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青衣人似是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大笑—聲,身子岸立不動,右腕伸縮之間,長劍划起一片銀虹,左來左接,右來右封,給她來一個硬接,就是不讓你有脱身的機會。
但聽一陣鏘鏘金鐵交鳴聲中,劍劍交擊,滾滾劍浪,刺耳鋭嘯,一齊消失!
黃鳳娟既然無法逼退青衣人,自然也無法退下,依然只好僵持着挺搏下去,再看常鳳君也是如此,那青衣人劍劃弧形,只是一味的和常鳳君纏鬥。
黃鳳娟心頭大急,但也立時明白過來,暗道:“對方六人,兩個聯手把嫪姆逼出玄關,把守石門,剩下的四人,分別纏住青衣太師和自己兩人,分明是掩護某一個人衝進靜室去,加害師父!”
“這人當然是師父的對頭無疑!”
一念及此,哪裏還有心情和青衣人纏鬥下去,立即以“傳音入密”朝常鳳君道:“師妹,你儘量朝我這邊移近,掩護我退下,並要全力守住門口,不可放人入內,我進去瞧瞧。”
常鳳君也以“傳音入密”答道:“師姐放心,我會攔住他們的。”
話聲一落,手中赤玉簫嗤的一聲,朝右劃出,身形一個輕旋,朝左閃了出去,她向左閃,正是移向圓洞門的中間。
黃鳳娟在常鳳君玉簫劃出之時,口中一聲清叱,運足內力,右足突然朝前斜跨半步,回頭右顧,手中長劍突然由肩頭翻上,猛向對方咽喉刺過去。
這一劍,正是“天狼劍法”中的“回頭噬咽”,劍勢奇詭絕倫!
那青衣人縱然劍法極高,對這一招譎詭劍法,也有湊手不及之感,急忙身形一仰,往後讓退了半步。
黃鳳娟有這半步退讓,就已夠了,身子突然往後一縮,疾快無倫地退人圓洞門去。
那青衣人看她退去,心知上當,口中大喝一聲,抬手一劍,急刺過去。
黃鳳娟往後一縮,退入圓洞門,常鳳君正好及時補上,揮手一簫,朝左封出。
那原先和常鳳君動手的青衣人跟蹤欺身而上,仗劍刺到。
常鳳君一簫架開左首青衣人的劍勢,(和黃鳳娟動手的青衣人在左首)赤玉簫往右打去,“鏘”的一聲,又封開了右首青衣人攻來的劍勢,身子跟着後退了半步。
她後退半步,正好站到了圓洞門的中間,這下卻有一夫當關之妙,正因圓洞門是圓的,她可以掄動赤玉簫,簫勢不受地形限制,但搶攻過來的兩人,卻受到圓洞門的限制,不能同時期身而上,發揮攻勢。
常風君一下緩過手來,不由得柳眉一挑,玉簫一指,得意地冷笑道:“你們兩個,誰先上來送死?”
話聲未已,隨着“嗒”的一聲,從她左手衣袖之中,射出一蓬青芒!
青芒細如牛毛,閃閃發光,射出衣袖,立時擴及數尺!
左首青衣人因他站在常鳳君左首,看到常鳳君説話之時,玉簫指點作勢,但左手卻縮在衣袖之中,暗暗抬起,心中方自一動,此時驟聽機篁“嗒”的一聲輕響,青芒乍現,立時警覺,口中喝道:“陸兄注意,賤婢手中是‘黃蜂針’!”
隨着話聲,身子突然往後跌倒下去,使的是“鐵板橋”功夫,避開一蓬飛針,再一個翻滾,從側滾出。
右首青衣人吃虧在站在常鳳君的右首,常鳳君的身子有一半在圓洞門裏面,他只看到常鳳君赤玉簫一指,沒注意到她左手。
其實常鳳君這玉簫一指,正是要你去注意她的玉簫,此時堪堪聽到左首青衣人的警告,一蓬青芒,已像扇面般散開,再待躲閃,已是不及,咕咚一聲,栽倒地上,連一聲呻吟也沒有,就登時了帳。
原來常鳳君左手扣着的正是被武林中禁止使用的七十二孔“黃蜂針”!
“黃蜂針”,因針孔形似蜂窠而名,發時無聲,(所謂無聲,是發時聲音極為輕微,用機簧發射,不可能完全無聲)視之無形,(針細有如牛毛,如果不是在烈日和強烈的燈光下,就不易看到)而且見血封喉,因是機簧發射,可以打出三丈多遠,(普通細如牛毛的飛針,因針身太細太輕,最多隻能打出一丈開外)被視作武林中的一寶,(因七十二孔黃針筒,構造十分精細,不是名手巧匠,決難製造得出來)但也因“黃蜂針”太以歹毒,江湖上有個不成文的公約,大家都禁止使用這類暗器。
左首青衣人滾出一丈開外,手一躍而起,目光一注,只見同伴(右首青衣人)撲卧地上,一動不動,自然已經被“黃蜂針”打中,早已氣絕,不覺怒喝一聲:“賤婢,你敢使用這等歹毒的暗器?”
常鳳君冷冷説道:“歹毒暗器,就是對付你們這種人的,你們乘人於危,難道還不歹毒?”
左首青衣人長劍一掄,怒喝道:“賤婢住口,我要活劈了你……”
常鳳君哈地笑道:“你敢上來送死,那就正好。”
左手一揚,掌心握着一個蓮蓬頭的鐵管,對準他指來。
青衣人自然知道“黃蜂針”的厲害,一時忙不迭地往後躍退。
一筒“黃蜂針”,可裝三百六十支針,只能使用五次,常鳳君自然也不肯輕易使用,如今只有她一個人扼守圓洞門,正要以此嚇阻衝來的人,不到萬不得已,豈肯發射。
這一來,雙方就成了僵持之局。
常鳳君也只希望自己能僵持下去。
黃鳳娟終於退進了靜室,其實她退進靜室,也並沒有多大用處。
那是因為黑衣怪人只站在君簫背後一丈來遠處,並未逼近過去。
師父(狼姑婆)、師叔(常夫人)、萬遇春,君簫依然席地圍坐如故。
靜室中靜悄悄的看不出有什麼變故發生。
不,黑衣怪人原先衝進靜室,距君簫背後只有五六尺光景,如今已經退到了一丈來遠,自然是被人逼退出去的了。
難怪他一身寬大黑衣,拂拂然無風自動,似是怒極!
原來他雙爪作勢,凌空朝瞑目跌坐的狼姑婆抓去,這抓之勢,腥風乍起,破空生嘯,勢道凌厲之極,那知兩股尖厲勁風,堪堪出手,突然警覺正有一道無形勁氣,直逼過來!
這道無形勁氣,居然不帶絲毫風聲,但卻鋭利無匹,森然砭肌,勢道更是強猛無比,雙方勁力,才一接觸,黑衣怪人竟被震得後退了三步!
這時正是黃鳳娟搶進靜室之時,但見黑衣怪人一身寬大黑衣,拂拂無風自動,兩個眼孔之中,碧光暴射,桀桀尖笑道:“原來還有高人隱身暗處,替姓狼的老婆子護法,既已出手,怎不現出身來,給我見識見識?”
這話聽得黃鳳娟暗暗一怔,忖道:“聽此人口氣,好像另有高人,隱身相助,但這間靜室之中,除了師父、師叔和萬老爺子,君相公之外,只有萬巧兒,哪裏還有地方隱得住人?”
“啊,萬巧兒她怎麼了?”
