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府這後院不見得比前院大,可遠比前院氣派,遠比前院富麗堂皇,長廊一處處,數不清有多少,也不知道都通到那兒去了。
前院沒見人,後院人可不少,簡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禁衞森嚴?如臨大敵。那名戈什哈帶著燕翎左彎右拐了一陣,踏上另一條畫廊,這條畫廊上只有一間屋亮著燈。
剛踏上這條畫廊,燕翎就聽見那間屋傳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一聽就知道是那位嬌格格玉倫,另外還有個女子話聲,聽來很輕柔,顯得人很文靜,卻不知道是那位。
那間屋門口站著兩名穿便服的中年壯漢,沒見帶兵刃,腰裏頭卻鼓鼓的。
燕翎知道,這才是八阿哥的近身護衞,不但一個個是好手,而且一個個是死士。
轉眼工夫到了那間屋口,那名戈什哈就要搶步上前説話去,熟料那名壯漢已雙雙迎了過來,兩個人都欠身陪笑道:“白爺,您這麼早就回來了。”
燕翎這才看清楚,敢情這兩個都跟八阿哥去過“白雲觀”的“春花園”,難怪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想必是這兩個中年壯漢的嗓門兒大,話聲驚動了裏頭,燕翎這裏剛含笑招呼,屋門口人影一閃,八阿哥已到了門外:“是玉樓來了麼?”
燕翎迎上一步躬下身道:“八爺,玉樓覆命來了。”
他手裏提個圓圓的大包袱,八阿哥一眼就看見了,半句話沒説,掀著燕翎的胳膊就把燕翎拉進了屋是間書房,挺雅緻的書房,貝子玉鐸跟嬌格格玉倫都在座。另外還有位姑娘,身穿旗裝,要比玉倫大兩歲,瓜子臉,柳葉眉,人比玉倫略微瘦些,但比玉倫還白嫩,清麗絕俗,端莊大方,帶著一服雍容的氣度,跟玉倫的美豔、嬌縱、任性,完全兩個典型。
八阿哥拉著燕翎一進來,那位旗裝姑娘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盯上了燕翎的臉,但一接觸便挪開了。
玉倫卻霍地睜大美目站了起來:“玉樓,你回來了,你沒怎麼樣吧?”
燕翎含笑欠身:“謝謝您,這種陣仗怎麼樣不了我的。”
玉倫眉梢兒跳著喜意,含笑地白了燕翎一眼:“你神氣,手裏提的是……”
燕翎微微揚了下手中包袱,道:“八爺要的東西。”
玉倫一驚,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八阿哥忙道:“玉樓夠累的了,讓他坐下來歇會兒。”他拉著燕翎往下按。
燕翎含笑道:“八爺,這兒有我的座位麼?”
八阿哥兩眼一瞪,道:“怎麼沒有,不管那兒,有我的座位就有你的座位,給我坐下。”
他硬把燕翎按了下去。
玉倫擰個身,帶著一陣風倒了杯茶遞了過來。
燕翎忙欠身接過,道:“您這叫我怎麼敢當。”
八阿哥都為之一怔:“玉樓,能讓玉倫倒茶的人,恐怕怎麼算你都是頭一個。”
玉倫嬌靨微酡,道:“幹嗎這麼大驚小怪的,不管那兒,有八阿哥你的座位就有他的座位,我給他倒杯茶有什麼不行的,再説人家玉樓立了這麼一椿大功,我給他倒杯茶又有什麼不該。”
那位旗裝姑娘瞟了她一眼。
八阿哥點頭笑道:“説的對,説的對,有理,有理,這杯茶本該由我來倒的。”
打燕翎進來,那位貝子爺玉鐸就沒理燕翎,巧的是燕翎也沒理他,此刻他臉色一變扭頭就往外走。八阿哥看見了,忙道:“玉鐸,你上那兒去?”
