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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強忍怒煞 狂言誤語惹四奇 舊恨新怨 晨曦朝霞走蛟龍

    前面説到黃小龍與兩位蒙面少女,在林中拼鬥。

    小龍施展開“劍底游龍術”纏戰之法,只守不攻,見招折招,見式解式,一點破綻也不露。

    驀然,蒙面少女一聲嬌喝,招式立變,一柄長劍,走偏鋒,尋要穴,招招狠辣,劍劍精絕,全是一派攻勢,凌厲已極。

    一剎那間,殺氣沖天,寒飈鼓盪,黃小龍本不想傷害蒙面少女,甚且將對方擊敗挫辱,都不是所願意的。

    只是,少女突然的清叱變招,所展開的全是險毒狠辣,奇詭古絕,大越常規,且又慢無止境連綿不絕的搶攻,逼使黃小龍不出才招架還擊,已無法悠閒的趨身閃避了。

    片刻後,二人縱騰翻躍,已對摺了六七十招,黃小龍依然守的多,攻的少,彷彿有意使蒙面少女知難而退,平局下手,倆人面子都好看。

    可是,蒙面少女卻不作如是想,和名震京師的李大鏢頭交手,不到二十招,就已獲勝。出道兩年來,又曾先後擊敗過不少敵人,以為自己極了不起。新近崛起江湖的仙人劍,幾次三番她都想找他打一架,被爺爺阻住,叫她不要去沾惹這種滿人鷹犬,不過她非常自信,仙人劍絕不是她的敵手。

    那知,今天對付黃小龍,卻毫無辦法,看着七八十招也過去了,連對方一點衣角全沒沾着,更談不上贏個一劍半招?她是個沉默寡言,生性好強的人,如此一來,那能忍受,再不顧忌自身的安危,左掌右劍,一派拚命的招式。

    這一來,卻把一旁觀戰的妹妹,急得冷汗滾滾,直替姐姐擔心,這樣打下去,終於危險,一股寒氣透上心頭,壓在心頭。

    此刻為了姐姐的安全,她再不顧爺爺的訓誡,不遇萬惡不赦之人,不準以多為勝的信條,“搜”的抽出長劍,將左手精盒碧玉鳳頭往後一摔,就欲縱身加入戰鬥。

    突然一聲長嘯,聲震四野,一條人影,如幽靈似地避過姐姐厲絕的攻擊,閃過妹妹的身邊,將那已離地僅數寸的精盒,兜抓在手,停身説道:“小妹妹,你這一摔,差點沒把我的魂給摔碎了。”

    蒙面少女怒道:“誰是你的小妹妹,我恨不得早沒摔了它,接招吧!”語畢,芳肩微晃,繞步斜閃,掌劍拼發,威力也自不小。

    黃小龍見少女身法,怪誕異常,忙將碧玉風釵頭收入懷裏,右手枯樹,潛使內力一抖,挽了個絕大劍花,將前面門户全給封住。

    蒙面少女劍奔肩頸,掌攻前胸,驀覺劍至中途,已被一股無形勁氣阻住,將長劍彈射出去,心中大驚,側身躍退。

    這只不過剎那間的事,另一蒙面少女也跟了過來,只聽她叫道:“妹妹,並肩上。”就在這個當兒。

    倏聽一聲厲喝劃空傳來:“鶯兒,燕兒,還不給我住手。”

    聲隨風動,場中已多了個鬚髮如銀的皓首老人,此人一現,兩個蒙面少女俱都驚訝的叫道:“爺爺……”

    皓首老人微“哼”一聲,道:“你二人做的好事……”

    兩名少女聞言立即閉嘴,眼藴淚光,粉頭低墜。

    老人一見,擬覺過於言重,連忙柔和地説道:“好啦!好啦!爺爺不怪你倆就是,還不把那鳳頭釵取出,送還人家,日後傳揚開去,壞了爺爺四奇名聲。”

    那蒙面妹妹臉上表情,雖被黑巾矇住,也能瞧出小嘴撅得老高説道:“早被那臭小子搶去了。”

    皓首老人聞言,面上倏然變色喝道:“什麼?被人搶去了,從你們手裏搶去的?”

