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如玉格格嬌笑,道:“黑鳳婆的門下,會是男的?你呀,真是少不更事!”
南振嶽想起自己和龍兄弟一路同行,許多地方,果然可疑,譬如投店,他總要兩個房間,譬如換衣服,他總要關上房門,譬如……宮如玉瞧他沒有作聲,接着笑道:“你現在可相信了吧?”
南振嶽紅着臉道:“你説的也許是的,只是在下並沒注意,她人呢,你們到底有何圖謀?”
宮如玉冷笑道:“一提起她,你就急成這樣子,我不是帶你去了麼?”
中午時分,馬車在一個鎮甸上停了下來。
宮如玉、南振嶽相繼下車,走進一家酒館,宮如玉叫了許多酒菜,和南振嶽有説有笑的吃喝,形跡甚是親密。
在旁人眼裏,或許會把這一對少年男女,當作是新婚不久的兩小口子!
南振嶽心中有事,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第一、東海龍王曾經一再叮囑,叫他不可“打草驚蛇”,那裏知道無巧;不巧,一下就遇上宮姨娘,暴露子身份,如今一路跟着她準備單獨進入虎窟裏去。
第二、東海龍王臨行時交給他的一張密柬,上面不但記載的是幫中最機密的暗號,而且還有各地聯絡之處,龍門幫勢力,遍及長江流域,到處都有他們開設的店鋪,可以傳遞消息。
但南振嶽從沒在江湖上走動,路頭不熟,這一路行來,根本不知已經到了什麼地方?何況又有宮姨娘在旁,無形之中,行動受了監視。
只是他藝高膽大,心想:既然無法傳遞消息,也就算了,反正自己已經隨着宮姨娘走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就不以為意。
兩人匆匆吃畢,繼續上車趕路。
南振嶽經過這一夜半天的時間,和宮姨娘倒也談得極熟了,漸漸他對宮姨娘的觀感,也有了轉變。
除了昨晚初見面時,她眼神狠毒,出手稍嫌毒辣,但處久了,覺得她為人卻似乎不壞。
當然,這只是他江湖經驗不足的看法罷了!
他幾次藉機想探訊她們來歷,宮如玉只是笑而不答,把話題岔開。
南振嶽暗自好笑,你既然領我來了,到了地頭,還怕不知道你們底細?傍晚時光,車子行經之處,人煙漸稀,遠山連綿,路面也高低不平,車身顛簸得甚是厲害。
宮如玉柳眉微皺,一手掀起簾子,探出頭去,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趕車的傈悍大漢連忙回道:“這裏是大沙坪,再過去叫做青山口。”
宮如玉沉唔一聲,又道:“附近可有宿頭嗎?”
趕車的大漢聽得一怔,忙道:“這一帶,都是山村人家,宿頭已經過去,小的該死……
因為大姑沒有指示,只當是要連夜攢程。”
南振程聽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你們這一問一答,想來只是為了要夤夜趕程,怕自己提出打尖的話來,才故意錯過宿頭,作為藉口而已!”
只聽宮如玉冷哼一聲道:“該死的東西,還不停車?”
趕車大漢連聲應“是”,勒住馬頭。
宮如玉吩咐道:“替我打起簾子。”
趕車大漢抹着額上大汗,小心翼翼的捲起車簾。
宮如玉又道:“把繮繩給我。”
趕車大漢雙手遞過繮繩。
宮如玉接到手上,抬臉問道:“你可知道他是誰麼?”
趕車漢子臉色一變,恭身道:“小的不知道。”
宮如玉又道:“早晨我説的話,你都聽到了?”
趕車大漢身上一顫,登時面如死灰,顫聲道:“小……小的一句也沒有聽到,沒有……”
宮如玉道:“很好!”一抖手,鞭子挺得筆直,快若閃電,朝趕車大漢當胸點去!
南振嶽坐在她右首,先前還不知她會向趕車的驟下殺手,睹狀大驚,急忙伸手格去,口中喝道:“你……”
宮如玉手上鞭子,雖被格的一歪,但是已經遲了一步,只聽一聲悶哼,趕車大漢一個身子,撲的往後倒去!
