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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雍郡王府計施美人

    片刻工夫之後,燕翎到了“雍郡王府”。

    “雍郡王府”在“安定門”內,“國子監”之東,也就是日後的“雍和宮”所在。

    “雍郡王府”的氣勢,燕翎是瞻仰過了,“白玉樓”不是“雍郡王府”的人,可卻隨時可到“雍郡王府”行走,而且還相當吃得開,站門帶班的一個藍翎武官,一見“白玉樓”駕到,馬上飛步迎了過來,一抱拳,滿臉是笑:“白爺,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燕翎道:“該來給王爺請個安了,在麼?”

    藍翎武官忙道:“在,在,我這就讓他們通報去。”

    説着衝門口擺了擺手,一名親兵撒腿跑了進去。

    那名親兵辦事兒快,藍翎武官這兒陪着燕翎剛進門兒,一聲豪笑傳了過來:“這是怎麼啦,平日請都請不到的,今兒個怎麼不請自來了。”

    隨着這清朗話聲,打裏頭走出位爺們兒,不是別人,是年羹堯。

    年羹堯永遠那麼灑脱,永遠英武逼人,他老遠就指上了燕翎:“兄弟,你可真是稀客啊。”

    燕翎抱拳見了一禮:“年爺,我來得魯莽……”

    “得了吧。”年羹堯伸手就抓住了他:“四爺這個門永遠為你開着,你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年羹堯衝那名藍翎武官擺了擺手,那名藍翎武官打個躬退了。

    年羹堯拉着燕翎就往後走,邊走邊説:“兄弟,今兒個怎麼得空兒了。”

    燕翎道:“該來給四爺跟年爺您請安了,是不。”

    年羹堯道:“行了,兄弟,別折我了,咱們之間還來這一套,你願意到這兒來走動走動,那是我們這個門兒的面子。”

    燕翎道:“您這才是折我……”

    “你們倆誰折誰了。”四阿哥的話聲帶笑傳了過來。

    燕翎抬頭一看,只見四阿哥站在後院一座八角涼亭旁,滿臉是笑,正往這邊兒看呢?燕翎當即就抱了拳:“四爺,來給您請安來了。”

    四阿哥含笑道:“也該來了,盼你盼了不少日子了。”

    説話間,燕鄰跟年羹堯到了近前,四阿哥伸手拍上了燕翎肩頭:“一日不見,東山猶嘆甚遠,況乃過耳,思何……”

    燕翎道:“四爺,我太感動了。”

    “得了吧,你。”四阿哥哈哈大笑:“你是天生的鐵石心腸,我要能感動你早來了,來,咱們亭裏坐。”

    亭子裏,石几上,四杯茶,而眼前卻只有四阿哥跟年羹堯兩個人,燕翎看在眼裏,沒動聲色。入亭坐定,四阿哥要叫人倒茶,一眼看見幾上四個茶杯,神情一震,忙忙沖年羹堯遞眼色。

    年羹堯馬上站了起來,道:“我去叫他們去。”伸手把四個茶杯都拿走了。

    四阿哥找燕翎説了話:“玉樓,近來都忙些什麼?”

    燕翎道:“還不都是那些個雜碎事兒。”

    “老八那兒有什麼可喜的事兒。”

    燕翎搖搖頭:“‘貝勒府’的事兒乏善可陳,倒是聽説您這兒有了喜事兒。”

    四阿哥微微一怔:“我這兒有喜事兒?”

    燕翎道:“不敢瞞您,今兒個我是專程來給您道喜的。”

    “什麼事兒,我怎麼跟丈二金剛似的。”四阿哥滿臉訖異之色。

    燕翎笑笑:“四爺,您這是何必。”

    四阿哥訖聲道:“玉樓,究竟是……”

    年羹堯過來了,道:“什麼事兒啊?”

    “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四阿哥沖年羹堯招招手:“雙峯,你快來,玉樓説今兒個是專程來給我道喜的,你知道我這兒有什麼喜事兒麼?”

    年羹堯進亭坐下:“您這話問的,您自己都不知道,我那兒知道?”