    説話少女,見到爺爺的神色,非但不懼,心裏頭反覺得高興般的,皓腕輕抬,指着黃小龍道:“呶,就是他……”説了,又似乎覺出不對,趕忙又説:“不是從我們手中搶去,是我摔了,他撿去的。”

    皓首老人,緩緩側身,深深地凝注着黃小龍,見他手握斷枝,痴呆呆地站在那,像座石像那麼沉穩,又像在回憶着什麼往事般的,不禁微微地發出一聲冷笑。

    黃小龍自聽到老人叫倆姐妹,“鶯兒”“燕兒”後,心版上飛快地閃過五年前的一對黑衣影子,那畫蓮花池的飛鶯姑娘,那靈嘴利舌,刁鑽天真的燕姐姐,想着想着,競痴痴呆住了。

    皓首老人的一聲冷笑,將小龍從痴呆中驚醒,猛然抬頭,見老人兩眼神光如電,冷冷凝視自己,心中不自主的一凜,正待趨前行禮……

    老人已然發話道:“小夥子,碧玉鳳頭釵在那裏?拿出來吧!”聲音就像目中冷電般,也是冷冰冰的。

    黃小龍連忙躬身行禮答道:“碧玉鳳頭釵乃是晚輩盟兄失落之物,晚輩此去,即交還盟兄,歸還原主,不必再事煩前輩了。”

    皓首老人見黃小龍彬彬有禮,説話斯文得體,無名火已消了一半,説道:“你此話誰信得過?”

    黃小龍想也沒想,隨口答道:“晚輩方才從盟兄處出來,此事燕姐姐可以為我作證。”

    “燕姐姐”三字,叫得蒙面少女心花怒放,甜蜜蜜的,臉上也綻開了桃花,只可惜蒙在黑巾後,看不到,可是少女雖然高興,利嘴可不肯饒人,只所她嬌聲叱道:“誰是你的姐姐,一會兒妹妹,一會兒姐姐,瞧你也不會是好人?不過……爺爺他方才説的話倒是不假。”

    少女利嘴雖然搶白了黃小龍幾句,到底還是為他向爺爺作了證,這一點,黃小龍十分感激,把她前面幾句搶白,當作撒嬌,根本沒放在心上,反感激地朝少女點頭的笑了笑。可是,這又為什麼呢?

    因為黃小龍已知道老人屬於四奇中人物,宇內四奇在江湖人的心目中,高不可攀,黃小龍為些許小事,又何必樹此巨大強敵,故此儘量容忍。但是,他想容忍,人家可不一定讓他容忍得了呢?

    皓首老人見少女已然為他證實,隨將此事拋開説道:“你能逼使燕兒拋丟手中之物,大概武藝也定必比她高強,但不知你究系何人門下高足,能否為老朽一道。”

    這一着,黃小龍又被楞住了,窮家幫石叫化的教訓,歷歷在日,可是他曾親口盟誓,永遠是無影怪俠的徒弟,決不能自毀約言,他需要對得良心,對得起泉下的恩師,只得硬着頭皮,毫聲答道:“家師複姓司馬,名再光,江湖人稱無影怪俠便是,只是,於五年前,已然棄塵仙遊,不在寰宇之內了。”

    蒙面倆少女,—聽黃小龍説完,同時驚訝尖呼,姐姐只叫得“你……”就沒再説了。妹妹可吱歧地高聲叫道:“你不是金元龍,你叫黃小龍,爺爺,他就是我跟你説起的黃小龍呀!”姐妹倆説完,先後扯落了蒙面黑巾,彷彿也要讓黃小龍認出她倆般的。

    書中交待,來的兩名少女,確是五年前的飛鶯飛燕姑娘,兩位姑娘大鬧滇黔鏢局後,返回蓮花池爺爺處,每日勤練武功,但暇時,姐妹倆念念不忘地談論黃小龍,直到年前隨爺爺行走江湖,仍然無時無地不打聽黃小龍的下落。

    日前,姐妹二人在一處市鎮上突然遇見了李大鏢頭的鏢車,因二人長得十分標緻,被一個新入夥的鏢局夥計説了兩句難以入耳的話,飛燕姑娘當時就欲發作,卻被飛鶯姑娘止住,告知如此這般,遂在途中開了個玩笑。

    姐姐的心意,只待鏢局陪了禮,懲戒了那不長眼的夥計後,就將碧玉鳳頭釵送回,所以也隨着來了,而且兩姐妹還大膽地追着鏢車,住在隔鄰的店裏。

    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之外,飛燕姑娘到街上轉了一圈回來,在酒樓上看到一幕莫名其妙的活劇,可也打聽到這個李大鏢頭,敢情是念念不忘黃小龍的盟兄,二人大為悔恨,不該魯莽,正待將碧玉鳳頭釵送回李大鏢頭,順便打聽黃小龍的下落。