她直到此時,才發現萬巧兒撲倒地上,似是傷得不輕,心頭雖然暗暗焦急,但萬巧兒和師父相比,自然師父重要多了,此刻強敵當前,她怎好貿然過去。
就在此時,只聽一縷極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黃姑娘,萬巧兒被賊婆子衣袖拂中,閉過氣去,你快過去瞧瞧這裏自有在下會應付的。”
黃鳳娟聽得驀地一怔,暗道:“這不是君相公的聲音在和自己説話?他不是正在運氣行功,替師父衝穴麼?連師叔(常夫人)這樣功力,尚且不敢開口説話,他修為難道還勝過師叔不成?正在行氣運功的人,如何還能應付黑衣怪人?”
她心下這一遲疑,腳下依然並未移動。
黑衣怪人自然不會把黃鳳娟放在眼裏,因此黃鳳娟雖然閃了進來,而且就在他身後不遠,他連頭也沒回一下,話聲出口,等了半晌,依然不見動靜,不覺厲笑道:“姓狼的老婆子,原來你只是個空城計!”
笑聲甫起,右腕一振,大袖飛起,一隻枯乾的鬼爪從袖底穿出,凌空作勢,朝狼姑婆當頭抓去。
他方才雙爪齊發,只用了八成力道,被一股無形勁氣震退,因此這一抓就用足了十成功力,爪勢出手,腥風乍起,破空暗嘶,勢道之厲,比之方才,何止倍蓰?
黃鳳娟看得又驚又急,嬌叱一聲,縱身躍起,挺劍朝他身後急刺過去。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又響起君簫“傳音入密”的聲音叫道:“黃姑娘不可造次!”
遲了!
黃鳳娟這一劍救師心切,自然也用足了全身力道,刺向黑衣怪人右腰,那知劍尖還沒碰上對方衣衫,就覺得有一股極大的反震之力,陡然湧了過來!
這一股震力,重如山獄,令人窒息!黃鳳娟衝去的人,哪裏還有閃避的機會?連人帶劍,直被震得往後飛出去一丈米遠,“砰”然一聲;後背撞在石壁之上,眼前金星亂冒,氣血翻騰,一口逆血幾乎衝喉而去!
差幸黑衣怪人凌空抓出去的一記爪勢,已經被人接住,他無暇顧及黃鳳娟,不然,這一震之下,她縱不當場重傷而死,也會被黑衣怪人的內力震昏倒地。
原來黑衣怪人爪勢甫發,只見坐在狼姑婆對面的君簫(黑衣怪人並不知道他就是君簫,因為他站在君簫背後,看到的只是君簫的背影)本來和常夫人抵着的右手,忽然放開,食指朝後指來。
這一指,就聽到“嗤”的一聲輕嘶,激射出一股無形勁氣,擋住了黑衣怪人尖鋭的爪風。
黑衣怪人做夢也想不到四個人正在運氣行功的緊要關頭,此人居然還有餘力,來抵擋自己的攻勢!尤其這一指內力之強,宛如利刃冷電,修習的分明是上乘劍氣功夫!
“哼,就算你練成指劍功夫,也抵不住‘天狼七變’!”
心念一動,右爪不動,雙肩一聳,左手揚處,向空連抓兩抓。
這向空連抓,就發出兩記招數,發出兩股鋭利爪風,一取狼姑婆前胸,一取君簫右肩。
他此來目的,就是要取狼姑婆性命,豈肯輕易放過?
他這兩記爪風,同時出手,自然認為狼姑婆在運功緊要關頭,無力還手,還怕不被自己一爪洞穿五個窟窿?
而且自己右手已經抵住了君簫的指風,因此另一記爪風襲向君簫右肩,自然也可手到擒來,非把他右肩抓個粉碎不可!
哪知他兩招爪勢甫發,君簫左手依然抵着神手華佗萬遇春,並未騰出手來,只是右手中指,小指,相繼彈動,又是“嗤”“嗤”兩聲,激射出兩股真氣,把黑衣怪人襲向他右肩和向狼姑婆抓去的爪勢,一齊接了下來。
黑衣怪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雙目綠芒連閃,尖聲喝道:
“六脈真氣,你小子會是君簫?”
他居然知道君簫之名?
居然知道君簫練的是“六脈真氣”!
君簫倏然收回了和萬遇春相抵的左手,一下從地上站起,敞笑一聲道:“在下正是君某。”
隨着笑聲,轉過身來。
黑衣怪人雙目殺氣大熾,厲笑道:“很好!”
趁君簫轉身之際,突然身如狼撲,雙爪揮舞之間,向空連抓!
這一回他渾身裹着的黑布,就像氣球般鼓了起來,一個人好像也在頃刻之間,長高了許多,簡直就是一頭張牙舞爪的大野狼。
隨着他雙爪揮舞,便有無數道長逾尋丈的灰色爪影,如迅雷疾風,朝君簫抓來!
君簫大笑一聲,雙手抬處,十指連彈,但聽一陣“嗤”“嗤”輕響,“六脈真氣”六股無形勁氣,相繼出手。
他此時內勁之強,當世已是無人能及,這一運起“六脈真氣”,當真有如六支森寒犀利的劍鋒,隨手使來,揮灑自如。
黑衣怪人使的正是他最近才練成的“天狼七變”,七道爪影,縱橫交織,此去彼來,原也十分厲害。
不,他滿以為只要使出“天狼七變”,就可以天下無敵,抗手無人!
哪知任你爪勢如何凌厲,變化如何奇奧,還是全被君簫接了下去。
靜室內兩丈方圓,劍氣縱橫,爪影交織,宛如電閃雷奔,互相沖擊,各不相下。
黑衣怪人竭盡全力,揮舞爪勢,和君簫激戰,心頭卻是愈戰愈驚,暗道:“今晚若不把這小子除去,就沒有向狼姑婆下手的機會,豈不後患無窮?”
心念閃電轉動,更是盡力催動內力,撲攻之勢,頓時大盛,但見他人如兇狼,不住的起伏,作出奇形怪狀的撲攫姿勢,每一個撲攫姿勢,揮舞的雙爪,都有幾個變化,因此他撲攫得愈快,揮舞的雙手,也更見變化繁多。
剎那之間,他一個人居然幻化成了七個人影,七個人就有十四條手臂,十四支尖厲的鬼爪,以不同的手法,攻向君簫不同的部位,爪勢來去如電,爪尖發出鋭利刺耳的劃空徑嘯,噓噓有聲!
“天狼七變”,真像有七頭兇殘野狼,圍攻着一個人!
君簫面對着這樣兇猛的攻勢,也深感扎手,十指連彈,發勁擋擊。
要知“六脈真氣”,與心靈相通,必須先有意念,然後才能髮指,他一上手,就只是存着封解黑衣怪人攻來的招式,並無還擊傷人的意念,故而揮手彈指之間,所採取的只是守勢,才一直保持着和黑衣怪人打成平手。
如果他一上手就髮指攻擊,此時黑衣怪人的攻擊,就沒有如此猖獗,戰況也早就改觀了。
黑衣怪人連番撲攻,依然毫無進展,心頭更是驚怒交迸,就在此時,瞥見本來以掌相抵的常夫人、萬遇春兩人,忽然收回手掌,站起身來。
狼姑婆也在此時,已經緩緩睜開雙目,她目光一睜,就如兩道冷電,朝黑衣怪人直射過來。
黑衣怪人心頭大駭,暗道:“看來她已經修復玄功了!”