    “這就是啦。”四阿哥滿臉訖異之色:“玉樓,你聽見沒有。”

    燕翎笑笑道:“我原以為四爺您一直以誠待我……”

    “我可不是一直以誠待你麼?”四阿哥道:“可是你得讓我知道一下,究竟是什麼事兒啊。”

    “四爺!”燕翎目光一凝:“二阿哥的一處秘密機關讓人挑了。”

    四阿哥跟年羹堯都一怔,四阿哥道:“怎麼説,老二的秘密機關……有這種事兒,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燕翎笑笑,沒説話。

    四阿哥道:“玉樓,你該不是懷疑我……”

    “四爺,您該知道,這不關我的事兒,我樂得坐山觀虎鬥。”

    四阿哥道:“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兒,可是這也不關我的事兒……”

    燕翎道:“是麼,四爺。”

    四阿哥一指年羹堯道:“不信你問問雙峯。”

    那等於沒問,所以燕翎沒問。

    年羹堯輕咳一聲道:“兄弟,你不提,我們還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兒。”

    燕翎目光一凝,望着四阿哥道:“四爺,這檔子事兒真跟您沒關係?”

    四阿哥道:“真的,玉樓,我還會騙你麼,這種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我要是做了,還怕誰知道麼。”

    燕翎籲口氣,微點頭道:“那好,那我就能放手辦事,不必有什麼顧忌了。”

    四阿哥怔了一怔,跟年羹堯飛快交換了個眼色,道:“玉樓,什麼事你就能放手辦事,不必有什麼顧忌了。”

    燕翎笑了笑道:“四爺,這件事觸動了我的靈機,我要點上一把火,讓這場火熊熊的燒上一陣。”

    “點火。”四阿哥忙道:“玉樓,你究竟是要……”

    燕翎含笑道:“我這麼説您就明白了,二阿哥一處秘密機關讓人挑了,您説,二阿哥生氣不生氣。”

    四阿哥道:“生氣,他又何止生氣,我看他非大發雷霆不可,非氣瘋不可。”

    “這就對了。”燕翎道:“二阿哥一定急於知道是誰幹的,您説是不是?”

    四阿哥道:“那當然,這還用問?只是你……”

    燕翎道:“我要查這件事……”

    四阿哥一怔忙道:“你要查這件事,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剛説過……”

    燕翎道:“我剛説這件事跟我沒關係,其實琢磨琢磨這件事跟我關係大著呢。”

    四阿哥道:“這件事跟你關係大著呢?玉樓,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燕翎笑笑道:“我這麼説,只一句您就明白了,我要是查出這件事是誰幹的,抖着證據往二阿哥手裏一送,您想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年羹堯為之臉色一變,四阿哥臉色也倏變,但他旋即哈哈大笑道:“妙,妙,妙,這一着太妙了,高,高,高,這一着太高了,玉樓,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燕翎道:“四爺,我一肚子的壞水,一肚子的主意,要什麼樣的有什麼樣的。”

    四阿哥笑道:“那還真一點兒都不差,你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

    年羹堯兩眼直直地望着燕翎,微一點頭道:“的確,我有同感。”

    “只是,玉樓”四阿哥忽然皺了眉鋒:“有一點你恐怕沒想到。”

    燕翎道:“你是指……”

    四阿哥道:“你是老八的人。”

    燕翎笑道:“您是怕二阿哥不相信我。”

    四阿哥道:“你以為他會相信你。”

    燕翎道:“我記得您就相信過我一回。”

    四阿哥道:“玉樓,有我這個魄力跟膽量的,可不多啊!”

    燕翎道:“上回那件事,您的魄力跟膽量只佔一半,您不會做沒把握的事,那另一半,還在於東西的可信性。”

    四阿哥大笑:“玉樓,你什麼時候把我摸得這麼透澈。”

    燕翎笑笑道:“透澈不敢説,十之八、九應該不成問題。”

    四阿哥道:“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摸了我十之八、九去,我對你卻一無所知,我必輸無疑。”

    燕翎道:“四爺您太謙虛了。”

    四阿哥道:“咱們把話扯遠了,玉樓,這檔子事,你能給老二個可信性。”

    燕翎道:“四爺,只要我給他的是確切的證據,還怕他不信麼。”

    四阿哥吸了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只有確切的證據,任何人都會相信,問題是你有把握掌握確切的證據麼。”

    燕翎不答,笑問:“以您看呢。”

    四阿哥沉吟了一下:“對你的能耐,我跟雙峯都是心口兩服,只是,查一件事得有跡可尋,也就是説得有線索……”

    燕翎道:“您怎麼知道我沒有線索?”