    不想,黃小龍的兩句大話,卻把這兩位自以為極了不起的姑娘給惹火了,同時也驚喜各半。

    驚的是小龍一再的大話連篇,怕其有什麼過人的絕藝,可是一轉念間,姑娘倆又笑了,憑宇內四奇所調教出來的武藝,還真能輸給誰去,尤以飛鶯姑娘,身兼兩家之長,宇內四奇,她佔了兩奇,還真的怕誰呢?

    喜的是,經探聽之下,發現説大話的少年竟然是李大鏢頭的盟弟,但不知李大鏢頭有幾位盟弟?假如因此而遇見了黃小龍,那真太妙了,她們不但不要懲戒那個鏢局的夥計,且還要好好的犒賞他。

    結果,報名相見之下,發覺不對,面型雖然略略有點像,可眼內凌光刺人,桃紅的面頰使她們更感失望。

    如今,一旦聽説是無影怪俠的徒弟,二人都不由得驚喜欲狂。飛鶯姑娘只叫得一聲“你……”臉上已然如火燒。

    飛燕姑娘可就不然,竟自高得大叫。

    黃小龍自從家遭慘變後,一直都是孤寂的,可是所遇到的人,一個個的待他都如親人般的,尤以這一對姐妹,説起來只有一面之緣,可是這種發乎自然的親情,黃小龍深受感動,只聽他説道:“二位姐,金元龍也就是過去的黃小龍,因為我是朝庭的欽犯,有許多地方需要顧忌,所以才……”

    黃小龍剛説到這,突然一聲斷喝,將小龍説話打斷,小龍不禁大為驚駭,因為這大喝發自皓首老人,鶯燕兩姐妹的爺爺,宇內四奇之首,琴俠鄺步濂的口中。在這種出乎意料外的情況下,怎不使小龍驚駭呢?

    皓首老人琴俠鄺步濂喝聲畢,説道:“哼!我就不相信憑無影怪俠之徒,竟能將我的孫女打敗了?鶯兒,再和他比劃比劃,讓我瞧瞧那已失雙珠的瞎子,能調教出怎麼樣高明的一個徒弟來?”

    鶯燕兩位姑娘,自小追隨爺爺學藝,對爺爺的脾性,當然摸之熟透爺爺斷喝聲,已將姑娘們倆顆芳心,提上了半空。但還捉摸不定,到底是什麼事?待到爺爺説完,姐妹倆就像沉入潭底,跌進了冰窟。

    飛燕姑娘膽子總是大—點,可也畏怯怯的説道:“爺爺,他沒打贏我們呀!我們可沒輸給他。”

    琴俠鄺步濂又“哼”了一聲,説道:“你還想騙我,沒輸給他,為什麼要兩人同上,我鄺家子弟門人,有以多為勝的嗎?我要不是聽到這句話,還不知道你們兩個臭丫頭躲在這呢?……鶯兒!你怎麼啦?聽到沒有?”

    後面這句話,説得聲色皆厲,飛鶯姑娘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一振手中劍,臉色倏然一整厲聲喝道:“看劍!”聲落人起,掌隨劍進,竟然毫不留情。

    黃小龍瞧着爺孫三人的表情與談話,知道這位琴俠,脾性定然乖僻得不近人情,隨見鶯姑娘變顏振劍,以為飛鶯姑娘也是和他爺爺一般見解,心中大為悔恨,但是,當她聽到飛鶯姑娘厲喝“看劍”聲中,微帶沙啞,再看到她圓滾的一對大眼中,已閃閃的蒙上了一層淚光,不由得心頭一酸,暗叫慚愧不已。

    此刻,黃小龍手中枯枝,早已丟掉,一見飛鶯姑娘劍掌攻來,無法硬架,晃肩繞步,閃開半丈。

    不想,飛鶯姑娘出手第一招,已自施展開險毒絕藝,身隨掌走,掌隨劍發,疾若飄風的一旋身,劍尖又復卸尾刺到。

    小龍出乎意外的猛吃一驚,只是,身形未穩,避無可避,只得駢指朝來劍劍尖上一點,身子滴溜溜的一旋,已縱出三丈開外去了。

    飛鶯姑娘這可真叫做不得已,打落門牙往肚吞,她心裏有數,如若她出手不發狠招,將黃小龍逼得連連倒退,她爺爺會得將她喚下,自行出手,屆時,黃小龍武藝再高,也不可能逃出手去。