玉鐸腳下停也沒停,道:“屋裏悶得慌,出去走走。”這句話完,人也出了書房。
燕翎站了起來,道:“八爺,我……”
八阿哥道:“沒你的事兒,你坐下。”
玉倫往外瞪了一眼,寒著臉道:“又犯性子,那像個男人家,討厭死了,別理他。”
那位旗裝姑娘忽然站了起來,道:“八阿哥,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八阿哥“喲!”地一聲道:“瞧我多糊塗,怎麼把你給忘了……”
那位旗裝姑娘嫣然一笑道:“八阿哥你接著鳳凰了嘛。”
八阿哥道:“姑娘,玉鐸吃味兒,你就別再挑眼了,玉樓,快見見裕親王府的玉瑤格格。”
敢情又是位格格,燕翎欠身為禮:“白玉樓見過格格。”
玉瑤落落大方,含笑抬皓腕:“別客氣,你坐。”
她這裏話説完,八阿哥讓她待會兒再走,玉倫也拉著玉瑤姐姐長、姐姐短的,讓玉瑤再待會兒陪陪她。
玉瑤似乎並沒有真要走的意思,經過兩位這麼一留也就又坐了下去。
玉瑤坐了下去,八阿哥也拉著燕翎落了座,一坐下就忙間經過。
燕翎絲毫沒隱瞞,把經過全説了了。
儘管白回回的徒弟們有點不滿,八阿哥都沒在意,但是一聽説燕翎只廢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他可在意了,當即截口説道:“玉樓,我不是跟你説,讓你殺了那個白龍道人的麼,你怎麼不……”
燕翎道:“八爺,在我們江湖人眼裏,把一身武功廢了比置他於死地還讓他難受。”
八阿哥道:“可是他還活著,我不願意讓他活著。”
燕翎笑笑道:“八爺,我是故意留他一命的,但是我敢説他活不了多久。”
八阿哥聽得一怔道:“你故意留他一條命的,卻又説他活不了多久,這話……”
燕翎道:“我還沒告訴您,您還不知道,這個白龍道人的來頭相當大,他是甘鳳池的徒弟。”
八阿哥臉色一變道:“甘鳳池‘江南八俠’裏的甘鳳池?”
燕翎微一點頭道:“不錯,‘江南八俠’裏的甘鳳池。”
八阿哥臉上浮現了驚容,道:“原來這個白龍道人是‘江南八俠’裏甘鳳池的徒弟,想不到,我怎麼也想不到,聽説‘江南八俠’武藝高強,個個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人物,要是早知道……”
燕翎道:“要是早知道,你就認虧了,是不?”
八阿哥苦笑一聲道:“玉樓你是江南來的,你知道誰惹得起‘江南八俠’。”
燕翎淡淡一笑道:“八爺,有件事恐怕您沒想到,這種虧不是吃一次就算了的。”
八阿哥道:“我知道,可是……”
燕翎道:“八爺,我不能不承認‘江南八俠’是很厲害的人物,可是我不認為他們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而且廢甘老四徒弟武功的是白玉樓,您怕什麼?”
八阿哥道:“我不是怕,而是……,唉,説來説去我還是覺得你該殺了他,不留他這個活口不就什麼事也沒了。”
“您錯了,八爺,要不留白龍道人這個活口麻煩才多。”燕翎道:“八爺,我告訴您,不管怎麼説,甘老四一定會找到京裏來……”
八阿哥道:“所以我説不如乾脆把白龍道人殺了,不留他的活口,甘鳳池不就找不上咱們了麼?”
燕翎失笑説道:“八爺,您睿智,怎麼這時候説起了糊塗話,要是您是甘鳳池,您的徒弟昨兒個殺了八阿哥的人白回回,今兒個就讓人摘瓢兒去,您會不知道這事兒是誰幹的。”
八阿哥為之一怔,道:“這個……”
他住口不言,沒説下去。
燕翎接著説道:“這種虧除非您認了,事實上這種虧又不是一次就算的了,又不能認,不能認就得還以顏色,既必得還以顏色,白龍道人不論是死是傷,甘老四都會找到京裏來,既是這樣,咱們為什麼不揀那對咱們有利的一樁。”
八阿哥目光一凝,忙道:“你是説留白龍道人一條命在,甘鳳池會對咱們客氣點兒。”
“不”燕翎微一搖頭道:“恰好相反,我倒認為要是殺了白龍道人,甘老四心裏反倒好受點兒。”
八阿哥倏然一笑道:“可是剛才你説……,玉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燕翎倏然一笑道:“我這麼説您就明白了,四阿哥為人如何,心性如何?”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八阿哥道:“這還用問,陰狠毒辣……”
燕翎一抬手道:“夠了,我再請教,他不惜重金聘來這個白龍道人是幹什麼的?”
八阿哥道:“你怎麼淨問這些,當然是為對付咱們這些人的!”
燕翎道:“白龍道人或許已經參與四阿哥幾許機密,如果四阿哥既不能再用他,您想以四哥的心性為人會這麼放他走麼?”
八阿哥神情一震,急道:“玉樓,你是説……”
燕翎笑笑道:“記得我剛説過,白龍道人活不了多久的,這手血腥您何不讓四阿哥去沾呢……”
八阿哥兩眼猛地一睜道:“這麼一來他可惹上了甘鳳池,對,玉樓,有你的,你真行。”
他一巴掌拍上燕翎肩頭。
八阿哥笑了,可是這笑容剛浮起就突然凝住了,他急道:“不對,老四那個人我知道,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不但他本人極工心計,他身邊那些智囊也無不一肚子壞水兒,萬一他想到了這一層,把白龍道人殺人了,連這個贓都栽到咱們頭上來呢,”
燕翎道:“那四阿哥他就倒了黴,我有辦法讓甘老四相信我沒殺白龍道人,八爺,這是冒險,甘老四何許人,四阿哥又何許人,四阿哥他不會冒這個險的。”
玉倫突然説道:“四阿哥是個聰明人,他能想到這一層,就能想到更深一層,他或許不會冒這個險,可是他為了釣甘鳳池這條大魚,利用甘鳳池來對付八阿哥,他可能不殺白龍道人,不但不殺白龍道人反而好好的撫卹他,對他的禮遇尤勝往昔,這麼一來……”
八阿哥臉上又現了驚容,忙轉望燕翎,他還沒説話,燕翎那裏已一點頭道:“格格高明,以四阿哥的心性為人,他確實極有可能這麼做,我也想到了這一點。”
這一來八阿哥更沉不住氣,他忙道:“玉樓,這,這可怎麼辦?”
