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武雄大驚撤掌,以至不及,指尖被掌風劃過,辣辣生痛,不禁更為驚駭,這蒙面小子,哪來這等活。
小龍猛然間,已自意會出,敵人這一出手,並不如想象中的厲害,但深埋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認為,對方武藝深不可測,誰知他是否另有什麼奧妙變化?遂大喝一聲雙掌齊出,竟是長耳哥哥的三招“降龍手”,以攻為守。
不想這“降龍手”三招中“銅鼓齊鳴”一式,力道絕大,剛猛至極,方武雄掌方接實,“嘭”的一聲,硬被震飛出一丈五六,倒在地下,再也爬不起來。
此刻,突然間燈火齊明,亮如白晝,小龍一想“糟”這叫小足鬧看玩的,夜闖知府衙門,形同造反。
小龍連忙撤身,往屋上聳去,身形未起,忽聽怒喝聲“小畜生,你還想走嗎?給我留下。”
小龍人未回身,已知是金門三煞老大歐陽其欺身襲到,連忙閃身,橫出半丈,借回身之勢又是一招降龍手,“風聲雷動”旋轉推出。
歐陽其方才見小龍只一招就將師弟震得重傷倒地,心頭大大驚駭,一見小龍想溜,立即追上暴喝截住,趁小龍不備之際,盡力推出一掌。
不想掌出人影斜飛,恰恰好將自己掌力避過,不由怨氣暴發,緊迫着使足十成真力,盡方推出一掌。
誰料,降龍手招式怪絕,剛猛無鑄,反身也能推掌相抵,雙掌一接,小龍身子一晃,微退半步,腕臂痠麻不已,連忙定睛察看。
見對方被自己一掌,竟然震退五七步,方始拿椿站穩,心中大喜過望,一聲長嘯,藉着這明亮的燈。
火下,豪興大發,施展開“飛花散影”罕世輕功,身形盤空一擲捲旋,一陣輕煙似的,四散飛射,長嘯隨着人影,去得無影無蹤。
場中立時一陣大譁,頻呼妖鬼,歐陽其從譁呼聲中驚醒,一聲斷喝,將差役捕頭等全給鎮住,吩咐各自回屋,知府處他自會前去回話。
隨着將重傷的方武雄,抱返室中,忽見卧塌上那捲和少婦,已然不翼而飛,一時驚得説不出話來。
原來小龍施展開“飛花散影”絕世輕功之際,驀然想到房中少婦,此刻不救,更待何時,藉着輕功絕妙,一閃身就進入室中。
院中燈火明如晝,室中卻黯如墨,小龍雖説不怕黑,但卻想不出,背上着這大的人,如何撤走,隨見歐陽供將眾捕頭驅散,心中一喜,歐陽其抱着方武雄從前門走進,小龍背扛着少婦,從後窗躍出。
時已四更將盡,小龍抗着被卷,一陣急馳,看天色已將五鼓,不禁大急,瞧這少婦依然昏迷不醒,這可怎麼好?正感束手無策。
驀然凌空飛下一條黑影,正將去路阻住,小龍猛然提氣,硬將前衝勢子煞住,放眼打量來人,見是一箇中年女尼,白僧衣隨風飄搖,手抱佛塵,雙眼神光灼灼,不怒含威,緊緊地凝住着自己上下打量,忽然老尼手中佛塵朝前一抖,一股勁風直射而前,小龍剛體會到風聲不妙,蒙面黑巾已“叟”的落下胸前,不禁大為顫駭,也不禁心中有氣。
原因是在慈悲庵時,見到那些個十分姣好的女尼,做那種淫賤下流之事,遂認為女尼中都沒有好人。
但面前所立主人,卻帶有仙風道骨之意境,使人不自覺地將暴戾之氣平沒,只聽:“小施主,你身上扛背的什麼?小年紀竟也做傷天害理之事嗎?”
話説得嚴厲以極,點不客氣,但小龍聽到那聲音,卻似非常和緩般的,憑怎説氣也生不出來,連忙搶着將這事先後一説,又道:“師傅,你這賊不是栽得太冤嗎?難道這世間真是好人難做嗎?”