    因為飛鶯姑娘想到,黃小龍年歲這輕,內功修為上,比爺爺必定差遠,就算武藝高強,又那能強過名聞天下的宇內四奇?所以她一出手就是狠狠的進攻,不想,只一變招,對方竟然不慮有此,看着劍尖已沾小腹,心中暗叫“哎呀!”正待拚着受責,回手撤劍之際,黃小龍快如電閃的駢指將劍尖點斜,身子一旋,已失蹤影。

    驀然,琴俠鄺步濂暴喝一聲:“臭小子,你敢跑!”人隨聲起,直朝三丈外一顆大樹枝上縱去。

    黃小龍他想跑嗎?這可是沒有的事,他驟救危急,倉促間施展開了長耳哥哥的飛花散影蓋世奇學,飛身上了三丈開外的一棵大樹上。

    這身法,別人無法看清,卻逃不過琴俠鄺步濂的一雙神目,可是黃小龍根本就沒跑的意思,所以,當他聽到琴俠的叫聲,又見琴俠凌空飛撲,連忙倒縱,翻身下地,直朝飛鶯姑娘撲去。

    這一轉息間,黃小龍已暗中作了決定,他並一定怕那老頭子,他只是感激兩位姑娘對他的恩情,他不便和她們的長輩過手摺招,因為只一交上手,不管勝敗,都不是他心裏所想象的。

    黃小龍這次進撲,為了表白自己沒有説謊,一起手就是無影怪俠以之成名的映光掌,掌翻如虹,勁疾帶風,霎時掀起地下殘枝落葉,隨風飄舞,在兩人身外盤旋着。

    飛鶯姑娘曾和黃小龍打過一架,知道他身負奇學絕藝,無論拳劍輕功,均比自己高明多多,尤其那一套專守不攻的招式,更無瑕疵可尋,要想傷他,確屬不易,今見黃小龍自行揮掌欺身進招,隨也放膽運劍,互相搶攻。

    這次拚戰,較前狂烈得多,一個是劍出如風,疾繞如虹,一個是矯捷如龍,掌力如雄,只片刻時光,己然打過百招。

    驀然,“嘶”的一聲,接着飛鶯姑娘“哎呀!”一聲慘叫,兩條人影倏的分了開來,黃小龍左臂被飛鶯姑娘的長劍劃了一下,鮮紅的血隨臂膀往下淌流,黃小龍,眉也沒皺一下,將長衫下襬撕了,自行包紮。

    飛鶯姑娘退身後,兩眼瞪住劍尖上,幾絲紅血,臉色倏青倏白,一息數變,內心感到萬分的愧疚。

    這是她決沒想到的事,平平無奇的分心一劍,黃小龍只需隨意的一旋,即可避過,誰想他只略略一側,讓過胸前要害,硬用左臂來當,待到飛鶯姑娘發覺有異,硬行將劍回抽之際,黃小龍反欺身往前捱了一下,故此使她驚駭得慘叫出聲。

    照理説,琴俠鄺步濂對黃小龍,縱有再大的不滿意,這劃臂的一劍,也總該可以抵消了,但是,事實卻不盡然,只聽他冷冷的説道:“怎麼啦?小夥子,如今你終該承認,臭瞎子的武功,是絕對勝不過宇內四奇任何一人的!”

    然黃小龍一聽,勃然大怒,心火高冒三千丈,兩眼紅如鮮血,這種一而再的無理盤纖,更且辱及泉下先師,又怎能不使他目眥欲裂,肝火狂升呢?

    可是,當他正欲發作,出言譏諷之際,驀見飛鶯飛燕姐妹倆,滿臉悽惶乞求之色,眼中飽噙熱淚,心中一軟,再次接壓胸頭火,一聲慘厲悲嘯,足尖點處,人已縱起數丈高下,穿林而出。

    黃小龍身子凌空剛落,面前風聲颯然,已穩站着琴俠鄺步鐮。將去路阻住,發話道:“小夥子,你還沒承認,低頭服輸呢?怎好就走?”