    四阿哥微微一怔道:“噢!你……”

    燕翎道:“不敢瞞您,我已經到二阿哥那遭劫後的機關去看過了。”

    四阿哥道:“那麼你找到了什麼線索。”

    燕翎倏然一笑,微微搖了搖頭:“這個您原諒,天機不可泄露。”

    年羹堯“喝”地一聲道:“居然賣起關子了。”

    燕翎搖頭道:“那倒不是,我也不敢,只是……”

    四阿哥道:“怕我們給你泄露出去。”

    燕翎道:“那我更不敢,我愛坐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相信在這件事上,你的立場跟我一樣,泄露我的天機,對您沒什麼好處……”

    四阿哥道:“那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燕翎目光一凝:“您真想知道!”

    四阿哥道:“説不説還在你,我總不能勉強。”

    燕翎四下看了看,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四爺,挑二阿哥秘密機關的這位,是位少有的高手,乾淨、俐落極了,但是……”

    “怎麼樣?”四阿哥忙問!

    燕翎看他一眼,笑道:“我沒説錯,確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四爺可真着急啊。”

    四阿哥臉色微微一變,旋即笑道:“既然知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好不?”

    燕翎道:“四爺,這位高手乾淨,俐落已極,但是智者有千慮,百密有一疏,他畢竟露了些破綻……”

    四阿哥道:“什麼破綻?”

    燕翎道:“他的武功。”

    四阿哥一怔:“他的武功?”

    年羹堯道:“兄弟,你乾脆明説行不行?”

    燕翎倏然笑道:“看來我碰見的都是急性子,他的武功露了門路,二位滿意了麼。”

    四阿哥,年羹堯雙雙為之一怔,四阿哥道:“他的武功露了門路,玉樓,你怎麼知道?”

    年羹堯道:“是啊,兄弟,你怎麼知道。”

    燕翎笑道:“四爺、年爺,我要這嘴跟耳朵幹什麼用?我是問來的聽來的。”

    四阿哥道:“問來的?你找誰問的?”

    燕翎道:“當然是那個秘密機關裏,死裏逃生的活口。”

    四阿哥跟年羹堯臉色一變,四阿哥道:“怎麼,老二那秘密機關裏留有活口?”

    燕翎道:“不錯,沒活口我上那兒打聽去。”

    四阿哥飛快看了年羹堯一眼:“這位高手的心腸還不錯啊,居然還給老二留活口了,雙峯,去看看,水還是沒燒開是怎麼着,茶怎麼還沒有來。”

    年羹堯答應一聲,拍拍燕翎:“兄弟,你坐坐。”他站起來要走。

    燕翎唇邊飛快掠過一絲笑意,道:“四爺、年爺,您兩位這叫我怎麼敢當,不用麻煩了,我坐會兒就走。”

    “走。”年羹堯搖頭道:“沒那事兒,酒還沒喝呢,我剛才已經讓他們準備菜了,怎麼説也得喝兩杯再走。”

    燕翎一聽這話要往起站,年羹堯伸手把他按了下去:“老老實實的給我坐着,沒我的話不許走。”年羹堯扭頭走了。

    燕翎笑了:“天,還是聽話好,惹翻了這位總管,我吃不完兜着走。”

    四阿哥笑了,笑得可有點兒不大自在!

