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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逢何須曾相識

    經過八個階段的減速,飛行速度降至四分之一光速,微子化的能量,結合而成量子,我的思感神經又回來了,一時間,還以為仍繞着九月星飛行,到發覺置身虛無,方猛然醒覺,遠離九月星足有六十個候鳥年。一股沉痛的哀傷,撕裂了我的心。

    候鳥族完了,事實上我也完了。

    我這最後一頭候鳥,失去了法娜顯後,不要説其他的,光是如果在忙無邊際的虛空旅航,已是沒法解決的難題,法娜顯太高估我了。

    量子先組成最簡單的原子,原子進一步聚變為各類型更復雜的元素,在生命烙印的“指導”下,我物質化的真身現形,感官回覆了功能,前方出現無數光點,仿如一個恆星的汪洋。想到大有可能再沒法回覆微子態的存在,也沒法再進入季候飛行,有如一頭殘廢了的候鳥,這個念頭讓我有想發瘋的可怕感覺。

    無比的孤獨、恐懼抓緊着我。我除法娜顯外,從未接觸過其他生物,對宇宙幾近一無所知,壓根兒不曉得下一步該如何走,我真是頭脆弱沒用的候鳥。如果可以選擇,我會隨法娜顯去與魔隕石拼個同歸於盡。

    唉!成為候鳥已是不可能的事,還如何超越候鳥去尋回失去的真正本原。心內又似有另一個聲音在説,你怎可以這般窩囊,法娜顯怎樣教導你的呢?難道候鳥族錯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一個膿包身上?

    我怵然一震,全身生出奇異的反應。對!我必須堅強起來,學會在逆境裏的生存之道。首先,必須冷靜。

    真身在無重大虛空滑翔,沒有阻力,只要能量不改,我會以這個速度一直飛行下去,直至進入某一星系的力場。我開始認真的去觀測所處的空域。

    在漫空星斗裏,前方的一個光點逐漸明亮起來,亮度掩蓋了其他星光,顯示前方的星系離我非常之近,而這顆亮星正是最接近我的太陽。

    由衷的感謝法娜顯,她説要送我到最有生機的落點,絕不是胡亂説的。假設換了是河系間兩邊不到的遙闊空間,以四分之一的光速,大有可能在敵人找上我時,我仍盲目的在空中飄流,沒法到達任何星體。心中燃起一點希望。

    到達一個星球,只是起點的踏腳石,予我吸取星球磁能的機會,增加不到兩球少得可憐的能量,不過以我的能耐,又沒有法娜顯幫忙,沒有一個生氣週期,休想儲足一節的能量。那時敵人早找上門來,所以這顯然不是求生的最佳辦法,我必須解決季候飛行的問題,邊逃邊儲,或許尚有一線生機。就在此時,我感應到物體的接近。我循感應的位置看去,起始時大吃一驚,還以為是另一塊可怕的魔隕石,到看清楚點,才發覺是塊形狀古怪有星際浪者之稱的普通隕石,體積足有九月星上那座死火山四分之一的大小,呈長形,頭尖尾扁,中間臃腫,筆直的朝前方的星球掠去,速度略高於我。

    我幾乎想也沒想,當機立斷,雙翼疾撥,強大的能量在翼尖處爆開,產生正反的力道,精確的計算下,改向增速,能量送得我朝隕石直追過去。瞧着隕石扁長的尾巴,忽發奇想,如果可以如法娜顯引發九月星裏太陽的核聚變般,發動隕石尾部物質原子內的連鎖反應,豈不是可賦予隕石飛行的動力嗎?又心中一震,我還是破題兒第一遭自己的出主意,真是享受那種感覺。

    思索間,隕石離我不到三十下心跳的距離。不由緊張起來,能否踏足隕石,已是註定了的。星系外的虛空,絕不是行星的天空,沒有可供辨認定座標,沒有上下左右的分別,任何一方都是炫目的星光,遠近和位置全賴精確的計算,一旦發動動能,只可作直線飛行,尤其隕石的速度比我高,稍有失誤,將永遠與這塊隕石失之交臂。

