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連小五台山的靈山之麓。有一處頗為幽秘的山谷,谷中引泉為溪,積水為池,林木扶疏,建築幽美。
遠遠望去,只見那幽篁掩映間,露出一處華麗的樓閣。
這樣的樓閣,不知是什麼人的王侯府第。
不是麼!且看閣中蓮炬騰輝,金鼎煙篆,繡户高挑,珠簾半卷。往來其間者多屬豔婢。
奇怪,這樣豪華之地,坐在宴席上的佳賓,卻是一個長耳垂肩,巨頭如半,衣衫檻褸的窮叫化,顯得點不調和,與他相對而坐的則是一個鼻樑上架着深度近視眼鏡上儒生,看來卻是主人。
席上佳餚羅列,當中放一隻可放五十斤陳年老酒的酒罈。壇中泥封初開,酒香四溢。
那窮叫化舀了一錘,只見那酒作綠色宛如碧螺,聞之令人垂涎三尺,再—入口,更覺莨咧之極,不禁稱讚道:“這真是老叫化生平難得飲到的佳釀!”
説罷,一飲而盡。
他杯中方乾,忽告酒滿,原來他身邊有一紅裳豔婢,在為他執壺,笑意盈盈,憨態可掬。
長耳酒仙東方心中—樂,又連飲三大巨觥,説道:“這壇‘碧螺春’佳釀,恐怕封陳了三十年,不知府上這樣的美酒,—共埋藏了多少?”
辛敬安用左手食指—撥鼻上架着的近視眼鏡,忙道:“酒仙舌上的鑑別力,實令在下佩服,這壇‘碧螺春’,的確有三十年歲月。
先府君早年亦嗜酒若命,每相隔五載,必然藏酒百壇,這‘碧螺春’麼,至今還有一十三壇之多。”
他完全是胡説八道,就是桌上陳放着的那一罈,也是從禁苑運來。
不過。酒仙東方坤並不去深加思索,一聞這“攏翠山莊”尚存佳釀甚多,便喜孜孜的説道:“可惜老朽口中之福僅止於此!”
辛敬安心中一動,説道:“酒仙何出此語?莫非認為在下恭敬不足?”
東方坤長耳顫動,嘆息一聲,説道:“有紅裳執壺,絳袖添香,若尚言主人沒有誠意,豈非罪過!”
“然則酒仙何故嘆息?”
長耳酒仙仰着脖子,又咕碌—聲連飲數觥,説道:“據傳北京城中出現了一羣妖邪,在武林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老朽意欲前往一探,才從四川蛾媚匆匆趕來,想瞧瞧是誰作崇?因憾沒有多少時間可資逗留。”
辛敬安面色一變,幸好酒仙正埋頭拿起一隻香酥雞在啃,並未注意。逐道:“酒仙豈不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北京既是藏龍卧虎之地,老人家一人前往,萬一不幸‘攏翠山莊’十四壇‘碧螺春’佳釀,恐怕再無知音”
長耳酒仙仰天豪笑一聲,説道:“九死時拼三尺劍,千金難買一杯綠,咱們且吃杯吧!那些擾人之事,不談!不談也罷!”
兩杯相碰,發出—陣輕微金屬響聲。
—更。
二更。
三更。
兩人—直飲到更殘漏盡。
桌上杯盤狼藉,壇中之酒已乾。
號稱長耳酒仙的東方坤,竟頹然醉倒。
辛敬安見任務完成,唯恐這世外三仙中的酒仙有詐,或是未能全醉,故意搖着長耳酒仙的臂膊道:“酒仙,再開一罈如何?”
東方坤歪倒靠背椅上,咿唔一聲,嘴裏獨自喃喃説道:“九死時拼三尺劍,千金難買一杯綠……”
頭一偏,便又醺然睡着了。
辛敬安知再無舛謬,手一揮,四個宮婢,紛紛退下。
接着,門簾掀處,現出三個老叟和一個老婦。飛縱席前,説道:“點子當真醉了?”