    燕翎回過頭來道:“四爺,您這頓酒,我卻之不恭……”

    四阿哥道:“受之有愧。”

    “可真是。”燕翎道:“無功不受祿……”

    四阿哥道:“那你就給我來點兒功。”

    燕翎道:“您賞下了,眼下有一功,可還沒過。”

    四阿哥“哦”地一聲道:“什麼功。”

    燕翎笑笑道:“這把火,我要是能點着了,您不也有好處麼。”

    四阿哥笑了,笑得有點兒勉強:“可不,所以今兒個我先賞了。”

    燕翎道:“四爺賜,不敢卻,今兒個我先領了您的賞,點這把火敢不賣力,無論如何,我是非讓二阿哥跟那還不知道是誰的那位鬥上一鬥不可。”

    年羹堯走過來,身後跟個端茶的,年羹堯道:“我去的正是時候,水剛開。”

    包衣往石几上放茶,年羹堯揹着燕翎,衝四阿哥微一搖頭,四阿哥的神色為之一鬆:

    “雙峯,水真開了。”

    年羹堯道:“這還假的了,您看看葉兒落了沒有不就知道了。”

    四阿哥的神色全鬆了,哈哈一笑道:“葉兒不落倒不要緊,水不開喝了拉肚子,我可要找你。”

    就這麼哈哈一笑,話轉上了輕鬆,三個人聊沒多久,剛才端茶的包衣又過來了,打個躬,哈着腰道:“稟主子,酒菜準備好了,奴才來請示,在那兒擺上。”

    四阿哥望向年羹堯:“雙峯,你看呢!”

    年羹堯道:“水榭裏怎麼樣!”

    四阿哥一拍手道:“好,就是水榭。”

    包衣打個躬退了。

    四阿哥站了起來:“玉樓,咱們走吧。”

    年羹堯伸手抓住了燕翎:“走,咱們今兒個來個不醉無歸。”

    燕翎忙道:“您兩位儘管酩酊,我可不能醉,我主子還等回話辦事兒呢。”

    年羹堯三不管把燕翎拉出了小廳:“那是出了‘雍郡王府’以後的事兒,如今在這‘雍郡王府’裏,你這客就得隨主便。”

    三個人一路談笑着往水榭走,剛走沒多遠,橫裏飄來一陣笑語,並賽過珠子掉在玉盤上,又像那一陣陣的銀鈴響動。

    燕翎聽出是誰來了,可是他忙説:“年爺,讓我回避……”

    年羹堯笑道:“迴避個什麼勁兒,是你嫂子她們,既然碰上了,索性把她們叫過來,一塊兒湊湊勢鬧。”

    四阿哥拍手笑道:“好極了,萬綠叢中,正愁缺那一點紅。”

    年羹堯當即揚聲叫道:“雲卿,這邊兒來。”

    陣陣笑語倏住,只聽一個動人的含瞠話聲傳了過來:“幹嘛呀,掃人的興。”

    年羹堯道:“先別抱怨,過來看看誰來了。”

    “誰來了?難不成是玉樓兄……”

    隨着這話聲,青石小徑,花叢裏,出來了兩個人兒,從頭到腳,一般的淡雅,一般地天仙小謫,花叢裏那些花朵兒,為之黯然失色。前頭那一位,燕翎見過,正是那位美婦人云卿,後頭那位,燕翎這是頭一面,她,模樣兒跟雲卿有幾分相似,比雲卿小些,也比雲卿瘦點兒,但卻瘦不露骨,更顯得清麗淡雅。

    雲卿那個“弟”字還沒出口,突然停了步,瞪大了一雙美目,嬌靨上剎時一片驚喜:

    “喲,可不正是玉樓兄弟……”

    那位的眼神,跟燕翎的目光接觸了一下,那位臉一紅,馬上低下了頭,燕翎的心頭也為之震動了一下。

    只聽年羹堯笑道:“不是我那敢叫你。”

    “兄弟,你可想死嫂子我了。”

    雲卿帶着一種香風跑了過來,過來就拉住了燕翎的手:“兄弟,怎麼了你這是,到今兒個才來。”

    年羹堯望望四阿哥:“四爺,把廚房的醋搬一罈出來好不好?我不喝酒了……”

    四阿哥大笑。

    雲卿揮玉手給年羹堯一巴掌:“呸,也不照鏡子去,你也配吃玉樓兄的醋。”

    年羹堯摸摸臉,道:“我照過不少回了,挺不錯的嘛!”