    隕石不住擴大。我的視力確是大不如前,到這時才看清楚隕石並非純黑色,而是紫黑色中泛着點點金屬的青爍光,堅硬得異乎常石。嶙峋巖巉的石表佈滿小坑洞和淺裂縫,似曾飽經劫難,舊曆滄桑。不是為何有如斯感觸,或許是因自身的情況吧!當這塊隕石進入前方星系的力場,肯定劫數難逃,它正在走着最後的一程。

    荒涼冰冷的一塊石頭,在無涯無際的漆黑虛空裏,於周遭以萬億計的恆星永遠地放射着光焰的襯托下,漫無目的地流浪,不知何去何從,是生還是死,使我大有同病相憐的感慨。

    胡思亂想時,我成功撲附隕石,登時如釋重負,充滿成就感。

    正自豪間,一股高度集中的能量束,重重擊在我兩翼間的背心處,差點破入心核,能量流蔓延往整個思感網,令我苦不堪言,也失去了平衡和依附力,往空拋擲翻滾。

    眨眼間我離開了隕石,強忍痛楚下,雙翼朝前拍打,爆發能量,產生反方向的動力,煞止跌勢,再來個大空翻,險險回到隕石上去。此時方察覺隕石具有非自然物質的奇異引力,比起九月星的引力當然微不足道,可是以這種體積的隕石來説,卻頗不尋常,顯然此石不是一般常石。不由暗怪自己警覺性不足。

    前方電芒閃閃,眩眼耀目,其內隱見黑影騰挪跳躍,尚未看清楚,其中一道光焰暴長,迎頭照臉的劈過來。

    本鳥盾一身功夫,全在雙翼之上,雖不懂攻敵制敵之道,防禦之術卻是與生俱來,立即雙翼前伸合攏,翼尖撮點,與箭頭成防禦的三角形,能量急貫,來記小鳥盾。

    “轟!”

    能量交擊,神經疼痛,往後搖晃,仍清楚已漂漂亮亮的硬架了對方全力一擊,又掌握到對手只屬量子的級別,不是我最怕遇上的那個滅族殺手,登時放下心事。

    偷襲我的生物嚎叫一聲,往後拋飛,直撞向一塊從後面突出來的岩石,再反彈到地面去,芒光消散,現出身形體態。一看之下,立即看呆了眼。

    眼前生物除了沒有雙翼外,軀體與我大同小異,頭見五官,身具四肢,通體黑亮,如法娜顯般短如指節的頭絲卻雪般的白,對比鮮明。現在我看到的,肯定不是視覺的翻譯,因為對方絕非能量化掉生命,而是由以千萬計不同種類分子組成的物質生命體。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麼巧,我第一個遇上的,竟是自己原本所屬的種類嗎?

    他身穿金光閃閃的奇怪盔甲,包裹身軀,只露頭、頸和手肘下的部分,輕而柔軟,有提升他動力和防禦的功能。

    那生物呆了半刻,倏地從地上跳起來,又叫又跳的,口內“唧唧呱呱”叫出一串串、一組組的語音聲符,似是極不服氣,正向我大發雷霆,奇怪地我一音不漏的把他的“話”收進思感網內,再輸進我思感神經內某個觸摸不到的神秘區域,令我大感異樣。我神秘的傳感功能又在運作了。

    我該如何對待他呢?念頭剛起,那生物朝後退飛,同時往後背一抹,取出一個小圓球,就那麼往我擲來,當小圓球來到我們中間的位置,突然爆炸,變成漫空烈焰,如牆如堵的逼壓過來。我心中大訝,論殺傷力,烈焰遠比不上他剛才攻擊我的電芒,他在打什麼主意呢?但總之不會是好路數,避為上策,連忙雙腳一撐,沖天而起,豈知上方爆響,一個能量罩似的天藍色半圓球、疾蓋而下,這才曉得中了對方聲東擊西的奸計,真正的殺着竟是從上而來的離奇法寶。

    “颼!”

    能量罩蓋我一個結實,我被釘回石面去,動力全消,動彈不得,唯一可以做到,是垂下雙翼,護着全身。我的心仍很篤定,憑這可惡傢伙量子級的功夫,也要殺我是力有未逮。只恨我不懂反擊,待我悟通反擊,將是我脱困的一刻,那時就要這傢伙好看。旋又警覺自出生以來,首次想到要學習反擊的招數。

    “波!”