    斯可忍孰不可忍,黃小龍氣注丹田,一聲龍吟長嘯,聲震四野,露鳥驚飛,嘯罷始恨恨説道:“前輩身為宇內四奇之首,想不到竟是如此難以容人,黃小龍身為無影怪俠之門人,今日當着前輩之面,斗膽地説上一句,無影怪俠之武功,武林絕響,寰宇鮮見,黃小龍只得其十之一二,已可稱雄武林,震驚江湖,慢説宇內四奇,即或蒼穹三仙,又奈恩師何,前輩如若不信,儘可以其門人一試。”説完退得一步,略作戒備。

    這真是無獨有偶,有黃小龍的故意説大話,就也有那氣量狹窄的琴俠鄺步濂肯受那冤氣,但見他“哇哇”怪叫,鬚髮皆張,再不答話,提掌猛推。

    此刻,飛鶯飛燕姐妹倆,心膽俱碎,提劍佇立一旁,只有流淚的份兒。

    黃小龍見琴俠含怒發掌,掌風如濤似浪,疾帶勁嘯,不敢硬接,晃肩橫閃,已斜繞出尋丈,“咳咳”一聲冷笑。

    琴俠鄺步濂,生性乖戾,橫暴已極,含怒揮掌後,復聽冷笑,心頭更氣,震天價一聲大喝,身形暴漲尺餘,兩掌箕張,飄身便朝黃小龍抓來。

    黃小龍大活已然説出,可是,當他看到眼前情景後,心中也禁不住微感驚駭,見老人撲到,再不怠慢,雙掌一錯,施展狒狒掌,參雜着猩猩拳,與琴俠鄺步濂交手拚鬥。

    黃小龍心知老人,即能名登宇內四奇之首,絕非僥倖,藝精功深,見識廣泛,更是意料中事,為免使其看出任何隙漏,特將這憑自已天份所創立出來,怪誕不見經傳的兩套招式施展出來。

    另一點原因則是狒狒掌與猩猩掌,俱都是威力極強,猛勇至烈的招式,與琴俠鄺步濂這倏然暴長的身軀,正好相抵。

    瞬息工夫,一老一少,已對拆了百數十餘招,琴俠鄺步濂是越打越氣憤,越戰越兇勇,黃小龍是越打越膽寒,越戰越疲睏,他折騰了一夜,激戰了兩場,而這兩場在不願傷害對方的危難折解下,都是相當耗損內力的,尤其左臂的傷口,雖經包紮,但一經運勁揮動,又在不停的往外冒血。且連真氣也因傷勢,難以全聚。

    逐漸的,黃小龍已顯得遲滯,雙掌掄撲下,已無先前那般疾勁,還虧他輕功超卓,要不決難抵擋。

    又過了數十餘招後,黃小龍儘管左閃右躲。守多攻少,避多接少,還是支持困難,看着就要落敗。

    驀的黃小龍潛提真氣,一聲暴吼,招式立變,舍卻了狒狒掌猩猩拳,施展開“人皮寶衣”上蓋代絕學,“劍底游龍術”只守不攻。暗中調息真氣。

    “劍底游龍術”誠非凡響,一經施展,精奧立現,且又優閒至極,借之調息真氣,真是再好不過。

    琴俠鄺步濂見黃小龍傷後仍能接其百數十回合,本就胸肺氣炸,隨見其暴吼變招,非但輕易的就將他勁疾掌風化於無形,見還藉機調息,更氣得來七竅冒火,五內生煙,暴喝連連,改抓為掌,以他精純的內力,施展並威力至猛的陽剛掌力,沒命的向黃小龍擊去。

    在這種一面倒的情勢下,黃小龍輕功再高,“劍底游龍術”再精奧,也因內力的傷損過甚,無法支持。

    倏聽一聲哀慘尖呼“爺爺……”

    “砰”的一聲,黃小龍的身子被擊得飛出尋丈,可是,只一沾地,黃小龍立即翻身竄逃,彷彿受傷不輕,只三幾個縱躍,已出了樹林,沒入黎明前的一陣暗黑中。

    琴俠鄺步濂雙目紅如噴火,瞪着跪在地下的鶯燕倆姐妹,久久未能出聲。

    鶯燕倆姐妹本在一旁提心吊肌的觀戰,可是,不看還好,越看心越寒,最後發現爺爺臉露殺氣,心中更驚,雙雙跪倒地上,飛鶯姑娘哀慘的叫了一聲,期望爺爺能看在她姐妹倆的情面上,將黃小龍饒過。