    雲卿橫了他一眼:“皮厚,不害臊。”

    大夥兒都笑了,笑聲中,那位嫋嫋行了過來,先給四阿哥見了一禮:“四爺。”

    然後是年羹堯:“姐夫。”

    到燕翎就打住了,而且低下了頭。

    年羹堯衝雲卿遞了個眼色:“雲卿,這檔子事兒是你的。”

    “還用你説。”雲卿瞠了一句,伸另一隻手拉過了那位:“妹妹,這就是那位白玉樓,瞧瞧,中意不?”那位耳根子都紅了,打定主意就是不抬頭。

    雲卿也轉望燕翎:“兄弟,這是嫂子的妹妹,雪卿,看看,像不像雪堆成的?”

    燕翎抱拳一禮:“雪卿姑娘。”

    雲卿瞟了燕翎一眼:“乾脆就叫雪卿,幹嘛還帶聲姑娘。”

    她輕輕推了雪卿一下,道:“妹妹,人家玉樓那兒有禮了。”

    雪卿就是不抬頭,淺淺答了禮:“白爺。”

    “喲!”雲卿道:“這更好,這位又爺上了,我叫玉樓一聲兄弟,他又比你大一兩歲,你就叫他聲玉樓哥吧。”

    雪卿沒吭氣兒,雲卿還要再説。

    四阿哥笑道:“行了,行了,人家臉皮兒嫩,別再逼人家了,一遭兒生,兩遭兒熟,再過些日子你還怕人家不叫,到那時候怕你攔都攔不住。”

    年羹堯大笑。

    雪卿一頭烏雲螓首都快碰着了酥胸,那嬌羞模樣兒,愛煞人。

    雲卿伸手拉住了雪卿的柔荑,嬌媚地瞟了雪卿一眼:“四爺也真是,明知道我們臉皮兒嫩……”頓了頓,接問道:“你們三位爺們兒,這是上那兒去呀?”

    四阿哥道:“喝兩盅兒去,去不去?”

    雲卿道:“好哇,有這種事也不告訴我們,這是我們碰上了,要是沒碰上呢?”

    年羹堯道:“沒碰上我們也會找你們去。”

    雲卿道:“得了吧,別做好人了。”

    雪卿忽然低低頭:“姐,我要回屋去了。”

    四阿哥忙伸手一攔:“那怎麼行?走了你,我們這頓酒還有意思麼?”

    雲卿輕輕扯了雪卿一下:“閒着也是閒着,乾脆跟他們湊湊熱鬧去。”

    雪卿道:“我又不會喝酒。”

    雲卿道:“誰會呀,看他們喝,聽他們聊聊不也挺好麼?你不是愛聽江湖事兒麼?玉樓可是一肚子的江湖事兒。”

    雪卿沒再説話。

    年羹堯那兒開了口:“好了,好了,走吧,菜都涼了。”

    年羹堯拉住了燕翎,雲卿拉住雪卿。

    三個人變成了五個,一路談笑着進了水榭。

    這“雍郡王府”的水榭真讓人沒話説,不但地方好,情調美,擺設雅,壁上的名人字畫更是琳琅滿目。燕翎別的不愛,一進門就瞧上了壁上的這些個,瞪着一幅王右軍的真跡目不轉瞬。

    四阿哥那兒説了話:“雙峯,伸個手摘下來,送給玉樓了。”

    王右軍真跡無價寶,這位四阿哥出手可真夠大方,年羹堯過來就要伸手。

    燕翎他真想要,可卻不能要,忙伸手攔住了年羹堯:“別,年爺,我不敢受。”

    年羹堯扭回頭:“不敢受?什麼意思?”

    燕翎道:“這不是別的東西……”

    四阿哥道:“就因為不是別的東西才給你,有些俗玩意我還不敢拿出手呢。”

    燕翎道:“四爺,人各有所愛,人不奪人所愛,您的好意我心領。”

    四阿哥道:“玉樓,我可是誠心誠意的。”

    燕翎道:“這我知道,您一向對人誠懇,只是這東西太貴重了……”

    四阿哥道:“固然,黃金有價,藝無價,可是我沒把它當貴重東西,你所以喜歡這幅字,也不是在於它值多少錢……”

    燕翎道:“話是不錯,四爺,可是……”

    雲卿那兒説了話:“好了,四爺,我敢説一句,不管您怎麼説,我這位玉樓兄弟絕不會受,我給您出個主意,這幅字,您還留着,趕明兒個您再找樣兒更合適的東西送給玉樓,不就行了麼?”