燕翎笑笑道:“八爺,不跟您説了麼,我想到這一點了,我既然早想到這一點,就自然有萬全的對策,您放心,我不怕甘老四……”
八阿哥可不放心,道:“玉樓……”
燕翎雙眉一揚,含笑説道:“八爺,不是玉樓我誇口,休説是一個甘老四,就是‘江南八俠’都來,他們要是能進得了您這座貝勒府,我把腦袋割下來雙手呈給您。”幹雲的豪氣,驚人的豪語!
玉瑤美目中閃過一絲異采。
八阿哥可有點不大相信。也難怪,命是他自己的,“白玉樓”剛進他的門,他不能太相信“白玉樓”,雖然白玉樓建了功,可卻惹來了大麻煩,到時候萬一不妙,“白玉樓”可以拿起腿來跑了,他卻跑不了,再説縱然“白玉樓”死了,“白玉樓”能死,本來就是來賣命的,有什麼不能死的!也大不了一個江湖草莽,他則堂堂皇子,他一死不但那張寶座沒了,就連現在的榮華富貴也完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玉樓,你能以一敵八?”
燕翎淡然一笑道:“八爺?您小看白玉樓了,也難怪,我初進您的門,您對我的認識還不夠,可是……,我説句話您別在意,事到如今,您也只有冒險等著看究竟了。”
八阿哥臉色變了一變,沒説話。
玉瑤忽然説道:“八阿哥,我要是你,我對玉樓就有信心!”
燕翎含笑欠身:“謝謝您。”
玉瑤道:“別客氣,你我也是初見面,我雖不敢自詡慧眼獨具,但對你,我只看一眼也就夠了,聽玉倫説你書讀得不少,胸藴相當好,是個不同於一般江湖人的江湖人……”
燕翎道:“那是格格誇獎。”
玉瑤道:“到目前為止,我雖然還沒發現你的文才,可是我已經知道你的武功跟你的才智都不凡,白龍道人一人輕易地傷六條性命,而且都是一劍畢命,可見白龍道人的武功相當高,而你卻能廢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我雖不熟識武技,可是我以為這比殺了白龍道人還難,因為這表示你已使白龍道人完全喪失抵抗的能力,殺一個人卻並不意味被殺的人已完全喪失了抵抗的能力,你能殺白龍道人,但你卻只廢了他一身武功,剛才你説得明白,那是因為你深謀遠慮,能看得遠,你別有用心,甚至把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到了,而且已想好了對策,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打古至今,天地間的第一人靠的不全是力,品德才智要佔七分,你這樣的武功,加上你這樣的才智,我對你有信心,休説是甘鳳池等只有八個人,就是千軍萬馬,你也一樣抵擋得了!”
燕翎有一陣出奇的激動,他覺得這位格格大大地不同於玉倫,不同於一般皇族親貴,甚至不同於世間一般女兒家,他覺得這位格格讓他心折,但絕不是因為這位格格信賴他、奉他、誇他。
事實上這位格格的確獨具慧眼,要是換成她是這位八阿哥胤-,那張寶座應該非她莫屬,因為她能讓每一個有能的人歸心,為她竭才智彈忠,鞠躬盡瘁,而古今之成敗得失也都在是否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
燕翎沒説什麼他深深地看了玉瑤格格一眼,在他來説,這勝似任何一句話。
在玉瑤格格來説,又何嘗不是如此?
八阿哥沒説話,但很快地乾笑了一聲:“玉瑤,我受教了,謝謝你的指點,這不啻當頭棒-,我既讓玉樓進了我的門,我就應該信得過他……”
不知道他是真想透了,還是迫於情勢這麼説話。
如果他是真想透了,那他還算是塊可雕的好木頭。
燕翎那裏接了一句:“謝謝八爺。”八阿哥話鋒微頓,似乎要往起站。
玉瑤飛快地看了燕翎一眼,含笑説道:“玉樓,我不算是八阿哥的人,也向不參與這種事,可是由於玉鐸跟玉倫的關係,我到八阿哥這兒來得較為動一點兒,無形中我也就向著八阿哥些,如今我坐在這兒,甚至我能代表八阿哥説話,我不把你當賣力賣命的死士,我把你當運籌帷幄的高才,我請教一下對眼下各阿哥間的情勢,你有沒有什麼高見?”