小龍這兩句話,雖説沒生氣叱喝,但也使那中年女尼連連皺眉不已,隨見中年女尼輕輕一笑,説道:“小施主,你就把人交給我吧,我和她另有緣份。”
小龍本就對這少婦束手無策,如今有人願意化她,哪有不願之理,只是救人需救澈,眼前女尼,雖説滿臉正氣道骨天生,但在未徹底明燎前,仍然不便將人交出,正感進退難谷之際,忽覺肩上被卷,發出無比的澎脹力,從肩上掙飛到女尼手中,一時驚得目瞪口呆。
“小施主,時已不早,貧尼尚需及時回山,貧尼與施主,雖説無緣,但可指點你一條明路,只看你的福緣深淺,造化如何?”説完隨手拋出一物,小龍伸手接住,女尼已抱起少婦,頭也不回的急馳而去。
小龍沒見女尼腳下移動,竟然象陣風似的,飄飄而去,不知這是什麼功夫,且方才只不過見女尼伸手一招,肩頭被卷,竟會掙脱自行飛去,不由搖頭嘆息,宇宙之大,真是無奇不有,若得此種奇人為師,還怕血仇不得清償嗎?
雞鳴早唱,晨曦微現,小龍快速的落下偏院,鏢局中已有人行動,還好未被發覺。
返進室中,小龍才想到細賞手中物,原來是塊黑竹片,一寸寬三寸長,黝光閃亮,當中用金線嵌着七字,“蒼芎勃勃長春洲”,翻過背面,橫刻着一幅海洋畫,當中浮游着一片小小沙洲,迷迷茫茫的看不真切,似是經年累月的已遭磨損不少。
小龍念着“蒼芎勃勃長春洲”七字,真象哪裏聽到過,可是想了許久始終想它不起,忽的門上響起小廝之聲,小龍來不及換衣,立即鑽入被中,小廝捧着茶水進來,嘻笑道:“相公,大鏢頭快馬趕回,明天就可到家,你高興吧!”稍歇又説:
“相公!有一個天大新聞昨夜知府衙門去了個拘魂使者,青面獠牙,大銅環眼,一條紅舌長有三尺,身高二丈,手舞點鋼畫戈,只這麼輕輕一下,就把知府衙力眾捕頭恭為神明的宮中侍衞的靈魂給拘去了,這一大清早就鬧得滿城風雨。”
小龍聽了直想笑,自己這一夜竟然變成了身高丈二鈎的魂使者,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不想,小廝走了沒半刻工夫,又急匆匆地跑來,“相公!相公!不好了!不好了!”人沒進門就窮嚷。
小龍此刻還躺在被裏,手捧黑竹片在沉思,聽小廝沒頭沒腦地叫,立刻止住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小廝跑得上氣難接下氣,急急説道:“相公有所不知,東街張員外大小姐,昨夜突然失蹤……”
小龍已知是怎麼回事,偏是慢倏倏地説道:“這也用得着你急成這個樣子?”心裏還在説:你真愛管閒事呢?
“相公你是不知道,張員外書香門第之家,且全城首富,就這麼—個獨生女,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出閣,並非長得不成人形,沒人要,原是心中有病,高不成低不就,相公,你猜怎麼着……”
“你不説我也知道,長得太美了,沒人敢要………”
“相公,你錯了,大姑娘長得美,還有沒人要的?因為她心裏有了個人,可是這個人上門求親,張員外問也不問就—口回絕啦,張家大小姐得知後,三番兩次尋死,都給及時救活了,張員外給她配親,她總以死威脅,一拖就是五年,張員外説什麼也不肯答應許給那個人,張家大小姐就抵死不嫁,不想昨夜裏,突然失蹤了?”
“這到底關你什麼事呢?我的小哥哥!”
小廝忽然嘆了口氣道:“不關我事,當然與我無干,我可不敢想有這大的福命,只是,你能知道,那位大小姐的心上人是誰呢?”
小龍卑鄙地笑一笑道:“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因為我自……”
“相公,你當真不想知道嗎?”
