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開始,飄飛著毛毛的雪花啦!
空中開始吹颳着呼呼的北風啦!
大地上白皚皚的一片,但卻寂靜如死!
一條通往石家莊的官道,那崎嶇不平的官道上,雪花已將路面覆蓋了,沒有路旁那光禿的一排樹幹,絕沒人知道這是一條大路。
此刻已是酉牌時分,可是官道上仍有一個少年,在雪地上蹣跚的走着,他就是黃小龍。
一整天來,黃小龍未進滴水粒米,可是他並沒叫飢,因為他腦子裏太混亂,他需要想的事情太多。
傷心,氣憤,怨恨,激戰,驚駭,疲睏,緊緊的困襲着他,驚擾着他,他失去了金燕妹妹!失去了代步的馬!更失去了一個復仇的機會。
恁什麼他都可以放棄,甚至於他敬愛的小妻子金燕,與他自己那寶貴的生命,可是這復仇機會的錯失,他卻感到萬分的痛惜。
他剛把三位紅衣喇嘛拋掉,卻又轉身暗中折回,他知道憑他現今的功力,恰好將三人敵住,要想傷他,確實不易。
回到原地,除了一些馬糞便及一滴已經凍結的鮮血,還有那遠去的零亂馬蹄印外,恁什麼也沒留下。
追着那馬蹄印,奔走了半個時辰之久,蹄印即被天上毛毛的雪花,給全部掩沒了,至此,黃小龍方感到彷徨。
口喝,腹飢,開始侵襲着他,兩日一天,未曾闔眼,數場激烈拚鬥後,困累又何嘗不在體內四處奔行,可是當他一想到金燕,想及那魁梧的紅衣喇嘛雷文時,慚愧就象一把劍,直刺進他的心房。
遠處傳來聲狗吠,黃小龍身子突然一震,他心想:他只要找到人家,不管貧富,他身上暫時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因此,他連忙一挺胸,雙腳點處,端如流星飛矢般的,往前直瀉而去。
只眨眼工夫,已出來三數里地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地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村落,此時村裏家家門户,都已燃起了燈火。
黃小龍見到人家,心就安了,一飛身猛然撲前,在一堵高大的圍牆外,一條大花狗,從黑暗中撲出,默不作聲的往黃小龍身上咬來,黃小龍猝然間身子一閃,又是一條大花狗,較前只略小,正好將小龍去勢阻住,迫得小龍只有出手將花狗拍開。
輕輕一掌,大花狗就難以承受,汪汪的疼叫不迭。
驀的園門開處,一個花白鬍子老頭叫道:“大花,二花,你們作死嗎?”
黃小龍見機不可矢,連忙上前道:“老伯伯,是我呢!”
兩條花狗又衝前來了,被那花白鬍子老頭,再次喝住,閃眼打量着黃小龍。見黃小龍雖然疲累,卻不象乞兒,連忙招呼他進園,往一間簡單的小房子裏讓,小龍也就不客氣的進來了。
可是進園以後,小龍方始發覺是座大花園。老頭敢情是個園丁,一時反倒感覺不便,可是進已進來了,只得進到屋裏坐地再説。
老頭將大花二花纏在屋旁,也進屋來啦!黃小龍連忙道謝,請問姓名,老頭似乎非常豪爽,雙方互通姓名,原來老頭姓高,這村莊全姓高,這是高員外的後花園,老頭確如黃小龍所想,是個老園丁。
高老頭請黃小龍在暖坑上坐下後,説道:“黃小哥一定又餓又累了,你先歇歇,待老漢為你弄點吃食來,小哥今日口福不淺,正逢敝東家喜事,只是來得不是時侯,不過想必尚有些剩餘的,你且坐坐,我去去就來。”
黃小龍聞聽喜事,不卻問道“老伯伯,貴東家何事大喜?”高老頭聞聽,哈哈笑了兩聲道:“這真是喜從天降,未時後方殺豬宰羊,忙得不亦樂乎!”
