這一定是誤會,怎麼可能有人敢要漢尼威頓總裁離開呢!」矮胖中年人忙道。「來來來,大家一起喝酒,這是愉快的場合,大家應該高興一點、開心一點!」
鬍子中年人則急忙過去把圍在主角身邊那羣人帶過來。
「各位,或許你們有些人已經認識了,這位是歐洲首屈一指的HNWD銀行集團安垂斯-漢尼威頓總裁……」
他在那邊口沫橫飛的介紹,瑟妮兒皺皺鼻子哼在嘴裏。
「馬屁精!」
安垂斯又瞄下來一眼,「起碼我們可以留下來了,對莎莎而言,這樣比較好,不是嗎?」他以只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低語。
瑟妮兒聳聳肩,無法反駁他的話。
而瑟妮兒那些藝術家朋友們,如果還有人不認得安垂斯是誰,現在也該認識了,這才恍悟為什麼他打死不肯做他們的裸體模特兒。
銀行集團總裁脱光衣服做裸體模特兒,象話嗎?
再過兩天,飯店套房內,安垂斯剛穿好衣服,正打算去找瑟妮兒,內線電話響起,是飯店櫃枱的通知。
「漢尼威頓先生,歐蒙裏特夫人要櫃枱在半個鐘頭後,就是現在,通知您她已經到機場去了。」
「機場?」安垂斯大吼。
「對,她預定了到紐約的機票。」
安垂斯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
五秒後,「替我訂同一班飛機的票!」他憤怒的咆哮。
「漢尼威頓先生,已經訂好了,歐蒙裏特夫人幫您訂的。」
「……」
當他匆匆忙忙趕到機場,在人潮川流不息的候機大廳找到瑟妮兒時,後者好整以暇的瞟一下手錶。
「真慢,我只好訂下班飛機了。」
安垂斯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的看了她半天,頹然坐下。
為什麼他非得被這個女人耍得團團轉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