八阿哥似乎是隻得把剛冒起的身軀放了下去。笑了,笑得也有點勉強,道:“對,對,聽聽玉樓的,高才必有高論,高才必有高論。”
燕翎何等人!這兩位都是什麼用心,話是由衷,開口他全明白,他微微笑了笑,説道:“高才兩個字我當不起,八爺跟格格也太看重,我初到京裏,對通盤情勢還不夠了解……”
玉瑤飛快道:“不要緊,我告訴你個大概,胤-只拉攏了幾個大臣,實力算不得雄厚、胤祉、胤祺、胤-、胤-、胤-、胤陶、胤神各立門户,但實力也不值得重視,不能掉以輕心,等閒視之的只有大阿哥胤-,四阿哥胤禎,尤其胤禎,有外家援,他有個舅舅隆科多侈氏,是遼左的世族,權傾人君,富可敵國,自從他傾身擁護胤禎,羣臣簡直就畏而附之,東宮師傅之屬,一時人望像張英、湯斌、徐元夢、熊賜履等,也都潛默歸心,還有一個年羹堯,他是僅次於隆科多的一個人物,握有重兵,這麼一來,羽翼青宮者少,而樹功雍邱(胤禎當時為雍郡王)者多矣,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大阿哥胤-有時候頗為討好八阿哥,而十四阿哥胤-更是八阿哥的一母同胞!”(OCR:
文中如此,據史料記載,這裏應為四阿哥,四阿哥與四阿哥胤-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燕翎道:“格格,是否能讓我插句嘴。”
玉瑤道:“你説,我聽的就是你的高見。”
燕翎道:“聽説當初皇上用兵‘準噶爾’的時候,以裕王爺為‘撫遠大將軍’,大阿哥胤-副之,用兵‘西藏’的時候以十四阿哥為‘撫遠大將軍’,是麼?”
玉瑤微一點頭道:“是這樣。”
燕翎道:“據我所知,二阿哥人懦弱,也過於老實,有這回事麼?”
玉瑤道:“這是實情,其實,諸阿哥中胤-居長,但是他非嫡出,加以皇上當時愛二阿哥胤-性仁弱,無矯飾,所以皇上才立了二阿哥,可是後來皇上變了,二十九年秋七月,皇上親征‘準噶爾’,中途有疾回京,次舍裏烏珠,召太子馳驛往迎,太子入見,無戚容,皇上不高興了,挑眼兒了,説他無忠愛君父之心,其實太子當初以性仁弱、無矯飾受寵,現在有什麼好挑的,以後又因太子率易性情,無矯飾,在御前禮節頗多疏忽,父子之間就漸生猜阻了,可是四阿哥胤禎就不同了,太子因視疾不謹,眷愛頓衰,而四阿哥偶值皇帝不豫,輒痛哭陳請入侍,親調湯藥,備極殷勤,皇上卻説他懇切,對他頗為憐愛,不但常引諸手諭,每次巡狩都讓他隨行,甚至軍國大事也多諮決,禮祀大典,恆會以代!”
燕翎笑道:“套句江湖人常説的,這位四阿哥是高手,二阿哥的儲位日益岌岌也!”
玉瑤道:“是這樣,事兒還多著呢,反正皇上既犯了猜忌,有了成見,大小事都不合他的意。”
燕翎道:“既是這樣,八爺就根本用不著再在二阿哥身上費心費力,只對付了四阿哥,我以為儲位就唾手可得了。”
玉瑤道:“英雄所見略同,只是胤禎左右文武兼俱,實力雄厚,要對付他談何容易。”
燕翎道:“像隆科多這樣的財力外援,八爺或許沒有,可是要論武輔,有兩個人足抵年羹堯綽綽有餘。”
玉瑤道:“大阿哥胤-,十四阿哥胤。”
八阿哥道:“他們兩個都各立門户!”
燕翎一搖頭道:“不足慮,剛聽格格説,大阿哥有時候頗為討好八爺,八爺何妨也略示小惠,能合則合之,不能合則吞之,至於十四阿哥這方面,既是一母同胞,動之以手足之情,何猶不能掌握十四阿哥所有的兵權,只能使這三股力量合而為一,對付四阿哥那該是易如反掌!”
玉瑤為之動容,她深深看燕翎一眼,點頭道:“當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一直這麼想,但是不知道自己的看法對不對,唯恐誤了八阿哥的大事,所以也一直沒敢獻給八阿哥,現在經你這麼一説!”
八阿哥忽然搖頭道:“談何容易,談何容易,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
玉瑤正色道:“八阿哥,玉樓的計策你要是不能用,你會蒙受很大的損失,而且有一天你會後悔。”
八阿哥道:“不是我不用玉樓的計畫,我也沒説不用,只是這種事説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而且畫虎不成反類其犬,我要慎重考慮,慢慢的想辦法!”臉上忽然浮現起倦意,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倆該回去了,玉樓也夠累的了,好在這件事不急在這一兩天!”