黃小龍一聽,仍沒頭緒,本待不問,又不象話,最主要的,那“未時後方殺豬宰羊”七字卻使小龍大起疑心,遂道:“老伯伯,倒是何事大喜?”
高老頭一怔,似乎突然想起小龍問話的話意,忙道:“黃小哥稍安毋燥,這事老漢亦不知詳情,只知因喜事而熱鬧十分,不過,老漢待回身時,再回答你這句話吧!”
高老頭説着也就出去了,黃小龍見高老頭語出至誠,亦象會讀詩書,不是道地莊稼漢,遂也不疑有他,見老頭一離去,連忙盤膝在暖坑上行功調息,恢復周身勞累,以防不測。
一盞熱茶工夫,小龍已然功行兩轉,驀聽兩走犬吠,隨着門“呀!”的一聲開了,南老頭提着個大食盒,左手還捏了一壺酒,匆匆行入,臉色已不如適才的坦爽,小龍連忙啓口道謝:
“老伯伯,辛苦你啦!”
高老頭將一些酒菜,還有一大碗麪條,幾個饅頭,全給堆在暖坑上,道:“黃小哥,你別下地,就在這上面吃吧,吃完了,早點歇息,老漢只覺得方才的許諾,無以對你回話!”
黃小龍一聽,將已然及嘴的一個饅頭放下,説道:“老伯伯,既有難言之隱,不説也就算了,犯不上為我生這麼大的氣,更用不着愁眉苦臉,老伯伯,我不會酒,這酒你喝了它吧!”
高老頭還真不含糊,一聽小龍説不會酒,拿起那壺酒,也不用酒杯,張口就倒,咕嚕咕嚕一口氣就喝了半壺,那北方的二窩頭有多厲害,多幸辣,可是,高老頭似乎根本沒什麼感覺,只見他用手在嘴上一抹,恨聲説道:“這真是豈有此理的事,和尚取媳婦天下奇聞,而且竟鬧到我們家來了,還虧他是外國和尚,要不我真得到縣裏去告他一狀……”
黃小龍一聽,心中一喜,真是無巧不成書,竟讓我給遇上了,只不知那家的姑娘被糟踏,難不成會是高家的千金小姐嗎?瞧老頭那樣氣呼呼的情形,又不便問,只得用饅頭快速的將嘴塞住,不接他的話,可是心裏卻在想……
為了復仇,什麼事都可以做,就做了次小人吧,給他來個暗劍難防,先結果他一命為父母稍泄心憤再説。
匆匆吃畢,高老頭已抱被在一旁睡着了,小龍收拾好,凝神靜聽,遠處傳來梆梆之聲,似已進入二更天。
小龍掩出房門,大花二花四隻眼,閃着綠光,瞪住他,驀的兩聲狗吠,小龍影子早已去得遠了。
小龍一棟棟的掩藏着越過,敢情靜悄悄的全都睡了,沒發現一點燈火與聲音,小龍不禁萬分躇躊,偌大的一片房屋,該上那兒去找呢?
突出一聲尖叫,劃破夜空!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哇!”
小龍一聽,渾身一陣驚顫,這音好耳熟,連忙閃身隨聲縱去,在一間燈燭耀眼的窗子前,小龍停下了。見窗子都是糊了厚實的牛皮紙,忙將碧玉劍抽出,在窗子上輕輕劃了一個半寸寬的小口,眯眼朝裏偷窺,這一看不打緊,卻看得小龍胸肺為之氣炸。
原來房裏燒了一對大紅燭,燭光正照着一牀大紅帳,大紅帳裏綁着一個少女,少女全身裸露,手足四仰八叉的被分開着,頭髮蓬亂,滿臉淚痕,牀前站着個盛裝少婦,似乎正在對那少女作婉言的規勸,然而少女除了一句:“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之外,全是痛哭。
小龍在這種情況之下,那能不氣憤填膺,可是他仍然躇躊,這少女該怎麼救呢?等雷文進來,先殺了雷文再救他,還是如今就救她,她全身袒裸,我怎好與她接近,這大雪天夜裏,就是不救她,不至糟踏至死,也要被凍死,而最使小龍頭痛的一點是,那熟悉的聲音,但卻是個陌生的面孔。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喔!”
