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長青到了兩扇大門前,這兩扇大門是一座石頭城的大門,是兩扇鐵門。
這座石頭城不是辛佩詩坐在車上看見,門頭上刻着飛龍堡三個金字的那座石頭城。
這座石頭城是那座石頭城裏的一座石頭城,比那座石頭城小,圍牆卻比那座石頭城高。
原來飛龍堡是內外兩重,分外堡內堡,外堡任人出入,內堡卻是禁地,不是一般人能進出的。
如今這座內堡的堡門前,站着八名手提雁翎刀的青衣壯漢,一個個神情冷峻、滿臉剽悍之色。
東門長青來到堡門前一拱手道:“麻煩哪位代為通報一聲,東門長青求見潘堡主。”
隨即-張名帖遞了過去。
一名青衣壯漢接過名帖,上下打量了東門長青一眼,道:“你就是東門長青?”
東門長青微-點頭道:“不錯,老朽就是東門長青。”
那名青衣壯漢道:“你等等。”
轉身往堡內行去。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有勞了。”
只聽一名青衣壯漢對身邊同伴低低説道:“我還當東門長青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呢,原來是個糟老頭兒。”
東門長青聽見了,可是他裝沒聽見。
沒多大工夫,那名青衣壯漢出來了,身後跟着一名紫膛臉中年青衣漢子,他出堡門便抱起雙拳:“在下龔中和,職司飛龍堡迎賓,請隨在下入堡。”
轉身當先行去。
東門長青一聲“有勞”,邁步跟了上去。
那飛龍堡迎賓龔中和帶着東門長青過了一片廣場來到一處,看樣子像座大廳,進去再看,裏頭的擺設很簡陋。
龔中和道:“你老請先坐坐,在下去請堡主。”
他走了,連杯茶也沒給倒,顯然是有意冷落。
東門長青何許人,他焉有覺不出來的道理?可是他沒在意,受了。
他坐了下去,剛坐定,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隨聽一個陰沉話聲道:“這是誰進來過了,連門都不知道關。”
隨着這話聲,門口出現一個人,是個陰沉臉瘦高個兒,他微微一怔,旋即凝目説道:“你是幹什麼的?”
好不客氣。
東門長青坐着沒動,淡然説道:“我是來拜訪潘堡主的。”
陰沉臉瘦高個兒道:“誰帶你進來的?”
東門長青道:“你去問問你們自己人吧,我不認識那個人。”
東門長青給他來了個以牙還牙。
陰沉臉瘦高個兒臉色-變,一步跨到跟前,道:“你這個人説話怎麼這麼不客氣?”
東門長青道:“真要比起來,我的態度比你好多了,我能在這兒,自然是你飛龍堡的人帶進來的,你還問什麼,你這一套可以對別人,我東門長青不吃這一套,我來此是客,見的是潘堡主,別讓武林同道笑你飛龍堡的人沒有教養。”
陰沉臉瘦高個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發作,他似乎有點猶豫,不發作嘛,這口氣實在難受。
正在進退之際,龔中和跟在-前二後三個人之後走了進來,那一前二後三個人,前頭一個身穿青袍,魁偉高大,莽張飛般個威猛老者,後頭兩個是兩個青衣老者,身軀要比高大青袍老者矮半個頭,而且身材奇瘦,跟兩根竹竿似的,尤其人長得奇醜無比,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東門長青站了起來,一拱手道:“莫非潘堡主當畫?”
高大青袍老者道:“正是潘世奎,尊駕……”
東門長青道:“難道潘堡主沒見着拜帖,沒聽下人稟報?”
潘世奎突然-咧嘴笑道:“原來就是東門名捕,潘某失禮!”
擺手道:“請坐。”
東門長青目光一掠陰沉臉瘦高個兒道:“潘堡主,這位是……”
潘世奎道:“敝堡總管管士傑,士傑,快去招呼他們倒茶去!”
管士傑恭應一聲躬身而去。
東門長青淡然説道:“貴堡這位總管不大懂待客之道,潘堡主以後要多教教他,免得讓他把飛龍堡的威名斷送了!”
管士傑腳下頓了一頓,但沒停!
潘世奎濃眉微軒,道:“他就是這脾氣,有時候對我都這樣。”
東門長青一笑説道:“那就難怪了,對堡主都這樣,我這個客人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他徑自坐了下去。
潘世奎跟着落了座,道:“名捕光臨,飛龍堡增光不少,不知道有什麼見教?”
東門長青道:“好説,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乾脆打開天窗説亮話,免得耽誤潘堡主太多工夫,是這樣的,有人指控貴堡中人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我特來奉知您潘堡主一聲。”
潘世奎目光一凝道:“閣下不是跟潘某開玩笑吧?”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我吃的是公門飯,這是什麼事,豈敢跟潘堡主開玩笑。”
潘世奎道:“這麼説,真有這回事?”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不錯,真有這回事。”
潘世奎道:“是誰指控我飛龍堡什麼人殺人放火,滅人幾十口?”
東門長青道:“龍虎鎮辛員外的夫人及她的愛女,她母女告的是貴堡總護法東方明東方護法。”
潘世奎臉色一變叫道:“龍虎鎮姓辛的母女,告的是本堡總護法東方明?”
東門長青道:“正是。”
潘世奎道:“她母女有什麼證據?”
東門長青道:“辛姑娘親眼看見東方明行兇。”
潘世奎道:“她母女現在何處?”
