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振嶽青衫飄忽,靜立如故!
獨角赤練任長苗,登登連退了兩步,“哨”的一聲,鋼叉墮地,一條右臂,再也舉不起來了!
“大哥勝了!”
艾如瑗心頭狂喜,還沒來的及開口!
只聽南振嶽冷冷的道:“廢你右臂,略示薄懲,你趕快走吧!”
任長苗雙目通紅,俯身從地上拾起鋼叉,獰厲的道:“朋友請亮個萬兒。”
南振嶽冷聲道:“南振嶽。”
任長苗沉嘿一聲,雙腳一頓,身形暴射而起,瞬息遠去!
艾如瑗驚奇叫道:“大哥……”
如飛朝南振嶽奔去。
南振嶽伸手把她扶住,低聲道:“時光不早了,你快回房休息去吧。”
艾如瑗抬目道:“大哥,你傷了他?”
南振嶽點頭道:“獨角赤練無惡不作,方才他暗使毒針,差幸是我,要是換了旁人,豈不送了性命,我廢了他一條右臂,只是他出手歹毒,略示薄懲而已。”
艾如瑗憂形於色道:“大哥,你廢了獨角赤練右臂,五毒使者兇名久着,無一好惹,只怕他們不肯甘休呢!”
南振嶽笑道:“我不怕他們。”
艾如瑗道:“大哥,你還不知道呢!五毒使者的師傅千毒谷主,武功高不可測,尤其精於用毒,最近聽説他已經答應師傅,擔任副總護法。”
南振嶽道:“這就是了,任長苗就是跟蹤我們來的。”
説到這裏,忽然啊了一聲,抬頭道:“明天約我們到坎林嶺去的人,只怕就是徭山五毒一黨!”
艾如瑗搖頭道:“不是,我看那老頭不會是徭山五毒一黨,他説約我們去,並無惡意。”
南振嶽道:“江湖上人心險惡,他説的話,豈能相信?”
他在江湖上闖了一段時間,自以為已經長了不少閲歷。
艾如瑗道:“我們明天那是不要去了?”
南振嶽道:“此人既然找上我們,我們就是不去,他也一樣會找來的,你已經答應了他,明天去聽聽他説些什麼也好。”
説到這裏,便各自回房。
一宿無話,第二天兩人相繼上路。
中午時分,趕到雙河口,在一家飯館打了尖,向店家一問,原來茨林嶺就在雙河口西北,兩人會賬出門,直向茨林嶺奔出。
馬行迅速,不過頓飯,便已到了一處山嶺之下。
南振嶽舉目瞧去,只覺這一帶山崗起伏,山勢都不太高,不知哪廣座山嶺是茨林嶺?正在遲疑之間,忽聽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們來了麼?”
南振嶽心頭暗暗一驚:“此人內功修為,雖不及天山一魔,但也相差無幾,自己可得小心!”
心念轉動,只聽艾如瑗低低的道:“大哥,就是他!”
南振嶽點點頭,暗吸一口真氣,提聚功力,抬頭説道:“老丈身在何處?還乞明示。”
他這句話聽來,雖似隨口説出,其實也以內家真氣送了上去,聲貫金石,愈到上面,愈是鏗鏘!
“呵呵!”
那人笑聲之中,包含着一種驚奇意外的口氣,接着説道:“老朽就在西首嶺上,恭候多時,兩位請上來吧。”
語氣前倨後恭,顯然比先前客氣得多!
南振嶽躍下馬匹,扶着艾如瑗下馬。
艾如瑗秀目朝四下環顧,説道:“大哥,咱們先把馬匹栓到樹林中去。”
南振嶽點點頭,牽着兩匹馬,正待朝左側林中走去!
“噫……”
那人忽然“哼”了一聲,急急説道:“此山不高,兩位快把兩匹一起牽上山來,越快越好!”
南振嶽聽出那人這聲輕“噫”,決非偶然,尤其最後那句“越快越好”似乎另有含意,心中不禁一動!
回頭瞧去,路上並不見有什麼人跟蹤下來,但心知對方必有所見,再朝西首山腳一看,果然有一條上山小徑,還算平坦。
這就轉身道:“賢弟,你還是騎馬上山吧!”
艾如瑗依言上馬,南振嶽替她攏着馬頭,一手牽了自己馬匹,大踏步朝西首一條山徑上走去。
不過盞茶光景,便已翻上山嶺。
只見一株古松之下,站着一個頭戴竹笠頦留花白鬍子的灰袍老者,臉含微笑,似在等候兩人。
南振嶽藝高膽大,也並不在意,腳下一停,立即扶着艾如瑗下馬。
灰袍老者炯炯雙目,瞥了兩匹馬一眼,就直向兩人打量6艾如瑗武功已失,這一段上山路徑,雖是騎在馬上,還累的嬌喘吁吁,下馬之後,舒了口氣,説道:“大哥,約我們來的,就是這位老丈。”
灰袍老者口中哦了一聲,含笑拱手道:“兩位如約而採,老朽恭候多時了!”