    這一聲可叫得正是時候,琴俠鄺步濂在逼得黃小龍連連後退之際,瞄準了他的退路,盡力發出一掌,黃小龍身形未穩,掌風己到,無從再避,只得駢足餘力,硬接一掌,就在這兩掌相接之際,飛鶯姑娘哀慘的叫聲,使琴俠鄺步濂驟然驚了—下,那無比狂猛的掌力,無形中卸卻一半,就這樣,黃小龍殘遺勁力,依然抵受不了,被震出丈餘遠,脱手逃去。

    琴俠鄺步濂眼看着這一對如花似玉的孫女兒,心中閃過自已以往的一段血淚情恨,終於沒能説出一句話來,只幽怨的嘆了口氣,掉頭緩步而去。

    姐妹倆見到爺爺那滿臉哀痛之色,心中也自慘痛萬分,痛沮涔涔隨腮而落,待兩人將淚水擦乾,爺爺的身形己去得無影無蹤。

    二人商量之下,認為事先找受傷的黃小龍比較重要,因她倆身上攜有爺爺的“百草還魂丹”,效力奇大,而黃小龍傷勢還不知道怎麼樣。

    可是天色已明,大道上趕早市的菜販,絡繹不絕於途,二人心中雖急,大白天卻未便施展輕功。

    倆姐妹將寶劍合在一起,用兩條黑巾包裹住,腳上稍加點勁,直往城中奔去。

    二人剛到得城門,即見一輛蓬車,從城內飛馳而出,眨眼擦身而過,二人心中卻不禁想到,這輛車密不透風,顯得十分神秘。

    二人雖感到蓬車神秘氣氛濃厚,可沒有這種心情去推敲,只用眼望得—望,瞬息已去得遠了。

    二人因曾攔劫鏢車,早先住店時,為恐犯疑,不便同行,先後落店分房而居,此刻飛鶯姑娘將劍取出,吩咐燕妹,往高升老店找李大鏢頭給黃小龍送藥去,自己則從後院,越牆進店,穿窗入室,靜等燕妹的消息。

    可是,等到響午時分,仍未見燕妹回店,心中急燥不安,在房中踱來踱去。又過了一個時辰之久,才聽到微弱的敲門聲,飛鶯姑娘匆急的將門打開,是當她看到燕妹,哭喪着臉站在門口時,心中不禁乒乓亂跳,連忙問故。

    飛燕姑娘沒好氣的説道:“這小子他早走了,害人等了大半天,還受了頓閒氣,説我們貓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我騙他説,黃小龍受了爺爺的陰煞掌,如不服我們獨門解藥,恐將不治,他才急了説出他的去處。”

    原來當她進到高升老店偏院之際,鏢局裏的夥計,看到她這一身裝束,都能認出她來,可是被那面孔黧黑的鏢師給鎮住了,因為他曾受到李大鏢頭的關照,知道那劫鏢的姑娘或者會到,交待下不準報官,更不能得罪,而李大鏢頭自己,大清老早就將碧玉鳳頭釵,送進總督府交差去了。

    飛燕姑娘見李大鏢頭不在,黃小龍也不知去向,逐對那招待她的黧黑鏢師詢問,誰想,一問三不知,飛燕姑娘沒法,只好坐着等吧。

    一等再等,直到日正中天,李志虎才從總督府回來,一進院子就吩咐套車起程,可是當他見到飛燕姑娘時,心中也不禁暗贊小兄弟的料事如神,隨即臉色—正,盡説些諷刺的話,氣得飛燕姑娘差點淚也流下來了,可是昨夜的一場驚險,逼使她不便發作,要不她早就鬧翻天了。

    終於,刁鑽的飛燕姑娘説黃小龍危在旦夕,若不得她獨門解藥,恐將難逃一命,這才將李志虎驚駭住了,告知黃小龍因窮家幫幫主危難,已急馳漢中去了,因身有內傷,清早僱了一輛蓬車走的。

    飛燕姑娘臨辭出時,院子裏又進來了男女老少四人,都是打聽黃小龍下落來的,飛燕姑娘惟恐姐姐等急了,只隨意掃了四人一眼,溜出店來。

    且説黃小龍在精疲力泄之際,受了琴俠半掌之力,還好體內神功及時又將掌力卸去過半,黃小龍才能倖免重傷,可也震得氣血微湧,黃小龍如能及時坐地運氣行功,則片刻光景,即可痊癒。