東門長青道:“我只能告訴潘堡主,她母女現在飛龍堡內。”
潘世奎道:“尊駕只能告訴我,她母女現在飛龍堡內,這話什麼意思?”
東門長青道:“堡主明鑑,東門長青是公門中人,她母女既一狀告到我處,我有責任保護她母女的安全。”
潘世奎道:“尊駕有責任保護她母女安全,難道説我飛龍堡還會拿她母女怎麼樣不成?”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那可難説啊,她母女告的是飛龍堡的人,我不得不加提防,再説她母女是苦主,設若她母女出了點什麼差錯,飛龍堡反指我血門噴人,到那時我一點根據都沒有,我可是吃不消啊。”
潘世奎冷笑一聲道:“尊駕顧慮得相當周到,只是我飛龍堡的人一向奉公守法,尤其東方明,他是我飛龍堡的總護法,跟隨潘某人多年,我潘某人知之甚深……”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似乎誤會我的來意了,是辛家母女指控東方明,東門長青吃的是這碗飯,不得不進行偵查,東門長青如今並沒有把任何人當成殺火放火的兇徒,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也不敢輕置一言,此來只是請潘堡主協助我偵查而已!”
潘世奎道:“這個潘某人做得到,潘某人雖然身在武林,但卻一向奉公守法,我飛龍堡也薄有名氣,潘某人既不敢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也不能讓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但不知尊駕打算怎麼個偵查法?”
東門長青道:“我想先見見貴堡這位總護法。”
潘世奎微一點頭道:“可以,中和,請總護法來一趟。”
龔中和應聲而去。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設若辛家母女沒什麼有力的證據,而我也偵查不出什麼,我只有治她母女個誣告之罪,設若辛家母女有確切的證據,或者是讓我偵查出東方明有罪的證據,潘堡主……”
潘世奎慨然説道:“這個尊駕放心,潘某人剛才説過,潘某人雖不能讓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可也不敢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設若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的事,真是東方明乾的,潘某人自會把他交給尊駕。”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潘堡主公正無私,令人敬佩,我這裏先謝了。”-
人飛步闖了進來,正是那位身材矮胖赤紅臉的東方明,他一進來便指着東門長青厲聲説道:“東門長青,你的徒弟殺了我飛龍堡兩個人,我正愁找你那徒弟不着,沒想到你居然敢大模大樣地到我飛龍堡來,正好,我今天就向你討取一個公道!”
東門長青淡然説道:“東方總護法,你説的這件事我不清楚,不過不管怎麼樣,那是你跟小徒之間的事,你儘可以找他算帳去,你要能殺了他,那是他學藝不精,我絕不會怪你,我現在有我的事,我公務在身,來此為的是公事,還請你冷靜冷靜,坐下來跟我談談。”
東方明還待再説,潘世奎已抬手-攔道:“東門名捕説的對,公是公,私是私,公私應該分清楚,你就坐下來跟他談談吧!”
東方明沒再説話,當即恭應一聲坐了下去,冷冷地瞅着東門長青道:“你有什麼公事要跟我談的?”
東門長青道:“請先告訴我,你去過龍虎鎮麼?”
東方明還沒有説話,潘世奎已然説道:“老兄弟,東門名捕是來偵查一件案子的,龍虎鎮辛家母女指控你殺人放火,滅他辛家一家幾十口,事關重大,你要小心應付,話説在前頭,我不容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可也不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
東方明臉色一變道:“有這種事,有人指控我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老鷹犬,莫非你那徒弟殺了我飛龍堡兩個人還不夠,你又……”
東門長青道:“東方明!現有苦主在,她母女已來到了飛龍堡。”
東方明臉色又一變道:“她母女在哪兒?”
潘世奎忽然站了起來道:“我失陪片刻。”
東門長青道:“堡主請便。”
潘世奎帶着兩個醜老者走了。
東門長青道:“我不能告訴你,她母女是苦主,也是唯一看見兇徒的人,我有責任保護她母女的安全,我不能讓她母女有任何差池,使得死無對證,我落個毫無根據……”
東方明道:“老鷹犬,你這話……這麼説你是認定是我了?”
東門長青道:“苦主認準了是你,我不得不提防一二。”
東方明冷笑説道:“那你還來偵查什麼,乾脆抓我吃官司去不就行了。”
東門長青搖頭説道:“話也不是這麼説,我是個公門中人,理應立場超然,她母女固然認準了你,畢竟那是她母女的一面之辭,我不能只聽一面之詞便強人以法、定人以罪,我必須再聽聽你怎麼説,然後再着手蒐集罪證……”
東方明道:“我怎麼説,我自然是不承認。”
東門長青道:“那是一定的,你還沒有答我問話。”
東方明道:“什麼話?”
東門長青道:“你去過龍虎鎮沒有?”
東方明道:“我説沒有,你信麼?”
東門長青道:“我對於你們雙方説的話都抱着懷疑的態度……”
頓了頓道:“據她母女説,她們看見那為首的兇徒身材矮胖,赤紅臉,年紀約莫五十多……”
東方明道:“當世之中身材矮胖的赤紅臉可不只我-個。”
東門長青道:“她母女認過你了,她斷然説是你。”
東方明臉色一變道:“她母女什麼時候認過我了?”
