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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美書生巧踏眾香國

    雪溶得差不多了!

    下雪的時候,大地上粉妝玉琢,一片銀白,那情景要多美有多美。

    溶雪之後就不同了,原來的髒亂都露出來了,甚至還增添了一地的泥濘,要多醜就有多醜。

    當然,那冷冽清澈的小溪畔,那剛抽嫩芽的細草岸,還有眼前這片香雪海的梅林是例外。

    這片梅林就在這條冷冽清澈的小溪畔,那剛抽嫩芽的細草岸。

    置身在香雪海里,看着那東風裏花枝顫抖,搖曳生姿的寒梅,那漂浮在溪水裏的冰塊兒,一陣陣幽香撲鼻沁心,誰能説它醜,誰忍心,誰要是昧着良心説這些個醜,恐怕這位頭一個就不答應。

    這位是個年輕人,挺俊逸的年輕人,斜飛的劍眉,金瞳的鳳目,加上那付頎長的身裁,簡直就是天地間一等一的美男子,要是拿梅花來比喻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美人的話,只有他配站在這片梅林之旁!

    他,穿的是件皮袍,黑得發亮的面兒,白得賽雪的臉孔,袖口露着兩圈細而輕柔茸茸的白毛,上身還罩了件皮馬褂兒,硬是名貴的紫貂皮的。

    他身左,地上是個小巧玲瓏的書囊,右手裏拿着一朵梅花,放在鼻端輕輕地聞着,嘴裏不住輕吟盧梅坡那首“雪梅”:“梅花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股香。”

    看他的衣着打扮,看他的攜帶,再聽聽這個,他該是個典型的書生,可是他身上卻比一般讀書人多了些東西,讓人覺得出,很清晰,但摸不着,那是股逼人的英氣跟超拔不凡的氣度。

    吟聲猶自縈繞,他忽然住口,唇邊泛起一絲輕淡的笑意,雙目閃過兩道冷電般寒芒。

    就在這當兒,一陣輕微的步履聲跟馬蹄聲傳了過來,轉眼工夫之後,梅林裏走出了一個人,也是一個年輕人,還牽着一匹馬,相當俊秀年輕人,一身重裘,也有付頎長的身裁,也是位少見的美男子,可惜他眉宇間有股子陰鷙氣,而且一臉的冷漠狂傲神色,相當神駿的一匹健騎,從頭到尾一色,但如今卻是滿身的黃泥星兒,顯眼的是鞍旁一把烏鞘長劍,金絲把,鑲珠玉,劍穗兒上還綴着一顆小拇指般大小的明珠,這把劍一定身價不低。

    這一人一騎出現在美書生後,美書生恍若未覺。

    牽馬的那位冷電般陰鷙目光打量了美書生背影一眼,先開了口,話聲跟他的目光一樣冷:

    “跋涉辛勞,請至梅林小憩,路上那幾個字是你寫的?”

    美書生如今該覺察背後來了人了,可是他仍然還未轉身,只見他兩眼凝視着手中梅花,淡然説道:“不錯,是我。”

    牽馬的那位冷冷一笑道:“不知道你這幾個字是為誰寫的?”

    美書生道:“那要看是誰頭一個到梅林來小憩了。”

    牽馬的那位目中冷電暴閃道:“我沒那麼多工夫,説你的意圖吧。”

    美書生笑了,好白的一口牙:“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個爽快人兒……”他緩緩轉過了身,緩緩接道:“我想跟你借兩樣東西。”

    牽馬的那一位點頭道:“原來是個剪徑截道兒的,不管是什麼,只要手拿得去,儘管伸手就是。”

    美書生目光一凝道:“這話可是你説的。”

    牽馬的那位説:“錯不了,是我説的。”

    美書生手中梅花往前一指道:“我要你的命跟你懷裏那樣東西。”

    牽馬的那位勃然色變,可是一剎那間又恢復了平靜,冰冷一笑道:“我走眼了,敢情是衝着我懷裏的東西來的,只是我有點兒不明白,我懷裏只是一封信!”

    美書生道:“沒錯,我要的就是這封信。”

    牽馬的那位道:“信裏沒有什麼機密。”

    美書生倏然一笑道:“我不要機密,如能證明持信人是某某人也就夠了。”

    牽馬的那位臉色再變,目中兩道冷電直逼美書生:“你,你怎麼知道……”

    美書生笑笑道:“我知道的事兒多着呢,只要你能制住我,我自會一樣一樣地告訴你,你要是制不住我反被我所制,那……”

    他收住梅花在鼻端晃了兩晃,然後邁步向着牽馬的那位走了過去!

    牽馬的那位唇邊泛起了冷笑,眉宇間陰鷙之氣忽盛,抬手就要去拿鞍旁的那把劍。

    美書生説了話:“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我看還是省了吧。”

    他抬左手曲指往那朵梅花上彈了一下,那朵梅花的花瓣散了,四瓣散在地上,有一瓣化為一點紅光,疾射如電,正中牽馬的那位右腕脈,牽馬的那位悶哼一聲垂下了手。

    就在這一瞬間功夫,美書生已到了他面前,手一伸,含笑説道:“你的左手還能動,把信掏出來給我吧。”

    牽馬的那位目中泛起兇光,飛起一腿踢向美書生下陰!