    誰想,黃小龍非但沒這樣做,反而提氣狂縱,在曙色微露前,已返回了客店,李志虎兩眼瞪得大大的,早坐廳裏,也是一夜未眠。

    黃小龍縱進廳後,見到李大哥,苦笑一下,再也忍不住心血翻湧,“哇”的咯出一口鮮血,李志虎一見大驚,反是黃小龍連説不妨事,叫李大哥不要驚急,隨從懷中摸出“碧玉鳳頭釵”錦盒,交給李大哥。

    李志虎對黃小龍愛如親手足,見小龍為他傷重如此,那能不恨,接過錦盒,憤憤的就往地上摔去。

    他可不管什麼後果,為此碧玉鳳頭釵,使小兄弟受傷至此,怎不使他心痛方分,要不是黃小龍眼明手快,在錦盒離地不到半寸處搶救起來,這碧玉鳳頭釵,早就支離瓦解了。

    隨着黃小龍盤坐些時,將夜間之事匆促的對李大哥説了,接着又説出窮家幫近日可能有危難,他必須趕往一伸援手,請李大哥僱了一輛車,交待些這天必能發生的事情,又向李大哥取了些銀子,始坐車上道。

    李志虎在鏢局裏混了十多年,身上內服外敷的傷藥那還少得了,雖説不是什麼靈驗萬分的仙丹妙藥,可也不能説毫無功效,李志虎逼着黃小龍,服過了內傷藥,又將左臂重行包紮好了,才放他上路。

    黃小龍在車上,任由車子怒奔狂馳,因為這是三倍的車資,換來的代價,他自己則閉目穩坐車中,行功療傷。

    週而復始的,真氣在體內行轉着,直到黃小龍感到己然康復十之七八,始才張眼揭簾往外打量。

    這一日,已過了貴湘交界地,車子進入了—個小市鎮,緩緩的停下了,黃小龍看到了酒樓飯館,肚子也跟着鳴唱起來,才想起今天還沒進食。

    下車後,看到天色已然過午,遂抬腿走進一家酒館。

    館子裏此刻,似乎正是上市的時候,店小二穿流不息的端酒送菜,可沒注意到另有客人。

    黃小龍放眼四望,找尋座位,總算幸運的還有一張空桌,遂昂然闊步的行進空桌旁,正待坐下,閃眼瞥見隔鄰桌上坐着兩位年近四旬的壯實漢子,滿臉暴戾之氣,四隻眼珠亮閃閃的盡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心中暗暗想道:“這兩個漢子,看來都是高手,但是可未必是自己的對手,瞧他兩眼中神光,似乎對自己不存好心,你們可別白找麻煩,惹上我該是你們的黴氣。”

    黃小龍這還真猜對了,他屁股剛剛坐下,那張椅子竟會無風自動,移了開去,黃小龍何等樣人,那能上這個當,可是他立刻假裝“哎呀”一聲,直往後倒,手肘正對着那人後心撞去。

    黃小龍心想:“你調侃我,該你倒運,我正有一肚子氣,沒處發泄,就拿你開開心也不為過。”

    倏的眼前人影一閃,那漢子已躍離了原位,站到一邊,陰惻惻的喝道:“小狗子,你出門沒帶眼睛嗎?”

    黃小龍左手一支,正好按在那漢子原坐的凳子上,將身上穩住,就好像沒事人般的立起身子,用手指着那移開的凳子罵道:“臭王八,你憑什麼要跑呢?你也就會得跑,害的我得罪了朋友。”

    此刻座上喝酒的,正在興高彩烈之際,一聽此言,俱都轟堂大笑,笑得那大漢子臉上青一塊紅一塊,暴聲叱道:“小狗子,你找死!”

    黃小龍瞧着漢子閃開的身法,心知也遇到了行家,可是他依然安閒得很,忽覺後心一涼,勁風襲體,本能的提氣護身,同時左手往身後一探,説道:“朋友!你想幹什麼?我身上可沒好東西呀!”