辛敬安得意地道:“當然,不過這傢伙的酒量,恐怕舉世之間難有第二,試想這陳年‘碧螺春’勁力,常人能飲者半斤則醉。他卻連飲五十斤之多始告頹然,要非‘碧螺春’後勁強洌,還真醉他不倒呢?”
蛇叟陸游目睹仇人就在眼前,不由雙眼滿布紅絲,眸子內閃灼着歷芒惡火,嘿然拎笑一聲,蛇頭杖一式‘泰山壓頂’猛砸而下。
辛敬安急忙揚聲叫道:“陸大俠,且慢!”
但那裏來得及,只見仗影如山挾着勁風,已有距不道半寸,忽然劍虹一閃,嚓的一聲,蛇叟陸游那根蛇仗陡地彈起三尺。
他知道這一劍系出自何人之手,不由怔道:“關兄,你這是阻我復仇麼?”
天台劍客關漢騫,微笑道:“難道陸大俠忘記了行前總督大人的矚咐。這窮叫化了乃是用作引誘活神仙司徒聖和半仙尼悟緣,以及游龍子的美餌麼?”
跟着長劍回鞘。黑腸軍師辛敬安深恐蛇叟一時任性,誤卻大事,忙赴前補充説道:“萬望陸大俠以大局為重,只要事成,咱們大人定將這窮叫化送你復仇就是。”
蛇叟陸游再無話説,道:“好吧!但必須將他穴道點了。”
摘星手索敍五,這時已邁步外下前,一連點出三指,長耳酒仙東方坤,身軀微微一顫,張開眼來。面前除了那面含詭笑的辛敬安外,卻多了四張蒼老面孔。
陡地
他想起這四人,乃是三十年前手下敗將,摘星手索敍五,天台劍客關漢騫,蛇叟陸游,銀色夜叉蘇蕙芯。頓時酒也醒了。
暗中一提真氣,發覺“脊心”“風尾”“促精”三大主穴,氣血凝瀉。正感駭然,突聞摘星手索敍五陰森地説道:“東方坤,這是我近年研究成功的斬穴法,你不必妄圖解求了,你該懂得如果不聽勸告,一切乖乖就範,只要穴內氣血凝結,便一生一世難望武功恢復了。”
長耳酒仙東方坤雖是惶駭至極,但他素性豁達,哈哈笑道:“老朽身落入人手,只因好酒貪杯,為宵小所算,尚有何説。
然而,以汝等武林聲望,居然出此鬼計技倆,即使報得前仇,未必光彩。”
“索兄,你就將老叫化穴道解了,看咱們今日能否勝得?”
摘星手索敍五,聞言躍躍欲試,黑腸軍師辛敬安可發急了,趕忙出言加以阻止,説道:“咱們費盡心機,始將老傢伙捕獲,如讓他逃逸,豈非前功盡棄!吾聞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諸位何必多比一舉,何況,此時勝之亦覺乏味。”
蛇叟陸游望了一下從窗外透進來的曙色,説道:“那咱們可早些動身迴轉北京總督府了。”
長耳酒仙東方坤,這時才知道那四個仇家,並不是單純報仇,其中還有着其他因素,深悔自己一時貪杯誤事,不由黯然嘆息一聲。
原來,這處秘谷名為“零泉谷”是武總督私人產業,平時只留下三五個人看守。
自從聞得長耳酒仙東方坤在金華出現的消息後,黑腸軍師便從府中帶來四個婢。及從禁宛中偷運出來的一罈‘碧螺春’美酒,從事佈置。
由黑腸軍師辛敬安裝扮儒生模樣,來到‘杏花居’酒樓,誘使酒仙上當。
摘星手索敍五,天台劍客關漢騫、蛇叟陵遊、銀色夜叉蘇惠芯,則混在酒客當中,暗中保護,以免發生意外時出手擒救。
誰知長耳酒仙這樣的老江湖,也便陰溝裏翻船。跌翻在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人手裏。
唯其不會武功,才使得長耳酒仙疏忽了戒意。
黑腸軍師奇謀得逞,一聲令下:“備車。”
立刻“攏翠山莊”門外,馳來一輛華麗馬車。
天台劍客關漢騫,將酒仙東方坤提着放進車廂。
黑腸軍師辛敬安坐在車轅,一打手式,那御者“叭”的一鞭,只聞一陣轔轔車聲,衝入霧影中奔馳。
摘星手索敍五等四人飄身上馬亦緊緊跟隨而去。
就在快要越過鎮旁城外之際,霧影中一條人影迎面馳來,兩下都快,眼見那人勢將傷身輪下。忽然那人長嘯一聲,騰身而起,越過辛敬安等所乘車輛。向官道上飄落,身形美妙已極。蛇叟陸游覷得真切,心中不由起了一絲妒忌,嘿笑聲裏抖臂揮鞭擊去,口裏道:“小子,你這是班門弄斧麼?”