心念一動,雙手大袖一揮,打出一蓬黑煙,身形一閃,飛快地搶着朝門外退去。
他這一退,門外同時響起了一聲凌厲的夜梟啼聲!
啼聲中,正在和青衣師太師徒,以及和常鳳君對持的四個蒙面青衣人,隨着像一陣風一般,搶出玄關石門而去。
黃鳳娟傷勢原本不重,經過一陣調息,早已好了,此時看到師叔和萬遇春都已站起,師父也已睜開眼來,不覺心頭大喜,急忙走了過去,叫道:“師父,你老人家已經好了麼?”
狼姑婆含笑點頭道:“為師總算修復玄功了,這是萬老爺子,君相公和你師叔三人的力量,否則哪有如此快法?”
隨着話聲,盤坐的雙腿,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畢竟走火入魔,雙腿僵硬,已有二十年之久,此時剛剛打通瘀積的血脈,站是站起來了,就像初習走路的孩子一般,雙腿還有些發顫。
黃鳳娟趕緊伸手扶住師父身子,説道:“師父,你要不要先坐下來?”
狼姑婆道:“不用,為師站一會的好。”
常夫人接口道:“恭喜大師姐,終於修復玄功了,不過今晚給大師姐打通經穴,可是君相公一人的功勞,他練的內功,似乎與眾不同,小妹不知萬大俠的感受如何,但小妹本身的真氣,無法和君相公的奇特氣流相會合,因此小妹只是替君相公運送真氣而已,本身真氣,並未使用。”
狼姑婆面有驚異之色,點點頭道:“不錯,你和萬老爺子運入我體內的真氣,確實與一般內力不同,進入我僵殘雙足,猶似春風和煦,寒冰自解,唉,君相公輕輕年紀,有此造詣,放眼武林,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君簫拱拱手道:“老前輩好説,在下學的原是‘真氣療傷’這一門功夫,但主要還是老前輩修為功深,才能很快就修復玄功。”
這時神手華佗萬遇春看到孫女僕倒地上,似是閉過氣去,心頭一凜,急忙走到她身邊,舉手一掌,拍在她後心之上。
他果然不愧“神手”之名,一掌拍落,萬巧兒口中“哇”的一聲,從喉頭吐出一塊濃痰,立時睜開眼來,眼珠骨碌一轉,從地上一躍而起,口中叫道:“爺爺,那個黑衣怪人呢?”
萬遇春藹然道:“巧兒,你沒事就好,那怪人給君老弟打跑了。”
回頭朝君簫問道:“君老弟,你説你學的是真氣療傷,老朽倒是從未聽説過。”
君簫道:“在下練的氣功,是一本叫做《六氣療傷真詮》中學來的。”
“六氣療傷真詮?”
萬遇春還是搖搖頭道:“老朽沒聽説過,但六氣是人身之本,以六氣療治傷患諸症,也是説得通的,因為一個人只要六脈調和,病症自然消失了。”
要知君簫練的本來就是“六脈真氣”,天都老人沒有明説這冊《六氣療傷真詮》,就是武林失傳已久的“六脈真氣”。因為名之曰“療傷”,不易被人注意,只有心存濟世之人,才會化上十年時間,去修習它。(練“六脈真氣”,十年始可小就,君簫和李如雲兩人是服了“七返丹”,才練成的)如果得到這本冊子的是個心術不正之人,就不會化上十年長的時間,去練救人濟世之學,庶可減少這絕世奇技,傳非其人,正是老人一番苦心孤詣。
閒言表過,卻説君簫想起萬遇春外號神手華佗,精擅醫道,自己從黃山石室中得來的這冊《六脈療傷真詮》,正在身邊,自己留着已無用處,對他來説,可能用處更大,心念一轉,這就探手入懷,取了出來,道:“萬老爺子,這冊《六脈療傷真詮》,正在在下身邊,老爺子精於醫道,這上面記載了不少救傷療毒的法門,這本冊子就請老爺子收着吧!”
説着,隨手遞了過去。
萬遇春並不知道這冊《六脈療傷真詮》就是“六脈真氣”,他一生學醫,聽説“六氣療傷”,自然想看看內容,也不客氣,就伸手接過,含笑道:“君老弟,有關醫道的書,老朽真是先讀為快,這本冊子,老朽就借閲幾天,再行奉還。”
説罷,就收入懷中。
君簫道:“萬老爺子只管留着好了。”
正説之間,只聽常鳳君的聲音喝道:“你再敢過來,我就讓你們嚐嚐黃蜂針的滋味。”
狼姑婆道:“門外不知又是什麼人,衝着為師而來,鳳娟,你扶我出去看看。“黃鳳娟扶着師父,往前走去,一面説道:“師父,可能是峨嵋青衣庵的青衣師太。”
狼姑婆道:“為師和峨嵋派毫無過節可言,青衣師太來此作甚?”
常夫人道:“大師姐,你玄功初復,還是小妹出去瞧瞧。”
身形一晃,搶到門口,一手掀簾,走了出去,沉聲道:“鳳君,你退下來。”
常鳳君不知師父已經修復玄功,只覺那幾個青衣蒙面人聽到一聲梟啼,就忽然全數撤走,退得好生奇怪。
四個青衣蒙面人一走,青衣師太師徒自然朝圓洞門逼近過來,但因為常鳳君左手握着霸道無比的黃蜂針筒,一時之間,倒也不敢過份逼近。
雙方正在相持之際,常鳳君忽然聽到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覺大喜過望,叫道:
“娘……”
常夫人舉步走出,目光一注,只見青衣老尼身後,垂手侍立着一人,正是隨着自己同來的使女小青,一面朝青衣師太問道:“這位大概就是青衣師太了?”
青衣師太寒着一張臉,冷聲道:“貧尼要找狼姑婆算算昔年舊帳,你是什麼人?”
她話聲甫出,只聽常鳳君驚喜地叫道:“師父!”
門簾掀處,黃鳳娟扶着狼姑婆緩步走出,狼姑婆含笑道:“師太請了,老婆子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而且老婆子自問和你青衣庵並無過節可言,不知師太説的昔年舊帳,指何而言?”
青衣師太雙目神光暴射,直注狼姑婆,冷厲地道:“你就是狼姑婆,那很好,二十年前,你殺死我寡嫂,盜取胎兒,就算貧尼不向你要回血債,孩子茹苦含辛,替她死去的娘,要報血海深仇,也是應該的了。”
狼姑婆平心靜氣地道:“師太錯了,二十年前,有人假冒老婆子之名,盜取胎兒,此事並非老婆子所為……”
小青切齒道:“老妖婆,你花言巧語,還想騙誰?當年不是你殺死我娘,是誰殺死我孃的?”
狼姑婆道:“小姑娘,你娘是誰?”
小青道:“我就是二十年前被你從孃胎裏剖腹取出來的八個月胎兒,你被我姑媽截住,左肩中了一劍,倉皇逃走,才沒被你害死,我姑媽就是青衣庵主,我為了要替娘報仇,才投到埋恨谷去當丫頭,好不容易,打聽到你匿身之處,你現在明白了吧?”
狼姑婆靜靜地聽她説完,才點點頭道:“小姑娘,你孝心可嘉,只是來遲了一步。”
小青道:“我找到了你,我沒來遲。”
狼站婆道:“遲了一步,只是老婆子還不能肯定,方才你們不是看到一個黑布矇住頭臉的怪人麼?她可能就是二十年前殺害你孃的兇手,她原為取我性命而來,但看到老婆子醒來,就把她驚走了。”
青衣師太冷冷地道:“不錯,方才是有一個黑衣人匆匆退走,但二十年前和貧尼動手的,並不是一頭蒙黑布的人。”
狼姑婆面上隱有怒容,尖笑道:“如此説,和師太動手的,該是老婆子了?”