南振嶽、艾如瑗同時抱拳還禮。
灰袍老者,沒等兩人開口,又道:“兩位來時,路上可曾遇到什麼人麼?”
南振嶽只覺這位老人目光閃爍,臉上雖有笑容,但笑容甚是勉強,笑容掩不住他憤怒之色,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艾如瑗答道:“沒有啊,我們從荊門到此,路上並沒遇上什麼人。”
灰袍老者目光只是在兩人身上打轉,臉色鄭重的道:“兩位此刻可覺得有什麼不適之感?”
接着立即補充説道:“諸如胸口麻悶,口乾舌燥……”
艾如瑗遲疑了下,道:“沒有啊,大哥,你有沒有?”
南振嶽聽得奇怪,搖搖頭道:“沒有。”
“啊……”
艾如瑗突然目光一直,指着馬屁股,失驚道:“大哥,你瞧……”
南振嶽隨着她手指瞧去,原來兩匹馬身後面,靠近屁股處,赫然印着一個銅錢大小的黑色記號,那是梅花形的五個小圈!
他瞧到艾如瑗臉露驚慌,和灰袍老者方才問的話互相參證,心頭頓時明白,不覺軒眉笑道:“這五個小圈,可是徭山五毒的記號?”
艾如瑗點點頭道:“是啊,這是他們尋仇的記號。”
南振嶽微哂道:“憑他們這些不成氣候的東西,尋來了又是如何?”
他這話自然是説給灰袍老者聽的。
灰袍老者似乎覺得這位年輕人未免口氣太嫌誇張了些,雙目微張,冷冷的在他面上掠了一眼。
南振嶽也自然瞧到了,故作不知,回頭淡淡的道:“賢弟,這位老丈昨晚約你到這裏來,你怎不請教請教他有什麼見教,我們還得趕路呢!”
他因灰袍老者從貌相看去,倒也並不獰惡,不像壞人,只是神情顯得冷漠了些,使人難以忍受。
他約的只是艾如瑗,自己只能算是陪她來的,是以要艾如瑗問他。
灰袍老者突然目光一閃,滿臉堆笑,呵呵笑道:“老朽因,怕兩位無意之中,中人暗算,才冒昧動問,這裏不是談話之所,馬匹就留在這裏,兩位請到蝸居奉茶。”
説完伸手朝前一抬,連連肅客。
南振嶽見他轉身之間,又換了一付笑臉,心中暗想:“此人忽而冷漠,忽而謙和,其中只怕轉臉瞧了艾如瑗一眼,示意她小心,一面淡淡答道:“老丈只管請先。”
灰袍老者笑了笑道:“老朽有潛!”
説完,當先舉步朝嶺脊下坡走去。
原來這座山嶺,和另一座小山相連,從山脊下去,便可看到小山上竹籬環繞,孤伶伶的有一座石砌房子。
灰袍老者領着兩人,走到竹籬前面,笑道:“這是老朽蝸居,兩位請進。”
説話之間,裏面木門開處,迎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童。
灰袍老者抬手肅客,陪着兩人進入石屋,回頭吩咐道:“松風,端茶,”
一面含笑道:“山居簡陋,兩位請坐。”
南振嶽目光一瞥,覺得這間石屋,甚是寬敞,中間只放了幾把竹椅和一張桌子,收拾得十分乾淨,倒像是隱逸之居,大家落坐之後,那小童端了三碗茶出來,放到三人面前桌上,便自退出。
灰袍老者端起茶碗,微微一笑道:“兩位請用茶。”
説罷,舉碗就唇,啜飲了一口。
南振嶽朝艾如瑗以目示意,一面説道:“多謝老丈賜茶。”
端起茶碗,大口喝了一口。
艾如瑗已知大哥不怕人家下毒,她卻只是捧着茶碗,略微沾唇,便自放下,雙拳一抱,抬頭説道:“老丈見召,不知有何指教?”
灰袍老者留心着兩人舉動,聞言呵呵一笑,説道:“老朽冒昧奉邀,還沒請教兩位如何稱呼?”
南振嶽道:“在下南振嶽,他是我舍弟南學文。”
要知這一路上,艾如瑗仍然扮作龍學文模樣,兩人以兄弟相稱。
艾如瑗接口道:“老丈呢?”