東門長青道:“今天快晌午的時候,你帶着十幾個飛龍堡高手,騎着馬從外頭回來,沒有錯吧?”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不錯,確有這回事,只是一個去行兇殺人的人,會把他的真面目在人前顯露麼?”
東門長青道:“按理説是不會,不過要打算滅人一門不留活口,那應另當別論。”
東方明道:“事實上辛家有兩個活口。”
東門長青道:“那是漏網之魚,或許你當時沒留意,事後又找她母女不着!”
東方明冷笑説道:“你倒挺會想的啊。”
潘世奎帶着兩個醜老者走了進來,-抱拳道:“抱歉。”
他往下一坐,接問道:“二位談得怎麼樣了?”
東門長青道:“東方總護法矢口否認,這是一定的。”
潘世奎轉望東方明道:“老兄弟,你沒幹這事麼?”
東方明正色説道:“別人不知道我,堡主還不知道我麼?我一向敢做敢當,只要事是我乾的,天大的事我也敢承認,不是我做的我不能替人背這個黑鍋。”
潘世奎伸手拍了拍他道:“我知道你不會的,現在什麼也不必説,等東門名捕偵查過之後再説吧,你可以相信他,他是位名捕,絕不會冤枉好人的。”
東方明道:“他要能公正無私,我就相信他。”
東門長青道:“你儘可以放心,東門長青-向鐵面無私,辦任何一件案子都是不枉不縱!”
忽然站了起來,衝潘世奎-拱手道:“潘堡主,我告辭了,謝謝潘堡主的協助。”
潘世奎跟着站起道:“不要客氣,潘某不敢當,這是我們小百姓應該的,尊駕公務在身,潘某不敢多留,中和,代我送客。”
衝東門長青一抱拳道:“我不送了,我已經交待過了,為閣下方便偵查起見,閣下可以隨時進出內堡。”
東門長青再拱手:“潘堡主真是太幫忙了,那真是太謝謝了。”
他邁步往外行去。
龔中和跟着他走了出去。
望着東門長青行了出去,潘世奎道:“我已經派出人去了。”
東方明皺眉説道:“這一年來,屬下曾經找遍那老太婆跟那丫頭的可能去處,屬下先只以為當夜她母女不在,沒想到她母女竟看見了屬下,更沒想到這老鷹犬會插上一腳。”
潘世奎道:“只要能找到她母女,咱們就不怕這個老鷹犬了,只不知道她母女是否真在飛龍堡。”
東方明目光-凝道:“堡主可曾派人跟蹤老鷹犬?”
潘世奎道:“你看呢?”
東方明道:“那就行了。”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這個老東西出了名的詭詐,我不敢派人跟蹤他,卻在幾條路上布上了眼線,這樣他不容易發覺,不管他走的是哪條路都瞞不過咱們。”
東方明兩眼一睜道:“堡主高明。”
潘世奎微一搖頭道:“希望能找着這母女倆,要不然咱們就得下手除去這個老東西,不然的話咱們飛龍堡麻煩就大了!”
管士傑快步走了進來道:“堡主怎麼放他走了?”
潘世奎道:“怎麼?”
管士傑道:“堡主忘了那武林盟主的榮銜跟黃金城的財富了?”
潘世奎搖頭説道:“我不相信地圖跟鑰匙會落在他手裏,傳説中黃金城來人雖是個坤道,但絕不會是杜十娘,黃金城來人既是個女的,他那個徒弟的所獲也不可靠,事實證明,那坤道若是杜十娘,他那個徒弟不會再去下手別的,他那個徒弟的所獲要可靠,老鷹犬也不會管眼前這檔子事了,他早就遠走高飛找黃金城去了,至於武林盟主那榮銜,我忘不了的,你們放心,那老鷹犬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飛頭龍堡的,咱們有的是機會。”
東方明點頭説道:“還是堡主行,還是堡主行。”
一個青衣漢子飛步跑了進來,一躬身道:“稟堡主,消息報回來了,人出堡去了。”
東方明等聽得一怔。
潘世奎道:“出哪個堡去了?”
那青衣漢子道:“外堡。”
潘世奎也為之一愕道:“外堡!”
東方明忙道:“堡主,咱們是不是派人出堡去展開搜索……”
潘世奎抬手一攔道:“不,那母子倆不在堡外!”
東方明道:“老鷹犬不是往外去了麼?”
潘世奎道:“就是因為他往外去了,我才認為那母女倆在堡內,要是老鷹犬他不出去,那母女倆就準在堡外。”
東方明呆了一呆道:“堡主簡直讓屬下五體投地,那麼咱們……”
潘世奎道:“且等派出去的人回報再説。”
口口口
天快黑的時候,潘世奎派出去的人回報了,遍尋外堡不見辛家母女的蹤影。
潘世奎皺了眉。
東方明道:“堡主,恐怕老鷹犬這回是實不是虛。”
潘世奎目光一凝,望着那來報青衣漢子道:“東門長青可曾進堡來?”
那青衣漢子道:“回堡主,自他出去後,沒見他再回來。”
潘世奎沉吟説道:“這就怪了,難不成老鷹犬這回是實非虛,辛家母女倆真在堡外……”
他兩眼落在跳動的燈焰上。
東方明道:“堡主,以屬下看,咱們還是派出人去到堡外四周搜索……”
潘世奎忽然目閃異采,道:“有個地方查過沒有?”
青衣漢子道:“堡主是指……”
潘世奎道:“祠堂!”