聲音從尖叫而變成哀懇,悽慘得使人聞聲下淚,小龍終於繞至前廳忽見廳裏亦是燈光通明,廳中圍着一桌人,仍在喝酒,忽聽一個聲音道:“大佛爺但飲勿憂,這妞雖辣,到時終會叫大佛爺稱心如願,而且還要大佛爺知道,這妞兒準是盅雞,其味無窮!”
這最後一句話,引來滿堂采聲,從采聲中,小龍聽出雷氏三人均在中,仙人劍兄弟亦在其中,另外還有三四人之多,小龍不敢造次,連忙又退了回來,仔細盤算着救人的方法,救後又怎麼辦?
終於小龍心—橫,用劍在窗上輕輕劃了兩下,揮掌一拍,人也隨掌勢穿進了房子,將窗子木格抓在手中,未引發一點聲息,可是冷風一吹,吹得那盛裝少婦渾身一震,然而少婦不知怎麼回事時,已被點了穴道,暈倒地上。
小龍將少婦制住放倒地下後,立即閉目揮劍將那少女繩索斬斷,背過身去,守住房門,輕輕道:“快穿衣服!快逃!快逃!”
稀索稀索的聲音,小龍聽出來她是在穿衣服,可是穿弄了半天,似乎仍沒穿好,小龍心情大急,因為他聽到前廳的人洶湧着往後面來了,然而他看又不敢看,更不能大聲叫喚,只得輕聲道:“姑娘,穿好了,就快逃,我只能救你,可不能護你!”
然而身後仍是稀索之聲不停!不由他急得冷汗直冒。
燈光照亮,紅衣映眼,小龍再不遲延,振劍就往門外衝去,然而他身形未動,—蓬金芒,從身旁疾射而出,隨着“哎呀!”的發出數聲慘叫,小龍回首一看不得了,室中早已火熊熊,敢情那兩支大紅燭都搬了家,到了牀上了。
小龍再環室一瞥,一條人影,已穿窗而出,隨着人影發出一聲脆亮的叫喚道:“小龍哥!不走還等什麼!”
聲音入耳,小龍反被震楞住了,一道勁風,當頭壓下,小龍人影一閃,晃身避過,也穿窗出了屋子。
然而待他在屋檐立身時,已有兩處房子着火燃燒,在一棟燃火的屋子上,正有一個少年美書生在向自己招手。
小龍定睛一看,火光映現中,原來是假書生侯麗珠,這下真把他楞住了,冤家路窄,又遇上了。
驀的一聲暴喝:
“賤丫頭,我看你逃到那去!”
“哎呀!哎呀!”又是兩聲慘叫。
黃小龍再不能不顧了,飛身縱前,正好接住兩位紅衣喇嘛!兩位!誠然只兩位,因為雷文酒後被擁進室,一不當心,身上連中四支金針,還好他移動了一下身子,都沒打中要害。
兩名紅衣喇嘛一見是對頭冤家黃小龍,可就有點心寒,一聲呼嘯,雙雙圍住小龍,一個用禪杖,一個雙掌,猛力狂擊。
黃小龍他是恨透了這些番邦野僧,自西藏來到中原,耀武揚威,殘害良民,想起恩師無影怪俠司馬在光,就是死在二人之手,心中不禁氣血上湧,一聲怒喝,左掌右劍,攻勢突發。
但見碧光暴長,劍光錯落,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左掌掌風過處,有如狂風驟雨,震耳駭心,只十來個照面,已將兩位紅衣喇嘛,逼得團團亂轉,驀然,“噼噼啪啪”,一陣烈火暴響,“轟!”的一聲,一座屋頂塌了下來,一堵牆可是正朝三人壓到,小龍傖促間一瞥,連連攻出兩劍,將二人逼退,自己也隨養縱躍開去。
就在這個當兒,驀聽假書生侯麗珠一聲尖叫:
“小龍哥快來呀!”