南振嶽一躍下車,蹲到趕車大漢身邊,那大漢已被宮如玉一鞭點中“心坎”死穴,氣絕而死。
這下直瞧得南振嶽雙目幾乎冒出火淶,虎的站起身子,厲聲喝道:“你這是幹什麼?”
宮如玉瞧他滿臉怒容,不禁微微一怔,道:“你幹麼對我發這麼大的脾氣?”
南振嶽怒道:“為了一點小事,你居然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下人,驟下毒手,你當真稱得上豔若桃李,毒如蛇蠍!”
宮如玉格格嬌笑,道:“龍少俠,江湖上的事,你知道的還少,許多人,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
南振嶽依然怒道:“對付敵人,你説的也許不錯,但他是你手下趕車的人……”
宮如玉不待南振嶽説完,接口道:“他死的並不冤枉,因為他是替你死的!”
南振嶽愕然道:“你此話怎説?”
宮如玉忽然嘆了口氣道:“早晨你在我車中説的話,他自然全聽到了,我給你解藥,萬一他回去之後,露出口風,我還能活命嗎?”
南振嶽怔道:“你是殺人滅口?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宮如玉搖頭道:“你不用多問,我是為了你……”
説到這裏,忽然抬頭道:“好了,天也黑了,你快上車吧!”
南振嶽嘿了一聲,抽出長劍,就地挖了個土坑,把趕車大漢的屍體埋了。
這一耽擱,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南振嶽縱上車前的座位,從宮如玉手上接過馬繮,回頭道:“我們該朝哪裏走?”
宮如玉微微一笑,沉吟道:“再過去是青山口,這附近幾十裏,只怕找不到宿頭了。”
南振嶽沒再作聲,一抖繮繩,駕車前行,經過青山口,只是幾家稀稀落落的草寮,山居人家早已熄了燈火,自然無法投宿。
又趕了七八里路,前面左側一處山林之間,似有燈光。
南振嶽回頭道:“姑娘可知前面是什麼地方了?”
宮如玉聽他叫自己“姑娘”,芳心禁不住一喜,抬眼望望,説道:“這條路,我晚上沒有走過,再過去,好像是塘頭坑,那還在前面,這裏就不知道了,既有人家,我們不如借宿一宵再走。”
南振嶽口中不説,心中暗暗哼道:“你既不認路,幹麼要對一個趕車的驟下毒手?”
帶轉繮繩,直向燈光奔去。
這段路,差不多也有兩三里遠,馳到林前,卻是一片宅院!
燈光就是從院中透出!
這座大宅院,雖是一片平房,但四周圍着一道高牆,兩扇高大的黑漆大門,倒也頗為壯觀!
南振嶽跳下車去,走到門前,伸手拍了幾下。
大門開處,走出一個老蒼頭模樣的人打量了南振嶽一眼,瞧到門前還停了一輛馬車,微微一怔,沒待南振嶽開口,含笑點頭道:“尊客想是錯過了宿頭?”
南振嶽連忙拱手道:“正是如此,老丈可否行個方便。”
老蒼頭又望了車上的宮如玉一眼,道:“尊客還有女眷?容老朽請示了少主人,再來迎迓。”
南振嶽拱手道:“那麼有勞老丈。”
老蒼頭回身進去,沒多一會。
只見從門內匆匆迎出一個黃衫青年,朝南振嶽拱拱手道:“歡迎歡迎,兄台和寶眷快請裏面坐。”
南振嶽舉目瞧去,那黃衫青年,年約三十出頭,人品長得相當俊逸,修眉星目,舉止斯文,似是一位讀書之人,當下連忙還禮道:“驚擾兄台,心實不安。”
黃衫青年敞笑道:“那裏那裏,嘉客臨門,兄弟歡迎還來不及呢!”
説着連連肅客。
南振嶽、宮姨娘相偕進入莊院,在廳上落坐。
黃衫青年拍了一下手掌,回頭道:“奉茶。”
堂後立時走出一名青衣使女,手託銀盤,分別送到兩人面前,正待退下。
黃衫青年道:“替我吩咐廚下,趕快準備酒菜送來。”
青衣使女領命退下。
南振嶽一拱手道:“在下還沒有請教兄台貴姓?”