東方明-怔道:“祠堂?”
那青衣漢子道:“堡主,祠堂是禁地。”
東方明道:“堡主以為辛家母女會藏在咱飛龍堡的祠堂裏?”
潘世奎道:“要是別人,他絕不會躲到咱飛龍堡的祠堂裏,東門長青可就難説了,他想得出這個主意。”
那青衣漢子道:“那麼屬下這就讓他們去查。”
潘世奎-抬手道:“慢着,老兄弟,這件事還是你帶幾個人去辦吧,只剩下這個地方了,她母女在那兒,就把她母女放倒在那兒,她母女要不在那兒,就馬上折往堡外找這老鷹犬去,不能讓他查,那會對咱們大不利。”
東方明揚起雙眉道:“要對付辛家母女,屬下隨便帶幾個人去就行了,要對付那老鷹犬,屬下勢必得帶幾個好手去。”
潘世奎微一點頭道:“説的是,堡裏這些人任你帶就是。”
東方明道:“屬下要帶二位護法跟管總管去。”
潘世奎往後一抬手道:“你兩個帶着傢伙跟總護法去吧。”
兩名奇瘦醜老者恭應一聲走了過來。
東方明向着潘世奎抱拳躬身道:“堡主,那我們去了。”
潘世奎微一抬手道:“去吧,我在家坐等佳音了。”
東方明轉身大步往外行去。
口口口
四條疾若鷹隼的人影掠近了潘家宗祠,-閃隱入了潘家宗祠左邊的松林裏。
潘家宗祠裏黑忽忽的,一點聲息也聽不見。
管士傑道:“明兄,我看不像。”
東方明道:“進去看看再説,有東門長青的高明指點,辛家母女是不會露什麼的。”
話落,他筆直拔起,掠上一棵松樹枝葉間。
管士傑三人跟着掠了上來,四個人再看,潘家宗祠右邊一間屋裏露出了一點微弱燈光。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怎麼樣!”
管士傑呆了呆道:“真讓堡主料着了。”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老鷹犬一向鬼,這一回可栽在了咱們堡主手裏了,走,咱們進去。”
他騰身直掠,越過潘家宗祠的圍牆,落在祠堂裏的壽堂旁,然後一抬手,輕捷異常地又向着燈光透窗的那間屋子竄了過去。
四個人挨近了那間屋,聽聽,屋裏有人説話:“娘,東門老人家把咱們放在這兒,怎麼一去不來了!”
“他想必有事,要知道他是去查案的。”
“他要再不來,明天我只有出去一趟了,咱們的乾糧已經沒有了,總得買點吃的。”
“你明天出去可要千萬小心,要讓他們看見那就糟了。”
“您放心吧,我知道。”話鋒微頓之後又道:“只不知道東門老人家查的怎麼樣了,他也是,那為首的兇徒分明就是那個該萬死的東方明,就是燒成灰我也不會認錯,偏偏他又要查什麼證據。”
“這也不能怪他,公門中人查案一向都是這樣的,他總不能單聽咱們的一面之辭。”
靜默了一下,那頭一個話聲又道:“我總覺得住在這裏不安穩,這兒是潘家宗祠,只怕他們隨時會來,偏他説這兒是飛龍堡的禁地,最為安全。”
“東門老人家的安排是不會錯的,咱們既找上了他,就該相信他,你説是不是?”
“話是不錯,可是他為什麼-去這麼久還不回來,娘,會不會他陷在飛龍堡裏了?”
“不會的,憑他的身手,飛龍堡那些賊徒豈能奈何他,放心吧,人家是當代名捕,辦案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我看咱們也沒事兒,不如早點兒睡吧。”
靜默-下之後,那頭-個話聲道:“娘,我怎麼聽見外頭有動靜了呢?”
“我沒有聽見!”那後-個話聲道:“或許是風,你放心吧,東門老人家不會害咱們的。”
又靜默了,沒再聽見説話了。
東方明目射兇光向着那緊閉的兩扇門撲了過去。
管士傑三人緊緊跟隨在他身後。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終於到了門口。
忽聽那頭一個話聲道:“娘,我心裏怎麼不安寧?”
“傻孩子,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真的,娘,我總覺得會出什麼事兒似的。”
“會出什麼事兒?”
“我也説不上來,我覺得……”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丫頭,沒錯,要出事了。”
一腳踹開了兩扇門。
第十三章擒兇
兩扇門開了,東方明看見屋裏點了半截蠟燭,兩扇門開處帶進了一陣風,差點沒把半截蠟燭吹滅!
屋裏只有這半截蠟燭,沒人!
剛才明明聽見辛家母女在屋裏説話,怎麼會沒有人?
那麼人在哪兒呢?
人在後窗外,後牆上有扇窗户關着,辛家母女就站在後窗外,此刻辛佩詩正望着他,一雙美目中滿含着仇恨怒火。
東方明為之一怔。
跟在東方明後的管士傑跟兩個醜老者也為之呆了一呆。
只聽辛佩詩冰冷説道:“東方明,我母女早防着你了。”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隔一扇窗户便能攔着老夫?你這是痴人説夢!”
話落,他閃身便撲。
辛佩詩冷喝説道:“慢着,東方明!你殺了我一家幾十口不説,難道你還要趕盡殺絕?”