    美書生腳下沒動,左手往下一拱,輕易抓住了牽馬的那位右小腿,右掌出手如電,探入牽馬的那位懷中,當他的右手從牽馬的那位懷裏收回來的時候,他手裏多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同時他鬆了左手,牽馬的那位一聲沒吭地砰然一聲倒了下去,嚇得那匹健騎一聲輕嘶,四蹄連連踢彈。

    美書生在馬身上輕輕拍了兩下,那匹馬不動了,他抓住繮繩把馬牽到小溪邊,俯身提起了那小巧玲瓏的書囊,翻身上馬,抖繮馳去!

    口口口

    這是一座古剎。

    這座古剎座落在山腰,下臨平原,松柏參天,紅牆碧瓦,狼牙飛檐,莊嚴雄偉,門頭橫額三個大字:“靈光寺”。

    一大早,一匹健騎馳到了這座古剎,鞍上是位美書生,鞍旁,左邊是個書囊,右邊是把長劍。

    馬到,門開,開門的是個灰衣芒鞋的中年僧人,他看“美書生”一眼,一腳跨出了寺門。

    美書生翻身離鞍,牽着馬直趨寺門,看了中年僧人一眼,悄然説道:“給我通報一聲,我找‘西山居士’!”

    中年僧人打量了他一眼道:“請教施主貴姓,從那兒來?”

    美書生道:“李,關外。”

    中年僧人又深深一眼,合十欠身,道:“施主請跟貧僧來。”

    他抬手帶上了門,轉身帶着美書生往寺左行去。

    繞過寺牆到了寺後,寺後有一扇小門虛掩着,中年僧人推開小門帶着美書生行了過去。

    進門看,很顯然地,這是“靈光寺”後院,禪房處處,曲徑通幽,寧靜典雅。

    中年僧人回身一句:“施主請稍候。”逕自往座落在院東花木叢中一間禪房行去。美書生看着他進了那間禪房,轉眼工夫之後,他帶着一個人走了出來。

    那是個身着狐裘的老頭兒,看衣着打扮一點也不像個“居士”,瘦高的身材,竹竿也似的,鷂眼鷹鼻山羊鬍,看這長像更不像是“居士”,他一出禪房一雙鷂眼便盯上了美書生,一眨不眨。

    美書生也望着他,一直到他跟着中年僧人來近。

    到了近前,瘦老頭兒上下打量美書生,滿臉的訝異神色:“老朽自號‘西山居士’,聽説閣下是找老朽,沒有錯麼?”

    美書生淡然説道:“我姓李,剛從關外來。”

    西山居士道:“老朽上了幾歲年紀,眼拙,記性也不行了……”

    美書生沒容他説下去,探囊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遞了過去。

    西山居士滿臉訝異地伸手接過,嘴裏訝然道:“這,這是……”

    口説手不閒,“嘶!”地一聲撕開了那封信,抽出信箋一看,臉上的訝異色減了些,抬眼盯着美書生,笑了,笑得很淡,也有點兒陰:“你該還有樣兒信物!”

    美書生道:“沒了,就這一樣,你能信就信,不信我就回去。”話落,他轉身要走。

    西山居士伸手拉住了他,臉上的笑意濃了,也不陰,道:“老弟原諒,眼下京裏這幾個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我不能不防着點兒,不能不加倍小心,老弟一路辛苦,來,來,來,咱們屋裏坐去。”

    他讓美書生把坐騎交給那中年僧人,拉着美書生就走!

    進了禪房,好精緻的一個小客廳,裏頭套間屋,大半是卧室,他把美書生讓坐下,從火爐上取下直冒熱氣兒的水壺,給美書生徹了杯茶,然後隔幾一坐,笑着説道:“志飛老弟,你來晚了一步。”

    美書生搓搓手含笑説道:“可不,錯過名聞遐邇的‘西山霽雪’了!”

    西山居士兩眼一直道:“老弟也知道‘燕台八景’。”

    美書生李志飛笑笑説道:“你老把我看得太孤陋寡聞了,一年到頭江湖上跑,那兒的風土人情,那兒的名勝古蹟不清楚,你老懂得享受‘燕台八景’、‘西山晴雲’,説來説去這天子腳下京畿一帶最著名的八景幾乎全讓‘西山’給佔了,事實上是不差,‘西山’的風景四季咸宜,風景各殊、春柳、夏花、秋楓、冬雪,無一不可遊,無一不耐遊,騎小驢兒,逛‘西山’,那是生平快事,尤其‘西山’的楓紅,比之‘姑蘇’的‘鄧尉’、‘金陵’的‘棲霞’,更是大塊文章。”

    西山居士瞪大了老眼,撫掌拍一聲:“好啊……”

    李志飛接着又道:“‘西山’風景自前明以來屢加修葺建設,蔚然可觀,所謂‘西山八大處’實由有來自,在這京畿一帶以‘西山’最遠離市囂,地勢高,古寺白塔,靜靄相間,晴雲碧樹,山色微嵐,到處松影泉聲,古鐘禪壁……”

    西山居士哈哈大笑:“老弟,我又走眼了,沒想到老弟這位關外客,對京畿一帶的名勝瞭若指掌,談將起來如數家珍……”

    中年僧人進來了,一手書囊,一手長劍。

    李志飛站了起來,道:“有勞了。”伸手接了過去。

    西山居士一旁道:“老弟不要客氣,這座‘靈光寺’裏的和尚都是自己人……”

    目光從書囊跟長劍上掠過,道:“老弟練劍之餘還讀書。”

    李志飛倏然、一笑道:“我是讀書不成,學佛又不成,到如今一無所成!”