青衣師太目中寒星飛閃,凜然道:“不錯,二十年來,貧尼憶記猶新,你就是燒成了灰,貧尼也不會認錯的。”
狼姑婆一張狼形臉上,神色為之一變,尖笑道:“師太既然認定是老婆子,那就沒有話説了。”
口氣微頓,抬目道:“師太既是為你寡嫂要命來的,老婆子説不得就接你幾招,不然,你也不會死心的,對麼?”
青衣師太道:“不錯,貧尼豈能白來?”
狼姑婆道:“很好,我會還你公道的,你發劍好了。”
青衣師太究竟是峨嵋名宿,縱然平日性情偏激,總是正派中人,狼姑婆叫她發劍,但她看狼姑婆手無寸鐵,豈肯動手,冷然道:“你劍呢?”
狼姑婆一手扶着黃鳳娟肩頭,呷呷笑道:“你説老婆子二十年前被你刺中左肩一劍,老婆子要試試你,憑你峨嵋派幾招劍法,若能刺得中老婆子,我就橫劍自絕,承認二十年前那檔子事,是我狼姑婆乾的。”
青衣師太雙目倏挑,怒聲道:“老妖婆,你好狂的口氣,貧尼若是刺不中你,這筆血賬,就此勾銷。”
狼姑婆尖笑道:“你先刺上幾劍,就會明白,當年你遇上的不是我狼姑婆。”
“好!”
青衣師太寒着臉色,凜然道:“那你就小心了。”
喝聲出口,長劍一展,凌空刺出三劍。
這三劍迎面疾刺,其實只是試探招式,可虛可實,但劍勢出手,就如靈蛇掣動,閃電般襲到。
狼姑婆依然一手扶着黃鳳娟肩頭,右手輕輕一撥,尖笑道:“青衣師太,難道峨嵋劍法,都是些花招?老婆子可沒工夫和你磨耗。”
她這輕輕一撥,看來毫無招式可言,但青衣師太可虛可實的三劍,卻全然無隙可乘。
青衣師太驀然一驚,口中一聲沉哼,手腕連振,劍勢驟變,剎那之間,身起三步,劍演峨嵋絕招,但見從她劍尖上湧出一片流動的寒芒,如風吹柳條,千絲齊舞,如巴山夜雨,萬點同發!
這一招“千壑雷雨”,正是“亂披風劍法”中的精華所在,名雖一招,但劍鋒密集,何止千百?
狼姑婆動也沒動,右手突出,朝劍光中捉去。
青衣師太劍招甫發,忽覺從劍尖上傳來一股極大震力,宛如通上了電一般,由右腕沿臂直上,整條手臂為之一麻,心頭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風飄電掣的劍勢,倏然隱沒,只見狼姑婆右手三個指頭拈着劍尖,自己一柄青鋼劍已落到對方手中!
這一下看得青衣師太兩眼發直,她真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練劍數十年,竟會在第二招上,就被人家伸手之間,就奪下了長劍。
這仇自然報不成了,她半晌作聲不得,接着神色一黯,長嘆一聲:“罷了,青兒,咱們走。”
正待轉身走去。
狼姑婆尖喝道:“站住!”
青衣師太鐵青着臉,冷聲道:“你還待怎的?”
狼姑婆三個指頭拈着劍尖,伸手把長劍朝青衣師太面前遞去,口氣緩和地道:“你把劍收了,老婆子有話和你説。”
青衣師太伸手接過寶劍,返劍入匣,冷冷説道:“有什麼話,你説。”
狼姑婆道:“老婆子再鄭重説一遍,盜取胎兒,另有其人,令嫂不是老婆子殺死的,你是否相信?”
青衣師太道:“貧尼已經敗在你手下,不信也奈何你不得了。”
狼姑婆鄭重地道:“不,此人假冒老婆子之名,為非作歹,要不是老婆子在二十年前,突然走火入魔,早就把她抓出來,現在老婆子總算修復玄功,天涯海角,誓必在一年之內,找到此人,還你公道。”
“好!”
青衣師太沉聲道:“貧尼等你一年,一年之後,再來向你討取公道。”
狼姑婆聽她口氣,心知這老尼剛愎自用,敗在自己手下,一定並不服氣,故而有一年之後的約,不覺微微一笑道:“師太要走可以,你把這小姑娘留下。”
青衣師太臉色大變,厲聲道:“你可是想斬草除根麼?”
“笑話!”
狼姑婆微哂道:“老婆子如果要殺人滅口,斬草除根,還會放你走麼?”
青衣師太道:“那你要待如何?”
狼姑婆道:“我要把她留在這裏,拜我為師,狼姑婆保證她在一年之內,手刃親仇。”
這話大出青衣師太意料之外,不覺微微一怔,遲疑道:“這個……”
狼姑婆目光直注小青,問道:“小姑娘,你意下如何?”
常夫人道:“小青,大師姐要收你為徒,這是你的造化,我不妨告訴你,你若要替你慘死的娘報雪血仇,就非拜在大師姐門下不可,因為此人今晚已在這裏露面,也只有大師姐才能把她找得出來,錯過今晚,你會抱恨終天。”
青衣師太方才和狼姑婆動過手,知她所説非虛,回頭道:“小青,這件事,要你自己作主。”
小青淚流滿面,説道:“只要能替娘報雪血仇,青兒什麼都願意做。”
説到這裏,抬頭問道:“你真的願意收我為徒和保證可以使我手刃親仇麼?”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接口笑道:“在下願意為你作保,不知姑娘是否信得過在下?”
隨着話聲,從靜室中走出三個人來。
那正是君簫,神手華佗萬遇春祖孫。
小青目光一注,看到君簫,不覺怔得一怔,目中依然含着淚水,心頭卻是一喜,説道:
“是君相公!”
青衣師太也驚異地朝萬遇春合十一禮道:“萬老爺子也在這裏。”
萬遇春含笑道:“老師太,昔年盜取胎兒之事,確實有人假冒狼姑婆之名,此人方才曾潛入靜室,企圖暗算正在行功中的狼姑婆,為君老弟擊退,老朽可以作證。”
小青拭拭淚水,走到狼姑婆面前,突然雙膝一屈,跪了下去,説道:“師父在上,弟子給你老人家叩頭,只要弟子能手刃親仇,粉身碎骨,我都願意。”
説完連連叩頭。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好孩子,夠了,夠了,你且起來,為師一定保你手刃親仇。”
小青站起身,狼姑婆又是一陣呷呷尖笑道:“其實用不着為師保證,方才君相公不是已經向你保證了麼?君相公一身所學,勝過為師十倍,有他作保,你就大可放心了。”
小青給她説得臉上一紅,偷偷地望了君簫一眼。
君簫忙道:“老前輩這麼説法,豈不教在下汗顏無地?”