黃衫青年答禮道:“兄弟楊文治,兄台呢?如何稱呼?”
南振嶽道:“在下姓龍,草字振南。”
楊文洽目光一轉,朝宮如玉道:“這位是兄台……”
宮如玉不待南振嶽開口,接着道:“他是我兄弟。”
楊文治道:“原來是賢姊弟,兄弟失敬。”
説話之時,那青衣使女已在廳上擺好三付杯筷,一會工夫,端上酒菜。
楊文治起身道:“賢姊弟寵臨,山居簡陋,準備不及,一些粗餚水酒,聊盡地主之誼,只好請兩位將就着用吧!”
南振南拱手道:“楊兄太客氣了,在下姊弟夤夜打擾,心中已感不安,怎好再叨盛饌?”
大家謙讓了一番,分賓主落坐,青衣使女舉壺替三人斟滿了酒。
楊文治將酒杯一舉,道:“野味山釀,賢姊弟請嚐嚐山野風味吧。”
説罷,舉杯就唇,一飲而盡。
南振嶽眼看桌上放着的七八盤菜餚,有燻山雞,烤野兔,鹿脯,羊羔,和山上的鮮菰,竹筍,不但燻的烤的,香味撲鼻,就是那些蔬菜,也清鮮異常,真個使人饞涎欲滴!
連忙也舉起酒杯,和楊文治對乾了杯。
楊文治目光一亮,大笑道:“原來龍兄也是海量,哈哈,酒逢知己乾杯少,來,來兄弟再敬龍兄一杯!”
舉杯一飲而盡,然後笑道:“此酒乃是寒莊自種高梁,和山後甘泉,配以八種名貴藥材,釀製而成,入口稍嫌味烈,但立即轉為餘甘,香留齒浹,龍兄可曾察覺?”
宮如玉目光冷峻,瞧了楊文治一眼。
南振嶽因主人殷勤勸酒,又和他對幹了一杯。
仔細品嚐,果然餘味芬芳,甘留齒牙,不由讚道:“果然好酒!”
青衣使女又替他斟滿了酒,南振嶽方要辭謝。
楊文治已經端起酒杯,又道:“龍兄儀表不俗,兄弟極思一表親近,寒莊無以為敬,這三杯酒,只是聊盡寸意,龍兄推卻不得!”
南振嶽道:“承蒙楊兄謬推知己,在下實在不善飲酒,只怕不勝酒力了。”
楊文治大笑道:“龍兄儘可放心,此酒後勁,並不厲害,但飲無妨。”
南振嶽只覺盛意難卻,只又把面前的酒乾了。
楊文治臉上頗有得意之色,南振嶽也只當主人生性好客,並不在意。
這三杯酒,到了肚中,先前,感覺有些頭昏腦脹,過了一會,酒意漸漸消失,也就好了,對主人後勁不烈之言,更是深信不疑。
兩人縱聲談笑,賓主歡洽。
但楊文治的眼光,卻不時的注意着南振嶽的舉止動靜,漸漸他似乎有點坐立不安之狀,有意無意,偷偷的朝宮如玉望去。
宮如玉臉色冷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楊文治更是如坐針氈,連額上也綻出汗來,不時舉手拭着汗水。
飯後,下人們撤去杯筷。
楊文治才吁了口氣,起身道:“龍兄姊弟兩位,不是俗客,請到書房待茶。”
説着,當先引路,領着兩人,進入書齋。
這間書房果然佈置幽雅,玉軸牙籤,琳琅滿目。
檻外是一個小小庭院,左首一座小巧玲瓏的假山,和一個石砌小池,兩邊放着不少盆栽花木。
屋中四角,掛着四盞紗燈,此刻點上紅燭,照得一室通明。
青衣使女替三人砌上香茗。
南振嶽目光瞥過,瞧到案上放着一張七絃古琴,桐色斑剝,蒼古可愛,不覺多看了一眼。
楊文治微微一笑,説道:“龍兄,想必也雅好此道,這是寒家祖傳之物,還值得一觀麼?”