灰袍老者道:“老朽姓荊,草字山樵。”
荊山樵,這明明是個假名字!
荊山樵微微一笑,目光望着南振嶽,緩緩説道:“老朽如果老眼不花,南老弟一身武功,大非等閒,不知尊師是誰?”
南振嶽淡淡答道:“家師不在江湖走動,息隱山林已久,這個恕在下未便奉告。”
荊山樵點頭道:“息隱山林,正是世外高人,名師高徒,南老弟果然不同凡響!”
他一手捋着白鬍子,呵呵笑道:“令妹秀外慧中,也是一位女中豪傑。”
艾如瑗被他説的臉上一紅,暗暗忖道:“這老頭眼光真是厲害,不知怎會被他看出我是女扮男裝的?”
南振嶽見他只是説着不相干的話,心中已感不耐,冷冷的道:“老丈邀約我們兄妹來此,就是為了説這幾句話嗎?”
荊山樵給他當面頂撞,絲毫不以為忤,呵呵一笑道:“老朽因令妹一身真氣,似是新近遭人破去,深感惋惜……”
他説到這裏,忽然住口,目光徐徐掠過兩人,才道:“一個練武的人,旦真氣被破,終身再也難有修復之望。”
艾如瑗被他觸動心事,不覺眼眶一紅,珠淚幾乎奪眶而出!
荊山樵續道:“老朽實因姑娘武功初失,為時不久,資質秉賦,又俱臻上乘,才起了奉邀兩位,前來蝸居一談之意。”
這話,當真引人人勝!
艾如瑗眼睛一亮,急急問道:“老丈有何指教,但請明説。”
顯然,她已經有點迫不及待,瞧着荊山樵,滿臉都是希冀之色!”
荊山樵微微一笑,問道:“姑娘是否有修復武功之心?”
這還用問?練武的人,一旦失去武功,比失去性命還要痛苦,艾如瑗只聽得心頭狂跳,暗暗忖道:“他説的不知是真是假?若説是真,未免令人難以置信。”
荊山樵撫須道:“姑娘怎不回答老朽所問的話?”
南振嶽也聽得疑信參半,忍不住問道:“老丈自信能替舍妹恢復失去的武功?”
荊山樵呵呵笑道:“老朽若是沒有恢復她武功之能,也不會約你們到這裏來了?”
艾如瑗喜的幾乎跳得起來,脱口道:“老丈,真的麼?”
荊山樵道:“老朽何用騙你?”
艾如瑗滿臉感激的道:“老丈,你真使我修復武功,我一生感激不盡。”
荊山樵目光瞧瞧天色,有意無意的朝南振嶽望了一眼,徐徐説道:“兩位馬上被徭山五毒留下記號,説不定會被他們暗中做了手腳,方才兩位上山之時,老朽曾問過你們,身上可有不舒服的感覺。
也許那時還早,現在又過了一盞茶的時光,兩位再試試看,可有什麼不對,如果中毒,發覺得早,救治也容易的多!”
南振嶽最近一連遇了許多事故,江湖經驗也增加了不少,眼看灰袍老人先看門外日頭,再看自己,不覺心中一動!
艾如瑗搶着説道:“我沒有什麼感覺,我大哥……”
南振嶽沒待他説出,連忙接口道:“在下好像有點頭昏!”
艾如瑗奇道:“你……”
南振嶽認真的道:“不錯,我方才運氣,內腑之間,果然有些不對,只是並不太重。”
荊山樵赫然笑道:“老弟內功深厚,雖然中毒,一時也不易發覺,快把左腕伸過來,老朽替你切切脈就知道了。”
南振嶽果然毫不疑遲的伸過手去。
荊山樵右手三個指頭搭在南振嶽右腕脈門之上,微微闔目,過了一刻之久,依然一言不發。
艾如瑗急的道:“老丈,我大哥可中了劇毒?”
荊山樵緩緩抬起頭來,吁了口氣,説道:“南老弟果然內功造詣極深,體內劇毒,發作的極慢!”
艾如瑗身子一震,暗想:“原來大哥內功極深,昨晚被白線蛇咬了一口,他只是仗着內功,把毒逼住了,天底下那有不怕毒的人?”
她霎時之間,內心充滿了幽怨和悲哀,瞧了南振嶽一眼,心中暗暗説道:“大哥啊大哥,你何苦逼住奇毒,來寬慰着我,真要讓劇毒發作了,那該怎麼辦呢?”
她目光之中,忽然起了一層水霧,急急問道:“老丈,可有法子麼?”