    料想不到的事再次發生,眼前傢伙的頭和四肢竟縮進軀幹去,繼而膨脹成一個大黑球,充滿彈跳力的躍往隕石的上空,又急撞回石面,於我兩下心跳間重複了這動作十多次,滿石面亂彈,似是忍不住興奮之情,致歡欣如狂,不如此彈彈跳跳,蹦上蹦下,不足以發泄心中情緒。看着眼前異況,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在快忘了自己受辱被困的當兒,大黑球不見了,該是移出了我因被困致變得狹窄的視野外,正不知他搞什麼鬼時,大黑球猛撞在我背部,我立即應撞拋飛,暈頭轉向,渾身劇痛,心核差點負荷不了,更令我驚異的,是撞擊產生的熱能,竟使能量罩異變,由純能量轉化為物質,罩着我的再非能量,而是綁我一個結實的羅網,出奇地更能禁制我的真身的能量運作。宇宙確實無奇不有,甫出道便遇上週身法寶的生物,算我倒黴。

    可憐的我被撞得彈向虛空,心想如沒解縛之法,將變成永恆地震星系間飄流的物體。又再度想到如能學會改變原子內量子結構的方法,掌握原子重組為分子,分子合成物質的竅門,我將變得法力無邊,區區一張羅網,那困得着我。

    念頭仍在腦海打轉之際,一股能量流從頭頂直貫而至,猝不及防下,我失去了神志。

    回覆知覺時,發覺自己被硬塞進一個僅可容納我肉身的圓桶狹窄的空間內,動彈不得。身體充滿火辣辣地滋味,皮膚殘留着被切割過的感覺,隱隱作痛。如果沒有猜錯,那充滿敵意的壞傢伙已使盡手段想破解我真身的奧秘,只因為的防禦力超乎他所有手段,故奈何不了我。現在塞我到這裏來,不知又有什麼新主意。

    我必須脱困。候鳥最崇尚的是自由,為了自由,拼着損耗所餘無幾的能量,在所不惜。想到可以狠狠教訓這傢伙一頓,便暗感快意,這當然不是候鳥盾心態,但那還管這麼多的,我正是候鳥的異種,正如法娜顯説過的,這分異恰是我活命的本錢。

    能量緩緩注入萎縮症腦內的思感神經,身體雖仍侷限在狹小的空間內,但思感卻不受限制的擴張,首先鑽進圓桶的微觀世界去,分析其物質的結構,駭然發覺其原子排列的密度,遠高於我所見過的任何天然物質,它的密度幾乎近不可切割,顯然是經過處理和改造,非常堅固,且沒有任何接縫。

    理論上,我如以微子束撞擊其原子核,可分解它的物質結構,但由於我正身處圓桶內,因此實際上是行不通的。衝擊原子核,可能引起核內的連鎖反應,那會是毀滅性的爆炸,憑我目前的防禦能力,肯定陪葬。不過我對自己會動腦筋想方設法,已非常滿意。

    思感能擴往圓桶之外,頓感眼界大開,接觸到一個我從未想象過的天地,一個完全不屬於候鳥盾奇異世界。

    那是經過改造非自然的空間,挖空了隕石內部的三分之一,分作五層,放置了以千計的組件,互相間各有巧妙的聯繫,負起各式各樣的工作,大多為都不瞭解其作用,只有提供動力的部分,是我可以立即掌握到的。這可算是另一種創造,卻與我們候鳥創造世界的“自然之法”大相徑庭,是徹頭徹尾的“生物製造”。組件儀器千奇百怪,部分在繁忙的運作中,閃爍着色光和圖像,本來死氣沉沉的隕石,被賦予了另一個形式的生命和活力,至少具備宇航、安居、防禦和攻擊的能力。我被啓發了。只有我能掌握五層空間內所有組件的物性,等於找到另一文化知識的通道,一切要靠我的努力。