鞭挾勁風,快愈光閃,那人似不防來人不問青紅皂白,便下辣手,哼了一聲,舉臂格去,同時右手斜裏飛出,一式“手揮五絃”,拂向對方執鞭手臂“少衝”“少府”“陰部”“曲尺”各穴,既疾且準。陸游叭的一鞭擊在那人手臂之上,只覺一股反彈力,直震的手腕發麻,已然大驚。再見他拂穴手法,奇奧之極。趕緊縮臂後仰,饒他見機得快,手上那根馬鞭,仍被奪去。而且臉上被抽了一條鞭痕,一陣火辣辣奇痛。
蛇叟陸游想不到初次與人交手,便栽了這麼大一個筋斗,不由嘿嘿一聲怪笑。反手撤出背後蛇杖,躍下馬來喝道:“想不到閣下原來是高人,且吃陸某一杖!”
杖字未落,蛇頭杖已挾着風雷之聲,橫掃而至。
他這一杖,有着三種變化,別看他好象是一招“秋風掃葉”,其實後藏殺手,歹毒異常。無論對方如何閃躲,均難逃杖影之下。
那人突的冷哼一聲,目射奇光,不退反進,嘴裏卻説道:“老鬼,你這般心狠手辣用來對付一個素味平生之路人,容你不得。”
説時,舉手—拂鐵杖,跟着五指箕張,按向蛇叟前胸五大要穴。
蛇叟陸游只覺一股龐大勁力,將自已重逾百斤的蛇杖撞歪,已感吃驚,復見對方漫天指影飛按而下,指尖所指之處,全是人身生死大穴,此刻更是大駭。
身子斜斜躍起,凌空一腳,踢向那臘黃臉孔漢子的背脊。同時蛇杖一抖,一式“暴雨梨花”,兜頭猛劈。
那臘黃臉漢子腳下微一拉動,便已讓過蛇叟凌空一記鐵腳。旋過身軀,突然發現霧影中的蛇頭鐵杖內伸出—條五彩斑斕的雙頭怪蛇,紅信吞吐,狀極醜惡,隨着杖影竄來。心中也是一凜。
暗裏運起“上玄揭諦神功”一拳擊出。蛇叟陸游正在得意,以為臘黃臉孔漢子這遭定要上當,忽然一股驚濤駭浪般拳風湧到,那鐵杖雖有千斤之力,卻也硬生生被撞歪三尺。
吱的一聲,杖頭所藏毒蛇,趕緊縮回中主的杖頭。
蛇叟陸游頓覺虎口發麻,他生平不知會過多少成名豪傑,似覺從無一人足與這臘黃臉孔漢子相比擬。不由心頭泛起一陣迷惘,竟忘了再行揮杖進擊。臘黃臉孔漢子正欲返身跨步而去。
忽聞來路上傳來數聲冷哼。抬頭一望,只見晨霧中並肩站着三人。兩個老叟和一個老婦。
眼珠—轉,心想:“莫非他們與那手執蛇頭鐵杖的老叟是一路的?”