小龍聞聲知驚,不再追迫兩個紅衣喇嘛,身形拔起,隨聲縱去,見假書生侯麗珠,正被三人圍攻着,邊上還另外站着十數人,將他團團圍住,小龍一見大怒,凌空揮掌,“啪!”聲就震退兩人,落地一劍,又將另一人刺翻,左手抓住侯麗珠道;“快走!”喝聲“起!”。
雙雙躍登瓦面,一晃又越過兩三重屋面,喊殺聲已從四面追來,小龍也顧不得避嫌,仍執着假書生侯麗珠的手,躍下後院,往外直奔,一口氣跑出數里地,直待後面已聽不到一點聲息,小龍方將侯麗珠手臂放了。
可是,手剛一鬆,侯麗珠噗的一聲摔倒雪地上,竟然昏死過去,小龍一見大驚,連忙蹲身查看。
侯麗珠嘴唇緊抿,鼻息沉重,左大腿上血紅一片,小龍知道侯麗珠傷了大腿,一陣急奔,流血過多,以至昏了過去,然而他身上連一點刀傷藥都沒有,怎麼辦呢?又不能眼看着她在雪地上躺着,只得暫行將這位假書生侯麗珠姑娘抱起,意欲尋一民家,暫行避一避這漫天的雪花,再想給侯麗珠救傷。
一陣縱高躍低,在一個山坡下,總算被小龍看到了間房子,可是行近一看,原來是間破爛不堪的山神廟,前後殿均倒塌了,只剩神座後面丈許寬的殿堂沒倒,可也是瓦礫遍地,污濁不堪。
這時,黃小龍那還顧得許多,縱身躍進,就在神座後面避風之處,準備將侯麗珠放下,忽的眼前兩道冷電一閃,小龍驚得渾身一震,緊抱着侯麗珠,向後連退兩步,抬頭一看,原來神座後面,空空如也,上面倒坐着個白髮銀鬚的皓首老人,臉紅如嬰孩,兩耳下墜及肩,一襲破袖長衫,盤腿疊坐,雙眼緊闔,貌相莊嚴至極,小龍一見,連忙歡聲叫道:“長耳哥哥……”
小龍只叫得一聲,也忘了將侯麗珠放下,早已哽咽的雙眼熱淚滾滾流就好象一個孤苦的孩子,遇到了久別的親人般的。
長耳哥哥哈哈一聲長笑道:“龍小子,你還記得我?不錯!你抱的可是燕丫頭嗎?她怎麼啦?哎呀!血……血……”
長耳哥哥邊叫,邊躍下地來,伸指就在侯麗珠腰下一點,隨又“咦!”的叫了一聲,道:“龍小子,燕丫頭呢?她到那裏去了呢?……唉!沒出息,沒出息,怎麼,哭了!喔……喔……”
小龍沒哭,長耳哥哥反倒哭了,小龍連忙將侯麗珠放下,擦了擦淚叫道:“長耳哥哥,你救救她好嗎?她雖然不是金燕妹妹,可也是我的朋友。”
長耳哥哥似乎説哭就哭,説笑就笑,哈哈兩聲道:“她已經醒了,我可沒法救她!”
侯麗珠真的醒了,她見到長耳哥哥那付怪樣,又聽到長耳哥哥這樣一説,心中十分不滿,遂對小龍説道:“小龍哥,我自已有藥,何必要別人救呢?”
説着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自行往大腿傷口處倒去,忽的感到大腿竟象僵硬了般的,大驚叫道:“小龍哥,我的腿……我的腿不中用了!”
小龍連忙安慰道:“侯兄……秋娘……這是長耳哥哥給你止了血,放心好了,不會不中用的,歇會請長耳哥給你把穴道解開就好了!”
候麗珠聞言一怔,朝長耳哥哥一看,“噫!”那裏還有人在,不禁問道:“小龍哥!你的什麼長耳哥哥,他人呢?”
黃小龍也被他説得一怔,轉身一看,長耳哥哥早就去得沒了影子,不卻大急,一晃肩,躍出廟外,高聲叫道:“長耳哥哥,長耳哥哥,你在那裏?”
