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紅藥姑娘一面在説,一面打量鄺飛燕的臉色。
只見她此時面上—片冷漠,兩眼充滿了惡毒與騰騰殺氣,冷冷地道:“你一定要問麼?”
“是的,飛燕妹。”
鄺飛燕再度失態地狂笑起來,笑聲在荒谷的夜空中激盪着,給人一種莫明恐怖之感。
哈紅藥暗忖道:“她怎會一反常態,變成這副樣子呢?”
鄺飛燕笑聲持續着,嬌軀戰顫不已!
哈紅藥姑娘再也無法忍受了,她先乾咳一聲,容得對方笑聲微微一斷,立即沉聲低喊道:“飛燕妹!”
鄺飛燕微微一獰笑,旋即睜眸厲聲喝道:“誰是你飛燕妹,憑你父母狼藉的聲譽,就夠令人齒冷哩!居然還想攀龍附鳳嫁給小龍哥!”
這何異給對方致命的一擊,哈紅藥頓時有如萬箭攢心,至此,她終明白對方乃是因妒生恨,由恨成仇。
哈紅藥氣極,也是怒極,同樣狂笑起來,就道:“是的,我攀了龍,附了鳳,這問題如由金燕,小敏,侯麗珠三位夫人提出,我將知難而退,萬分感激,但也輪不到你‘姑娘’呢!”
“姑娘”二字,説得特別響亮。
鄺飛燕怒火愈熾的臉上掠過一抹紅暈哼道:“她們不過存在心底吧了!我可不同,看不順眼的事,就是要管。”
“哈哈,這不是欺人之談麼?”哈紅藥再度仰天大笑道:“你是想跟我爭排名序嗎?”
鄺飛燕櫻唇一撇:“誰希罕那四姨太的名兒!”
哈紅藥尖酸地道:“只可惜人家早有元配,就是皇上也無法推翻,你是知道的,即使把我擠掉又濟何事?”
鄺飛燕道:“這一點不勞你費心!”
心字一落,玉臂陡伸,那纖纖玉指,按向哈紅藥“眉心穴”。
紅藥姑娘早就有備,立即滑步悦幌騰身疾走。
鄺飛燕暴叱一聲,道:“來到這裏,還妄想圖逃!”
象—縷輕煙,攔在前面。身形快捷有若電閃。哈紅藥姑娘凜駭至極,霍然停身止步,道:“鄺飛燕,別欺人太甚!”
她知道今宵定難善罷干休,雙手已提足“六慾陰煞”雙眸閃射異光,蓄勢以待。
鄺飛燕攔住去路,一付滿不在乎的神氣道:“別企圖反抗,那是無用的。”
邊説,欺身進逼。
哈紅藥冷笑—聲,雙掌一錯,立時拍出兩股掌風。
這“六慾陰煞”,乃屬旁門絕學,咆哮夫人曾藉以成名武林,雖表面上看不出它威力何在,但如被襲上身來,便將受到六慾焚身之苦,游龍子黃小龍昔年就受過這一掌之危,鄺飛燕雖屬藝高人膽大,對於這事,她曾聽過,也不敢絲毫大意,身形一幌,避了開去。
哈紅藥早就知道小龍哥曾把“化影如煙游龍術”傳給飛燕,想不到她竟用來殺害自己,悲憤尤甚。
數十招一過,那凌厲的攻勢便慢了下來。
鄺飛燕嘿嘿笑聲中,將長春州上活神仙司徒聖絕學施展開來,但見掌勢飄渺,輕靈、如鸞翔、如風舞、如仙女散花,神奇而美妙。
哈紅藥姑娘雖屬家傳武學,為時下一流高手,但比起鄺飛燕來卻遜色甚多,在她“仙女織錦”,“八仙過海”兩招下,已感因難,對方再又使出“仙人指路”,石火般—指點向自己前胸便感一麻,手覺頓時動彈不得,知已受制,不由發出一聲悲呼。
這聲悲呼,充滿了絕望,與哀惋。
鄺飛燕雖是心毒手辣,但與哈紅藥究無夙恨,聞聲一怔,那點向對方“玄機”死穴的一指,減去了三成勁力,冷笑道:“本姑娘原想殺你,念你父母兄長俱廣,孤零無依,暫時留你一命一一”
哈紅藥雖是手腳受制,口尚能言,見鄺飛燕返身欲走,急道:“鄺姑娘你這樣留下我—走,與其活活被膏獸吃,或是餓死,豈非太殘忍,何不一劍將我殺死,也免受這多活罪。”
鄺飛燕冷峻的面容上,浮起一絲詭笑,道:“這就算殘忍麼,我是留你在這裏,去回昧過去‘自薦枕蓆’的風流韻事。”
言訖,不顧而去。
臨走時,還説道:“別眈心寂寞,我會給你找來伴侶的—一”
語聲搖曳,終於愈去愈遠,漸漸杳不可聞。
哈紅藥坐在谷底,想起自己遭人凌辱,以及與小龍哥的好事難偕,不禁悲從中來,淚水沿頰而下,過了一盞茶時光,她驀然想起適才鄺飛燕臨去前,曾説要為我找來伴侶,那伴侶是誰?“哦!”她驚叫—聲。
心想:“莫非她要回轉旅舍,對麗珠加以暗算?”