    西山居士“哈哈!”一聲道:“老弟客氣了,別人不知道我清楚,白家人人龍虎,個個了得,要不然當初我也不會求助於白老爺子了,對了,我忘了請教,老弟在白老爺子門下行幾?”

    李志飛道:“我是我們老爺子最末一個關門徒弟。”

    西山居士兩眼一睜道:“我聽説白家七郎八虎,前七位白家兒郎既是白老爺子的兒子,又是白老爺子的徒弟,但卻沒一個比得上白家那不姓白的最末一個徒弟,大半,那説的就是老弟了。”

    李志飛淡淡地笑了笑,沒説話。

    西山居士目光一凝道:“我雖説一天到晚跟練武的人打交道,可從沒見過真功夫,老弟是不是能露一手兒給我們開開眼界。”

    他這句話剛説完,李志飛那把長劍出了鞘,但見寒光一閃,隨即又歸了鞘,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根本就跟沒出鞘一樣。

    火爐邊上插着根香,如今掉在了地上,不但香頭兒上那點兒火沒了,而且一根香也成了兩半兒,整整齊齊的兩半兒,那一半兒也不多半毫分,那一半也不少半毫分。

    練劍的人劈根香應該算不了什麼!

    可是像這樣先平腕出劍,把香頭兒上那點兒火削了去,然後翻腕下斬,把一根香劈成極其均勻的兩半兒,而且快得跟劍沒出鞘一樣,這可就算得了什麼了。

    中年僧人臉上變了色,西山居士瞪圓了一雙老眼!

    李志飛倏然一笑道:“你老看怎麼樣,不會給你老敗事吧。”

    西山居士定過了神,老臉一紅,急急説道:“老弟你這是那兒的話,我不過是想開開眼界罷了。行了,現在總算是開了眼界了,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也沒白活,這才是真功夫,這才是頂尖兒的好劍術,這下那些個喇嘛們可有了剋星了,老弟,你是好好兒幹,就衝你這手兒劍術,我包老弟你飛黃騰達,享盡人間榮華富貴。”

    李志飛笑笑道:“你老,我叫李志飛是不是,今朝風雲起,我還能不把握機會乘勢騰飛麼。”

    “對!”西山居士猛擊一掌道:“好話,豪語,大丈夫生當於天地之間,豈能老困於江湖一隅,那埋沒了,也太委曲了,我們爺求才若渴,我不敢耽誤你老弟,請喝口茶,我馬上給你老弟看件信物,讓老弟你進城去,我告個罪!”站起來往裏行去。

    他進了裏頭那一間,沒一會兒工夫就又出來了,手裏-着樣東西,來到近前雙手遞給了李志飛,那是顆念珠!

    念珠是念珠,可跟一般念珠不一樣,比一般念珠大一點,赤紅,上項刻着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都是滿文。

    不知道李志飛看懂看不懂,反正他連看都沒看就接了過去,道:“這是……”

    西山居士隨手又遞過一張紙條兒,紙條兒上寫的也有字兒,是漢文,李志飛一定看得懂,他滿臉堆笑道:“這是我的信物,老弟只拿着這個到我給你寫的這個地方去,自會有人給老弟你安排一切。”

    李志飛站了起來,中年僧人過來提起書囊拿起長劍,李志飛道:“那麼我告辭了,容日後再來拜謝。”

    “這是什麼話。”西山居士這會兒變得熱絡異常,手往李志飛肩上一搭,笑着道:“自己人還用客氣,日後恐怕我還得仰仗老弟你呢,走,我送老弟出去。”

    他把李志飛送了出去,不但送出了禪房,而且送出了“靈光寺”後門。

    李志飛翻身上馬,策動坐騎,他唇邊浮起了一絲笑意,看上去有點神秘,可惜西山居士沒看見。其實,就算他看見了,他也未必懂那是什麼意思!

    “西山霽雪”耐看,“西山”的早春一樣的耐看,料峭的春風中,滿眼都是嫩黃嫩綠,能讓人舒服到心眼兒裏去!

    李志飛高坐雕鞍,策騎緩馳,縱目四望,心曠神怡。

    坐騎剛躍下山道,一陣勁疾的破空之聲自身側掠到,李志飛探手抓起長劍揮了出去“叭!”的一聲一物應手落在丈餘外,那是一枝小巧玲瓏鵰翎。

    這枝羽箭製作異常精緻,黑得發亮的箭兒,雪白的箭羽,雪亮的箭鏃,長短只有一般羽箭的三分之二。

    精緻歸精緻,美歸美,但如今卻讓李志飛攔腰一劍掃成了兩截,好生可惜。

    這是誰衝山道上亂放冷箭?