連叫數聲也沒有迴音,只得垂頭喪氣返回到殿裏。
倏的人影一閃,小龍驀覺手腕一緊,正待連腕摔脱,身子忽的一輕,離地而起,再也運不上勁了,可是耳中忽聽到:“龍小子,長耳哥哥本來已經把敵人引開了,卻被你連聲叫喊,又把敵人引來了,還引來一個想不到的魔頭,我可沒這個心情與他們朝相,還是避他一避吧!”
小龍右耳聽話,左耳卻是呼呼的風聲,就好象騰雲駕霧般的,閃眼見身旁長耳哥哥,右手正攜着假書生侯麗珠,心中也略覺安寧。
長耳哥哥似乎對這些荒僻的土地神廟,都十分的熟悉般的。沒半晌工夫,三人又進入了一座規模較大的廟宇,然而這廟宇也沒廟祝,正殿沒塌,可是廟門卻早已不知去向了。
一進門,長耳哥哥就將小龍往裏一摔,摔勁不小,小龍也不含糊,凌空穩定身形,旋空拆轉,一聲低嘯,斜斜的就往殿裏落去,雖然只簡單的凌空的這麼一拆轉,其姿式可是美妙極了。
長耳哥哥將侯麗珠放下時,隨手就給她解了腰下穴道,回首對小龍道:“龍小子,幾年不見,你武功倒是進步多了,燕丫頭呢?我長耳哥哥倒真想看她,啊!龍小子,這樑上有點好吃的,給我拿下來吧!”
黃小龍飛身上樑,樑上除了一隻大黑葫蘆,恁什麼別的沒有,黃小龍知道這裏一定是酒,三不管用手準備提了下來,可是一不小心,差點將大黑葫蘆從樑上掉了下來,因為大黑葫蘆實在太重了,重得出乎小龍意料之外。
總算小龍內功火候到家,大葫蘆一墜之勢,將黃小龍帶離了橫樑,黃小龍傖促間,雙足倒翻,正好勾住了橫粱,穩住了身子,方始叫道:“長耳哥哥,這黑胡蘆是鐵的,好沉啊!”
長耳哥哈哈一笑道:“沉嗎?龍小子,怎麼沒摔你一交!”
驚鴻一瞥,小龍如大燕般,飄然而降,落地點塵不驚,長耳哥哥雙眼又是冷電般一閃,哈哈笑道:“好呀!龍小子!你給我做背葫蘆的小要飯最好!”
長耳哥哥説起小要飯,立即使黃小龍記起了窮家幫如今的困境,幫主長老,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隱藏的隱藏,遂在遞過黑胡蘆後,説道:“長耳哥哥,窮家幫雄據大江南數百年,最近可真到了瓦解冰消的時候,這事你知道嗎?”
長耳哥哥一聽,雙耳呼呼的捲了起來,似乎非常刺耳般的,可是小龍卻俏皮的故意問他知與不知,這下可使長耳哥哥尷尬非常,然而他也不答話,葫蘆蓋一揭,咕嚕咕嚕直往喉中倒酒。
黃小龍見他不答,偏偏問道:“長耳哥哥,你想知道這事情嗎?哎呀!窮家幫這次可真慘了……慘到幫中事務都沒人管理!”
黃小龍説一句,看長耳哥哥一眼,而長耳哥哥卻是,黃小龍説一句,他的長耳捲一捲,小龍話意一落,他就喝酒,似乎完全不相干,其實卻是驚駭萬分的聆聽着,他希望能一口氣説下去,不想小龍卻偏偏似吊味口般的,説説又停停,停停又説上兩句,只急得長耳哥哥長眉緊蹙,雙眼環視,一大口大口的酒,拚命往肚子裏灌。
黃小龍知道長耳哥哥急了,他心想:你還沒將窮家幫忘了,這倒是天大的喜事,不過,還得逗他一逗,遂自言自語的:
“唉!真可憐!這幾個老化子死得也真慘……”
呼的一掌,將小龍震飛出廟門去,長耳哥哥一聲怪叫道:“好小子,我的小黑胡蘆呢?你……你……”
驀的一聲嬌喝:
“臭化子,你敢傷我小龍哥,給你嚐嚐金針滋味!”語音未落,一把金芒,隨聲發出,倏的人影一晃,雙臂凌空盤舞,小龍已從門外,再度飛入,雙臂一陣狂採疾操,將數十隻金針,全部收去,歷聲叫道:“侯姑娘,請不要隨意出手,黃小龍就是被他打傷打死,再所不惜,關於窮家幫的事,我非要清清楚楚的講給長耳哥哥聽不可!”