    四阿哥聳聳肩道:“好吧,只有這樣了。人家不給這個面子,我有什麼辦法。”

    年羹堯笑笑道:“我看倒不是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是無功不敢受祿,對吧,玉樓,”年羹堯這話是一針見血,人木三分。

    燕翎也不否認,微一點頭,笑道:“可以這麼説。”

    雲卿道:“那不容易麼,你給四爺建個功不就行了。”

    燕翎笑了笑道:“嫂子,您看方便麼?”

    雲卿道:“有什麼不方便的!只要你願意就行。”

    四阿哥拍了一下手道:“這倒是實話。”

    燕翎道:“怕只怕四爺您信不過我啊。”

    四阿哥道:“這叫什麼話,我想把心都掏給你,奈何你不要。”

    燕翎搖搖頭道:“四爺,我並不傻,我看得很清楚,眼下這幾位之內,您最具實力,而且最具人君氣勢……”

    四阿哥忙道:“真是這樣麼,玉樓?”

    燕翎道:“玉樓,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信不信那還在您,事實上,論才,眼下這幾位也沒一位及得上您!”

    四阿哥笑道:“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得好好謝謝你!”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玉樓,這我就不懂了,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駒擇主而事’,人也沒有不幫勝家的,您既然明知道四爺有可為,而且是大有可為,你卻守着老八不肯離開,你這是圖什麼許的?”

    燕翎道:“一句話,年爺,我不忍。”

    年羹堯搖頭道:“恕我直説一句,兄弟,你這是婦人之仁。”

    雲卿道:“兄弟,您是個聰明人,要為自己打算哪。”

    燕翎目光一掠滿桌的酒菜,笑道:“看來今兒個這頓酒不怎好喝。”

    雲卿接着道:“得,我就怕聽他這個。”

    四阿哥擺手道:“不提了,不提了,免得讓他以為我有什麼作用,嚇得他連這頓酒都不敢喝,坐,坐,都坐,咱們喝酒。”

    五個人落了坐,四阿哥自然坐上位,年羹堯跟雲卿算是陪客,雲卿卻硬把雪卿安插在燕翎身邊。

    這一頓酒賓主盡歡,可是雪卿由始至終低着頭,不説一句話,任憑別人怎麼道,她頂多紅着臉笑笑。一母所生兩姐妹,雪卿卻跟雲卿絕然不同兩個典型。

    至於什麼樣的典型招人喜歡,那就要看各人的看法了!

    至少,雪卿沒給燕翎厭惡感,像那位玉倫格格似的!

    雪卿這位姑娘,應該介於玉瑤跟玉倫之間,而轉以偏向玉瑤這一邊,這麼一來,燕翎對她自不會有厭惡感。

    沒有厭惡感歸沒有厭惡感,燕翎是絕頂聰明個人,他看得清楚,胸中也雪亮,雪卿對他的熱情,有一半是做的,説穿了無非是為這位皇四子胤禎拉攏他,就連雪卿跟他見面,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所以,雪卿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這只是初會,所看見的,也只是表面,燕翎仍然懷着警覺心。散了席,日頭已經偏了西,坐了會兒,-杯茶,燕翎要告辭。

    四阿哥跟年羹堯還沒説話,雲卿搶了先:“這麼早,急什麼,也不跟雪卿聊聊。”

    燕翎歉然一笑道:“我跟八阿哥説好的,晚半響一定回去!”

    雲卿道:“天爺,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回去晚還怕你丟了不成。”

    燕翎道;“八阿哥倒不是怕我丟了,而是怕他自己丟了!”

    雲卿訝然道:“不是怕你丟了,是怕他自己丟了,這話什麼意思?”