    李志飛收繮控馬往箭來處望去,他看見了,他看見那放冷箭的人了!

    道左半人高的草叢中,一塊凸出的巨石上,冷冰冰地站着個穿身獵裝的大姑娘。

    大姑娘從頭到腳一身黑,但臉蛋兒跟那雙手卻白得欺雪賽霜,嫩得吹彈欲破,看樣子碰一碰真能碰出水兒來!

    大姑娘那襲獵裝長短寬窄正合身,把那付玲瓏的嬌軀,無限美好的身裁完全顯露了出來,別的不提,單那纖細圓潤柳腰就夠醉人的!

    大姑娘豔如桃李,但這當兒卻冷若冰霜,一張嬌靨繃得緊緊的,細細的眉梢兒高高揚起,一雙深邃清灩的美目,兩道利刃般的目光,直直地逼視着李志飛。

    李志飛看見了她,也看見了大姑娘腰裏的箭壺,跟大姑娘左手裏一把製作精緻的鐵胎弓!

    他呆了一呆道:“剛才射箭的可是姑娘?”

    大姑娘冰冷説道:“不錯,是我。”

    差點兒沒射着人,不但連個不是沒賠,反倒有點理直氣壯。

    李志飛心裏有點不痛快,可是他有正事,也不願跟個姑娘家爭長論短,他冷冷回了一句:

    “下回再射箭看清楚點兒,小心點兒,我既不是飛禽,也不是走獸。”

    説完了話,撥馬要走。

    大姑娘冷冰冰的説了話:“慢點兒。”

    李志飛回過了身,冷冷瞅了她一眼,靜等着下文。

    下文來了,大姑娘冷冷一笑道:“你問完了我了,我還沒問你呢。”

    李志飛道:“你有什麼好問我的?”

    “當然有。”大姑娘道:“要不然我還懶得跟你説話呢。”

    左手鐵胎弓往下一指,道:“我這根箭可是你打折的?”

    李志飛道:“不錯,是我。”

    大姑娘道:“那麼你就這樣想一走了之,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兒麼。”

    李志飛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他瞅了她一眼道:“世上的確不該有這麼便宜的事兒,那麼我請教,我是該給姑娘賠個不是呢,還是該賠你根箭?”

    “賠?”大姑娘冷笑一聲道:“你也賠得起,你可知道我這箭是怎麼來的,是用什麼做的?”

    李志飛道:“我淺薄,還請姑娘指教。”

    “諒你也不知道。”大姑娘道:“我這箭桿兒是產自‘興安嶺’的鐵木,連削帶磨多少日子才做成的,我這箭羽是產自‘天山’的玉翎雕羽,玉翎雕羽為數不多,羽毛更是珍貴,我這箭鏃是一塊鋼母練了多少月才打成的,就憑這,你賠得起麼?”

    李志飛道:“要是如姑娘所説的話,這種箭我是賠不起,只是姑娘可知道人命何價麼?

    再説這種‘興安嶺’產的鐵心木要是這麼一碰就折的話,那也跟一般雜木沒什麼兩樣。”

    大姑娘嬌靨上添了三分氣,道:“好一張利口,人命無價,可是你是丟了命還是傷着那兒了,你要是丟了命我賠你一條,你要是傷着那兒了我給你治傷,現在麼,你得乖乖的賠我一根箭,要不然……”

    李志飛道:“要不然怎麼樣?”

    大姑娘道:“你那隻手打斷了我的箭,我就打斷你那隻手。”

    李志飛笑了,是冷笑:“我今年二十多了,到過的地方不少,見過的人也不少,北京城我是頭一回來,像姑娘這種人我也是頭一回碰上,稀罕得很,我是用這隻手打折你這根箭,我倒要看看姑娘你怎麼打折我這隻手。”他舉起了右手。

    大姑娘臉色變了,她冷叱一聲道:“那你就瞪大了眼看清楚了。”

    她從那塊巨石上騰起,同時弓交右手,只見她纖腰一擰,凌空撲到,鐵胎弓橫掃,疾若閃電,直取李志飛右腕!

    李志飛沒動,容得鐵胎弓帶着勁風近腕,突然一沉手臂翻腕抓住了這一頭兒,他只一振腕,那張鐵胎弓已到了他手裏。

    大姑娘站在馬前怔住了。

    李志飛左手曲兩指拉拉弓,淡然一笑道:“弓倒是張好弓,只可惜姑娘這付身手差了點兒,我不知道姑娘是憑着什麼出來打獵的,我奉勸一句,趁現在天色還早,回去吧!”

    他把那張鐵胎弓往大姑娘面前地上一放,拉轉馬頭,縱騎驟馳。

    大姑娘定過了神,嬌靨煞白,厲喝説道:“你給我站住!”

    也不知道李志飛是沒聽見還是怎麼,他縱騎若飛!

    “你聽見沒有!”

    “你聾了!”

    李志飛一人一騎沒影兒了!