東方明獰笑説道:“那不能怪老夫,只怪你母女逼老夫,你母女當日漏網保住了性命,就該知足,誰知你母女竟找到老鷹犬面前告了老夫-狀,如今看看老鷹犬救不救得了你母女!”
他閃身撲過去穿向窗外。
他沒有兵刃,用的是一雙肉掌,一上手便是他仗以成名,歹毒霸道,中人無救的“透骨陰煞掌”,而且是集數十年的修為做威猛無倫的-擊。
辛佩詩並沒有出掌硬接,似乎她也知道東方明“透骨陰煞掌”的厲害,架着乃母往後飄退。
而就在東方明上半身剛穿出後窗的那一剎間,突然覺得有樣什麼東西往自己腰間一落,跟着又是一緊,他心中為之一驚,但卻連念頭都還沒來得及轉,便覺得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把他拉了上去,緊接着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腰間碰了一下,他頭腦清楚,心裏明白,可就是不能動彈,叫不出聲了。
他發現他被一根繩子吊在屋檐下,辛家母女就在他腳下不遠處,可是他只有眼睜睜地看着。
他心裏好急,他只當是中了辛家母女預布的“機關”,可是他空有一身武功,穴道被制,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不敢想別的,只盼望着管士傑三個發現他,來救他。
管士傑跟兩個醜老者仍在門口,由於套東方明的那根繩子套人、拉起,動作太快,他三個沒一個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看見東方明甫一出窗就往上去不見了,而辛家母女還好好的在後窗外。
其實這用不着看清楚什麼,憑猜想就可以知道情形不對。
管士傑沒敢造次,沒敢冒冒失失的再往後窗外撲,他定了定神剛要有所行動,忽聽身後似有重物墜地般,砰然響了兩聲,他忙回頭望去。
他不看還好,這-看看得他心膽欲裂,魂飛魄散。
那兩個醜老者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眼前多了個人,是東門長青。
管士傑定過神來,扭頭就往屋裏撲。
他站立處是屋門口,如今東門長青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只有往屋裏跑,他認為至少辛家母女比東門長青好應付。
而當管士傑轉過身要往屋裏跑還沒跑的當兒,他眼前又多了個人,是辛佩詩。
他猛然一驚,暗一咬牙,抖手揮掌撲了過去。
他還是認為辛佩詩好應付。
他對了,辛佩詩是要比東門長青好應付。
但是也錯了,辛佩詩絕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
他一掌揮了出去,他看見辛佩詩也揚起了手,但是他沒有看見辛佩詩那一掌是怎麼揮出來的,只覺心口一悶,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東門長青道:“老朽還不知道姑娘有一身這麼好的武功呢。”
辛佩詩道:“您誇獎了,我只學了一點皮毛,膚淺得很。”
東門長青道:“別的老朽或許不懂,武功一道老朽可以説是行家,姑娘剛才那一伸手,老朽就知道有多少了,現在咱們去看看東方明吧。”
他穿窗掠了出去。
辛佩詩緊跟在他身後出了後窗。
東方明一見東門長青,心裏可是大大地吃了一驚,就在這一剎那間,他明白了,這是一個圈套,怪只怪他糊里糊塗地往這個圈套裏鑽。
東門長青虛空點了一指,那根繩子應指而斷,東方明從高高的屋檐上摔了下來,東門長青並沒有讓他摔着,過去接住了他,在他四肢上各點一指,然後在他腰間印了一掌。
如今,東方明能説話了,也能動了,不過這個動對他無補,因為他四肢穴道受制,兩隻胳膊跟兩條腿還是不能動。
東門長青望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東方明,你還有什麼話説?”
東方明兇性不滅,眼暴睜,“呸”地一口唾沫吐向東門長青。
東門長青一偏頭躲開了,抖手給了東方明一個大嘴巴,打得東方明半邊臉馬上腫了起來,道:“東方明,你要是跟我來這一套,那你是自找苦吃。”
東方明厲聲叫道:“老狗腿子,你打死我算了。”
東門長青冷冷一笑道:“你還怕死不了麼?你殺了人家辛家幾十口子,辛家母女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你想活麼?”
辛佩詩施了一禮,道:“老人家,我母女請……”
東門長青微一抬手道:“賢母女可否等一下?”
辛佩詩道:“老人家還有事麼?”
東門長青道:“東方明前來行兇,意圖滅口,等於已經招了供,按説是沒有什麼事了,不過他背後另有指使之人,他只不過是個幫兇,罪似乎是應該輕一點。”
東方明叫道:“老鷹犬,你少跟我玩心眼兒,-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火是我放的,你要找兇手找我就是,別再亂咬別人。”
東門長青目光-凝道:“東方明,這話是你説的?”
東方明道:“不錯,是我説的,我敢作敢當……”
東門長青冷冷一笑道:“你是挺夠朋友,很講義氣的,潘世奎可不像你一樣啊!”
東方明哈哈笑道:“老鷹犬,你那幾套我知道得很清楚,你要是想用你那三寸不爛之舌跟我要花招,那你可是打錯了算盤。”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我知道你對我知之頗深,我要是單憑口舌,的確很難説動你,不過我要是有證據……”
東方明道:“有證據,你有什麼證據?”