玉瑤站了起來,道:“八阿哥,我想讓玉樓送我一程。”
八阿哥還沒説話,玉倫忙站了起來,道:“不行,我還想讓玉樓送呢。”
玉瑤倏然一笑道:“別再招玉鐸不高興了,惹了玉鐸你是給玉樓找麻煩,懂了麼,快去找玉鐸吧。”
“對。”八阿哥道:“路要讓一步,味須減三分,別太讓玉鐸難堪。”
玉倫陡然揚起了雙眉梢兒,道:“玉鐸他敢,有我呢,他敢把玉樓怎麼樣,憑他那幾下子,他又能把玉樓怎麼樣。”
八阿哥忙道:“好,好,好,算我説錯了話了,行不,玉倫,你最明事理了,現在咱們這個門兒裏以和為貴,不然別人還沒怎麼著呢,咱們自己先起內鬨來個窩裏反,是不,就算你可憐玉鐸,幫幫我的忙,行不?”
玉倫輕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擰身出去了。
八阿哥搖頭道:“這位姑娘吃順的。”
玉瑤道:“她就是這麼任性,犯起彆扭來誰見了都頭疼,我要不把玉樓拉過來,玉鐸怎麼下得了台。”
八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玉鐸要是知道,準會打心眼兒感激你。”
其實,玉瑤是不是真為幫那位貝子爺的忙,只有她自己知道!
玉瑤走了,“白玉樓”陪著她。
貴為和碩格格,出門自然不是轎就是車,玉瑤是坐車來的,可是她卻吩咐馬車先走往前頭等她去,她要讓燕翎陪著她走一段。
夜已經很深了,內城裏的夜色相當靜,除了站街的跟逛街的,路上幾乎不見人影。今夜微有月色,是一彎冷月,把一雙人影映在地上,拖得長長地,相當美,相當動人。
打吩咐過馬車先走之後,玉瑤就沒説話,偏偏燕翎也沒開門,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走著。
一直到走出了八阿哥的“貝勒府”這條衚衕,玉瑤説了話:“玉樓,你的文才武藝都很好!”
燕翎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微微一怔,忙道:“那是您誇獎。”
“聽我説下去。”玉瑤道:“剛才當著八阿哥我説過,我要是他,一定會重用你,固然,我是點他,可是我説的也是實話,可惜我生為女兒身,大清朝鑑於‘晉’賈,‘漢’呂之亂,絕不容女子干政,當然更不容女子當政,要不然我説什麼也要把你拉到我身邊來!”
燕翎道:“格格太高抬我了。”
玉瑤目光一凝道:“別跟我打岔,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到京裏來參與這種事,到底是有什麼打算?”
燕翎心裏猛地一跳:“您是指……”
玉瑤道:“任何人都一樣,不只是你,到京裏來賣力賣命,總該圖點兒什麼。”
燕翎心裏一鬆,道:“既然您問起來了,我不敢瞞您,別人圖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敢説,至於我要説什麼都不圖,只為保個英明的真主,那是自欺欺人!”
“這就好了。”玉瑤道:“你對我不隱瞞什麼,我也要對你直言一句,你走錯路了。”
燕翎微微一怔道:“您是説!”
玉瑤道:“我不怕得罪誰,也不偏誰,不向誰,我只是愛惜你是個人才,你要是為保仁德真主,你該到二阿哥門裏去,你要是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你就該到四阿哥的門裏去,二阿哥仁德,將來可以做一個好皇帚,但是以眼下的情勢來看,四阿哥卻最具帝王像,八阿哥雖然跟別的幾位一樣,有這雄心逐鹿,跟其他諸位一較雌雄短長,但是他膽小,做事沒有魄力,有時候剛愎自用,有時候卻又優柔寡斷,他難成大事,你不該到他門裏來,既然來了就不該再待下去。”
真是“未出茅廬”,已知天下三分。
這位格格的確不同於玉倫,玉倫嬌慣任性養尊處優,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樂,典型的皇族親貴“黃帶子”,這位格格不簡單。
燕翎聽得暗暗點頭,不得不對這位格格刮目相看。
這番話,讓他一時難以作答,所以他思忖了一下才道:“謝謝您的指點,我會記住的,不過,我以為要是八爺能採納我獻的計策,情勢也許能改觀。”
玉瑤搖頭道:“情勢不可能改觀,我敢斷言他不會聽你的,因為他認為給他惹了禍,對你已經有了戒心。”
燕翎道:“真要是這樣的話……”聳聳肩住口不言。
玉瑤道:“英雄無用武之地,他根本不讓你一展所長,你在他這兒待不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玉瑤逼得他不能不作正面答覆,他只有這麼説:“我也知道,只是您恐怕還不知道,我是人薦介來的,我要是甫進門就言去,那不是給薦介我的人找麻煩麼,人家可是一番好意!”