    大姑娘猛跺一腳,轉身要走,可是她又回身拾起了那張鐵胎弓才騰身掠起!

    正晌午,大太陽,可是風颳在臉上還夠人受的!

    李志飛的馬停在東城一座大宅院前,過來了一路吆喝賣冰糖葫蘆的,他沒理李志飛,李志飛也沒理他。

    挺大,挺氣派個大宅院,老高門頭兒,石階下還有一對石獅子,典型的大户人家!李志飛下馬上石階,舉手就扣了那烏黑髮亮的鐵門環!

    門環響了老半天,一陣輕快的步履聲從裏頭傳了出來,緊接着是一個脆生生,但帶着多少不耐煩的話聲:“誰呀,大晌午的也不怕吵人?”

    敢情是位姑娘!

    李志飛忙應道:“我,來找人的。”

    門閂響動,兩扇大門開了,開門的當門而立,可不正是位姑娘,看年紀不過十八九,一套緞子面兒的短褲褲,腳底下是雙繡花鞋,大辮子在身後看不見,那排劉海兒卻整整齊齊的垂在香額上,瓜子臉配上一對靈活的大眼睛,光梳頭,淨洗臉,七分機靈像還帶着三分俏。

    姑娘她怔了一怔,烏溜溜的眸子直在李志飛身上轉:“你……,你找誰?”

    李志飛沒説話,翻腕托出了“西山居士”給他的那顆念珠!

    姑娘她又一怔,她旋即側身讓了路:“你進來吧,把馬也拉進來。”

    李志飛收起念珠下台階,抓起繮繩拉着馬上來進了門,身後門閂響,姑娘她又把門拴上了!

    俏姑娘在前帶路,過了影壁牆看,好大的一個四合院,靠北一堵牆,牆上還有扇門,越過牆頭往裏看,樹不少,枝葉中狼牙交錯,飛檐流丹,想必還有個相當大的後院子。

    院子夠大,只是寂靜空蕩看不見別的人,也聽不見什麼聲響。

    李志飛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別説問了,臉上一點詫異色也沒露!

    馬留在院子裏拴馬椿上,俏姑娘把李志飛讓進了一間屋,看樣子像個客廳,不大,但室雅何須大,傢俱擺設無一不是上等的。

    把李志飛讓坐下,俏姑娘給他倒了杯茶,然後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告訴我一聲我好給你往裏通報,”

    李志飛道:“有勞了,李,李志飛。”

    俏姑娘伸出了手,那隻手既白又細,看打扮,她像個使喚丫頭,看這隻手,卻比普通人家的姑娘們還嫩:“把那顆念珠給我吧。”

    李志飛忙把那顆念珠遞了過去,俏姑娘接過念珠沒説一句話就走了。

    沒一會工夫,又一陣輕盈步履聲響動,門口進來個人,又是個姑娘,可不是剛才那俏丫頭,比剛才那俏丫頭多上兩歲,穿着也不一樣,一身黑色的裾襖,外頭還罩了件風氅,可又比俏丫頭白嫩多了,也比俏丫頭美,而且美得媚,尤其撩人的是香腮邊那顆美人痣!

    她一進門嬌靨上就堆了笑,客廳裏本來有點冷,可是她這一笑馬上就給這小客廳滿了幾分春意:“李大爺。”

    李志飛站了起來,微一抬身道:“不敢,李志飛。”

    “別客氣,您請坐。”

    她輕抬皓腕,連那對眸子裏都帶着醉人的笑意,她解下了風氅往椅背上一搭,擰身坐了下來,深深看了李志飛一眼,兩排長長的睫毛翕動了一下,笑吟吟地道:“白家幾位我都久仰,只可惜一向無緣識荊,您姓李,應該是最末一位吧?”

    李志飛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最小,是老爺子的關門徒弟。”

    她眼睛微瞟,嬌笑説道:“我聽説八少您無論人品所學都是白家最傑出的一位,先我還不信,如今我卻覺得我聽説的還不夠。”

    李志飛直覺地感到眼前這位黑衣人兒有點兒“那個”,他淡然一笑道:“姑娘誇獎了,我最小,幾位兄長都不能不讓着我點兒。”

    她又是嬌媚一瞥:“別的都能讓,這個‘俊’字也能讓麼?您上頭那幾位總不一會一天到晚往臉上抹黑灰吧。”

    李志飛笑了,趁勢“送”了她一句:“姑娘是個妙人兒。”

    她那雙眸子裏馬上閃漾起異采:“是麼,那您往後就多跟我在一塊兒聊聊吧。”

    李志飛道:“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她凝了目光,那雙目光能逼得人透不過氣來:“你真這麼想麼?”

    李志飛卻處之泰然,笑笑道:“怎麼不,且試問世間男兒,那一個不愛親近女紅妝。”

    她格格嬌笑,花枝亂顫:“沒想到八少您也是個妙人兒,這麼看來往後我得留神點兒,別讓我們家姐妹把您給搶了去。”

    李志飛輕“哦!”一聲道:“府上……”

    “我們這兒呀,”她抬了抬皓腕道:“都是女兒家,沒一個男人,北京城那些個缺德的背地裏管我們這兒叫‘寡婦大院’……”

    李志飛暗暗一怔,含笑説道:“那我豈不到了‘眾香國’了。”

    “所以説往後我得留神呀。”她嬌笑着道:“恐怕您還不知道,我們姐妹十二個,我最小,我上頭還有十一個,她們一個賽一個厲害。”

    李志飛道:“只有姑娘十二位住在這裏?”