隨後,黃小龍開始講述他與窮家幫的相誠,因人皮寶衣終於失散,學藝五年出山,窮家幫開始遭遇逆運,黑蝙蝠與黑妙手受傷失蹤,紅官人與忠孝二乞遇難,窮家幫幫眾人心惶惶,最後由一剛出道的小銅神暫代幫主職位,青風幫毒純陽姚震天依然虎視耽耽,大有勢不兩立之概……”
黃小龍剛説,長耳哥哥,這位蒼穹三仙的蒼穹悠悠四海的酒仙,窮家幫數十年前的幫主,悶聲不響的只是用耳聽,當他聽到窮家幫遭遇逆運時,他就大口大口的喝酒,再一聽説三位長老同日遇難逝世,他的酒仍在喝,可是淚也同時流了下來,這一會他一點也不瘋了。
再聽説窮家幫後繼無人,青風幫還在虎視耽耽,禁不住鬚髮根根直立,雙眼圓睜,好象眼前就有什麼仇人等候着撕殺般的。
當然,黃小龍也傾訴了一些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他説他將從長耳哥哥處學來的武藝,已轉授給現任幫主小銅神,但他卻隱瞞了,他是因為得到了黑妙手與黑蝙蝠的消息後,他才離開的這些話。
終於,酒仙長耳從地上緩緩站起,將大黑葫蘆往背上一背,又仰天出了回神,方始説道:“龍小子,燕丫頭呢?”
黃小龍在這敍述中,就沒提過金燕的事,經長耳哥哥問起,不禁想起了今日晨間金燕的遭遇,遂問道:“長耳哥哥,這碧瑤島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長耳哥哥開言大驚,暴聲叫道:“什麼?燕丫頭被那大白鶴載去了?”
此言一出,小龍更驚,他奇怪長耳哥哥事先怎麼會知道,他就等於親眼所見似的,連忙答道:“是呀!你怎麼知道?”
長耳哥哥搖了搖頭,沒再言語。
小龍一見,大急,拖住長耳哥哥一隻手臂,叫道:“長耳哥哥,有什麼不對嗎?”
長耳哥哥沒思半晌,方道:“什麼人來接的?會有什麼事發生?交待下什麼言語?你都告訴我吧!讓我好設法對付!”説完,人又坐下了。
黃小龍隨又將近日所發生之事,全部詳盡的説了,並説曾打倒了左德,並約期三月初三趕到碧瑤島去。
長耳哥哥聽説黃小龍曾打倒碧瑤島上下來的人,禁不住多打量了小龍兩眼,後又聽説有約期,遂道:“龍小子,假若燕丫頭堅貞不二,尚有可為,聽天由命,到時你就去吧!恁何事先行擱下,此事最要緊,碧瑤島五十年開放—次,非比等閒,千萬不可輕視,錯過終身悔恨。”
黃小龍隨聲道謝,並問明去的路途原來在東南海之間。
長耳哥哥至此,以復站起,説道:“龍小子,改日再會了,千萬記住日期,不要耽誤了赴碧瑤島之事……”話沒説完,人已失蹤,聲音越去越遠。
假書生侯麗珠一聲驚“咦!”道::“人生得又老又怪,可是功夫倒真是奇妙高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小龍雙眉微趨,道:“侯姑娘,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侯麗珠輕蔑的一笑道:“以為我不知道,他是窮家幫的長輩,一聽到窮家幫遭難,就急成這個樣子,這能瞞得了我!”