荊山樵沒有作答,朝南振嶽道:“再把右腕給我瞧瞧!”
南振嶽果然又把右腕伸了過去。
荊山樵右手握住南振嶽左手脈腕羅口中“啊”了一聲,突然左手食中兩指一駢,迅如雷光火石一般,點了過去。
南振嶽驟不及防,被他閃電一擊,點中了暈穴,張口欲言,但只是嘴皮動了一動,便自栽倒地上。
這一下,事起倉猝,當真出人意外!
艾如瑗瞧到大駭,急叫道:“你要怎麼……”
話聲未落,只聽耳邊響起南振嶽細如蚊蚋的聲音,説道:“妹子,不用害怕,我是故意讓他點了穴道的,其實我並未受制。”
南振嶽身上穿着金猱衣,就是寶刃寶刀,也無法傷他!
艾如瑗聽得心頭一定,暗暗想道:“這位大哥,當真使人莫測高深,居然真會不怕毒,也不怕被人點了穴道。”
荊山樵陰森一笑,回頭道:“姑娘放心,老朽對令兄並無惡意!”
説話之間,右手連揮,一連又點了南振嶽三處穴道。
艾如瑗瞧得心頭又是一震,她不知南振嶽真的不怕被人點穴?還是方才沒被荊山樵點中?真的不怕,倒也罷了,如果方才只是僥倖沒被他點中,那麼這下被他連點三處大穴,豈不弄巧成拙?但不管真假,自己總不能露出馬腳來,口中大叫道:“你還説沒惡意,你幹麼要出手制住我大哥?”
隨着喝叫,人朝荊山樵撲了過去,雙拳拚命朝他背上像擂鼓般打去!
這下,真也裝作的像!
荊山樵讓她打了幾下,轉過身來,和藹的道:“姑娘住手,老朽只是有一件事要和姑娘相商。”
艾如瑗道:“我不要聽,你快把我大哥穴道解了再説。”
她一邊説話,一手擺在袖中,取出“白眉針筒”,暗暗對準了荊山樵胸口,只是不敢輕易放射。
荊山樵陰笑道:“姑娘莫要性急,等咱們談好了,老朽自會放他。”
艾如瑗不依的道:“不成,你不放開我大哥,我什麼也不談。”
荊山樵道:“只要你肯和老朽合作,老朽不但不會傷他,而且對你也大有好處。”
艾如瑗道:“我不要什麼好處,你完全是騙人的。”
荊山樵臉色一沉道:“老朽幾時騙過人來?”
艾如瑗道:“你方才就是騙了我大哥,不然,你休想制,得住他?”
荊山樵突然點點頭道:“令兄輕輕年紀,內功造詣,確實也和老朽相差無幾,老朽此舉,實在也是不得已的事。”
艾如瑗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點我大哥穴道?”
荊山樵陰笑道:“就是因為令兄武功不弱,説不定破壞了老朽的交易。”
艾如瑗道:“你怕我大哥,決不會安有什麼好心。”
荊山樵冷默的瞧了他一眼,道:“姑娘這破銅爛鐵,也傷不了老夫,莫要忘了令兄生死,操在老朽一念之中。”
艾如瑗知道自己手上的白眉針筒,已被他瞧破,不禁臉上一紅,索性舉起手來,倔強的道:“你可要試試?”
荊山樵怒嘿道:“你真敢找死,莫怪老朽翻臉無情。”
艾如瑗還想再説,忽聽南振嶽的聲音在耳邊説道:“夠了,夠了,你不可再和他僵持,現在可以要他説出什麼事來了。”
艾如瑗聽得心中一喜,如今已證明大哥果然沒有被他制住,一面故意裝出遲疑之色,想了想,緩緩收起白眉針筒,説道:“好吧!你有話就説吧!”
荊山樵呵呵一笑,道:“老朽只是和你商量,並無脅迫之意。”
艾如瑗道:“且慢,你説的話,不管我答不答應,説完了,就得放我大哥。”
荊山樵道:“這個自然,老朽早已説過對兩位並無絲毫惡意。”
艾如瑗道:“那你快説咯!”
荊山樵藹然的問道:“老朽就是問你,想不想恢復武功?”
艾如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把自己兩人,引來此地,又趁人不備制住大哥穴道,説出來的,竟是為了幫助自己恢復?這話鬼才相信!
艾如瑗搖搖頭道:“我不相信,”
荊山樵撫須道:“老朽如無把握,豈會如此費事?把你們約到這裏來?”
這話倒也不假!