    “不。”她道:“還有些丫頭老媽子。”

    怎麼是這麼個地方,男人們都到那兒去了。

    李志飛這種心念轉動,她那裏接着又道:“我知道您心裏一定很納悶兒,您現在別問,往後您就明白了,您現在只知道咱們是二阿哥的人就行了。”

    李志飛道:“咱們是二阿哥的人?”

    她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怎麼,‘西山’那位沒告訴您麼?”

    李志飛搖了搖頭道:“沒有。”

    她眉鋒微皺,道:“他也真是,這是什麼事兒,怎麼不先讓您知道一下,這麼説您連這趟來京是幹什麼的也不知道了。”

    李志飛道:“不,這我知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豈有不知道之理,我們老爺子認為我老待在江湖上不會有多大出息,讓我到京裏來找找榮華富貴,謀個一官半職,以便他日衣錦還鄉,也好給他老人家臉上增點兒光。”

    她道:“白老爺子也沒告訴您,您這趟到京裏來是怎麼個找榮華富貴麼?”

    李志飛道:“他老人家給了我一封信,讓我拿着這封信到‘西山’去找位‘西山居士’,他老人家説,我只要能找到這位‘西山居士’,自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她説:“您找着‘西山居士’了。”

    李志飛道:“可是我還沒看見榮華富貴。”

    她笑了,她笑起來永遠是那麼嬌媚動人:“那就讓我來告訴您吧,我們姐妹,還有那位‘西山居士’,都是二阿哥胤-人的人,儘管二阿哥已被皇上立為太子,搬進東宮,可是皇上一共有三十五位阿哥,其他的三十四位阿哥無時無刻不惦記這位子,這些位阿哥之中又以四阿哥胤禎的實力最雄厚,設立了很多秘密機關,養着不少能人,還有密宗高手的喇嘛們,這位四阿哥生性陰鷙狠毒,善於收買人心,不但朝裏許多大員像鄂爾泰、張廷玉、科隆多、年羹堯、陳世倌都是他的死黨,就連不少阿哥也被他收為心腹,有些位阿哥不願跟他走一條路,像胤祉、胤祺、胤-、胤-、胤-、胤-、胤-、胤-,他們都是各自立門户,實力也都相當雄厚,二阿哥感覺自己勢單力薄,所以讓‘西山居士’暗中給他找些好樣兒的幫手……”

    李志飛“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所以‘西山居士’找上了我們老爺子。”

    “是的。”她道:“你想,對您來説,這不正是個機會麼,二阿哥是東宮太子,太和殿裏那個寶座等於已經到了手,咱們現在為他出點兒力,將來他一旦登基,咱們還能不飛黃騰達,還想沒榮華富貴好享麼。”

    李志飛道:“這我就不懂了,二阿哥既然已是東宮太子,正如姑娘剛才所説,正大光明殿裏那個寶座等於已經到了手,除非皇上改變了主意,要不然誰還能把這個位子奪了去。”

    她瞟了他一眼道:“看您像個聰明人兒,怎麼淨説糊塗話?這裏頭比江湖上還險惡,不告訴您麼,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謀奪這個位子,而且手法是無所不用其極,您以為他們收容着那麼多智囊、死士是幹什麼的,錢沒人花,飯沒人吃了,我舉個例子給您聽吧,前些日子二阿哥悶得慌,出宮去玩玩兒,剛出來就差點兒讓人把腦袋割了去,這您明白了麼。”

    李志飛赧然笑了笑點頭説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好,學了這許多年功夫,這回總算真正派上了用場,咱們就跟他們較量較量,看看是鹿死誰手吧!”

    “對了。”她道:“您只管竭盡所能好好兒幹,二阿哥他不會虧待您的,過兩天他見過您,只等他點頭認了可,我包您要什麼有什麼。”

    李志飛微微一愕道:“怎麼,他還要見見我。”

    她道:“當然了,二阿哥一向禮賢下士,凡是他的人,他一定要先見見。”

    李志飛淡然一笑道:“聽姑娘剛才一句點頭認可,二阿哥他恐怕是考考我吧。”

    她吃吃一笑站起來擰腰走了過來,未語媚眼兒先道:“其實您也不用在意,二阿哥也有二阿哥他不得已的地方,您想,羣雄環伺,處境那麼險惡,他總不能要些個派不上大用場,您説是不,您真金不怕火麼。”

    她到了李志飛眼前,那雙能勾人魂、攝人魄,水靈靈的美目緊緊盯在李志飛的臉上,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幽香直往人鼻子裏送,換個人身子早癱了,骨頭早酥了,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李志飛似乎感覺不出這些個,他雙眉飛揚道:“憑白家這塊招牌還不夠麼?”