狼姑婆大笑道:“你答應作保,難道還想抵賴,以後對老婆子幾個徒弟,多照應些就是了。”
青衣師太在他們説話之時,早已轉身朝外行去。
狼姑婆知她生性好強,方才被自己奪下青鋼劍,心中不無芥蒂,也就任她離去,只作不知。
萬遇春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又收了一個門人。”
狼姑婆呷呷笑道:“多謝萬老爺子替我作證,青衣庵主才肯相信呢。”
小青又向常夫人叩頭,拜見師叔,然後師姐妹也互相見禮,等到回過身去,才發現姑媽已經走了,她自小由姑媽扶養長大,自然知道青衣師太的脾氣,只好由她老人家去了。
黃風娟道:“小師妹,你在她們五人身上,下了什麼迷藥,現在該由你來解吧!”
小青臉上一紅,説道:“小妹是跟孟婆婆學的定形術。”
常鳳君道:“這就是了,我拍了她們幾處穴道,都解不開,大師姐説是給迷香迷翻的,原來你學會了孟婆婆的‘定形術”。
小青沒有再説,走到四個黑衣少女和一個青衣使女身邊,只在她們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口中説道:“你們可以起來了。”
説也奇怪,五人就像大夢初醒,倏地睜開眼來,看到狼姑婆、常夫人等人,口中驚“咦”
一聲,紛紛躍起,一齊躬身行禮。
狼姑婆朝她們擺了擺手,説道:“沒你們的事。”
一面回頭道:“咱們出去瞧瞧。”
黃鳳娟急忙走上一步,説道:“師父,弟子扶着你老人家走吧!”
狼姑婆笑道:“傻丫頭,你真當為師這麼沒用,連走路還要你扶麼?那是方才剛站起來,二十年沒走路了,雙足還有些不自在,現在已經好了。”
説着舉步往外行去。
黃鳳娟,常鳳君還是一左一右隨侍而行,小青也跟着身後走去。
常夫人回頭朝萬遇春道:“萬龍爺子,你瞧,女兒還沒有徒弟的好,大師姐真教人羨慕,我幾時也收幾個乖巧的徒弟,一直隨侍着左右,這有多好?”
萬遇春苦笑道:“夫人,這也很難説,徒弟好的果然有,但要是收一個不成材的,就會把你活活氣死。”
常夫人奇道:“萬老爺子好像有感而言?”
萬遇春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瞞夫人説,老朽昔年收過一個徒弟,就是不成器,老朽只不過訓誡了他幾句,他就不別而去,一提他真叫人嘔氣,唉!……”
萬巧兒道:“爺爺,你就不要再提他了,何苦一直為他生氣呢?”
萬遇春道:“巧兒,你知道,爺爺為了這個不成材的孩子,化過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把他教得差不多了,他居然不別而去。”
出了玄關,本來是一座亂石磊磊黝黑無光的石窟,此刻由兩名黑衣少女提燈前導,就照得很亮。
正行之間,只聽常鳳君忽然咦了一聲道:“那不是嫪嬤嬤,她怎麼了?”
常夫人聽得一怔,急忙轉頭看去,只見右首一處石洞暗陬,蜷伏着一個人,只要看他一身黑衣,又矮又胖的模樣,不是繆姆,還會有誰?
這下直看得常夫人心頭猛凜,急急説道:“鳳君,快過去瞧瞧嫪姆可是中了人家暗算?”
其實黃鳳娟、常鳳君師姐妹兩人,不待吩咐,早就翩然飛掠過去,蹲下身子,仔細察看了一陣,不見半點傷處,但嫪姆確是昏迷不醒!
常鳳君抬目道:“娘,嫪姆身上並沒有傷,但卻昏迷不醒,會不會是中了毒?”
常夫人笑道:“繆姆用毒之能,江湖上已是寥寥可數,豈會中毒?”
萬遏春道:“還是讓老朽來瞧瞧。”
他走近過去,伸手取起繆姆左手,正待切切她脈腕,忽然看她左手緊緊握着拳頭,心中不禁生疑,急忙用力握緊她脈腕,一手徐徐扳開她握緊的五指,這一瞬間,萬遇春臉色大變,急急放開嫪姆手腕,往後疾退!
黃鳳娟道:“萬老爺子,嫪姆怎麼了?”
萬遇春沒有作答,右手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了三粒藥丸,用口嚼爛,吐在掌心,雙手一陣拭擦,才徐徐吁了一口氣道:“厲害,厲害!”
常夫人看他碰過嫪姆的雙手,要迅快用藥拭擦,可見嫪姆中的毒何等厲害了,但偏偏又看不出她中毒模樣,心中暗暗納罕,忍不住問道:“萬大俠,嫪姆中的毒很厲害麼?”
萬遇春道:“豈止厲害,簡直厲害極了!”
常夫人問道:“那是什麼劇毒呢?”
萬遇春道:“嫪姆是被圓蛇所齧。”
“圓蛇?”
常夫人奇道:“我怎麼從未聽説過?”
其實又豈止常夫人?
在場之人,誰都沒有聽過“圓蛇”之名。
萬遇春道:“圓蛇出在貴州深山之中,狀如鵝卵,斑爛可愛,如果有人把它拿在手中把玩,圓蛇得到人體掌心熱氣,即化為蛇,噬人即斃,此人可能把圓蛇當作暗器打出,嫪姆接到手中,才為蛇所噬,但這條圓蛇,也被嫪姆捏碎了。”
常鳳君道:“有這麼厲害?”
萬遇春道:“還不止此呢,凡是被圓蛇噬死的人,屍不敢收,五里內外,人不能行,只要聞到屍臭的人,都會腫脹而死,苗人等到三日之後,把竹箭插在屍體上,七日取用,比淬過劇毒還要厲害,中人無救。”
常夫人黯然道:“這麼説,嫪姆是已經不救了。”
常鳳君道:“萬老爺子,你也不能解救麼?”
萬遇春沉重地道:“天壤間,一物必有一制,也許有藥能解,但老朽實在無能為力。”
常鳳君道:“繆姆已經死了麼?”
萬遭春道:“中了任何劇毒,都會因心臟麻痹而昏死過去,譬如江湖上常有‘見血封喉’這句話,所謂封喉,也並非真死,因為血液遇毒,很快就會傳入心臟,劇烈的毒性,可使心臟麻痹,當然從外表看來,已是與死無異,但若能及時投以對症之藥,仍可把垂絕的生命挽救過來,這就是世俗所謂‘起死回生’,如果一個人真的死了,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了,還能起死回生?”
君簫問道:“萬老爺子,你説嫪姆還沒有死?”
萬遇春點頭道:“可以這麼説,目前只是蛇毒傳入心脈,心臟發生麻痹,看去已死,其實距死還有一段時光。”
君簫道:“他既然未死,在下身邊有一種解毒藥,不知是否有效?”
萬遇春目中神光一閃,問道:“老弟有什麼解毒靈藥?”
君簫道:“天樞解毒丹。”
“天樞解毒丹?”
萬遇春似乎沒有聽説過,也許是醫籍上也沒有這樣一個名稱,他略為沉吟,就點點頭道:
“老弟身邊慨有解毒丹,那也不妨試試。”
只要聽他口氣,好像任何靈丹,都不可能救活嫪姆一命了。
君簫自然也聽得出來,笑了笑道:“這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在下身邊既有解毒丹,聊盡心意罷了。”
他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玉瓶,傾出一粒梧桐子大的硃紅藥丸,捏開嫪姆牙關,把藥丸納入她口中,然後伸指連點她喉間兩處穴道,以幫助她藥丸下嚥。
萬遇春早已取了三粒解毒丸,等他收起了玉瓶,立即遞了過去,説道:“君老弟,嫪姆身上,蛇毒已經發散,你用手捏開她牙關,指頭就會染上蛇毒,快把這三粒藥丸,納入口中嚼爛,拭擦手指背等處,以防萬一。”
君簫接過藥丸,口中説道:“多謝老爺子。”
依言納入口中嚼爛,和津拭擦了手指,手背等處。
萬巧兒問道:“君大哥,你這‘天樞解毒丹’哪裏來的呢?”