心念才起,那身披銀色鬥蓬的奇醜老婦嘿嘿怪笑道:“小輩,你能三招之內,沒有敗在蛇叟陸游杖下,諒非無名之徒,先報下名來。”
臘黃臉孔漢子淡淡説道:“在下龍尚金。”
他説至此處,驀地憶起長耳哥哥曾經告訴過他,三十年前與宇內四霸結仇經過時曾描述摘星手索敍五,天台劍客關漢騫,蛇叟陸游,銀色夜叉蘇惠芯四人形像。知道四人一身奇絕武功。不禁遊目四顧,面前三人除了較為蒼老和鬚髮皆白外,竟完全相符,心中立生警惕。
他身有要事,不願旁生枝節,接着續道:“……因需趕路探望親友,不想濃霧之下,竟有人駕車在官道上狂奔,幸而在下粗諳輕功,否則,豈不要喪生輪下。……”
他底下的話還未説出,背後傳來一聲猙笑道:“小子,難叫你玄技驕人?老夫稱量稱量你豈會有錯……”
天台劍客關漢騫較為正直,截住陸游話鋒道:“原來是陸兄先啓事端,屈在咱們,閣下走吧!”
言畢,閃開道路,便要讓臘黃臉孔漢子通過。
可是摘星手索敍五忙道:“且慢,這位龍少俠適才顯露武學,不知藝出何門可肯見告?”
關漢騫眉頭一皺,心中雖是認為此一問未免多事,但人都有好奇心,希望知道別人隱秘,遂回身站着。等待臘黃臉孔漢子説出師承門户。
殊料那漢子一張黃焦的臉孔,雖是毫無表情,顯得異常冷漠,但雙眸內卻流露穩絲答冷愠色,説道:“有此必要麼?”
雖僅短短五字,語意之間卻橫溢着—片驕傲耳人和冷篾。
摘星手敍五臉上立刻掛不住,鼻中一哼,朝天台劍客關漢騫道:“關兄,人家身懷奇技,還不甘心隨便默默無聞就這麼走啦!”
他竟想挑起爭端。
臘黃臉孔漢子如在平時,定要與四霸較量一番,但他身有要事,只得按捺住胸中怒火,嘆息道:“老丈何出此語,莫非與在下結有宿怨麼?”
摘星手索敍五道:“老夫隱居之時,你還沒有出世,自然沒有仇恨,不過龍少俠似乎沒有把老夫等放在眼底,否則,決不會不肯以師承門派相告。”
游龍子黃小龍化裝的黃臉漢子裂嘴一答道:“閣下認為有此必要,説也無妨,不過老丈得答應一句,不能將在下的姓名宣揚江湖。”
銀色夜叉蘇惠芯鼻中一哼,道:“咱們才不作義務宣傳……”摘星手微一猶豫,便答應下來。
游龍子化裝的黃臉孔漢子道:“在下乃川東龍莊雲龍三現弟子。他老人家不願牽涉江湖恩怨之中,是以不準在下以武林人自居。”
宇內四霸見他説來語態逼真,認為決不會虛假,因為確有許多風塵異人如其所説是,但究竟川東有無龍莊與雲龍三現其人,宇內四霸才重出江湖,武林形勢大變,自茫茫然,齊聲説道:“不管龍少俠此言是否屬實,不過總是答覆過了,異日老朽發覺受欺,那時,當沒有這麼好説話!”
游龍子説道:“咱一生從不在江湖露面,諸位以後未必能有機會相見!”
他走了一陣,看看到達邊遠成城門,忽然憶起那輛華麗馬車,乃是總督府的,暗想:“這些人一大早便在官道上馳驅,莫非有什麼圖謀不成?對了,那宇內四霸這麼緊密地保護着馬車,其中定有蹊蹺。”
他越想越覺不對,便又折轉追了回來。
此刻,晨霧已散,紅日已高出樹梢。追到原先發生糾紛之處,卻是靜蕩蕩的沒有人蹤車影。
他正要繼續追下去問個究竟,忽見路旁一物閃耀着紅色,極是惹眼。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雙硃紅大葫蘆,這雙葫蘆,乃是他買來贈與酒仙東方之物。不覺大驚!