小龍彷彿有些氣惱,因小廝説話吞吞吐吐的,這種無需關心的事,卻偏偏用來煩人,剛想出言斥責。
“相公,張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就是李大鏢頭,你的李大哥……”
小龍—聽驚駭得,從牀上一蹦跳起,黑竹片摔過—邊,一把抓住小斯,喝道:“你説什麼?”小廝“哎呀”一叫,豆大汗從頭上滾滾而下,哀叫道:
“好相公,我的手要斷了,你撒撒手,我説!我説!”
小龍才想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鬆手,只聽小廝説道:“我説張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就是我們鏢局裏李大鏢頭,你的李大哥,現在張府已來人,正在掌櫃上鬧着,説李大鏢頭,夜入民家,強搶淑女,正在鬧得不可開交呢?”話説完,馬上退身就走,他怕小龍再給他來這麼一下,那真吃不完兜着走,太冤啦!
所謂,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在未明燎前,小龍出於義憤俠義之心,救那少婦,那中年女尼將少婦強搶去,他只稍稍地考慮了一下,就丟到腦後去了,如今,當他知道所救之人,竟是李大哥的情人,心中就萬分悔恨,不該輕易地交給老尼。
事到如今,反賴在李大哥的身上,這該從哪説起,如是小龍轉恨到金門雙煞的頭上,恨恨地,説道:“你們使我對不起李大哥,我非斃了你們不可!”
想到這,小龍忽忙的換過衣服,出到櫃上,見總鏢頭八卦掌史賓正送客轉身,遂行禮道過早安,八卦掌也和他點了點頭,微笑着往後去了。
小龍一打聽,總鏢頭己敷衍張府的人走了,説是李鏢頭押鏢在外,還沒回來,沿途客店均可證明李鏢頭的落足點,張府的人本欲告進府去,但李鏢頭早在半個月前已押鏢東去,不在地頭,只得稍然而去。
午飯時,雪梅似乎也知道小龍心裏煩燥,特地弄了幾樣精緻小菜,送過來—壺酒,小龍謝過雪梅,就悶聲不響的喝了三五杯。
忽然他想起了小黑葫蘆,隨取了出來,喚了兩聲“晶晶”,將灑灌入後塞好,撫摩着小黑葫蘆,想起了長耳哥哥,突地,腦中閃過長耳哥哥會經唱過的二句歌,“蒼芎茫茫四海遊”,而那黑竹上,卻是“蒼芎勃勃長春洲”,怪道象是那裏聽過。
想起了歌詞,也想起了黑竹片,懷中摸去沒看見,以為掉在牀上,找了也沒有,才記起方才驚駭時,順手摔,小龍又走到牀前,比着姿勢,順着方向看去,地下有些微新破的土,知道方才必定丟摔在此無疑,但何以竹片沒了影子,小龍繼續在室中翻了半個時辰之久,依然未曾找着。
雪梅卻來收碗了,見小龍臉紅紅的,菜飯沒動過,房裏就好象造了反,翻得—塌糊塗,不禁駭然道:“我的好相公,你是怎麼了?”
小龍一見雪梅來了,也覺得不好意思,心想:“這黑竹片,我又不知倒底是怎麼回事,能有多大用處,丟了也就算了,如果是無價之寶,他也能自行擇主,大概我沒這福份吧?”隨而對雪梅説:“沒什麼!我在找一樣東西,沒找着也就算了。”
小龍端起碗筷又想吃,雪梅連忙止住道:“這還能吃嗎?你這—翻動塵土滿室飛,而且又冷了,別吃!別吃!歇會再給你另外弄碗麪來。”説着收拾着走了。
這一日小龍焦灼的等到天黑,他要到府衙後院,把那兩個混蛋殺了,他不顧一切的要去,兵器架上什麼兵器都有,就是沒有劍,小龍四處尋找着他趁手的兵器,但始終沒讓他如願,他奇怪鏢局中,敢情沒一個使劍的。
最後,小龍找到一把小刃子,可是兩指稍稍用力一捻,立即斷為兩截,小龍沒好氣的摔在一邊。
晚飯後,小龍就熄燈入寢,養足精神,準備和金門雙煞拚一死戰。更剛剛敲響,小龍立刻起牀更衣,稍作拾奪蒙上面巾,逕奔府衙而來。
小龍躲躲藏藏的掩至後院,見府衙今日戒備深嚴,人影幢幢,守夜人穿流不息,不由得略形躊躇。
這就是小龍缺少江湖經驗,看到這種情形,就該往回走才是,不想小龍只思索得一會,立即奮不顧身的躍下院去。
沒容小龍站穩,一聲梆響,院中四面燈火齊舉,照得院中明如白晝,大廳裏燈火照耀下,端坐着雷文紅衣番僧,下首坐着金門雙煞歐陽其,小龍一見,微微一徵,暗忖:他們怎的會算到自己會來呢?