艾如瑗偏頭想了一想,瞧着荊山樵道:“那你一定有求於我。”
荊山樵道:“老朽只算得是和你合作,老朽助你恢復武功,你只須答應替老朽做一件事就好。”
來了,果然有事。
哼,這老傢伙決不會有什麼好事,否則那有這麼便宜?艾如瑗輕笑道:“那一定是十分艱難的事了?”
荊山樵大笑道:“恰巧相反,那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
艾如瑗不信道:“你説出來聽聽!”
荊山樵道:“三天之內,你算是老朽門人,過了三天,你可以不認老朽這個師傅,”
艾如瑗越聽越奇,忍不住問道:“就是這樣了,還有別的麼?”
荊山樵道:“這還不夠?三日之後,老朽有一昔年的強仇大敵,尋上門來,你要以老朽門下身份出現。”
艾如瑗笑道:“你替我恢復武功,這點事,我自然應該替你做的,那你為什麼一定要點我大哥穴道?”
荊山樵道:“當然有你大哥不答應的事在內。”
艾如瑗道:“還有什麼?”
荊山樵道:“武林之中,試問真氣已破,武功被廢的人,除了幾種難求仙藥,誰能有回天之力?老夫助你恢復武功,只是別走蹊徑,出於偏激之術。”
艾如瑗道:“既然可以恢復武功,這有什麼分別?”
荊山樵道:“其中大有區別,如能仙緣湊巧,服食的是稀世仙藥,恢復的武功,自然是培元固本,真正修復玄功。
老朽使的只是偏激之法,讓你服用大量劇毒之藥,同樣可以恢復武功,終身有一件好處,兩件大害……
艾如瑗漸漸聽出興趣來了,急忙問道:“一件什麼好處?兩件什麼大害?”
荊山樵道:“好處就是你仗着奇毒藥物,恢復了武功之後,從此天下任何奇毒之物,都可不怕了。”
艾如瑗心中暗想:“大哥以前吃的,只怕就是這種毒藥了?”
不禁喜形於色的道:“這不是很好麼?”
荊山樵道:“至於兩件大害,第一,因你武功全仗着毒藥之力恢復,今後每隔三個月,就必須按時服用特製毒藥,保持你體內適當毒量,只要一旦不能按時服用,便會臟腑寸裂,七孔流血而死。
不過,這一點,你倒無須擔心,老朽自會傳你藥方和配藥之法,決不因此脅迫,使你終身聽命於我。”
艾如瑗道:“這也沒什麼,那第二件大害呢?”
荊山樵遲疑了一下,道:“至於第二件麼……”
他似乎不願多説,頓了頓,才道:“那是,你終身不能嫁人了。”
艾如瑗臉上一紅,心頭不禁“咚”的一跳,但不得不追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荊山樵張口欲言,但又咽了下去。
艾如瑗道:“你可是怕我不答應嗎?”
荊山樵望了她一眼,道:“老朽既然要借重於你,自然要説個明白,那是因為仗着毒藥恢復武功的人,就不能和人結為夫婦,否則一經交合,對方就會中毒而死。”
艾如瑗一個姑娘家,聽到這種穢褻之言,早已羞得滿臉通紅,再也抬不起頭來,但她內心,卻確實感到一陣躊躇。
荊山樵冷笑道:“老朽話已説完,姑娘如何了?”
艾如瑗含羞道:“這事我還得和大哥商量商量,才能回答你。”
南振嶽聽得暗暗焦急,心想:“這等事,自己怎能替你作主?”
荊山樵哈哈大笑道:“那你叫他起來吧!”
這話來得好不兀突?艾如瑗怔得一怔,道:“你點了我大哥穴道,叫他如何起來?”
荊山樵突然目射寒光,嘿嘿冷笑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若是還會被你們小娃兒一點障眼法迷住了,還叫什麼荊山毒叟?”
這會他自己報出名號來了,荊山樵,變成了荊山毒叟!
艾如瑗心頭陡然一震,自不禁地後退了一步!
“哈哈!”
一聲朗朗長笑,聲若龍吟!
南振嶽從地上一躍而起,淵停嶽峙,拱手笑道:“老丈果然高明!”
艾如瑗早已翩然奔了過去,依在他身邊,叫道:“大哥,你果然沒事!”
荊山毒叟兩道冷厲目光,凝注在南振嶽身上,冷冷説道:“南老弟一身武功,果然是老夫生平僅見,但你居然還能不畏劇毒,倒是大出老夫意外。”
他方才連點了南振嶽幾處穴道,仍未能把他制住,只當是南振嶽內功精純,自解的穴道。
南振嶽大笑道:“也許老丈在那碗茶中份量用少了些!”