君簫道:“這瓶解毒丹是在黃山石府中所得,還是天都老人遺留下來的。”
萬遇春聽説是黃山天都老人遺留的靈丹,不覺“啊”了一聲,正待詢問。
只聽小青也同時“啊”了一聲,驚喜地道:“大師姐、二師姐,快看,嫪姆手掌攤開來了!”
大家聞言,急忙轉過頭去,果見嫪姆方才緊握着拳頭的左手,已經緩緩攤開來!
大家都想看看她掌心握着的圓蛇,但掌心只有一灘黃水,哪有什麼圓蛇?
萬遇春目射奇光,忽然呵呵一笑道:“君老弟,看來嫪姆已經有救了。”
君簫道:“萬老爺子必有高見?”
萬遇春道:“是老弟喂她的‘天樞解毒丹’,已經生效了,不然,她緊握的拳頭,不會無故鬆開,尤其掌心一條圓蛇,雖然被她掌力捏碎,但並未化成黃水,由此可見‘天樞解毒丹’,化毒之力極強,正因圓蛇毒性極烈,遇到化毒極強的丹藥,故而連蛇都化為黃水了。”
常鳳君喜道:“這麼説,嫪姆已經有救了。”
萬遇春道:“不錯,她拳頭攤開,正表示她心臟麻痹,已經逐漸好轉之兆,大概再有一盞熱茶工夫,就可以甦醒過來了,姑娘可派一、兩個人,在此守候,等她醒來之後,告訴她劇毒初解,需要好好休息,不可走動。”
常夫人點點頭,就吩咐留下兩個使女,守候嫪姆,一行人繼續往外行去。
六個蒙面青衣人,一死五逃,早巳走得不見蹤影。
但由獨臂婆婆為首,扼守石筍陣的人,和入侵石筍陣的忠州大俠高如山等人,依然激戰未休,相持不下。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尖厲猶若狼嗥的聲音喝道:“大家住手!”
這聲尖喝,雖然並不太響,但敵我雙方的人,都聽得十分清晰,聲若有物,不覺依言停下手來。
獨臂婆婆聽到這一聲尖喝,心頭猛然一愣,驚喜地道:“是老主人,老主人出關了。”
大家回頭瞧去,但見石筍陣盡頭一座石崖前面,這時出現了十來個人影,那正是狼姑婆、常夫人、神手華佗萬遇春、君簫、黃鳳娟、常鳳君、萬巧兒、小青和三個使女。
常夫人臉覆黑紗,沉冷地道:“易總管,這些是什麼人,你只管放他們進來。”
獨臂婆婆躬身道:“屬下遵命。”
回頭朝所有黑衣人一擺手道:“你們只管退下,讓他們進去。”
她話聲甫出,攔着高如山等人動手的黑衣人一齊閃身隱入石筍陣中,一瞬不見。
高如山收起雁翎刀,一下躍登石筍,只見慧能大師手持禪杖,就站在左首一根石筍之上,不覺呵呵一笑道:“大師,主人請咱們進去,那就請吧!”
鐵羅漢慧能大師濃眉微垂,低聲道:“老施主可曾看出來,這些黑衣人武功之高,出人意料,極似昔年二十八宿中人。”
高如山微微頷首道:“大師説得不錯,和老朽動手之人,極似二十八宿中的飛天蜈蚣,只是二十八宿已有多年不在江湖出現了。”
鐵羅漢道:“差不多正好二十年了。”
二十年,也正是狼姑婆絕跡江湖,匿居百石崖的年數。
這兩句話的工夫,雷公祝連生、鐵爪龍鏢董鎮江,和天毒星唐友欽師徒,(唐友欽師徒,本已潛入石窟,但在五個青衣蒙面人退走之時,他也及時退出來了,為什麼他師徒進入石窟,作者沒有敍述呢?後文另有交代)也相繼飛身躍上石筍,會合了金刀柳逢春,中原一鼎勝百里等人,大家踏着石筍尖端,超過石筍陣,飛落石崖前面的一片空地之上。
獨臂婆婆搶到狼姑婆面前,欣喜地躬身道:“屬下見過老主人,恭喜老主人修復玄功。”
狼姑婆呷呷笑道:“易姥,辛苦你了,快別多禮。”
一面目光一注,問道:“那不是少林的鐵羅漢慧能大師麼?怎麼?你們都衝着老婆子來的了,那又為了什麼來着?”
鐵羅漢慧能大師合十一禮道:“正是貧僧,狼老施主好記性。”
一面指着高如山等人,説道:“狼老施主也許不認識,這位是忠州大俠高老施主,這是鐵爪龍鏢震南川董老施主,這是金刀柳老施主,這是雷公祝老施主,這是中原一鼎勝老施主,這是四川唐門的唐老施主。”
“幸會得很!”
狼姑婆道:“老婆子因不幸走火入魔,閉關二十年,自問和武林同道,並無過節,諸位連袂闖入百石崖,所為何來?”
獨臂婆婆道:“回老主人,高如山、董鎮江,聯合唐友欽,誣説老主人在涪陵、南川兩地,在最近連續發生了七次盜取胎兒,殘殺孕婦……”
狼姑婆雙目精光暴射,問道:“真有此事?”
獨臂婆婆道:“聽他們口氣,好像並非捏造之事。”
狼姑婆憤怒地道:“這老妖婆居然又在南川做下傷天害理之事,老婆子決不饒她……”
獨臂婆婆道:“高如山等人以此事作為藉口,要見老主人。”
狼姑婆道:“他們要見我的來意,可是認為老婆子乾的勾當?”
獨臂婆婆道:“是的,高如山曾説,不論在涪陵、南川盜取胎兒之事,是否老主人所為,四川地方上,並不歡迎老主人在此居住。”
狼姑婆精芒如電,沉哼一聲道:“高如山,這話可是你説的?”
高如山和她目光一對,只覺狼姑婆雙目冷森如刀,精光逼人,不可逼視,心頭暗暗一凜,忖道:“這老妖婆一身修為,看來已入化境。”
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頭皮應道:“不錯,老朽因風聞你已應邀擔任七星會副總護法,又在川南兩地,做下傷天害理之事,老朽和董兄、唐兄前來狼山,只想當面問問清楚,如果真有此事,四川居民,自然不歡迎你在這裏了。”
狼姑婆滿是皺紋的臉上,隱現怒容,口中隨着哼了一聲,但哼聲出口之後,怒容漸漸消失,接着淡淡一笑道:“高大俠幾位,能為武林正義,趕來狼山,老婆子至表欽佩,不過老婆子要向諸位鄭重聲明,老婆子今晚才修復走火入魔之軀,不但答應七星會要我擔任什麼副總護法,並無其事,就是川南盜取胎兒,也絕非老婆子所為……”
高如山道:“但江湖傳説,言之鑿鑿。”
狼姑婆道:“江湖上怎麼説?”
高如山道:“江湖傳説,你要修復走火入魔之軀,必需七個胎兒合藥,如今你二十年走火入魔之軀,果然好了……”
狼姑婆聽得大怒,目中隱泛兇光,呷呷尖笑道:“高如山,這話出你之口,要是在二十年之前,嘿嘿,老婆子就教你當場命絕於此。”
高如山尚未開口,董鎮江洪聲道:“老妖婆,你好大的口氣!”