    身後是另一個漢子,他有心暗算別人,自然早有防備,見對方出手奇快,趕忙將打出的手肘一沉,反抓向敵人的手腕。

    黃小龍左手後探,跟着身子也旋子過來,眼見敵人沉手抓腕,變招迅疾,也不怠慢,左掌微縮,朝下一劃。

    大漢腕脈似乎已被劃個正着,辣辣生痛,知道遇上了高手,連忙閃退數步,避快當面,以防對方再攻。

    黃小龍沉穩的與對方,閃電般交了一手,已經測知對方武功,不過爾爾,心中更定,堂而皇的往凳子上一坐,説道:“光棍眼裏不摻沙,我一個路人,到這來喝酒,礙着你們什麼啦?你們到底想怎麼樣?説吧!我可並不怕你們!”

    先前那漢子,見黃小龍露了一手,也自心驚,然而那陰惻惻的聲音,依然未改説道:“小狗子,先讓你飽食一頓吧,要不到了地獄裏你還得怨我。”

    黃小龍是真餓了,一邊要酒點菜,一邊説道:“好呀!我先領這個情,不過你嘴裏最好放乾淨點,歇會也少受點罪。”説完,灑菜也上來了。

    店夥似乎怕他們鬧事,越早打發越好,要什麼隨口就送到,黃小龍見酒菜上來了,隨即大吃大喝,毫不在乎,就像沒這會事—樣。

    這可把兩位壯實漢子給氣炸了肚皮,可是兩位心裏都有數,人家亮那一手,多高明,多漂亮,憑自己倆人,是絕對沒辦法接得下對方的,非得另找高明不可,為了不露馬腳,只得略事大方,請他先飽餐,拖延時刻。

    黃小龍剛喝得一杯酒,鋭利的目光即見天廳角落裏,閃出一條人影,躲躲藏藏的走出門去,這人影小龍看着好熟悉,倏的小龍暗中咒道:“哼!我説呢?這種人地生疏之所,怎會得有人找我黃小龍的麻煩,原來是你這混蛋矮子鬧的鬼,今天你不出頭則罷,惹遇上我,要不使你終身變成殘廢,也顯出我黃小龍太好欺侮了。”

    吃喝完畢,黃小龍會賬起身,掉臉説道:“朋友,主意打好了嗎?我可沒時間再等了?”

    兩名壯實漢子也同時起身,可沒會賬,將嘴一抹往外就走,店夥非但不敢嚕囌且還哈腰相送,黃小龍暗忖:“原來你們是地頭蛇,白吃別人的還能是好東西,今天看情形還真得懲戒你們。”

    遂隨着二人走出店來,見車子停在店前不遠,車把式小老頭跨在車轅上,面色鐵青,渾身直打哆嗦,心頭暗奇:“這幹你什麼事呀?用得着你擔心害怕成這個樣子……”

    隨走近身去,還沒開口,小老頭已顫抖着低聲説道:“相公……相公爺……他……他們是……青……青風幫裏……”

    前行兩人,彷彿也聽到了小老頭的話,—聲哈哈大笑,相當刺耳,小老頭驚得連忙住嘴,臉色更顯得惶恐畏懼,象是大禍即將臨頭般的。

    黃小龍安慰道:“別怕!別怕!恁事有我呢!現在我就去和他們交涉,你先將車子往下趕,不停地慢慢往下趕,不要等我,一旦事情交涉好了,我自會得去找你的,可是也別替我擔憂,知道嗎?”

    小老頭愁眉苦臉,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黃小龍看着車子慢慢趕出鎮去,才回首跟着兩名大漢,打橫裏穿出鎮去。

    在鎮後一條小溪邊上,小龍停身叫道:“喂!朋友,別走了,那兒還不是—樣,我可沒太多的閒工夫,我還有急事待辦呢。”

    那位被小龍划着手腕的壯漢,倏地旋身,怒目一瞪,説道:“臭小子,你急什麼?你還想走得了嗎?等着橫屍吧!”

    説完微微—抬手,一道銀虹隨手發出,緊接着漢子左手猝發,三點寒星,快比強弩飛矢,後發先至,已超過銀虹,直朝小龍射去。

    小龍冷冷一笑右手一揮,一陣強風將飛來暗器,捲上了半空。

    就在小龍揮手之際,驀卻身後疾風壓體,小龍聽風辨位,肩頭微晃,向左躍開半步。

    可是,身後暗襲之人,似乎早料到他此—避,小龍腳剛沾地,風聲又到,真如電光石火,又狠又快。

    小龍—聽風聲勁疾,變招快速,就知來了高手,身形未停再起,象個陀螺般的,旋轉着凌空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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