這時,她不由着急起來,以此類推,連金燕、小敏,也都是鄺飛燕心目中陷害的對象,真恨不得立刻有人給她解開穴道,逃出這雲霧山絕谷。
可是,她能嗎?不能,因為這座絕谷,乃是人跡罕至之處,即使有人前來,亦未必能解開她的穴道,看來,只有聽天由命了!
正當她沉聲嘆息之際,月光下象幽靈般奔來一條人影,她已從衣着,身法認出此人正是鄺飛燕。
鄺飛燕背上駝着—位少婦,眨眼奔臨切近,將那少婦拋擲地上。
哈紅藥姑娘舉目一瞥,果然認出被暗算的正是侯麗珠,雖無驚奇之容,口裏卻冷冷説道:“哼,這就是你給我找來的伴侶麼?”
鄺飛燕道:“難道你嫌她是女人而不中意,那我明天另外給你找個男人入谷陪着你可好?”
哈紅藥姑娘此時,雖死不懼,但卻害怕來這—手缺德之事,連忙道:“我不是這意思!我説:‘姑娘,你這樣作,莫非就不怕小龍哥生氣嗎?’”
鄺飛燕道:“世界這麼廣泛,他如何尋得到這裏,我相信他一輩子也找不到這裏來。”
一付幸災樂禍的樣子。
哈紅藥見偃卧草地上的侯麗珠,只是閃着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望着自己,但卻説不出話來,知是被點了啞穴,忙道:“鄺姑娘,不管你怎樣折磨咱們,但請你在咱們臨死之前,解開麗珠啞穴讓咱們空谷對語,也好解除一些寂寞。”
鄺飛燕冷笑道:“你不提,我還忘記了,最好你也把嘴閉着。”
言訖,舉起食指向啞穴一點,哈紅藥姑娘立即口不能言語,雙目射出怒芒,心説:“恐怕世間沒有比你鄺飛燕更毒的女子,總有一天,你會不得好死!”
鄺飛燕似已從哈紅藥眼眸中瞧出在罵她,非但不生氣,反而得意地仰天狂笑道:“凡是我所不能獲得的東西,別人也休想獲得。”
得字一落,身形一幌,便象幽靈般—去無蹤。
且説金燕與小敏,在龍里縣城的一家“迎賓客棧”住下,久等侯麗珠,哈紅藥,鄺飛燕等三人不至,頗為焦灼。
尤其小敏久感不耐,不時溜出跨院向街上張望。
倏然,她發現鄺飛燕正從人羣中湧出,現出一臉驚惶之色道:“小敏姐,大事不好,侯麗珠和哈紅藥兩位姐姐,均於昨夕在雲霧山失陷,咱們救人去。”
小敏急道:“你們莫非遇上什麼厲害人物了?”
鄺飛燕向四周瞥了—眼,急急説道:“自然,這裏非談話之所,快帶我去見金燕姐。”
小敏拉着飛燕玉腕,道:“走!前面跨院就是。”
兩人象一陣旋風捲到。
金燕正在屋裏梳洗,一見兩人神情,不由一怔,立即攏起頸後的長髮,道:“麗珠和紅藥呢?”
鄺飛燕故意—揉眼睛,顯出很悲傷的樣子,道:“報告大姐,她們俱失陷在雲霧山‘落雁谷’中。”
金燕初是一驚,繼即説道:“遇上了什麼?”