答的好,夠尖刻的。
艾如瑗睜大眼睛,望了荊山毒叟一眼,哦道:“原來你果然在茶中.下了毒藥,真是卑鄙!”
荊山毒叟怒哼一聲,道:“老夫茶中下毒,只是試試你大哥,是否真的不怕毒罷了,你那茶中,老夫並未下毒。”
艾如瑗道:“你怎會知道我大哥不怕毒的?”
荊山毒叟道:“老夫昨晚親眼目睹你大哥被白線蛇咬中,白線蛇奇毒無比,咬人必死,原待現身相救,不料你大哥居然無恙,老夫當時只道他身有雄黃珠一類避毒奇寶。
後來你大哥,又被任長苗毒針刺中,仍然無事,老夫還是不敢相信。
直到他服下老夫放置茶中的毒藥,經老夫細心診察過他的脈象,才知他身上果然具有化毒之能。”
艾如瑗抿抿嘴道:“所以你就出手突襲了。”
説到這裏,接着問道:“那你又怎會知道我大哥並沒有受制呢?”
荊山毒叟臉色冷默,不耐的道:“老夫有事問他,你不要插嘴。
艾如瑗已證實大哥真不怕毒,武功又高,自然不再有什麼顧忌,聞言哼道:“你不肯回答我,大哥也不會回答你的。”
荊山毒叟臉色一沉,怒嘿道:“你當老夫真的很好講話?”
艾如瑗哼道:“不好講話,又是怎麼樣?”
荊山毒叟似是極怒,冷峻地望了她一眼,終於忍了下去,手撫短鬚,陰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值得稀奇,你大哥如果已被老夫點了穴道,一個受制的人,自然應該呼吸重濁,但老夫卻一直沒有聽到他濁重的呼吸。
分明已自解穴道,為了怕老夫發現,才摒着呼吸,哈哈,老夫告訴了你們,也好讓你們增長一次閲歷屍南振嶽心頭暗暗一凜,忖道:“姜到底是老的辣,這一點,自己當真沒有想到。”
思忖之際,一面拱拱手道:“老丈還有什麼見教?”
荊山毒叟瞧着兩人,一張瘦削臉上只是陰晴不定,敢情他內心正有着重大之事,還在舉棋不定!
南振嶽在江湖上走動,為時雖然不多,但已經經歷了不少事故,眼看對方情形,這般神色,自然深具戒心,暗暗凝功戒備!
雙方沉默有頃!
荊山毒叟忽然輕輕嘆了口氣,道:“如今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他這句話聽得南振嶽、艾如瑗簡直一頭霧水,不知他説的什麼?艾如瑗道:“你方才不是説有話問我大哥嗎?我大哥問了你,你怎的又不説了。”
荊山毒叟唔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先問問清楚也好!”
突地目光一抬,朝南振嶽道:“南老弟雖然內功精純,也不可能有化毒之功,你可是服過什麼藥物?”
南振嶽點點頭道:“老丈説得不錯。”
“毒人!”
荊山毒叟突然縱身狂笑道:“哈哈!果然是個毒人!哈哈哈哈,老夫原想替武林中製造出幾個毒人來,不想居然有一個現成的。”
他笑得高興,但也説得離奇!
艾如瑗道:“你説的什麼,毒人?”
荊山毒叟笑聲一停,厲哼道:“他難道不是毒人?”
艾如瑗驚奇的道:“我大哥……”
荊山毒叟道:“他服過毒藥,一身都是奇毒,才能百毒不侵。”
説到這裏,臉色漸轉獰厲,目光宛如兩柄利刃,盯着南振嶽厲聲喝道:“你師傅到底是誰?”
南振嶽眼看荊山毒叟喜怒無常的神情,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右掌不自禁地緩緩提起,答道:“在下已經説過,家師不在江湖走動,無可奉告。”
荊山毒叟雙目精芒閃動,怒嘿道:“小於,你敢對老夫撒謊?你當老夫殺不死你?”
説話之時,鬚髮倏張,似乎十分憤怒。
南振嶽瞧得大奇,正容道:“老丈,何故暴怒?”
荊山毒叟濃哼一聲,猛地逼前一步喝道:“你師傅可是缺少了一隻左耳,身材矮小的人?快説?”
南振嶽知他有了誤會,不由淡淡一笑道:“在下師傅並非老丈所説之人。”
荊山毒叟道:“你師傅不是也精於用毒?”
南振嶽郎聲笑道:“在下師傅從不用毒。”
荊山毒叟似乎不信,厲聲道:“那是誰給你吃的化毒神丹?”