南振嶽道:“慚愧得很,在下只是一個武人,對彈琴一道,十足是門外漢。”
楊文治大笑道:“龍兄客氣,古人琴囊劍俠,原是隨身之物,龍兄身佩長劍,正是少年俠士,可惜兄弟不諳武事,但頗想一睹龍兄擊劍之術。
不揣愚味,先替龍兄賢姊弟彈上一曲,以娛嘉賓,再看龍兄演劍,也正是拋磚引玉之意!”
説到這裏,便自坐了下來。
青衣使女連忙走近案前,在一隻精緻的古銅香爐中,熱起一爐香來。
楊文治端身正坐,道了聲:“兄弟獻醜!”
手指一按一勾,發出“叮咚”清響!接着“叮叮咚咚”的彈了起來。
琴聲由緩轉快,再由快轉緩,當真是松間風入,石上流泉,清音悠揚,聲韻柔和,薰風解温,使人有隨着琴音,悠然忘我之感!
爐中清煙,嫋嫋飄散,縷縷幽芳,直沁心脾!
宮如玉一手託着茶盞,一手支頤,敢情她也為琴聲吸引,柳眉倏挑倏蹙,臉上神情,好像甚是複雜。
南振嶽似乎已被琴聲所迷,閉着眼睛,正在靜賞清韻!
不,他已經渾然入睡,頭顱慢慢地垂了下來!
琴聲戛然而止,餘音嫋嫋……楊文治傲然一笑,朝宮如玉拱拱手道:“此人如何處理?
大姑乞示。”
宮如玉冷冷的道:“少莊主琴藝不凡,只是此人內功深湛,還須防他有詐。”
楊文治大笑道:“大姑放心,兄弟一闕‘迷神曲’,雖然僅得家伯三成火候,遇上定力較深的人,還不易入迷,但一爐神香,只須聞上一點,縱使他銅鑄鐵澆,也非昏睡上六個時辰不可!”
宮如玉冷笑道:“少莊主方才不是在酒中放了‘化功散’?”
楊文治道:“説來真是怪事,‘化功散’藥力驚人,常人只須喝上一口,骨軟筋酥,十二個時辰之內,可説武功全失,這廝連喝三杯,竟會絲毫無事!因此兄弟只好再用‘迷神香’—試……”
他説到這裏,發現宮如玉臉情冷漠,似有不耐之色,連忙倏然住口。
宮如玉直等他住口不説,才抬手道:“先搜搜他身上。”
楊文治朝身旁侍立的青衣使女微微點頭。
那青衣使女立即走了過去,在南振嶽身上仔細搜索了一陣,摸出一封密柬,一面金牌,另在他袖中取出一幅小小黃綾立軸,一併送到兩人面前。
宮如玉取過密柬,只瞧了一眼,就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楊文治道:“這就是龍門幫各地分舵的名單了?”
宮如玉道:“這上面雖然只有湖南一部,但對我們來説,已經夠了!”
隨手取起立軸,一面又道:“龍門幫各地爪牙,列為極端機密,只有公孫敖和管全幫人事的中壇壇主知道,為了這張名單,咱們……”
她一邊説話,一邊緩緩打開立軸,話還沒説完,目光一瞥,瞧到黃綾上裱背的是一隻白紙剪成的手掌,掌心朝天,託着一座金色七級寶塔,臉上神色一變,口中忍不住驚啊出聲!
楊文治道:“這是托塔天王的信符!”
宮如玉凝重的道:“奇怪,他身上怎會有總護法的信符?”
忽然起身道:“此事關係不小,我馬上得向老太請示才好!”
楊文治立即朝青衣使女吩咐道:“快去挑一頭靈鴿侍候!”
XXXXXX。
通城,地當湖北,湖南,和江西三省交界,東南為幕阜山脈,原是偏僻山縣。
北大街,是城中最熱鬧的一條街了,左首一條巷內,有一座院子,五間兩進,大門前掛了一塊白銅招牌,寫着“三江鏢局分局”字樣。
平日裏大門難得開啓,有人進出,都是從右側一道角門通行。
這天上午,大門前來了一位紫臉漢子,他明明瞧到角門開着,卻直詣大門,舉手敲了幾下。
分局裏立時有人從角門走出,那是一個束着板腰帶的大漢,迎着他含笑問道:“朋友找誰?”