    我和圓桶位於一個更大更長的圓桶內,安放於承軸之上,整個裝置設置於中間的一層,其中一端直抵隕石的前端,另一端與一組龐大的組件相連。組件內有四個提供動能的東西,正在運作,不住積蓄動能,使我聯想到火山爆發。只要隕石打開尖端的出口,動能送進大圓桶內,我和小圓桶肯定像岩漿般噴發出去。

    隕石的廣闊空間裏,只有那個可惡的傢伙,他再不是大黑球,回覆了有手有腳的形狀,興奮之情有增無減,雙目放光,站在圓桶旁一座組件前,正忙碌的工作,組件裝嵌着個大屏幕,奇怪的圖像不住顯示和變化。

    當我仍未想清楚該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轟隆聲響,前方的出口旋轉開來,火山熔岩般的動能從後狂湧進大圓桶,推得我隨小圓桶沿軌軸疾行,剎那間抵達四分之三光速,從出口給噴射往虛空去。

    身不由主,隨桶飛行的我大嘆倒黴,我的思感網收回腦殼內,外面不用猜也知是無限的虛空,還有什麼好觀察的?不如省點能量,留下作脱身之用。真不知走了什麼運道,遇上這麼個充滿敵意、蠻不講理的傢伙。

    圓桶忽然顛簸起來,愈來愈厲害,即使是藏在堅固的桶內,我仍感到壓力激增,而圓桶的飛行速度驟降至不到十分之一的光速,速度仍不住退減。

    我猛然醒悟,這傢伙並不是把我射往太空去,而是射向某一個充滿障礙物的特定目標,最令我震驚的是圓桶本身物質分子內地原子核變得不穩定,產生狂猛的熱能,桶內的穩定瘋狂的攀升,我勉力把能量輸進思感神經,越過桶身的阻隔,往外面的時間窺探,登時魂飛魄散。

    那可惡的傢伙肯定想要我的命,圓桶正朝一刻崚嶒陡峭、充滿裂罅的行星直撞下去,這顆星球比九月星還要大上三倍,成不規則的卵形,像一塊石頭多過像一個星球,死氣沉沉的。最要命是包圍着它的厚而濃濁的大氣層,充塞着毀滅性的射線和可怕的能量流,形成一個包裹整個星球龐大無比的能量盾,我這樣狂闖進去,等於正面硬拼挑戰星球的護盾,後果實不堪想像。這次被那傢伙害死了。比起這個大氣盾,圓桶的物質保護功能是微不足道的。

    “轟!”

    我注入思感神經的能量遇上一道狂野如風暴的能量流,登時土崩瓦解,令我的思感頹然萎縮回桶內狹小的空間。

    圓桶解體了,下一刻,我的真身與圓桶燃燒着的萬千殘屑分離,變成獨自往星球飛去,雖然知道不會有任何分別,但求生的本能驅使我以雙翼護着全身,頭則縮進翼裏去,把全部的能量輸往雙翼,盡最後的努力,以鳥盾抵抗衝擊下可銷鎔我全身,使我形神俱滅的毀滅性能量。

    我全身抖顫,投速漸減,熱度卻不住上升,直攀往太陽熱核內般的高温,雙翼終抵受不住,着火焚燒,那可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量子級的分裂和聚變。我感到很慚愧,想不到尚未踏足九月星外另一個星球前,已一命嗚呼。怎對得起候鳥族。

    鱗甲開始剝落,我整頭鳥在燃燒着,火焰七色俱備,使我化作彩虹,劃過這詭異星球的夜空。生命正離我而去,腳爪更收縮起來,縮得比手指還要短,腳掌變得扁平而長,甚至我體內亦有細胞變異的情況。我從未經歷過死亡,心中卻肯定現在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該就是死亡的前奏。

    我的能力終於耗盡,死亡再不可避免,我窩囊的在等待那一刻的來臨,完全沒有逃生的辦法。

    “鏘!”

    熱度倐減,彩焰熄滅。

    奇蹟出現了,驀地一套能量盔甲無中生有現形我身上,險險保着我的小命。

    心盾!一定是心盾。

    念頭才起,我已撞往星球的地表,直穿入其中一道大隙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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