鄺飛燕道:“我也不知,只曉得是一個披髮頭陀,自稱南荒人屠祈猛,因怪罪咱們誤入巢穴,犯了他的大忌,便把麗珠和紅藥姐二個擒去,小妹要不是仗着小龍哥傳授的‘化影如煙游龍術輕功’,恐怕又難逃魔掌,這事得請燕姐拿出主意,前往營救。”
金燕道:“有這等事?”
鄺飛燕面色一變,她以為金燕看穿了自己的謊言,正感不知如何答覆才是,這時一旁的小敏卻插言道:“燕姐,你莫非忘了,前些時候,總督武丕顯陰謀造反,夜襲乾清宮,所帶八名江湖黑道高手,便是南荒人屠門下八追魂,在那一役中,聽説僅逃走,一個手執獨腳銅人的大力追魂卡元泰,其餘七追魂,均喪生在蒼穹三仙門下,南荒人屠豈可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擄人!”
鄺飛燕道:“這個……小妹就不知道了!”
小敏道:“大概那南荒人屠,認為麗珠與紅藥二個,小龍哥有着非凡關係,而小龍哥又是長耳酒仙的結義兄弟,半仙神尼愛徒的丈夫,當然他要下手了!”
金燕雖是點頭,認為不無理由,但總覺得這理由極其勉強,逐道:“咱們這就起程動身吧!”
鄺飛燕心中暗慶奸謀未被識破,立即應了一聲,返身疾走,金燕和小敏便隨後跟。
龍里與羅坪鎮,僅有六七十里之距。三個快馬加鞭,兩三個時辰,便已到達。
斯時,紅日尚未落土,三個在一處菜館打尖之後,即將馬匹寄存“吉祥旅舍”,然後聊袂朝雲霧山飛馳。
不久之後,一行三人進入雲霧山裏。
小敏道:“飛燕妹?落雁谷究在何處?”
鄺飛燕朝右面一處危峯疊立之處指道:“就在前面不遠。”
鄺飛燕領先馳去,金燕與小敏緊隨在後。
須臾,便攀登—處絕谷入口,從蒼茫暮色中可以看出,那入口極其夾仄,宛如一條甬道—般,大有—夫擋關,萬夫莫入形勢。
金燕和小敏心説:“這裏好險。”
這時,走在前面的鄺飛燕沉聲道:“咱們腳步須輕,千萬別驚動了南荒人屠,而召來麻煩才好。”
金燕螓首微點,拉着小敏鶴行鷺伏,打從幽暗的甬道進入了“落雁谷”。
金燕和小敏同時吐出了胸中一口悶氣,仰望絕谷,只見四周山峯聳立入雲,陡峭直如斧削,飛鳥難越,險峻之極。
兩人心説:“只要將谷口封閉,南荒人屠豈不要困死谷中,難道這老魔竟會慮不及此?……”那知念猶未落,忽然回頭不見鄺飛燕一同進谷,方自驚異。
突聞甬道外面透入一絲陰森冷笑,這笑聲是誰,兩人入耳能詳,暗叫—聲:“不妙,扭頭回走。”
就在這時,甬道傳來一絲冷冰冰的聲音:“俠王夫人,你們既然曾經同甘,此時更應共苦,我這局外人,恕不奉陪了!”
了字一落,跟着響起一聲震耳的爆炸。
整座山洞甬道,立即崩塌,歸路已塞。
小敏勃然震怒道:“燕姐,這丫頭莫非喪心病狂了?”
金燕嘆息一聲,道:“這丫頭鬼計多端,如其為惡,則恐非武林之福。敏妹,咱們全上了她的惡當,還是趕快入谷,不知侯麗珠和哈紅藥兩人怎麼了!”
顯然她已放棄出谷的打算,小敏見她胸懷如此博大,不由十分感動。點頭道:“可惜鄺家丫頭,不能及得燕姐千萬分之一,否則也不會做出這等卑鄙惡毒之事。”
金燕見小敏激動異常,忙道:“常言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飛燕用心雖屬惡毒,而且設計周密,使咱們全墮入了她的鬼計,但未必便會毫無辦法。不過,吃點苦頭在所難免罷了!”