只聽歐陽其説到:“啓稟佛爺,昨夜就是這小子,用鄙卑的手段,傷了師弟,並搶走了準備獻給大師的……”
“哼”,就這一聲,震得三丈的小龍,兩耳雷鳴,小龍大驚,連忙收斂心神,連功蓄勢以待,暗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夜是豁出去了,你就來吧!我要為父母報仇,為爺爺報仇,為……
沒容他往下想火紅的道袍,宛如一團大火焰般,飄落院中,立身在小龍面前半丈遠近,那身法之神速,真是武林罕見。
小龍似被對方的聲威所懾,不自覺的退得兩步,將頭稍昂,凝注着對方,蓄勢以待。小龍他直得昂頭,才能打量對方,因為他個嚴實在太小了,比之雷文那高大的身量,再加上那龐大的火紅僧袍,真是一個絕大的諷刺。
小龍本不畏懼的,昨夜一掌將敵人震退震傷,已使他對自身武藝已略具信心,可是他接觸到對方,那目光稜稜,嚴厲冷毒的眼神,竟然機伶伶的打了個寒戰,斜着又復退出一步。
“小畜生,你害怕嗎?哈!哈!哈!……”
這哈哈一笑,笑得小龍骨發悚然驚顫,這番邦禿驢,竟有這厚功力,自己實實望塵莫及,估量當前情勢,三十六着走為上策,如不見機定必兇多於吉。
閉口不答,腳尖一點地,驀然騰身側飛開去。
眼前紅影一閃,斜斜掠,恰好截住小龍去路。
小龍大喝一聲,虛晃一掌,腳跟用力,倒聳而起,凌空“鷂子大翻身”。斜斜掠出五丈,已然靠近牆根,只要再墊得一腳。定必能從那些平庸的捕快們頭頂飛出。
誰料,落身時腳尚未及離地,一團紅雲凌空越頭飛落,竟然與自已同時停身,依舊將去路阻截,小龍心裏有數,這番邦禿驢那神速的身法。實較自己高明太多,這走是走不了舶啦,不如拚吧!
“小娃娃,你還想逃嗎?別作夢啦!瞧你一身藝業,佛爺也甚喜愛,只要你將昨夜那娘子送回,本佛爺饒你一命,並可收你做個帚塵童子,傳你兩手絕藝……”
小龍尚未聽完,已自五內如焚,再不管是否敵人對手,提足真力,暴喝一聲,雙掌平推,猛擊而出,竟然又是降龍手中“鐘鼓齊鳴”一式。
番僧雷文鄙陋的一笑,道:“營火之光,也敢……”話至此,袖已抽出,驀覺袖袍所發內力,竟然沒能將對方掌風阻住,反被吹颳着往裏倒卷,不覺也是一驚,暗道敢情這小娃還真有兩手,怪道方侍衞會得受此重傷。
番僧雷文至此,臉色微變,雙目稜光突增,小龍一掌見功,更不泄延,三招降龍力連連發出。
近半月來,小龍晨昏勤練神功,夜半練掌,且對降龍手三招更是費盡餘力,不至十分疲睏,終不歇手。如今一旦連續展開對敵,那陽剛之勁,霸道異掌,轟轟之聲,不絕於耳。
番僧也不禁為之一楞,這等怪絕陽剛之招數,確曾鮮見。
只可惜這總共只三招,只瞬息後,已致番僧摸到少許覷定來路,紅衣番僧使上五成真力,對上一掌。
只聽“砰”聲響後,小龍被震退出三步,可並沒受傷倒地,這真是大出番僧雷文的意料之外,暗道:這小子如今已有這樣功力,曰後必定是個硬敵,不如先收拾下,免留後患,他可沒想到小龍就是黃家遺孽,若成年吾侍衞沒死,而能將他認出,恐早巳遭了番僧雷文的毒手。