東門長青道:“我讓你親眼看着。”
他伸手抓起了東方明,別看東方明一個既胖又圓的身軀不輕,到了他手裏就跟老鷹抓小雞般,他道:“賢母女請跟老朽來。”
他提着東方明穿窗掠向前頭,到了兩個醜老者身邊,他把東方明往地上一放,伸手在一名醜老者懷中摸出了一物,那是一顆蠟九。
捏開了蠟丸,他從蠟丸裏取出一張小紙條,他把那張小紙條送到了東方明眼前,道:“這兒有亮光,你應該看得見這張條上寫的是什麼,是誰寫的,大聲念出來我聽聽。”
的確,屋裏有半截蠟燭,光亮雖然很微弱,對一個練武的人,尤其是東方明這等高手來説,已經是相當夠了。
東方明看得清清楚楚,紙條上寫的是:“倘萬一事敗,殺之滅口,告老鷹犬飛龍堡已懲治不法,老鷹犬縱不相信也無證據。”
下頭畫了一條一筆的龍,張牙舞爪,騰空欲飛。
東方明並沒有念出聲,可是他臉上變了色。
東門長青道:“現在你信不信?”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我怎麼知道不是你玩的花招。”
東門長青道:“你真是至死不悟,別的都能假,潘世奎這-筆寫出的‘飛龍會’,難道也假得了麼?”
東方明目光一凝道:“你怎麼知道關西二醜懷裏有這東西?”
東門長青道:“説穿了一文錢不值,你們都以為我出了飛龍堡,其實我一直在你們左近,潘世奎把蠟丸交給關西二醜的時候我看見,我聽潘世奎説,萬一事不成再揹着東方明打開,我一猜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東方明猛然臉色大變,咬牙説道:“好個潘世奎,我一直忠心耿耿對他,料不到他卻……好吧,老鷹犬,飛龍堡乾的是沒本兒的買賣,近兩午來的幾件大案子都是潘世奎派我去幹的,這夠了吧。”
東門長青道:“不過兩年工夫,潘世奎花不了那麼多,剩下的贓藏在什麼地方?”
東方明道:“內堡水塘底下有個密室,入口在假山上。”
東門長青點了點頭道:“這就夠了。”
轉望辛佩詩道:“姑娘,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人是東方明殺的,老朽把他交給賢母女,至於那潘世奎,讓老朽把他交由國法制裁,姑娘意下如何?”
瞎眼老婦人顫聲説道:“悉遵老人家吩咐,我母女能找到殺我辛家幾十口的兇手,已經很知足了。”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謝謝夫人,老朽這就告辭,賢母女在報仇雪恨之後也請速離飛龍堡!”
轉望東方明道:“我臨走之前讓你明白一件事。”
他俯身拾了一塊石頭,隨手在花磚地上畫了一條張牙舞爪,騰空欲飛的龍,然後騰身破空而去。
東方明一怔,旋即臉色大變,厲聲大罵。
口口口
夜色很濃,飛龍堡後這一大片樹林子裏,站着憧憧黑影,仔細算算,總有四五十個之多。
只聽站在最前頭一人説道:“抱歉得很,讓諸位久等了。”
隨聽憧憧黑影中有人説道:“哪兒的話,您老是幫我們的忙,要找不回失物來,我們這幾家連人賠進去都不夠,這一年來大夥兒急得都不成人樣了,要是再過一陣子沒着落,大夥兒就只有抹脖子了,多蒙您老人家幫我這個大忙,對我們那幾家來説,不啻重生再造,我們一輩子也報答不了。”
這人一説話,憧憧黑影立即隨聲附和,你一言、我一言説個沒完。
前頭那黑影一抬手道:“諸位都別客氣了,我吃的是這碗飯,乾的是這種事,這是我份內的,談不上幫誰的忙,再説諸位都是白道上的英傑,我也不能坐視諸位傾家蕩產,甚至連人都賠進去,現在容我問一聲,是不是都到齊了,還有沒到的沒有?”
只聽有人説了一聲:“大夥兒自己報報吧,免得漏了誰。”
“對,我起個頭,高順鏢局。”
“四海鏢局!”
“呂記車行!”
“三勝商行!”
“河北膝家!”
“山西彭家!”
“山西彭家”報完之後,不再有人説話了。
站在前頭那黑影道:“嗯,都到了,諸位請在這兒等我-會兒,我的嘯聲為號,諸位只聽見我的嘯聲,就請到內堡找我去,在沒聽見我嘯聲之前,還請諸位別輕舉妄動。”-
人道:“您放心吧,您説什麼是什麼。”
站在前頭那黑影一拱手道:“我去了,待會兒咱們內堡見。”
人影-閃,就不見了。
口口口
飛龍堡內堡後頭,是個大花園似的所在,亭、台,樓、榭一應俱全,每一幢建築都金碧輝煌,美輪美奐。
每間屋裏都亮着燈,外透的燈光照亮這個大花園的所在,一草一樹看得清清楚楚。
潘世奎揹着手正在來回踱步,離他不遠處垂手站着的那個青衣漢子似乎忍不住了,道:“堡主,要不要派幾個人去看看。”
潘世奎擺擺手道:“再等一會兒再説吧。”
嘴裏説着話,腳下卻沒停。
看樣子,他是夠急的。
突然,他身後多了個人,這個人道:“潘堡主,東門長青拜見。”
潘世奎一驚回身,可不,跟前不正是東門長青是誰,他瞪目張口,驚聲説道:“你,你,是從哪兒來的?”