玉瑤截口道:“不錯,不管是對八阿哥或者是對你,薦介你的人都是一番好意,可是人才八阿哥他自己不能用又怪得了誰。”
燕翎笑笑道:“話是不錯,可是,格格,八阿哥要是也跟您一樣能這麼想,他就不會留不住可用之人了,您説是不。”
玉瑤呆了一呆道:“這倒也是,玉樓,你也夠仁厚的,跟二阿哥一樣,我固然不贊成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更卑視人不自私,天誅地滅,還有什麼寧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可是我總覺得太仁厚了有時候會吃大虧!”頓了頓道:“既是這樣,那你就在他這兒再待一陣子吧,看看情形再作別的打算,仁厚是對的,可是也得為自己想想。”
燕翎道:“謝謝您的金玉良言。”
看見馬車了,“裕親王府”的馬車就停在前面不遠處。
玉瑤改了話題:“在這個圈子裏,一天到晚看這些人,我都看煩了,沒想到這個圈子裏會來了你這麼個人,也沒想到會認識你,聽他們提你,我總覺得他們有些誇張,他們一向喜歡誇張,也誇張慣了,見著你之後才知道你果然不凡,這回他們居然沒看走眼,可惜的是……,不提了,有空的時候到我那兒去走走,我想跟你多聊聊。”
燕翎道:“謝謝您,過兩天我一定給王爺跟您請安去。”
玉瑤道:“別跟我説這個,我討厭的就是這個,你不是這種人,幹嗎學這個,我上車了,你回去吧。”這時候已經到了車旁,玉瑤竟自上車走了,車走了,玉瑤還從車後窗户伸出手擺了擺。
燕翎一直望著馬車不見才轉身!
口口口
燕翎一邊走一邊想,想的都是這位玉瑤格格。
他倒不是想別的,他只是沒想到在皇族親貴中會有這麼一位姑娘!
走著,想著,突然有了警覺,他聽出前面不遠處一條衚衕裏藏著個人,那個人就藏在衚衕口的暗影裏。
十丈內飛花落葉都難瞞過燕翎,一個活生生的大人還能逃過燕翎敏鋭的聽覺!
剛才從這條路上走過,他沒發覺,很可能這個人是剛來的!
燕翎雖不知道這個人是那兒來的,也不知道這個人躲在那兒究竟用意何在,但很顯然地是為他而來的。
燕翎裝不知道,腳下連頓也沒頓一下,看看已近衚衕口,燕翎提一口氣騰身竄了過去,他疾若迅雷疾電一閃便到了衚衕,他立即看見暗影裏縮著一條黑影,他揮掌過去劈胸便揪住了!
只聽那黑影驚叫道:“白爺,是我。”
這話聲聽來耳熟,燕翎定睛一看,赫然是八阿哥府親兵裏的那個小官兒馬耀挺。
馬耀挺已經換了衣裳,現在穿的是黑褲褂兒。
燕翎怔了一怔鬆了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馬耀挺臉都嚇白了,忙陪著笑臉哈腰道:“您千萬別誤會,我是特地跑到這兒來等您的,在府裏跟您説話不方便。”
燕翎一聽這話心裏動了疑,道:“有什麼事兒麼,説話有什麼不方便的?”
馬耀挺仍然是滿臉笑道:“我提個人您就明白了,鮑師爺。”
燕翎心裏猛地一跳,道:“鮑師爺,誰是鮑師爺?”
馬耀挺道:“李八少,您放心吧,我是鮑師爺派到老八這兒卧底的。”
燕翎道:“真的。”
馬耀挺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敢騙您不成。”
燕翎冷冷一笑道:“馬耀挺,你的膽子不小,居然敢跑到八阿哥這兒來卧底,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合該我立一件大功。”他伸手劈胸又揪住了馬耀挺。
馬耀挺一怔急道:“八少,您這是……”
燕翎道:“別八少、九少的了,跟我回府見八爺去吧,你要是二阿哥的人,我立一件大功,你要不是二阿哥的人,我要八阿哥知道,不必用這種手法試我,信不過我,我今天晚上就可以走,憑我白玉樓還會找不到一碗飯吃。”他拉著馬耀挺就走。
馬耀挺急了,忙道:“八少,您看看這個。”他急忙從懷著摸出一物遞給燕翎。
那是一張摺疊著的紙條兒。
燕翎接過打開,藉著月光,紙條上寥寥數語:“著即謀取胤-各秘密機關設置花冊交與來人,勿誤,下頭是一個草寫的‘鮑’字。”
燕翎又是一聲冷笑:“這張紙條兒上的字是誰寫的。”
馬耀挺忙道:“自然是鮑師爺的親筆。”
燕翎道:“我不認識這位鮑師爺,也沒見過他那筆字。”
馬耀挺苦著臉道:“八少,您讓我怎麼説,為防萬一,派出來的人身上不許帶任何表記,咱們也沒有約定的暗語,我這麼説您信不信,您是‘西山居士’薦來的,您先上‘西山’,然後又去‘十二金釵’那兒……”
燕翎鬆了他,道:“夠了,告訴我,那本花冊在那兒?”