小龍被震退,稍一連氣,並沒受傷,不卻大喜,他可沒料到紅衣僧番尚未使足全力,以為不過爾爾,遂豪與突發,一聲龍吟長嘯,遇足功力,再次揮掌猛擊。小龍掌方推出,驀覺掌力似被什麼吸住,引着帶過一邊,門户立時大開,驚魂皆顫,撤手回身已至不及,“轟”的一聲,當胸似被大鐵錘擊了一下,一陣劇痛,五內翻湧,頭腦暈眩,飄飄然失去知覺。
番僧雷文這一刻是存心不再讓小龍逃出手去,見小龍長嘯揮掌,立伸左掌,將小龍掌風帶,左掌連足十成功力,對胸擊出,一掌就將小龍那小小的身子,震飛出四丈來遠,恰好落在一顆大樹之下。
驀地,從樹上飛下一個大蝙蝠雙爪將小龍—抓,凌空而起,一聳十餘丈,破空飛去。
變生倉促,番僧雷文怔得一怔,心知小鬼十成死數,但卻不能讓人在自已面前把他救走,怪叫一聲,雙肩幌處,人已趁風追去。
圍繞着的差役捕快,真可説只是應個景兒,些不管用,當他們看到這種緊張關頭,大夥兒只有瞪眼的份兒。
且説黃小龍從悠悠中醒來,已過了三天三夜,兩眼微微睜開,朦朦的看不清人,耳中忽聽到。
“幫主……醒了!”
“……照顧……”
小龍眼前忽然大放光明。不對,原來是一盞燈提到他的面前,接着出現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臉黑黑的微笑着瞪着自已道:
“小弟弟,你醒了,醒了就不要緊,再休養上一兩個月,也就好了。”
小龍嘴唇微微動得一動,根本就沒法講話,想抬手手沒有了,想踢腳,腳也不見了,小龍一急一驚,又復昏暈過去。
又過了兩夜一天,小龍再度醒來,睜眼即被強烈的陽光一刺,雙眼承受不了,立即閉上,眼角已被刺射出兩滴眼淚。
小龍緩慢的再度將眼睜開,見自已躺睡在一張異常舒適的被褥裏,頂覆珠紗帳,厚軟的鵝絨墊被,暖呼呼的使得遍體熱汗直流,牀前坐着兩個白髮白鬚胡老乞丐,此中一個正按着自已手腕脈門……
看到了手,小龍又復一驚,再想着看看腿,腿腳被遮蓋住雖然看不見,也用不上力,但他也能體會到,腿好好的連在身上,並沒失去。
書中交代,小龍被震傷倒跌樹下之際,樹上突然飛下個大蝙蝠將小龍救走,那大蝙蝠是個老人,同時也是目今江湖勢功甚大的窮家幫幫主黑蝙蝠。
這日,黑蝙蝠返回昆明,聽石叫化稟明後,似不甚相信?以一個十二三歲大的小孩,石叫化竟然有些不敵,豈不使人笑掉大牙嗎?
當夜三更時分,由石叫化領路,來至滇黔鏢局的偏院,意欲一探小龍動靜,黑蝙蝠一幫之主,武林糾糾者,何等人也。
一進偏院,即知院中無人,驀聽哈哈笑聲遠遠傳來,黑蝙蝠聞聲縱起,快似迅電追風般循聲而去。
通明的火光,指示了目標,只眨眼功夫,黑蝙蝠已來到地頭,他趕到可正是時候,小龍降龍手再度施展,只一照面重傷倒地,黑蝙蝠見一面朦小孩施展降龍手,已自心驚,待看到對敵的紅衣番僧,就更使他皺眉,但小孩已受傷倒地,總不能見死不救,何況多少還有着些許淵源,遂奮不顧身的飛下將靜的佇立一旁,微聲全無的侍候着,小銅神也在其中。黑蝙蝠將小龍身上衣服除盡後,突然眼前一亮,心頭大驚,但這只是一眨眼的事,立刻又平復了,盤膝坐在塌上,先行閉目連氣,待一周天過後,再準備為小龍療治,可是他雙眼剛剛合上不久,忽聽“啓稟幫主,徒孫子小銅神有事叩呈!”