    “哎喲,八少,您是怎麼了。”她伸出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蘭花般玉手在李志飛肩上輕輕拍了一下:“白家這塊招牌是金字招牌,江湖上無不尊仰,無不低頭,可是二阿哥他那知道這些個,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什麼人,禁宮裏出生,禁宮裏長大,説句那個的話,八大胡同在那兒他都不知道,他要是懂江湖上那些的話,以往也不會用那些個酒囊飯桶庸才了。”

    李志飛微一點頭道:“説得也是,那就讓他試吧,我等着了。”

    “對了。”她的手又落在了李志飛肩上,可是這回沒收回去:“您就耐着性子在這兒等着吧,打清早到夜晚有我陪着您,也有人侍候你舒舒服服的,我們這兒雖説不上要甚麼有甚麼,可敢包你絕不會悶得慌,不用多,只在這兒住兩天,過些日子讓你走恐怕你還捨不得呢。”

    李志飛笑笑道:“這倒是,一跤跌進眾香國,誰還想再爬起來。”

    “喲。”她的手換了地方,在李志飛臉上輕輕點了一下,那模樣兒要多媚有多媚,要多撩人就有多撩人:“我們説的是正經的,你想到那兒去了,沒想到八少你是這麼個不老實的人兒啊。”

    天知道!

    李志飛笑笑道:“我説的也是實話,剛才不告訴過姑娘麼,且試問世間鬚眉男兒,那一個不愛親近女紅妝的。”李志飛是“天橋”的把式,淨説不練。

    她可不同,忽然間一陣激動,道:“八少,你真……”

    這個“真”字剛出口,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她不激動了,如花嬌靨上飛快掠過一絲異樣神色,輕“喲!”一聲道:“這是誰呀。”

    可不,這是誰呀,來得真是時候!

    這陣步履聲不但輕盈,而且快速,就這麼一轉眼工夫已然到了門口。

    她轉過了身,李志飛站了起來。

    人進來了,是位姑娘,這位姑娘可看得李志飛微微一怔,沒別的,他一眼就覺得這位姑娘跟身邊這位大不相同!

    身邊這位嬌豔狐媚。

    剛進來這位清麗莊重,嬌靨上罩着一層薄薄的寒霜,眉宇間似乎還帶點兒憂鬱。

    年紀比身邊這位大幾歲,人也比身邊這位消瘦些,但瘦不露骨,看見她讓人馬上會想到挺立在冰天雪地裏的寒梅,香得醉人,但卻冷得讓人寒慄。

    李志飛頭一眼看見她微微一怔。

    她頭一眼看見李志飛也微微一愕,一雙清澈深邃的美目中也出現了詫異之色,就一剎那之後她就轉趨平靜,冷漠地道:“十二妹,這位就是李八少麼?”

    李志飛身邊那位輕輕一笑道:“我當是誰呢,敢情是大姐啊。”

    轉望李志飛道:“八少,這是我們大姐。”

    李志飛道:“大姑娘。”

    那位道:“我姓謝,謝藴如。”

    “喲。”李志飛身邊那位道:“大姐不説我還忘了呢,我姓華,名兒俗得很,叫筱紅。”

    李志飛道:“華姑娘。”

    華筱紅道:“幹嘛呀,姑娘長,姑娘短的,好刺耳,聽着就讓人心裏不舒服,你乾脆叫我筱紅好了。”

    李志飛淺淺笑了笑,沒説話。

    只聽謝藴如道:“聽説八少到了,我來看看,原諒我有失遠迎,這兒的情形跟八少到京裏來的原因想必十二妹已經都告訴過八少了,我已經派人上報了,一兩天自會有話傳下,委屈八少先在這兒住兩天,八少的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八少一路辛苦恐怕還沒吃飯,請八少先跟我去看看住處,然後就去吃飯吧。”

    她説的都是該説的,不該説的一句也沒多説,説完了話轉身就行了出去。

    李志飛不由為之一怔。

    華筱紅把粉頰湊了過來,幾乎碰着了李志飛的臉,她低聲説道:“你別在意,她一向這樣,連我們都覺得她怪,走吧。”她還拉了李志飛一把!

    出了小客廳,李志飛一邊走一邊納悶,他不知道這些位姑娘都是那兒來的,十二位姑娘家住在這麼一座大宅院裏究竟是幹什麼的,這十二位姑娘裏為什麼有華筱紅這樣的姑娘,為什麼又有謝藴如那樣的女兒家!

    他納悶歸納悶,但並不急着明白,因為他知道他遲早會弄清楚的,而且這些事並無關什麼緊要!

    李志飛的住處在前院東廂,相當雅緻,相當舒服的一間屋,舉凡男人家用的東西應有盡有,甚至還有替換的衣裳,這,又讓李志飛納悶了一陣。

    看過了住處,吃過了飯,謝藴如跟華筱紅雙雙把李志飛送回了住處,謝藴如沒待就走了,而且還把華筱紅帶走了。

    華筱紅臨走對李志飛低低説了一句:“晚上我再來陪你!”

    嬌靨上是銷人魂的表情,眸子裏是蝕人骨的光采!