暗忖:“莫非長耳哥哥,已中了惡魔們暗算。再把宇內四霸忽出江湖之事,聯着一想。更覺所料不錯。”
遂伸手拾起地下酒葫蘆,果然這是酒仙之物,葫蘆裏還存有四川大麴在內,想是峨嵋歸來不久。
游龍子心想:“只要人在武總督府內,還怕營救不出麼?”
遂仍按照原計劃赴邊遠城而去。
夜色薄暮之際,黑貝勒王府大門外,來了一個面垂黑紗婦人,和一個黃臉子,由衞士引道入內。
那黃臉漢子命侍婢將黑紗罩面婦人引去休息,自己卻匆匆從一道暗門進入室內。
小敏兒一見小龍哥歸來,急忙迎上前去,伸手揭去他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個劍眉星目的俊美面孔,道:“這勞什子戴他作甚,難看死了!”
游龍子黃小龍卻一手接過人皮面具,放入懷中道:“敏弟,你難道不知人不可以貌相麼?”
小敏兒道:“小龍哥哥你難道喜歡對人戴着假面具嗎,果如此,那道是我的不是了!”
游龍子呵呵笑道:“你不但心思敏慧,而且言辭愈來愈犀利了!”小敏兒櫻唇一披道:“要説到敏慧,我自知不如金燕姐姐,論鬼心眼,我對你那位鄺妹妹更要退避三舍,別捧我啦!”
説時,流露出一臉憂怨之色。
坐在復室內的黑貝勒和福晉,目賭愛女如是情痴心中亦是難受,但感情這東西又不能勉強,除了付之一嘆外,也是無法。
半仙尼低喧一聲佛號道:“小龍,事情辦妥了麼?”
黃小龍道:“關於殺人犯冒充霹靂掌李老虎一案,證據和被害人荷花均一併帶回府來,進行得頗為圓滿。”
黑貝勒道:“好極了,明日我就去面聖,並説明此中經過,替你洗雪沉冤。”
游龍子稟道:“義父,我想咱們此時還不宜進行!”
黑貝勒不解地道:“咱們人證物證兩全,有什麼不能進行的?”
游龍子黃小龍道:“義父固然説得不錯,那蔣良貴僅屬幫兇,如果武總督硬指咱們買通人犯,捏造供詞,那時定要功虧一簣,結果沒有攀例權奸,反而招來禍患,乃智者所不取。”
坐在一旁的福晉,聽了頻頻點頭,説道:“龍兒之言有理,王爺,你還是暫時不要性急!”
黑貝勒仰天嘆息一聲道:“這那是我性急,實在是我受不了那武賊欺君盜國的窩囊氣。”
敏兒道:“小龍哥,莫非你想將那冒充游龍子的仙人劍史錦淪正凶捕獲時,始揭露麼?”
游龍子黃小龍點頭道:“然也。”
半仙尼悟緣低喧佛召道:“想那仙人劍史錦淪,目前蟄居保定滅魂谷‘白石堡’,想要擒獲,談何容易。”
游龍子黃小龍道:“這事目前已不算重要……”
黑貝勒以及室中其餘諸人全都吃驚道:“雖還有比這更重要之事?”
游龍子道:“是的。”
説時,一臉肅穆之色,並隨手後懷中措出一隻硃紅大葫蘆一幌,道:“師伯,你可認得此物?”
半仙尼悟緣,如何不認這隻葫蘆乃是老友長耳酒仙東方坤之物,不由大驚,霍地從椅上站立地上,急迫地關心問道:“你這東西從何而來?東方施主怎樣了?”
游龍子黃小龍便將晨間經過敍述一遍。
半仙尼悟緣聽説宇內四霸重現江湖,已是一驚,再聞老友長耳酒仙,可能遭了暗算,更是宛如晴天霹靂。
這位有道神尼,此時也動了無名,説道:“咱們總不能見危不救呀!”
游龍子黃小龍道:“今晚何不前往總督府一探究竟?”