南振嶽心頭一凜,暗想:“莫非他和舅父有仇?但舅父並沒缺少左耳。”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搖頭道:“那人叫做木郎中……”
荊山毒叟怒笑道:“木郎中,他果然沒死,化名木郎中,他可是缺了一隻左耳?”
南振嶽搖頭道:“木郎中他左耳完好,老丈説的,也許另有其人。”
荊山毒叟道:“你説,你如何遇上他的?”
南振嶽道:“那是在下誤中了七步草毒,適逢木郎中經過,救了在下,並蒙他送我一瓶藥丸,分百日服用,據説此後就不怕任何毒了,在下也不知是不是叫化毒神丹。”
荊山毒叟道:“那是在烏蒙山了?”
南振嶽暗暗一驚,沒想到自己不小心露出口風,當下只好點了點頭。
荊山毒叟冷哼道:“很好!”
陡地欺身直上,一掌朝南振嶽襲去!
他這一掌出手奇快,陰辣險狠,顯然是蓄勢而發!
南振嶽凜然一驚,怒喝道:“老丈,你這算什麼?”
身形晃動,左手一抄攔腰抱起艾如瑗,閃電般橫飄八尺。
艾如瑗怒叫道:“老賊!你這出手偷襲,算得什麼?”
荊山毒叟喝道:“老夫要把你活劈掌下,接招!”
灰袍飄動,如影隨形般撲了過來,又是一掌,迎面劈出。
南振嶽放下艾如瑗,舉手一封,把他掌勢逼開,但卻不肯還手,劍眉一軒,怒聲道:
“在下兄妹,和老丈無怨無仇……”
荊山毒叟喝道:“小子不用多説。”
説話之間,雙手連環擊出,很快攻出三指。
南振嶽身形連閃,才算避開,不禁心頭大怒,朗聲喝道:“在下已經連讓五招,老丈……”
荊山毒叟嘿然笑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誰要你讓?”
口中喝着,雙掌絲毫沒停,攻勢辛辣無比!
南振嶽大喝一聲道:“在下要出手了!”
右手一揮,幻起一片掌影,封住了荊山毒叟的攻勢,左手一掌,疾拍出去。
雙方攻拒之勢,已是逐漸的轉趨激烈凌厲,拳掌往來呼呼有聲,變化萬端,煞是兇猛!
瞬息之間,已打了二十來招。
南振嶽漸漸覺出對方不但招術極盡辛辣詭異,武功奇高,就是在內力方面,也似乎要略微勝自己一籌,心頭暗暗凜駭。
荊山毒叟似已打出真火,瘦削臉上一片鐵青,好像他臉上手上的肌肉,都已向裏深陷了很多!
忽然,荊山毒叟厲聲喝道:“小子,你武功雖然不錯,但區區‘太極掌’豈是老夫的敵手?怎不使出你的真功夫來?再要藏頭縮尾不知死活,休怨老夫要下毒手!”
語聲冷漠無比,好像嫌南振嶽不肯施展真實武功。這也難怪他起了疑心,皆因南振嶽一上場,就凝聚了“兩儀真氣”,滿布身前,憑他有這份內功火候的人,自然決不止只會一套武當派門下誰都能使的“太極掌法”。
就在荊山毒叟喝聲出手,雙手在這一瞬間,突然變成其黑如墨,五個指甲,隱泛烏光!
這是“黑煞手”,武林中最歹毒的武功!
南振嶽瞧他突然使出“黑煞手”來,心頭暗暗一驚,忽然想起舅父也曾露過一次“黑煞手”。
莫非這荊山毒叟和舅父有什麼淵源?思忖之間,荊山毒叟掌勢倏變,但見他左指右掌,已疾攻而來!
右掌如刀,劈削生風,左手五指,半屈如鈎,剎那間,掌影漫空,抓風嘶嘶,像暴風雨般灑到!
南振嶽只覺他一掌一抓之間,似乎隱含着縷縷寒風,心中甚是怒惱:“自己和你無怨無仇,竟然施展這種歹毒功夫來。”
他雙手開闔,同樣幻起一片掌影,全神迎戰。
不大功夫,兩人已相搏了四五十個回合,荊山毒叟突然一側身,斜欺而上,立掌如刀,急切而下,疾向南振嶽右肩上斬去!
南振嶽右手一轉,揚手一掌,斜揮出去!
他這一招,使的僅是“太極掌”中的一招“彩雲鈄飛”。
荊山毒叟見他居然出掌相抗,不覺雙眉一蹙,喝道:“接不得,你真的不會‘刀下留人’?”
要待撤掌,已是不及!
話聲未落,兩人手掌業已閃電一接!
但聽“碰”然輕震,荊山毒叟被震的蹬蹬地後退了四五步,身上一件灰衣青袍,宛如被狂風吹,獵獵作響!