黑蝙蝠剛聚集真氣,一聽叫喚非常不悦的雙眼微微睜開一線,隱隱中滿含怒意的道:“何事?”
小銅神跪在牀前,不聚仰視,雙手遞上一小黑葫蘆後。
黑蝙葫面色本是微含怒意,可是當那一絲微光接觸到小葫蘆後,雙眼突然開的和銅鈴般大,一臉駭疑之色。
伸手搶過,待完全證實後,驀然喝道:“此物何處得來?”聲色俱厲,嚇得小銅神颼而抖,魂飛天外。
説道:“此物從小施主衣中落出,徒孫本以為……”聲音顫抖着就象要斷氣。黑蝙蝠太興奮促使的驚慌,太也過份了些,遂將臉色和緩着柔聲道:“你不用怕,這是大功一件,我只要聽你一句話,此物從何而來?”
小銅神比刻,就這麼眨眼工夫,已自平靜多了,説道:“啓稟幫主,此物從小施主衣內滾出。”
黑蝙蝠十分滿意的笑道:“好,你起來,待小弟弟痊癒後,你是第一功,你等着領賞吧!也就專派你侍候他。”
黑蝙蝠説完,接着懷中掏出青竹令,吩咐傳青竹令着黑妙手兼程回令,幫中三長老同聚議事。
青竹令傳出,代表着窮家幫至高無上的威信,十六年前幫主仙逝,新幫主即位散發過一次,傳到黑蝙蝠手中,十六年來未曾使用過,這消息傳出,大西南地動山搖,震攝半邊天。
三天後,黑妙手日夜兼程趕到,此時小龍已被移進一座小巧精院,黑妙手見過師兄,問何事動發青竹令?
黑蝙蝠先不答話,領着黑妙手業到正廳神座之前,用手一指,神座上正恭奉着黃小龍身邊那裝着金蛇的小黑葫蘆。
黑妙手一見立即變顏,莊重的屈膝拜了三拜,立即再問來源,黑蝙蝠簡略説了,馬上領着黑妙手來探望小龍。
黑蝙蝠曾經耗費了全身真力,為小龍移動的內藏搬回原位,並替小龍打通奇經八脈。黑妙手只一探脈,立即又在小龍周身一百零八穴全部拍過,這一拍過,只半個時辰之久,小龍就醒了。
這是小龍第一次醒,為什麼他會發覺沒有手足呢?原來那時他只恢復些許神智,那神智與神經依舊脱離着關係,也就是與身體任何部份尚未連接上之故。
這以後,黑妙手每日子午二時,為小龍拍打周身一百零八穴,黑蝙蝠的“護心丹”與黑妙手珍若性命的三粒“長春丸”每日並進(長春丹另有來處,日後即知)最後在第五日上,小龍終於醒了。
而黑蝙蝠與黑妙手均都疲累不堪,但是黑妙手依然強撐着在替小龍把脈,這都不是小龍所能知道的呢?