狼姑婆尖笑道:“狼姑婆本來就不是正派中人,殺戒對我來説,並不足奇,現在只不過經過二十年修心養性,脾氣好得多了,真要觸怒了我老婆子,那就一個也別想活着走出狼山一步。”
萬遇春連忙跨前一步,雙手連搖,説道:“老夫人息怒,高大俠、大師、諸位老哥,請聽兄弟一言,走火入魔,絕非藥石所能奏功,狼老夫人修復玄功,系由常夫人、老朽,和君老弟三人,以本身真氣,施行衝穴療法,治療復元,盜取胎兒之事,想繫有人故意嫁禍,此事兄弟和君老弟可以作證。”
鐵羅漢慧能大師、中原一鼎勝百里、雷公祝連生等人,和神手華佗萬遇春,均是舊識。
慧能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萬老施主既然如此説了,自可信得過,只是……”
他口氣略頓,看了高如山一眼,續道:“高老施主的意思,四川地方,絕不允許七星會活動,江湖傳言,狼老施主擔任七星會副總護法,此事江湖上已是盡人皆知,當不是空穴來風吧?”
獨臂婆婆憤然道:“江湖上説你們少林寺是七星會總壇所在,難道不是空穴來風麼?方才不是有七星會的人,佯言奉命替老主人護法來的,其實企圖以‘護法’之名,藉機衝入洞府,還連傷了咱們十幾個守護石陣的人,你説咱們老主人會和七星會勾結麼?”
這話説得鐵羅漢一時接不上話來。
天毒星唐友欽道:“方才幾個蒙面人,以兄弟看來,決非七星會的人。”
獨臂婆婆道:“何以見得?”
唐友欽大笑道:“如果是七星會的人,何用以黑布蒙面?既以黑布蒙面,就是不欲人認出他們的面貌,知道他們的來歷,那麼他們自稱是七星會的人,就未必是真的。”
狼姑婆道:“老婆子不管他們是誰,總之,這幾個人和假冒老婆子的妖婆,必是一黨之人,老婆子此次重出江湖,正要追究昔年假冒老婆子的人是誰,此事不勞諸位費心,老婆子立誓非把這妖婆抓出來不可,屆時老婆子自會向天下武林作一交代,諸位如果相信我狼姑婆的為人,那就可以走了。”
天毒星唐友欽道:“要是有人不相信呢?”
狼姑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呷呷尖笑道:“那很容易,老婆子要他們老骨頭埋在狼山。”
唐友欽大笑道:“既敢到這裏來的人,只怕未必怕死,何況此事疑點甚多,你又如何能強人相信呢?”
狼姑婆目射厲芒,問道:“什麼疑點?”
唐友欽道:“在下風聞令師妹冷麪觀音常如玉,隱居涼霧山,曾要昔年拍花黨出身的珠花娘在江湖上四出活動,擄掠了各派年輕門人,訓練一種極厲害的刀陣,經過了這幾個月來,大概可以訓練完成了吧?”
他説來不徐不疾,而且在説話之時,目光朝金刀柳逢春、中原一鼎勝百里兩人看了一眼,才含笑而住。
這話聽得常夫人,和金刀柳逢春、中原一鼎勝百里都變了臉色!
常夫人是因涼霧山機密外泄,只怕“四九刀陣”尚未練成,就會惹上不少麻煩。
金刀柳逢春、中原一鼎勝百里則是愛子失蹤,(柳必顯、勝家駒)分明是涼霧山擄去的了。
狼站婆冷厲地道:“唐友欽,你的意思是説這六個蒙面青衣人是我師妹訓練出來的刀手,嘿嘿,這六個人,殺傷了我十幾名護陣之人,但也被咱們留下了一個,你説這會是我師妹訓練出來的人麼?”
中原一鼎勝百里道:“衡情度理,他們蒙面出來,自稱七星會的人,自然不會真是七星會的人,六人之中,既被你們留下了一個,那麼他們是何來歷,應該可以問得出來了。”
狼姑婆冷冷道:“可惜留下來的是一俱屍體,沒有人認得出來,不過也不難查得出來。”
唐友欽問道:“你要如何查法?”
狼姑婆道:“第一,此人使的松紋劍,乃是武當之物,第二,替我老婆子守護石陣之人,被毒藥暗器襲擊,死傷十一人,其中兩人是傷在唐門‘奪命飛芒’之下……”
唐友欽沒待她説下去,就接口道:“不錯,但在下已經送了他們兩包解藥。”
狼姑婆沒有理他,續道:“九個是死在‘魔火神針’之下,老婆子自會找魔教算帳,和諸位無涉,咱們話都説清楚了,諸位如果不是硬要找碴來的,那就請吧!”
她口氣雖冷,但熟悉狼姑婆的人,就知道她確實不想和大家為敵,有息事寧人之意,不然,以狼姑婆昔年的脾氣,大家衝着她而來,豈肯善罷甘休?
金刀柳逢春道:“今晚之事,咱們可以‘誤會’二字,把它揭過不提,但兄弟請冷麪觀音常夫人一句話,不知能否給兄弟一個滿意答覆。”
常夫人面垂黑紗,冷冷地道:“什麼事?”
柳逢春道:“犬子必顯,失蹤已有三個月,是否是夫人擄去了?”
中原一鼎勝百里道:“不錯,小兒家駒,也已失蹤三個月,是否真如外間傳説,在涼霧山接受訓練?”
常夫人冷峭地道:“我以重金在江湖上招募了一批年輕高手,作為涼霧山巡山武士,確有其事,江湖上居然説成了擄掠,豈不可笑?”
金刀柳逢春道:“兄弟不管是招募也好,擄掠也好,兄弟只想知道犬子必顯,是否在涼霧山中?”
常夫人道:“這個我很難回答,令郎有沒有應募,我並不清楚。”
金刀柳逢春冷笑道:“什麼人清楚?”
常夫人道:“你可以到涼霧山去查。”
唐友欽大笑一聲,道:“柳兄,冷麪觀音是涼霧山一山之主,另外還有涼霧山的總管也在這裏,如説不知道柳兄、勝兄二位令郎的下落,豈非不肯正面作答的推諉之詞麼?”
常人人怒聲道:“唐友欽,你一再挑撥離間,究竟是何居心?”
唐友欽大笑道:“在下説的乃是實情。”
中原一鼎勝百里突然濃眉一揚,洪聲道:“常夫人,你最好説説清楚。”
常夫人冷聲道:“我説的已經很清楚了,你們可以去涼霧山去查。”
勝百里重重哼了一聲道:“涼霧山不是龍潭虎穴,你當勝某不敢去麼?”
金刀柳逢春大笑道:“勝兄,還有兄弟一份,咱們就闖給你瞧瞧!”
雷公祝連生道:“兄弟也湊一份。”
常夫人只是冷笑,沒有作聲。
神手華佗萬遇春忙道:“勝老哥,柳老哥,常夫人把招募巡山武士之事,交給手下人去辦,這些招募而來的人,有無二位令郎,也許真的並不清楚,好在常夫人已答應二位老哥到涼霧山去查,這也決非敷衍的話,江湖上道義為先,然諾為重,本是大家可以好好説明的話,就不可意氣用事,免得有傷和氣。”
勝百里洪笑一聲道:“衝着你萬老哥這句話,兄弟這趟前去涼霧山,只要別人不失江湖禮數,兄弟絕不會無事生非,招惹涼霧山的。”
忠州大俠高如山拱拱手道:“不錯,衝着萬老哥,咱們那就走吧!”