    燕翎笑笑道:“二阿哥一處秘密機關剛讓人挑了,八阿哥怕這事落到他頭上去,就是這麼個意思。”

    “哎喲!”雲卿撇了撇嘴:“我們這位八爺可真膽兒小哇,連這都怕,還能成什麼大事呀。”

    燕翎道:“説得就是嘛,可是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吃人家的,拿人家的。”

    雲卿道:“這是有你,要是沒你呢?”

    燕翎道:“要是沒我,那就不關我的事兒了,您説是不是?嫂子。”

    四阿哥一邊道:“讓他走吧,這不是別的事兒,萬一老八那兒出點什麼事兒,我可擔待不起。”

    年羹堯道;“四爺説得是,好在八阿哥的‘貝勒府’離這兒不遠,玉樓對咱們又沒敵意,往後他會常來,是不是兄弟。”

    燕翎笑笑道:“那就要看四爺跟年爺是怎麼個看法了。”

    四阿哥道:“怎麼個看法,我們希望你進了這個門之後,就別再走了,能麼。”

    燕翎道;“四爺好厲害。”

    四阿哥擺手道:“別再耽誤他了,讓他走吧。”

    燕翎抱拳告辭,年羹堯要送,雲卿卻説:“誰要你送,人家玉樓才不稀罕呢,人家要我這個做嫂子的送。”

    燕翔道:“誰都別送……”

    雲卿瞟了他一眼:“怎麼,兄弟,做嫂子的剛誇了口,你就讓她下不了台,這你怎忍心,走吧,我跟雪卿一塊兒送你出去。”她口説手不閒,一把拉住燕翎便往外拖。

    燕翎沒奈何,只有任由她了,一句四爺,年爺,我過兩天再來給二位請安。

    就讓雲卿拉出了水榭,雲卿她默然地跟在後頭。

    望着燕翎出了水榭,四阿哥忙轉望年羹堯:“問過白泰官了。”

    年羹堯道:“剛才您沒懂我的意思。”

    四阿哥道:“幹嘛不懂,我只是還不放心。”

    年羹堯道:“唉,您也是,白泰官何許人?他怎麼會連這一點都想不到。”

    四阿哥微一點頭道:“我也知道……”兩眼忽睜,接道:“天爺,別是我上了他的當。”

    年羹堯微微一睜;“您是説……”

    四阿哥道:“白玉樓。”

    年羹堯道:“白玉樓,您上了他什麼當了?”

    四阿哥道:“他可能是施詐,就等咱們去問白泰官。”

    年羹堯道:“您的意思我懂了,放心,不可能。”

    四阿哥道:“怎麼不可能。”

    年羹堯道:“這個圈子裏不只是一位,他怎麼會偏想到您。”

    四阿哥道:“別忘了,白泰官是個少有的好手,這圈子裏擁有這種好手的可不多,這一點白玉樓他不會想不到!”

    年羹堯道:“他想到了又怎麼樣,咱們咬緊牙關不承認不就行了麼。”

    他又沒當場逮住誰?

    四阿哥道:“話是不錯,只是你沒聽見他打算怎麼幹麼。”

    年羹堯道:“聽見了,也打算查之是誰,蒐集證據,然後送到老二手裏去。”

    四阿哥道:“這不就是了麼,萬一……”

    “沒有萬一,四爺。”年羹堯道:“白泰官沒留下一點足跡,他往後的行動,此時握在咱們手裏,咱們還怕誰找出什麼證據。”

    四阿哥搖頭道:“你不知道,對白玉樓這個人,我有着很大的戒心,不但他是個武功高絕,心智也過人一等,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年羹堯搖頭道:“我不否認白玉樓是個武功卓絕,極具心智的人物,可是要説已能輕易掌握着白泰官的什麼證據,我卻不大相信。”

    四阿哥道:“雙峯,你要説這話,那就表示你對白玉樓還不夠了解。”

    年羹堯道:“我認為我對他的瞭解並不比您差。”

    四阿哥微一搖頭,剛要説話忽地兩眼一睜道:“天,他怎麼跟我來這一套。”

    年羹堯道:“怎麼了,四爺。”