馬耀挺叱了一氣,拉拉衣襟道:“八少,您差點兒把我的魂兒嚇沒了,我不知道那本花冊在那兒,但總離不開他的書房,因為他不在書房的時候書房也有人守著。”
燕翎道:“鮑師爺可是真會給人出難題啊,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馬耀挺欠身應聲,然後哈著腰陪笑道:“八少,您是不是能夠給我個日子?”
燕翎雙眉微揚道:“要是你我易地而處,你能給我個日子麼?”
馬耀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忙道:“我知道不容易,本來嘛,您剛進這個門兒,真是,八少,這不是我催您,我有多大的膽子,這是鮑師爺……”
“我知道。”燕翎冶然道:“正如你所説,我剛進這個門兒,剛進門兒就給我出這個難題,已經夠人受的了,還限日子,我又不是大羅金仙,或者是會五鬼搬運,你把這個還給鮑師爺,讓他另請高明。”他抬手把紙條兒遞了過去。
馬耀挺那敢接,忙往後退了一步,陪笑道:“八少,您別動氣,您別動氣,我知道這不近情理,這樣吧,您儘快給辦,什麼時候拿到手算什麼時候,行不,我先回去了。”一欠身,轉身就走。
燕翎拿紙條兒的那隻手突出一指點了過去,馬耀挺一個踉槍往前便倒。
燕翎翻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往回一帶,攔腰抱起他飛快竄出了衚衕。
燕翎沒走大門,抱著馬耀挺從後頭翻牆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當然,他進的是後院。
他腳剛沾地,“什麼人!”一聲吆喝撲過來兩名穿便服的護衞。
燕翎道:“白玉樓,八爺呢?”
兩名護衞見他抱著馬耀挺,都為之一怔,齊聲道:“白爺這是……”
燕翎道:“回頭再説,我有急事兒,八爺呢?”
一名護衞道:“還在書房。”燕翎轉身撲向書房。
書房裏燈還亮著,兩名近身護衞還守在門口,燕翎帶著一陣風撲到,他兩個沒看清橫身要攔,燕翎喝道:“白玉樓,閃開。”
兩名近身護衞一聽“白玉樓”忙閃身後讓,燕翎從他兩個中間穿進了書房。
書房裏的八阿哥聽見一聲“白玉樓,閃開”,正要出來看,燕翎已進來了,燈火為之一暗復明。八阿哥定睛一看,嚇了一大跳,忙道:“玉樓,這是……”
燕翎道:“親兵裏的馬耀挺,您知道這個人麼?”
八阿哥道:“知道啊,他怎麼了?”
燕翎抬手把那張紙條兒遞了過去,道:“您看看這個。”
八阿哥接過去一看,臉色馬上就變了,轉身一步到了書櫥前,伸手抓著書櫥裏的一個大花瓶一轉,整座書櫥立即往一旁移去。
書櫥-開,牆上一人多高處現出兩扇小門,八阿哥急急拉開了那兩扇小門,門後是個凹進去的方洞,洞裏擺著不少東西,裏頭有一樣是一本簿冊。
八阿哥只看了一眼,很快地關上了那兩扇小門,橫移一步把那大花瓶往相反方向一轉,書櫥又緩緩移了回來,分毫不差,一點縫兒都沒有。
誰會想到八阿哥這書房裏還有這麼一處秘密設置。
八阿哥轉回了身,臉色好多了,道:“玉樓,這是怎麼回事兒?”
燕翎道:“我送走了玉瑤格格往回走,半路上看見馬耀挺跟另一個人在説話,兩個人一見我就跑,我追上了馬耀挺,在馬耀挺手裏發現了這張紙條兒,他原要撕這張紙條兒的,可是沒來得及!”
八阿哥臉色又變了道:“這麼説馬耀挺是老二的人。”
燕翎微微一怔,道:“您是説二阿哥,怎見得?”
八阿哥一指紙條兒道:“下頭有個草寫的‘鮑’字,只有老二的智囊頭兒姓‘鮑’,他不是老二的人是誰的人?”