仙尼姑緣道:“看來,只有如此了。”
一旁的黑貝勒關心地道:“聽得聞武總督平巳看重侍衞總領班碧眼活佛,和副領班文魔楚申君,如今雖説那姓楚的帶領十六騎侍衞追蹤金燕出關而去,不但年來侍衞羣中羅聘了天下武林奇能傑出之士已多,而且又有那宇內四霸助紂為惡,希望神尼和龍兒兩人小心些。”
仙尼合什道謝。游龍子黃小龍惟有唯唯應喏。
這時,廳上已設好了晚餐,經僕婢來請,五人便一齊出來。
用過晚膳後,半仙尼與游龍子知道身入龍潭虎穴,俱都不敢大意,各人選了一柄青鋼長劍背在背後,身形一幌,便已去如疾箭。
眼之間,便已接近了總督府後院,越牆而入。
半仙尼悟緣沉聲道:“小龍,你近月來輕功又有了長足進展。恐怕方今武林找不出第二了!”
游龍子黃小龍伏在牆腳根,察看院內動靜,聽神尼稱讚,面上也泛起一絲喜悦之色。
過了片刻,聽得腳步聲響,兩個人邊談邊笑而來。走到相近,只聽一個人説道:“武大人今兒個算得是當今皇上的紅人,連黑貝勒都被冷落了。
昨日一位傑士給大人面相,你猜怎麼説?”
另一個笑答道:“那還用説麼?當然是出將入相,位極人臣啦!”
先一人嗤了一聲,道:“如果這樣説大人那會贈他黃金百兩,聽説這相士稱吳雞嘴,被相之人,無論吉凶禍福糜有不中!他的評語絕妙呢!”
另一人道:“定是説他雖是終身享不完的富貴榮華,但都人丁稀薄,甚至絕後!”
原先那人道:“去你的,即使如此,那相士敢這樣説麼?”
另一人詫異道:“然則如何?”
游龍子黃小龍躲在暗影裏心想:“想那武總督父子,喪盡天良,定是不得好死。”
誰知原先那人已從另一條岔道走去,沉聲説道:“那相士道:觀大人面相,僅是位極人臣,但如從大人龜背熊腰的背相論斷,卻有九五之尊,富貴無極,有作開國之君之兆。
咱們武大人一聽可樂了,賞了一百兩黃金,叫他嚴守秘密而去。”
腳步聲,語聲,相繼漸杳。游龍子黃小龍還在玩味着那兩個僕役的話。陡地,肩頭被人拍了一下,不由心中一驚,睜眼一看,原來是半仙尼,只聽她説道:“小龍,咱們追下去吧!”
吧字一落,灰色鎦衣一閃,便已如—縷輕煙般飄走。
黃小龍心想:“師付究竟是老江湖了,大概是想將那説話的僕人擒住逼問長耳哥哥被囚禁之處。”逐亳不考慮跟在後面。
那總督府好大的園林,跟着那兩個僕役曲曲折折走了好一陣子,來到一座大屋跟前。
黃小龍和半仙尼閃在一邊。只聽得那屋角暗影中喝問道:“什麼人?”
兩個僕役揚聲答道:“送食物的。”
“口令?”
“凱旋。”
“機密。”
“天下歸心。”
跟着亮出一盞風燈。只聽兩個僕役與那守衞崗峭的親兵説了幾句聞言,便從打開的門走進。
游龍子黃小龍掄起地上一顆石子,卟的一聲,把風燈打息,與半仙尼飛身進入門內。反而搶在那兩個僕役的前面。他想不通師伯為什麼遲遲不肯下手。兩僕和親兵們全未知覺,只道是屋頂上偶然跌下的石子,大家一面説笑咒罵,—面取出火絨火石來又打火點亮了燈。
兩僕開了裏面的一扇小門,走了進去,游龍子黃小龍和半仙尼悄悄跟在後面,只見裏面是—條條極粗鋼條編成的柵欄,就如監禁猛獸的大鐵籠—般,柵欄面坐着兩人,依稀可辨是—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