東門長青含笑往上指了指,沒説話。
那青衣漢子定過神來沉聲説道:“你身為公門中人應該知法,怎麼未經主人允許便擅闖飛龍堡內堡重地!”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你説話客氣點,潘堡主曾經親口答允,隨時自由進出飛龍堡,潘堡主在這兒,你可以問問。”
潘世奎忙道:“是,是,是,這話我説過,沒錯,這話我説過……”
轉臉望向那青衣漢子叱道:“要你在這兒多嘴,放肆,還不給我往後站!”
那青衣漢子一躬身退向後去。
潘世奎轉衝東門長青抱起雙拳,賠上了滿臉笑:“閣下夤夜蒞臨,有何見教?”
東門長青答了一禮道:“好説,我只是在搜尋證據從這兒過,看見堡主在這兒,過來見見。”
潘世奎道:“不敢當,不敢當,閣下哪兒坐,屋裏,亭子裏,水榭裏……”
東門長青道:“堡主太客氣了,我就在這兒站會兒吧,這兒涼快些。”
潘世奎道:“既是這樣,潘某人就不敢強邀了,怎麼樣,閣下可有收穫?”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託堡主的福,不但有收穫,而且還是大收穫。”
潘世奎“哦”地一聲道:“那簡直是太可喜了,但不知閣下找到了什麼?”
東門長青忽然凝目問道:“堡主是不是在這兒等誰?”
潘世奎忙道:“沒有,沒有,沒有等誰。”
東門長青道:“那就好,我還以為堡主是在等東方明護法他們四位呢。”
潘世奎一驚道:“東方明,怎麼,他出去了麼……”
轉望那青衣漢子道:“東方總護法什麼時候出去的?”
那青衣漢子-欠身道:“回堡主,閣下不清楚。”
潘世奎微一皺眉道:“怎麼回事,出去也不告訴我一聲,萬一我有事找他怎麼辦,等他回來的時候領他到我這兒來-趟。”
那青衣漢子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
東門長青道:“堡主多餘交待了,東方明不會回來了。”
潘世奎臉色-變,急道:“怎麼説,他不會回來了,難不成他……他是畏罪逃跑了?”
東門長青搖頭説道:“那倒不是,東方明這個人還不是怕事的人,他是帶着人到潘家宗祠去殺害辛家母女,反而落在了辛家母女手裏,此刻恐怕已經死在辛家母女手裏了。”
潘世奎臉色大變,後退一步道:“他……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説飛龍堡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的事果然是他乾的了……”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正是。”
潘世奎道:“好個東方明,他居然敢瞞着我做出這種事來,我飛龍堡的名聲都讓他……他死得好,他該死,死有餘辜。”
東門長青道:“堡主,壞飛龍堡名聲的可不只他一個,我無意幫他説話,可是要把罪名全加在他一人身上,哪是不公平的。”
“對了!”潘世奎目光一凝道:“聽閣下説他帶的有人,但不知他都帶了誰,是那兒個該死的東西跟他一起去的?”
東門長青道:“貴堡的總管管士傑,堡主的兩位護法關西二刀!”
潘世奎鬚髮俱張,叫道:“什麼,還有他三個,該死,該死,我恨不得把他幾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視他四人為心腹,待他四個跟親兄弟一樣,沒想到他四個竟……這叫我以後拿什麼臉見江湖同道,叫我以後怎麼做人……”-
搖頭道:“我潘世奎糊塗懵懂,律下不嚴,也有一份不容推卸的責任,從今夜起我要封閉飛龍堡,而且要退出江湖以謝天下。”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潘堡主明智之舉,這時候洗手是最恰當不過的了,以潘堡主近兩年來的收穫,這後半輩子也用不着愁了。”
潘世奎臉色再變,道:“洗手、收穫,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東門長青揚了揚眉道:“東方明供稱,近兩年來江湖上幾票大買賣,都是潘堡主你派他做的。”
潘世奎身軀暴顫,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好個匹夫,他,他血口噴人,他居然亂攀亂誣,咬了我一口。”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認為他是血口噴人,亂攀亂誣麼?”
潘世奎暴跳叫道:“潘某人可以跟他對質。”
東門長青道:“你是難為我,潘堡主明明知道他已經死在辛家母女手裏。”
潘世奎目光一凝道:“那麼,東門長青,死無對證,你不能指我潘某人指使誰幹了什麼。”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你潘堡主等的就是我這句話,剛才我告訴你東方明已經死了,你還有點懷疑,特意又找個機會來證實一下,潘世奎啊,你高明……”
潘世奎冷冷一笑道:“你誇獎了,這是理,到哪兒我也站得住。”
東門長青道:“你高明,我東門長青可也不笨,有道是:捉姦成雙、拿賊拿贓,我只要拿着贓,照樣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潘世奎冷笑一聲道:“那你就拿吧,你要是拿不着贓……”
東門長青往身後不遠處那個大水塘指了指道:“我東門長青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東方明告訴我,水塘下有個密室,入門在假山上……”
突然間一聲沉喝,那青衣漢子掄着雁翎刀撲了過來,刀光飛閃,刀風逼人。
東門長青道:“跟我玩這個,你差得遠呢。”
他一揮手,那青衣漢子的刀飛了,人也翻滾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不動了。
潘世奎一聲沒吭,騰身拔起。
東門長青道:“走了你我拿誰交差去。”
他一步跨到,伸手去抓潘世奎的腿。
潘世奎忽然一個旋身,人在半空中雙腿連環蹋出,一取東門長青的腕脈,一取東門長青的咽喉,同時,他手上多了只鋼輪,猛力砸向東門長青頭頂,手腳並用,一招兩式,東門長青三處受敵,似乎難以招架,勢必後退躲閃不可。
可是東門長青很怪,他沒有躲閃,也沒見他怎麼動,潘世奎那一招兩式全落了空,而且潘世奎的左小腿也已經落在他的手裏,只見他沉腕往下一扯,潘世奎便摔了下來。
潘世奎直直地摔在地上。
東門長青一腳飛出,正踢在潘世奎的右腕脈上,潘世奎的右腕骨頭斷了,鋼輪帶着一道白光飛出了老遠。
東門長青那-腳順勢落下,踩在了潘世奎的心口上,潘世奎連動都沒敢動,頭上見了汗,那是因為他右腕疼,也難怪,骨頭斷了誰受得了!