紫臉漢子瞧也不瞧他一眼,面對大門,仰臉道:“到這裏來,會是找誰?”
大漢聽得一怔,道:“你是找吳爺來的?”
紫臉漢子道:“誰找你們吳爺?”
那大漢又是一愣,奇道:“朋友不找吳爺,那是找什麼人?”
紫臉漢子不耐的道:“我是找你們三江鏢局來的。”
大漢笑了笑道:“那麼朋友就是找吳爺了,吳爺是咱們這裏的分局主。”
他一面彎着腰抬抬手,又道:“朋友請!”
紫臉漢子依然仰着臉道:“這不是門?”
那大漢陪笑道:“朋友原諒,咱們平日都是從角門走的,沒事,就不開大門。”
紫臉漢子突然迥目道:“你怎知我沒事?”
那大漢和他目光一對,只覺這人的眼光,亮得幾乎像電閃一般,心頭吃了一驚,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愣道:“這……”
紫臉漢子叱道:“告訴你,有大宗買賣上門,你們三江鏢局可是擔當不起,閉門不納?”
那大漢聽到“三江鏢局可是擔當不起”這句話,心頭不禁有火,笑道:“朋友説笑了,三江鏢局南七北五,到處通行,沒有擔當不起的買賣。”
紫臉漢子道:“那麼幹麼要關起大門來?”
正説之間,從角門又走出一個四十來歲,鏢師模樣的人,大聲問道:“王大有,這位小哥找誰?”
那大漢忙道:“施爺,你來得正好,這位朋友説有大宗買賣,要小的開大門進去。”
那鏢師朝紫臉漢子打量了一眼,立即抱拳道:“在下施振義,小哥……”
紫臉漢子朝他略為點頭道:“你們開了大門,有話到裏面再説。”
施振義眼看這紫臉漢子不過三十出頭,生得儀表不凡,身穿一襲青羅長衫,腰間還居然掛着一柄長劍,飄着鮮豔奪目的鵝黃劍穗,神情極是倨傲,一望而知是位大有來歷的人,立即堆笑拱拱手道:“朋友請稍候,王大有,你還不快去開門了。”
王大有道:“施爺,分局主交待過,只有……”
施振義叱道:“少嚕嗦,快去開門。”
王大有不再作聲,轉身從角門進去,打開兩扇大門。
“朋友請!”
紫臉漢子也不謙讓,昂首闊步,朝裏走去。
施振義跟在他身後,進入大廳。
紫臉漢子大模大樣的在上首椅子上坐了下來。
施振義含笑道:“尊客高姓大名,有何貴幹?”
紫臉漢子微微一笑道:“沒事。”
施振義聽得一怔,他明明説有大宗買賣,非要從大門進來不可,到了裏面,卻説沒事?
不由皺了一下眉道:“尊客不是説有宗買賣要交敝局……”
説話之時,王大有端了一碗茶送來。
紫臉漢子接過茶碗,隨手朝地上摔去,憤然道:“我説沒事,就是沒事。”
“砰!”茶碗摔到地上,立時粉碎,茶葉茶水,濺了一地!
施振義臉色一變,大笑道:“朋友是到敝局找渣來的了?”
紫臉漢子曬道:“一個茶碗,值得幾分?”
施振義聽得有些驚了,揮揮手,令呆在一旁的王大有出去,一面目注紫臉漢子,説道:
“一隻茶碗,原也值不了幾文,但貴客在敝局打碎茶碗,這價值就不止幾文了。”
紫臉漢子道:“你説多少?”
施振義三個指頭一伸,道:“三錢三。”
紫臉漢子目光流動,也立即伸出三個指頭,翻履了一下,敞聲笑道:“沒有三錢三,還能過長江?”
施振義暗暗一驚,來人還得出幫中切口,有資格奉命外出,少説也是五壇名下香主身份。
但眼前這人最多不過三十掛零,居然當上了香主?心念疾轉,立即臉容一肅,躬身道:
“屬下通城副分舵主,請示香頭方位?”