燕翎道:“我還當他是四阿哥的人呢。”
八阿哥冷哼一聲道:“原來老二派了人在這兒卧底,我可真沒想到,老二他真行,他可真行白玉樓,把他弄醒了我問問他。”
燕翎道:“您原諒,八爺,他回身抗拒,我出手重了點兒,把他打死了。”
八阿哥一皺眉道:“你該留下他讓我問問話,説不定可以從他嘴裏問出老二很多機密。”
燕翎道:“我説句話不知您信不信,二阿哥既然派他到您這兒卧底,不會不防著這個,他知道的恐怕有限。”
八阿哥沉默了一下道:“這倒也不無道理。”突然揚聲喝道:“來人。”
門外兩名近身護衞進來了一個。
八阿哥一指馬耀挺道:“拖出去給我剁了餵狗。”那名近身護衞伸手要拖。
燕翎道:“八爺,我有個主意您看怎麼樣?”
八阿哥道:“什麼主意。”
燕翎道:“把他打個包給送回去,把這張紙條兒附上,另外您再給寫四個字,幸不辱命,您看怎麼樣。”
八阿哥笑了:“這個主意倒不錯。”抬手對那近身護衞一擺手道:“你把他弄出去給打包捆上。”那名近身護衞恭應一聲,從燕翎手裏把馬耀挺拖了過去。
燕翎道:“慢著。”轉望八阿哥道:“八爺,您寫幾個字兒吧。”
八阿哥欣然轉身到書桌前,抽出一張信箋,提筆磨墨寫了四個字兒,然後把信箋跟那張紙條兒一塊兒交給了燕翎。
燕翎接過來,隨手又遞給了那名近身護衞,道:“把這個一塊兒打進包裏,乾脆放在他胸前吧。”那名近身護衞答應一聲欠身走了。
八阿哥道:“玉樓,我一向信賞必罰,你要什麼,你説吧?”
燕翎道:“您是指賞還是指罰?”
八阿哥看看他,笑了:“玉樓,我這個人就是一根到底不拐彎的直腸子,説話有時候欠考慮,你可別往心裏擱!”
燕翎道:“八爺,您以為玉樓的膽子有多大?”
八阿哥道:“別跟我逗了,要什麼?快説吧!”
燕翎道:“八爺,這是您的洪福,我不敢居功!”
八阿哥道:“這是什麼話,我話都説出口了,難道還讓我收回不成?”
燕翎道:“這樣好不,八爺,您給什麼我要什麼!”
八阿哥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也好,明兒個我讓他們給你送去,也許今兒晚上就給你。去。”
燕翎微一欠身道:“八爺,我先謝了。”
八阿哥一搓手,剛要説話。
那名近身護衞進來稟報,包打好了,在外頭放著。
八阿哥轉眼望向燕翎:“玉樓,一事不煩二主,我看乾脆還是你跑一趟吧。”
燕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招了,暗暗一聲冷笑欠身答應,但他問了一句:“八爺,您要我把人送到那兒去?東宮?”
“不!”八阿哥忙道:“禁宮大內怎麼能亂闖,這種事要讓皇上知道那還得了,叫他們給你備匹馬,你跑趟海淀吧,明珠在那兒有所別業,叫‘自怡園’,地大幾十畝,很好找,把人放在他門口就行了!”
燕翎愕然道:“您這是……”
八阿哥苦笑道:“不這樣沒辦法,我明知道老二在外頭置了不少秘密機關,可是到現在為止我一個地兒也沒撲著,只有往明珠那兒放了,明珠是老二的人,見著了這個包管他連聲張也不敢聲張,這同放在老二門口沒什麼兩樣。”
燕翎笑了,道:“您真行。”欠個身出去了!
步履聲去了,八阿哥動作飛快,一步過去扳動機關-開了書櫥,拉開那兩扇小門,別的不動,單把那本簿冊拿了出來,然後又把書櫥歸於原處,這時候一陣急促蹄聲由近而遠,八阿哥把那本簿冊一卷,往袖子裏一藏,熄了燈出了書房。
看來他是夠小心的,對誰都不相信。
八阿哥出書房往後院,踏著花間青石小徑穿過庭院。
靠後頭有幾棵大樹有一座小樓,沒燈,黑忽忽的。
八阿哥開門走了進去,而且上了樓,但是他沒點燈,因為始終沒見有光透出來。
八阿哥進去一會兒又出來了,然後帶上門走了。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孰不知他這一連串的舉動全落在大樹上一個人眼裏。
八阿哥從下面出了這座小樓,樹上那個人飄身而下,從上頭進了這座小樓。
不過一轉眼功夫,那個人又從上頭離開了這座小樓,點塵未驚,這才是神不知,鬼不覺!
一條矯捷人影落進了“寡婦大院”,輕得跟四兩棉花似的!
這時候的“寡婦大院”好靜,靜得連一點聲息都聽不見。
這條人影進的是後院,落地又起,撲向一間屋,一閃沒進了屋旁暗影裏,像一縷煙。
這條人影停在這間屋的後窗外,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法,只見他把手往窗户旁一按,窗户就開了,沒出一點聲響,又見他身子往上一冒就竄進了屋。進了屋他又帶上了窗户,屋裏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