南振嶽卻一屁股坐到地上,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好像受傷不輕!
“啊!”
艾如瑗尖叫一聲,叱道:“老賊……”
她袖中早巳端好了“白眉針筒”,叱聲未落,纖指猛向筒中機簧按去。
只聽一陣“嗤”“嗤”之聲,一蓬藍光直向荊山毒叟射去。
荊山毒叟耳中聽到艾如瑗的喝聲,眼看一大蓬細如牛毛的毒針,來勢如電,罩定了自己面前,幾乎有六尺方圓!
心中也暗自吃驚:好歹毒的暗器!
急忙之間,一吸丹田真氣,身子猛地一掠,朝後向橫閃出,那四散電射的一陣毒針,幾乎是擦身而過!
荊山毒叟閃開毒針,灰影一動,恍若閃電,一下陡然掠到艾如瑗身邊,劈面把白眉針筒,奪了過去,怒喝道:“老夫不是有意傷他的。”
艾如瑗罵道:“老賊,你還説不是有意的?”
她眼看南振嶽坐在地上,似在閉目調息,一時怕荊山毒叟追過來,傷害大哥,情急之下,慌忙把身子擋到南振嶽身前,喝道:“你敢再過來一步,我就和你拚了。”
荊山毒叟皺皺眉道:“丫頭快讓老夫瞧瞧,他被我‘黑煞手’誤傷,傷勢如何了?”
艾如瑗一個白眉針筒已被他搶去,心頭更是大急,道:“誰要你瞧,你再過來,就先殺我了。”
荊山毒叟哼道:“不知好歹的丫頭,你大哥雖然不怕毒,但‘黑煞手’豈同小可?”
艾如瑗道:“我大哥自己會好的,不用你假心假意。”
荊山毒叟低喟一聲道:“老夫原只想試試他是不是仇人門下?他如果真是仇人門下,自然認得這一招厲害,就會用‘刀下留人’加以閃避。不料你大哥少年氣盛,竟然出掌和老夫硬拚,他縱不怕毒,但這一掌至少也會震得他臟腑離位,若不……”
他話還沒有説完,只見跌坐地上的南振嶽,在這幾句話的工夫,臉上已然泛起紅潤之色!
要知南振嶽練的“兩儀真氣”乃是玄門先天氣功,他火侯雖然還淺,但護身也已有餘。
何況他自幼就由師傅替他打通生死玄關,片刻調息,復元自然神速。
荊山毒叟不知內情,看的心頭暗暗一凜,心想:“這少年到底是何來歷,連自己的‘黑煞手’似乎都傷不了他?”
艾如瑗擋在南振嶽身前,眼看荊山毒叟只説到一半,便自住口,目光只是盯着朝自己身後直瞧!心中暗暗焦急:“他目光亂轉,準是不懷好意,自己武功已失,他真要衝過來,該怎麼辦?”
想到這裏,不覺罵道:“老賊,你一聲不作,又在想什麼鬼心思了?哼,我大哥才不怕你呢!”
“妹子,這位老丈説的不假,他只是想看看我的武功路數罷了。”
艾如瑗聽到南振嶽的話聲,急忙轉過身去,喜道:“大哥,你沒事了?”
接着小嘴一翹,又道:“哼,方才瞧他打得這般兇狠惡毒,還説只是存心試試的?大哥,你也相信他的鬼話?”
南振嶽道:“妹子,你不可錯怪老丈,方才最後一招,若非老丈收回掌力,我自問決難承受得住。”
荊山毒叟臉上飛過一絲喜悦之色,呵呵大笑道:“南老弟也不要替老夫臉上貼金,南老弟若不及時收回掌力,老夫也一樣承受不住。”
艾如瑗瞧着南振嶽奇道:“大哥,到底你們誰讓了誰?”
南振嶽笑了笑道:“老丈一直懷疑我是他仇人門下,因此逼着我動手,無非想從我的招式之中,察看是也不是,據我猜想,老丈的仇人,也許是昔年同門……”
荊山毒叟接口道:“南老弟説得極是,此人正是老夫昔年同門,他為了一部毒經,竟敢殺師潛逃,後來被老夫一掌擊中要害,已有多年沒聽到他的消息,也許業已傷重致死。
但老弟不畏劇毒,服的分明是化毒丹,除了老夫之外,天下再也沒有知道配合之人。”
艾如瑗道:“所以你懷疑我大哥,就是你那同門的傳人?”
荊山毒叟笑道:“老夫這三十年來,始終懷疑他尚在人間,因此也懷疑南老弟是奉命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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