小龍微微笑道:“當然!怎麼會瞞得了聰明的侯姑娘呢?一點不錯,長耳哥哥是窮家幫的長輩,可是,到底長多少輩呢?長耳哥哥在江湖上,又有怎個名頭呢?聰明的侯姑娘,這些你知道嗎?”
起先,侯麗珠聽到小龍贊她,心裏十分受用,可是越聽越不對勁,原來卻是諷刺,不禁沒好氣的道:“我又不與他攀親,要打聽這麼清楚幹嘛?我又不是他窮家幫的人,要去揹他窮家幫的幫譜,你問的簡直糊塗透頂。”
小龍心中好笑,偏氣她一氣道:“我的意思是,有這樣大好的機緣,你卻輕輕的放過,整日纏着我學這學那,面前擺着個大神仙,卻又不去討教點什麼,你還能説聰明嗎?”
侯麗珠一聽,微微一怔,可是仍似不信般道:“我就不信,他會是蒼穹三仙之一?……”
小龍一聽,“啊!”的叫了一聲,聲音拖得長長的。
侯麗珠一聲嬌嗔,道:“你啊什麼?有什麼好啊的?”
小龍伸舌頭,道:“我啊的意思,姑娘,你居然也能知道,武林中有蒼穹三仙這麼三個人?總算不錯,比我黃小龍可要強得多了!”
前一句是挖苦,後一句可説的真心話,可是侯麗珠卻全都聽反了,她以為第一句是稱讚她,第二句才是譏笑她,遂道:“比你黃小俠,可以望塵莫及遠甚,然而蒼穹三仙,但凡武林中人,誰個不知,那個不曉,我背也背得出……
蒼穹勃勃長春洲……
蒼穹渺渺齊天峯……
蒼穹悠悠四海遊……一位活神仙,一位半仙尼,一位酒……”
侯麗珠説到此,倏然此住,尖呼叫道:“哎呀!莫不是……他……”
黃小龍故意冷笑一聲道:“嘿嘿!不錯!正是他!”
侯麗珠聞言一聲驚呼罵道:“小龍哥,你該死!看我可肯饒了……哎喲喲……”侯麗珠説到“可肯饒你!”揚掌就朝小龍打去,可是她一時卻忘了腿傷,一跳立即被震得喲喲怪叫。
小龍知道逗得差不多了,連忙安慰道:“別動!別動!你這能怪我嗎?是你自己瞧他不起,你不瞧他,在這大雪天裏,依然是一襲破袖長衫嗎?那一臉紅如嬰孩的膚色,再顯示出他的功力非凡,已然高達頂峯,你自已失察,怎能怪我?”
不想,侯麗珠忽的“撲哧”笑了起來,説道:“我以為他窮,沒衣服穿,所以臉上也被凍得紅咚咚的,誰會想到他是酒仙前輩呢?小龍哥哥!想不到你還與酒仙前輩稱兄道弟呢?真是失敬了!”
小龍哈哈一笑道:“這又有什麼稀奇呢?侯姑娘,你不也和那,跟酒仙稱兄道弟的人,稱兄道……”小龍説不下去了,道什麼呢?小龍沒法説,止住了笑,也止住了話聲,瞧了瞧侯麗珠坐在地上,伸得直直的,血跡斑斑的那條大腿,説道:“侯姑娘!別説笑了,我倒是問你,你怎麼落在他們手裏的?”
侯麗珠想起那赤身露體,袒裸橫陳在黃小龍眼前的情景,禁不住粉臉一陣血紅,眼淚汪汪沒好氣的説道:“還好意思問人!總還不是為你!”
小龍一聽,滿頭露水,心想:怎麼又是為我呢?然而嘴裏卻沒敢這麼説,但聽他柔聲説道:“侯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留給你的信上,我早就寫得……”
侯姑娘突然止住了小龍話聲,大聲説道:“你就不要管我,你走好了!你又何必救我呢?我真恨沒被他們殺了!好心沒人知道。我活着又有什麼意思。死了倒乾脆些!走!走!你走!”
説到這,突然抽出了寶劍!往頸子上就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