她語及此處,微頓之後,接着又道:“咱們還是入谷搜尋,也許麗珠和哈紅藥兩人,已遭暗算”
語音還未落平,人已朝谷內細搜下去,她並不把自身安危索懷,反而念念不忘於別人的生死。
在這種地方,總顯出了她寬大的胸襟,和崇高的人格。小敏從此對這位大姐姐,更增加了由衷的敬佩和信賴,便向左邊奔去。
鄺飛燕並沒有把哈侯二女秘密藏起,是以不消多久,便找着了。
小敏見二女僅是被點了穴道,心中甚感安慰,説道:“看來,鄺家丫頭究竟還良心未能全泯。”
就在她説話之際,金燕正縐着眉頭,檢查侯麗珠和哈紅藥二人被點穴道。
象她這種罕絕高手,只消舉手投足便可將穴道解開。可是當金燕拍向二女受制的前胸“玄機”穴,卻未發生絲毫反應。
這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鄺飛燕使用的乃是獨門手法。金燕不由發出—聲驚“噫”。
蓋她深知鄺飛燕武功底細,一是出於她祖父琴俠鄺步濂傳授,再則便是從大師伯活神仙司徒聖處所學來的,此外便只有小龍哥所指點的了!
然而,這點穴法竟不是源出上述諸人,這就不能不令她震驚得訝然出聲。因為她查覺那是一種旁門高深武學,小敏站在一旁搓着雙手,在草地上來回走着,顯得異常焦急,説道:“燕姐,你得設法,不然時間—久,她們豈不要落個終身殘廢?”這位黑貝勒掌珠乾隆皇帝乾女兒,幾乎哭了起來。
她雖是極力抑制,仍然淚花盈眶。
金燕則仰望着谷頂上空的一輪清輝,額頭上湧現出—條智慧的皺紋,不斷深思。
她終於想起丈夫游龍子黃小龍曾經告訴過她,凡是旁門左道的高深點穴之術,均宜用人皮寶衣廣成十三正反解穴法。不過,這種解穴法頗費時間,決不是三五個時辰所能奏效的,於是説道:“敏妹,既然麗珠和紅藥兩人都是穴道受制,看來只有使用‘廣成十三正反解穴法’,但我—人難以兼顧,不知賢妹可肯勞神—二?”
小敏道:“燕姐,我剛剛試過,沒有辦法!”
金燕道:“沒關係,讓我將解法傳授你好了!”話畢,立將解穴之術,加以指點。
這手法本就簡單,小敏天資聰膽,還不是一學就會。
由於哈紅藥被點時間較久。由金燕出手,麗珠則由小敏解穴,兩人先是動掌如飛,連拍人身三百六十五處大穴,已是汗流浹背,接着以—隻手掌按住侯麗珠和哈紅藥丹田要穴,將真力注入對方體內,幫助她衝開閉塞的筋脈。
直到次日天曙,這項工作終告完成。
侯麗珠和哈紅藥嬌籲一聲站立起來,向二人叩謝援救之德。
金燕道:“兩位何須客氣,咱們都是—家人,患難安危均須當共。”
麗珠道:“昨霄我曾聽得谷口轟隆之聲,象是洞穴被火藥炸崩,莫非鄺飛燕那小賤人已逃走了?”
小敏道:“何嘗不是,而且谷口出路,業已阻塞,四壁削立千刃,就是飛鳥也難飛出,看來咱們只好困死此谷。”
金燕道:“諸位別性急,事情未必無救,咱們還是先解決食的問題。”
她以大姐身份,率領羣雌,在谷中開始尋找野生食物,幸好這谷中,四時温暖如舂,果木倒也不少。
四人採食之後,便又回到老問題上,一時之間,無一人能想出逃出絕谷之法。
金燕道:“可惜小龍哥不在,如果他在這裏,定能拿得出主意來了,也不要咱們姐妹操心。”
哈紅藥道:“可能這次小龍哥失蹤,定與鄺飛燕丫頭有關,莫不是小龍哥遭遇了什麼意外?”
他不説還不要緊,經她如此一提,四個人全耽起心來了,恨不得—拳將山峯擊倒,奔出去找小龍哥哥。
然而,憤怒又何濟於事,那插天的高峯,那擁塞洞口的岩石,並不能使她解決問題。
畢竟金燕拿出了—個主意,説道:“諸位賢妹,這事情太重要了,咱們既不能破空飛去,惟一能夠採用之法,便只有將山石用人力移開,好在咱們都是習過武功的人,只要有恆心和毅力,難道還沒有出谷之日麼?”