    華筱紅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李志飛皺了眉,一個人緩緩地坐了下去,他在沉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看看桌上,長劍跟書囊不知道是誰已經給他送來了,仔細看看書囊,沒人動過!

    沉思了一會兒,他探手入懷,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面牌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烏黑烏黑的,上頭雕刻着花紋,有個太陽,還有個月亮!

    他目光落在這面牌子上,凝望了一陣之後,他把那面牌子又揣回了懷裏。

    這座大宅院似乎永遠那麼靜,靜得讓人覺得無聊。李志飛站起來走到牀邊,他坐在了牀上,剛想往下躺!突然間他兩眼疾閃寒芒,一步跨到了門口。

    他看見了,西牆頭落下了幾個人,男人,一個個身着勁裝,蒙面,而且手裏都有兵刃。

    幾個人站在西牆邊把手指點了一陣,其中一個一打手勢帶着就要往後院撲。

    只聽一聲冷哼傳了過來:“什麼人,站住。”

    李志飛的視線內出現了兩個人,姑娘,給他開門的那個俏丫頭,還有一個穿着打扮跟她一模一樣的姑娘。

    兩個丫頭都有一身好輕功,凌波飛燕般射落,恰好截住了那個勁裝蒙面人的去路!一個丫頭先叱-出聲:“瞎眼的狗賊,好大的膽子,光天白日居然敢……?”

    她話還沒説完,一個勁裝蒙面人邪笑一聲截了口:“咱們是來找‘十二金釵’的,別讓這兩個丫頭片子壞了咱們的事,我來先堵上她們那兩張巧嘴!”

    他不用兵刃,把手裏的傢伙扔給一個同伴,跨步欺身揮掌就抓俏丫頭的酥胸!

    這人嘴裏下流,手上也夠下流的。

    俏丫頭臉上變了色,怒哼一聲:“該死的狗賊,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俏丫頭揚手便截那勁裝蒙面人的腕脈,一式“截脈手”使得熟練而快捷,頗見火候。

    奈何那勁裝蒙面人不怕她的“截脈手”,不但不怕她的“截脈手”,反而會制她的“截脈手”,抓向俏丫頭那隻手只一沉一翻,便輕易地扣住了俏丫頭的右腕脈,手再往回一帶,俏丫頭一個成熟的嬌軀倒進他懷中,只聽他嘿嘿一笑道:“對,這兒不是地兒,咱們上屋裏去。”嘴説手不閒,另一隻手攔腰抱起了俏丫頭。

    俏丫頭腕脈落在人手裏,既不能喊又不能掙扎,只有任人抱在懷裏輕薄了。

    這個俏丫頭落進了人手,另一個俏丫頭也遭了她同樣的命運,只一個照面便被另一個勁裝蒙面人抱進了懷裏!

    “真不賴啊。”頭一個勁裝蒙面人搖頭説道:“進門兒就揀着了大便宜,這倆還是沒開封的呢,送到眼前的便宜不佔,那會遭天打雷劈,我們倆辦我們倆的事去了,剩下的事兒交給你們了。”

    這些人可真夠大膽的,不但光天白日敢闖進“民宅”找“便宜”,甚至還敢肆無忌憚的這麼嚷嚷。可是話又説回來了,既然是這麼樣肆無忌憚,幹嗎翻牆進來?

    更怪的是丫頭有這麼一身好輕功,怎麼手上這麼稀鬆?

    一個照面就落進了人手裏?而且主人們的聽覺怎麼這麼遲鈍,到現在還沒一個人露面?

    李志飛靜觀至此,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兩手往後一背,邁步行了出去。

    先看見李志飛的是那兩個抱着俏丫頭往左近屋裏走的,兩個勁裝蒙面人,“喲!”地一聲兩個人都停了步:“寡婦大院兒什麼時候添了個漢子,敢情咱們不是頭一撥兒啊。”

    另一個道:“我就説嘛,年輕輕的小寡婦,那一個能熬多久,告訴你們寡婦大院兒的這些小娘們兒那晚上也用不着摟枕頭、咬被角,你們偏不信!”

    他倆這麼一嚷嚷,另幾個都望了過來,這當兒那頭一個又説了話,這回是向李志飛説話,還帶着笑:“朋友,別向我們瞪眼,你一個人又吃不了那麼多,幹嗎不分給我們點兒……”

    “對了!”另一個道:“別被窩裏放屁吃獨食,吃獨食會長毒瘡!”

    李志飛根本沒聽見似的,一直走到了抱着兩個俏丫頭的兩個勁裝蒙面人跟前,停步開口,淡然説道:“把人放下來。”

    頭一個勁裝蒙面人微微一怔道:“怎麼説,朋友。”

    李志飛依然淡淡説道:“我叫你們把人放下來。”

    頭一個瞪着眼轉望同伴:“聽見沒有,咱們説了半天敢情白説了!”

    “叭!”地一聲脆響,他這句話剛説完,臉上便捱了一下,結結實實的一下,半張臉上五道紅紅的指頭印兒,一縷鮮血順着嘴角兒流了下來。

    沒有看見他是怎麼挨的打。

    甚至沒人看見是誰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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