前頭撲過來十幾個青衣漢子,但一見這情形都沒敢過來。
東門長青道:“潘世奎,你還有什麼話説?”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我認栽了。”
東門長青道:“哪怕你不認。”
他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嘯聲甫落,人影橫空,飛鳥般從高高的後牆外掠進四十多個人來,一個個都帶着兵刃。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你想毀我飛龍堡?”
東門長青道:“你飛龍堡還想在江湖上立足麼?從今夜起應該從江湖上除名了,是你親手毀的,不是我。”
抬手-指那四十多個人道:“他們是萬順鏢局、四海鏢局、呂記車行、三勝商行、河北膝家跟山西彭家的人,別讓他們因為你一個人而傾家蕩產,甚至連性命都賠進去,告訴他們怎麼樣開啓假山上的暗門吧。”
潘世奎直了眼,道:“東門長青,你真行!”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不行我豈能稱名捕,説吧。”
潘世奎慘笑-聲道:“沒那麼便宜的事。你們費點兒手腳吧。”
他臉色突然一變,身軀起了顫抖,一縷鮮血從嘴角流出。
東門長青一怔道:“看來我得扛具屍體去交差了,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好吧,我成全他吧。”
他俯身一指落下。
潘世奎身子一挺,不動了。
那些青衣漢子一個連一個地全溜了,-轉跟工夫跑得一個沒剩。
東門長青連看也沒看他們一眼,他不認為這些嘍羅角色會知道這處秘密暗門的開啓法,潘世奎也不會讓他們知道。轉身走向那各路的英豪道:“潘世奎已然嚼舌自盡了,看來這假山上的暗門咱們得自己找了。”
一個黑衣壯漢邁步奔向假山。
東門長青忙喝道:“慢着,留神埋伏。”
那黑衣壯漢連忙停了下來。
東門長青走過去道:“潘世奎可能在暗門上設有埋伏,咱們不能不防。”
他抬跟打量跟前這座假山,只見這座假山足有兩人多高,佔地相當大,離水塘約莫有五六丈遠近。
假山上長得有草,也佈滿了青苔,連一點縫隙都沒有,一時看不出暗門在什麼地方。
東門長青在正面看過之後,又到了假山的背面,看了一陣之後同樣的一無所獲,沒有發現。
東門長青皺了眉,他望着假山沉吟不語。
一名麻衣漢子突然説道:“老爺子,我看咱們乾脆毀了這座假山算了。”
東門長青道:“就是怕有什麼歹毒的埋伏。”
那黃衣漢子道:“我看不會,這地方……”
忽聽一聲輕咦,一名黑衣漢子道:“這花盆兒怎麼是個鐵的?”
大夥兒一聽這話,立即循他所指望去。
黑衣漢子身邊假山一個石台上放着一個黑忽忽的花盆兒,盆裏栽有花,花盆上有鏽。
東門長青只-眼,立即説道:“開啓暗門的樞鈕在這兒了,諸位請看,花盆兩旁沒有鏽,足見有人常摸那兩個地方。”
那名黑衣漢子伸手捧着花盆兒就轉。
他這-轉不要緊,花盆上方假山上突然彈開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洞,“噗”地一聲射出幾道黑芒直奔黑衣漢子咽喉。
東門長青剛才想攔沒來得及,但卻早防着了,此刻一掌揮出,把那黑衣漢子震了一個大跟頭。
黑衣漢子這一跟頭摔得不輕,但卻躲過了那幾道黑芒,那兒道黑芒掠空而過落在遠處草叢中。
黑衣漢子嚇出了一身汗,站起來衝東門長青一抱拳道:“多謝老爺子……”
東門長青道:“不要謝了,告訴我,你剛才往那個方向轉的?”
黑衣漢子想了想道:“往左。”
東門長青道:“諸位都往後讓讓。”
那黃衣漢子道:“沒這一説,老爺子,讓我來右轉試試吧。”
他飛快伸手捧着花盆往右轉去。
只聽一陣格格響,就在花盆的旁邊,一塊高約-人、寬約三尺的假山石緩緩往上揚起,現出一個黑忽忽的洞穴,一道石梯通了下去。
大夥兒立即一陣歡呼。
容得那塊假山石揚起不動,東門長青道:“諸位可以下去了,但請認明自己的東西,別搬錯了,我還有事,失陪。”
他一拱手,破空掠去。
大夥兒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説話,可是大夥兒目光中流露的完全是感激神色,這種感激不是別的任何東西所能換取的,也不是任何別的東西能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