她説完後,領先搬動起石頭來。
三個互望一眼,都覺得這辦法太笨,但卻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嘆息一聲,便也跟着去將那阻塞洞內的山石搬開。
不言四人辛苦地效法愚公移山之志,且説谷外的武林。已掀起瘋狂的殺劫。
不獨那些昔年銷聲匿跡的邪魔全都出了世,就連黑水魔尊彭岑,也又捲土重來中原。
但他卻不是邪道首領,似乎幕後另外還有主持人。因為他已經不再象從前那麼神氣了,然而,卻較過去更為殘暴,和手辣心狠。
九人門派高手日有被殺之事,跟着傳出崑崙劍聖於崑崙絕頂身首異處,死狀離奇。
接踴而來的,是書怪南子被割去四肢,倒斃洛陽。
這—連串驚心動魄的惡耗,使得武林震驚而人人自危。
這還不算,江湖中忽然傳出俠王游龍子業已投降諸邪嶺主公治羊。
投降的原因,—是武功輸給公治羊一招,再則便是因貪戀岑主掌珠姿色。把三位妻子全謀殺了。
這消息傳佈得很快,幾乎無人不知。
尤其北京的黑貝勒裕榮王爺和福晉,最是傷心。
他雖是不相信俠王游龍子黃小龍會做這等沾污自己名譽的事,但女兒女婿,去了江南之後,再無消息,乃是事實。何況,他夫妻膝下僅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如何不急。
好在,他知道蒼穹三仙近月正在妙峯山絕峯上練習上乘玄功,自己何不前往尋去。想到這裏,便帶了—個衞士朝妙峯山而去。
這天,炎陽高照,正是六月溽暑季節。
黑貝勒發胖的身體,坐在馬背上,汗水直淌。
中午時分,終到妙峯山。
主僕二人,略為打尖之後,便又繼續上道。
忽然,背後響起一陣疾驟的金鈴聲,一匹銀色肚上略帶花斑的健騎,風馳電掣般打從身旁掠過。
他雖沒有瞧出馬上騎士是誰,但那匹良駒,卻象極了自己贈與女兒的坐騎雪雪。不由心頭一震。
連忙抬頭—望,只見那人背影甚是纖巧,若不是自己女兒小敏也必是黃小龍另外二妻之—,金燕或侯麗珠。情不自禁縱馬狂呼道:“前面騎士留步,本王有話要問一—”
不知那人故作不理,抑或是自己呼聲因風向關係,沒有傳送到他的耳裏。
那人竟未回頭,眨眼之間,便消失在塵沙滾滾之中。
黑貝勒追了一程,沒有趕上,心想:“那馬上人如果是他們,便是去晉謁三仙,自己遲早定能見着,何必忙在一時,便又放緩繮繩。”
申牌時份,黑貝勒帶着侍衞,即進入山區。
這妙峯山,他從前年青時,常隨天子前來狩獵,是以仍然記得路徑。
遂將馬匹寄存山中農民家,徒步登山。
他雖年老發胖,但並不象普通朝廷大員那樣無用,步履沉穩,一連穿過數座山崗,登上山腰。
這時,暮色蒼茫,臨鴉陣陣,並不時傳來一捶一捶的古剎鐘聲。
黑貝勒心想:“恐怕要到三更天,才能攀上連雲峯了。”不由有些着急。
忽然,左面山谷傳來兵刃相擊之聲,不禁眉頭一皺,説道:“曹侍衞快隨我來。”
黑貝勒行未數步,便聞得一縷淒厲的慘嚎,繼而毫無聲息。
他心頭大吃一驚,也顧不得一向矜持的尊嚴,放開腳步朝前跑去。
曹侍衞緊隨黑貝勒身後,一入谷中,便瞧見了一位緇衣老尼,倒卧血泊。
再仔細一瞧,黑貝勒更是驚駭欲絕,原來死者非他,竟是大名鼎鼎的蒼穹三仙中的悟緣神尼。
神尼神功蓋世,武學高深,想不到竟會遇害,這兇手也太可怕了。
曹侍衞道:“稟王爺,神尼致命之傷,乃是背後—腳,象神尼那種練有護,身神功之人,競擋不住這人一踢,這人的武功,委實莫測高深,除非象黑水魔尊那一類的絕世高手。”
黑貝勒道:“你看是不是彭岑那個老魔頭?”
曹侍衞道:“黑水魔尊功力在一雙手指上,從未聞他對敵時腳下也運功夫的。”
黑貝勒迷惑地道:“那麼,這兇手會不會是諸邪嶺主公治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