萬遇春連連拱手道:“不敢,不敢,高老哥、勝老哥給兄弟薄面,這份高誼,兄弟永誌不忘。”
狼姑婆道:“易總管,你代老身送客。”
獨臂婆婆躬身領命,一面冷聲道:“諸位請隨老婆子來。”
高如山抬抬手道:“大師請。”
鐵羅漢慧能大師合掌一禮,洪笑道:“不敢有勞總管,貧僧等人告辭了。”
説罷,手挾八十斤重的鑌鐵禪杖,縱身躍起。
高如山等人,也紛紛躍起,跳上石筍,如飛而去,獨臂婆婆緊隨眾人身後,一直送出石筍陣,才行迴轉。
狼姑婆引着大家,退進石室,兩名黑衣少女早已在室中放好一張圓桌,擺上四式美點,和一鍋窩粥。
黃鳳娟道:“師父,弟子要她們關照廚下準備的宵夜,請大家隨便坐吧!”
狼姑婆點點頭,誇獎道:“小丫頭就是有些小聰明,百忙之中,都想的周到,不然,大家忙了一晚,還得空着肚子呢,大家請坐。”
説着,就要常夫人、萬遇春、君簫一同落坐之後,含笑回頭朝黃鳳娟道:“你們四個也一起來吧!”
黃鳳娟、常鳳君、萬巧兒、小青四人也相繼坐下。
兩名黑衣少女早己替每人面前,裝好一碗燕窩粥。
狼姑婆端起碗來,抬頭道:“大家隨便用些點心,今晚多蒙君相公賜助,老婆子真是感激不盡。
君簫道:“前輩過獎,在下些許微勞,何足掛齒。”
狼姑婆桀桀尖笑道:“不,天下人都懷疑老婆子是萬惡妖婆,只有君相公肯挺身相助,不是我老婆子的大恩人,還是什麼?你們幾個丫頭,君相公這份恩情,老婆子還不清,就要你們做徒弟的替我報答了。”
君簫俊臉一紅,拱手道:“前輩千萬不可如此説法。”
常夫人含笑道:“大師姐,你別説了,這幾個孩子將來在江湖上,還要君相公多多照應才是呢!”
狼姑婆忽然哦了一聲道:“師妹,中原一鼎勝百里、金刀柳逢春等人,不是説要到涼霧山去麼,我看你也該早些回去才是。”
常夫人冷笑道:“涼霧山有孟婆婆守着,諒他們也闖不進去。”
狼姑婆道:“話是不錯,但你總是早些回去的好。”
説到這裏,抬目問道:“嫪姆傷勢如何了?”
站在邊上的一名黑衣少女道:“嫪嬤嬤已經醒過來了,現在正在後面休息。”
狼姑婆點頭道:“她醒過來了就好。”
説到這裏,回頭問道:“君相公離此之後,行止如何?”
君簫道:“在下目前並無一定去處。”
他想起師叔磨刀老人要自己投到七星會去,這就問道:前輩可知七星會的總壇在哪裏麼?”
狼姑婆一怔,問道:“怎麼?君相公要上七星會總壇去嗎?”
君簫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
狼姑婆道:“七星會崛起江湖,不過是近年之事,老婆子走火入魔,一直沒有問江湖上的事兒,要不是今晚有人這麼一問,我真還不知道江湖上有什麼七星會呢,師妹,你知不知道?”
常夫人道:“小妹只知七星會是昔年十三妖中七個老妖組合而成,本來十分隱秘,近年據説網羅了不少異派高手,分設十二個宮,小妹也曾命人多方查探,依然沒有查到他們總壇究竟設在哪裏?”
狼姑婆道:“七星會居然這麼神秘?”
常夫人道:“因為他們十二個宮,各以宮主為中心,並不設在總壇,凡事都由附近的宮主出面,故而很少有人知道總壇所在,但據小妹研判,七星會總壇極可能就在江南。”
狼姑婆道:“鳳娟,你要七叔他們明日一早就下山去,務必把七星會總壇給我找出來,我要找他們七個老妖去問問清楚。”
黃鳳娟應了聲是。
第二天一早,常夫人帶着獨臂婆婆走了,君簫和萬遇春祖孫,也別過狼姑婆,離開了狼山。
三匹馬結伴而行,走了一段路,君簫問道:“萬老爺子還要回石柱去麼?”
萬遇春道:“石柱雖是偏僻小縣,老朽住下來了,也不想再動,君老弟可要去盤桓幾日再走?”
君簫道:“不了,在下另有事去,以後有機會,再去打擾。”
“不!”
萬巧兒小嘴一噘,説道:“君大哥,你答應過,要去我家盤桓上幾天再走的。”
君簫道:“萬姑娘,在下實是有事……”
萬巧兒在馬上扭動了下嬌軀,不依道:“我不管,你一定要住幾天再走。”
萬遇春含笑道:“君老弟,你如果沒有什麼急事,就到寒舍去住幾天再走不遲。”
君簫道:“老爺子,在下真有急事待辦。”
萬遇春停住馬道:“君老弟真要有事,前面就上通往黔江的官道了,老弟就得往東,老朽祖孫卻要北去,此地就要分手了。”
萬巧兒一雙秀目,盯注着君簫,忽然眼圈一紅,珠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幽幽地道:“君大哥,你真的,要走麼?”
知子莫若父,萬巧兒是爺爺一手扶養長大的,自然是知孫莫若祖了,萬巧兒的心事,如何瞞得過萬遇春,這就説道:“咱們就在這裏歇息一下再走吧!”
説着,就跨下馬匹。
君簫、萬巧兒也隨着下馬,三人就在路旁山石上坐了下來。”
萬遇春道:“君老弟真的要去江南?”
他説的“江南”二字,正是和常夫人説的:“七星會總壇,極可能就在江南”,遙相呼應,這句話,正含有試探之意,暗暗訊問君簫,可是要去七星會總壇?
君簫點點頭道:“是的,在下確想前往江南一行。”
他回答得很乾脆。
萬遇春身軀微震,凝注着君簫,問道:“老弟究竟有什麼事,可以見告麼?”
君簫四顧無人,才道:“不瞞萬老爺子説,在下身負血仇,尚未報雪。”
萬遇春大吃一驚,面情凝重,問道:“是七星會麼?”
君簫微微搖頭道:“到目前為止,在下還不知道仇人是誰?”
萬遇春訝然道:“老弟連仇家姓名都不知道麼?”
君簫道:“在下只知先父為仇家所殺,至於詳情如何,家師沒有告訴在下,實在一無所知。”
“那是令師要你去的了。”
萬遇春恍然道:“老弟前往江南,大概是查訪仇人去的?只是七星會網羅了不少異派中人,高手如雲,老弟和七星會結有樑子,深入虎穴,似非所宜……”
萬巧兒吃驚道:“君大哥,你要到七星會去?”
小姑娘現在聽清楚了。
萬遇春道:“巧兒,不許叫嚷。”
一面問道:“老弟大概不姓君吧?”
君簫道:“老爺子説的極是,君簫二字,是家師替在下取的名字,在下……”
萬遇春一擺手,攔着道:“君老弟,咱們知道你是君簫就好。”
萬巧兒道:“爺爺,君大哥既是到江南查訪仇家去的,咱們不如和君大哥一起到江南去,也好幫君大哥暗中查訪,爺爺,你説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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