但是窮家幫為什麼會對小黑葫蘆如此尊敬呢?作者在這裏,不免要向諸位讀者作一交待。
原來四十年前,劣家幫的幫主酒仙,也就是黑蝙蝠的祖師,突然離幫它去,一頓十年,渺無音訊,幫主隨身信符也就是這小葫蘆,這小黑葫蘆為窮家幫幫主代代相傳之信符,酒仙一去十年,幫中大事均由眾長老聊合主持,十年後,窮家幫會遍傳青竹令,追查幫主消息,時過一年,依然渺如石沉大海,爾知生死存亡。
最後從長老為另擇幫王,至今巳過四十餘年,不想酒仙的葫蘆印信突然出現,這怎叫黑蝙蝠不驚喜無狀呢?黑蝙蝠師兄弟均已古稀之年,酒仙任幫主時,二人均會親領教益,對小黑葫蘆一見便知,且葫蘆低另有一小小金錢印,黑蝙蝠入手一摸,立辯真偽。
且説黃小龍醒轉後,見牀前二老一色整潔青衣,但都遍打着釘補,知系窮家幫的前輩高人,小龍意欲出言道謝,但只唇皮動得一動,依然有氣無力,但這次醒得時間較長一點。
小龍第一次能連續説上五句話時,已過了半個多月了,這其間小龍的房中,穿流不息除了小銅神外,餘者盡是白髮白鬚的年老乞丐,這些人無一不是功力深厚的內家高手,每天輪流着替小龍以內功替他治療傷勢。
每天小龍看着掉換的人為自己療傷,心頭都深深的嵌印着他們的影子,尤其每次黑蝙蝠來時,都是臉帶微笑,深紋畢露的臉上,顯着安祥和藹之態,使人一見就有親切之感,而每次黑蝙蝠都和他輕聲的談一些話,有限度的談完,看着他平靜的安睡後才離去。
黃小龍幼小的心靈上,深深為之感動,他發誓要設法報答,他數着這五個人影,幫主及黑妙手臉黧黑色,臉紅紅的是幫中長老紅官人,還有兩個是雙生兄弟忠孝二乞,黑蝙蝠的師叔,他二人從不講話,每次都是二人同時動手療傷,黃小龍恁怎麼逗他倆説話,他倆就象沒聽到。到最後小龍才弄清楚,他們即不聾又不啞,只是專聽紅官人一人的話,恁誰他也不理,武功數他倆最高但卻從不傳人,似得了一種什麼病態,這也就是窮家幫中的憾事。
二十多天過去了,小龍已能坐起自行療傷,但這五個白鬚胡老人,依然按時必到,從旁將真力借出,協助小龍練功療傷。
這其間小龍會請黑蝙蝠叫小銅神與滇黔鏢局李志虎李大哥通音訊,但所得迴音是,李大鏢頭於次日回鏢局,發覺小龍無故失蹤,大為不解,檢視衣物,無一短少,不由驚奇厲分,在鏢局候了旬日,依然消息全無,立即辭去鏢頭職務,外出尋找他弟弟去了。
小龍一聽感動得珠淚涔涔而下,差點沒唬號出聲。
接着探信的小銅神説道:“滇黔鏢局在這一月之中,竟連續失蹤了多人,第一次是個婢女雪梅,在李鏢頭返來三日後二個夜裏失蹤的。過了兩日,總鏢頭八卦掌史實的,兩個兒子也雙雙失蹤了。
不過據打探所得,這三人並非失蹤,而是出走,每人都帶了足夠的銀兩衣服,婢女雪梅卻是女扮男裝,象事前都有計劃般的。”
小龍聽了直皺眉頭,這三人何以會無故出走呢?
忽然小銅神又説了:“滇黔鏢局最近生意也歇了……”
小龍驀然叫道:“為什麼?”雖然,他根本不會關心滇黔鏢局的盛衰,但是,這太突然了,使得他感到驚嚇喧間他也會信了將近一月的鏢局,多少總有些感情,或者,他還有些恨着史家的人呢?
小銅神道:“半月前的一個夜裏,鏢局裏突然來了兩條黑影,是兩個小女孩,據説是打探……”
小龍不自覺的“啊!”了一聲。
小銅神正在為小龍的稱呼,感到難以措詞時,卻被小龍打斷,小銅神藉機下台,心照不宣的説道:“鏢局中無人能圓滿答覆,結果是一場混戰惡鬥,兩個小女孩似乎並沒討得好去,還吃了點虧走了。
過得四天,兩個小女孩不知那裏搬來了一名武林高手,來人責問八卦掌史實,即是江湖成名人物,就不應對兩個無知小孩出手且人人混戰,需陪禮道歉,八卦掌史實不允,結果被來人三招兩式就給傷了,鏢師多人圍攻之下,也被來人輕描淡寫的,每人都留下了記號,才撤身走了。
結果滇黔鏢局自那日後,沒再開,近日更遺散鏢師夥計,今天一大早,史總鏢頭一家也離開了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