他這話就是問來人是那一罈香主。
紫臉漢子淡淡一笑,道:“乙木。”
施振義聽得大駭,對方如果回説“甲乙屬木”,那就是東壇壇下香主,如今對方回説“乙木”,這是副壇主身份了!
他身為通城分舵副分舵主,自然早已聽説幫中有一位連闖三關的新任副壇主龍振南!
但做夢也沒想到就是眼前這位紫臉朋友。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不,不敢相信的該是自己眼睛,恁地年輕的副壇主!
但他已經不敢抬頭多看了,抱着雙拳,一躬到地,惶恐説道:“屬下該死,不知副壇主駕到,多多失禮。”
紫臉漢子大笑道:“施兄不可多禮,兄弟龍振南,有緊急之事,要和分舵主一談。”
自稱龍振南,當然就是南振嶽了!
施振義這才直起腰來,道:“吳分舵主出去了不多一會,屬下立時着人去請,副壇主且請寬坐。”
南振嶽道:“施兄請。”
施振義匆匆告退。
不到頓飯工夫,從門外走進一個年約五旬左右,身材魁梧的黑臉老者,他身後一人,正是施振義!
這老者當然就是三江鏢局通城分局分局主,龍門幫通城分舵分舵主烈火鈎吳大椿了!
只見他一腳跨進大廳,瞧到南振嶽似乎也微微一怔!
這當然也是驚訝這位副壇主實在太年輕了!
一面立即抱拳道:“屬下吳大椿迎迓來遲。”
南振嶽連忙起身還禮道:“吳大哥好説,兄弟久仰得很。”
烈火鈎吳大椿心中暗喜,這雖然是一句江湖上的應酬話,但出自總舵副壇主之口,份量自然不同。
“副壇主過獎!”
烈火鈎奕奕雙目,左右一瞥,躬身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副壇主請裏面坐。”
説着立即側身領路,陪同南振嶽進入密室,隨手掩上木門。
三人才一落坐,南振嶽左手一伸,掌中攤出·一面燦然金牌,那正是龍門幫副壇主證明身份之物!
烈火鈎吳大椿和施振義立即躬下身去,重新行禮道:“屬下參見副壇主。”
南振嶽收起金牌笑道:“兩位老哥不可多禮,兄弟取出此牌,不過是證明兄弟身份罷了。”
烈火鈎吳大椿道:“副壇主駕臨,不知有何差遣?”
南振嶽莊容道:“兄弟奉幫主之命,追緝敵蹤,因與貴舵相距最近,故特地趕來,請求吳老哥鼎力賜助。”
烈火鈎吳大椿道:“龍副壇主用得着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屍南振嶽微微一笑道:
“兄弟有一件極關重要的密函,必須面呈幫主,要請吳老哥親自一行。”
吳大椿躬身道:“屬下遵命。”
南振嶽道:“此事關係本幫至鉅,吳老哥必須即刻起程。”
吳大椿聽説關係重大,必須面呈幫主之言,立即點頭道:“屬下遵命。”
一面回頭道:“施兄,要他們備馬。”
施振義答應一聲,匆匆走出。
南振嶽又道:“此刻已是已末午初,吳老哥必須在今晚趕到總壇,面謁幫主,辦得到嗎?”
從通城赴君山,少説也有兩百里路程,吳大椿想了想,毅然道:“屬下遵命。”
他一連説了三句“屬下遵命”,正是表示對上級恭敬之意。
南振嶽滿意的點點頭道:“好,那麼就偏勞吳老哥了!”
説到這裏,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遞過去。
吳大椿起身接過封柬,鄭重的藏到貼胸之處,一面抬頭道:“龍副壇主還有什麼吩咐麼?”
南振嶽也站起身子搖搖頭道:“沒有了,只是此函干係重大,吳老哥千萬小心,遺失不得,也耽誤不得!”
吳大椿道:“龍副壇主但請放心,屬下記住了。”
南振嶽拱拱手道:“兄弟另有急事,也要走了。”
説完飄然朝門外走去。
吳大椿恭送南振嶽走後,那敢耽擱,也立即縱身上馬,兼程朝君山趕去!
這一去,卻引起了江湖上譎詭離奇的軒然大波——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