    四阿哥猛擊一掌道:“好個刁滑的白玉樓,只怕他已確定對付老二的是我了。”

    年羹堯愕然道:“何以見得。”

    四阿哥道:“你怎麼偏在這時候糊塗了,他既然到這兒來問起我這件事,是不是表示他對我已經起了懷疑。”

    年羹堯道:“恐怕是,就像您所説的,眼下這幾位擁有這樣好手的並不多。”

    四阿哥道:“這就好了,白泰官根本沒有留什麼痕跡,他卻説白泰官露了破綻,這不分明是詐咱們的麼。”

    年羹堯一怔道:“可笑咱們竟上了他的當。”

    四阿哥道:“可不,我卻叫你去問白泰官。”

    年羹堯雙眉揚起,悚然道:“您沒説錯,他已經確定這回事是您乾的了,他既然是有心詐咱們,不會不知道我幹什麼去了,更不會聽不出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四阿哥猛跺一腳道:“該死,該死,我怎麼這麼糊塗。”

    年羹堯道:“四爺,您沒説錯,白玉樓確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四阿哥臉色有點白,道:“雙峯,還有更可怕的呢。”

    年羹堯道:“什麼。”

    四阿哥道:“他明知道是我,卻要讓我吃啞巴虧。”

    年羹堯望着四阿哥沒説話。

    四阿哥嘆了口氣道:“我雖是後知後覺,比白玉樓慢了一步,可是畢竟我及時想通了,可是你呢,你居然到現在都還不明白,想想看,咱們兩個怎麼是這位白玉樓的對手?老天爺待我何其薄,讓這麼個人投到胤-那兒去。”

    頓了頓,接道:“雙峯,我沒承認是我乾的,對不。”

    年羹堯倒也是個聰明人,兩眼猛睜道:“四爺,您該承認。”

    四阿哥道:“你也明白了,是不是,我不承認是我的人乾的,到時候我就不能怪他,甚至於不能説一句話。”

    年羹堯道:“您該承認,您要是承認了,他就不好再這麼做了,等於是破了他這一招。”

    四阿哥苦笑道:“我那兒想到了,這種事兒乍擱在誰身上,誰也不會承認啊。”

    年羹堯冷笑道:“高,高,高,他這一着太高了,他這一着太高了。”

    四阿哥忽然一整臉色道:“雙峯,這個人我得趕快把他拉過來,也就是説要在他把證據交到老二手裏之前,把他拉過來。”

    年羹堯道:“四爺,您明知道不容易。”

    四阿哥臉上忽現陰狠色,道:“要是不能的話,乾脆我就除了他。”

    年羹堯一震道:“除了他。”

    四阿哥道:“雖道我就任他毀了我。”

    年羹堯道:“四爺您要慎重考慮,倒不是我不贊成除他,而是這是冒大險,萬一不成咱們就算跟他結了仇,從此別再想拉他事小,咱們受他的害將更烈更大。”

    四阿哥道;“這一點我想到了,以往是想拉他,所以不免有點顧忌,真要到了沒有顧忌的時候下手除他並不怎麼難。”

    年羹堯道:“您有把握。”

    四阿哥臉上陰狠之色更濃:“難道説白泰官跟甘瘤子聯手,還對付不了他。”

    年羹堯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白泰官跟甘瘤子聯手,應該對付得了他,問題是白泰官跟甘瘤子肯聯手。”

    四阿哥道:“他們倆為什麼不肯聯手。”

    年羹堯道:“四爺,白、甘二人都是成名多年,稱霸一方的人物,在江湖上的身份非同小可都夠高傲的,同行是冤家,一山容二虎,您想他們倆肯聯手。”

    四阿哥杲了一呆道:“難道他們倆敢不聽我的話。”

    年羹堯道:“四爺,他們兩個剛進您的門,還不到您用威迫的時候。”

    四阿哥雙眉忽揚道:“你這話提醒了我,看我的自有辦法讓他倆乖乖聯手。”

    年羹堯“哦。”了一聲道;“要不要我去叫他們倆到這兒來一趟。”

    “不必。”四阿哥唇邊浮起一絲笑道:“現在還用不着他倆,我還沒拉白玉樓試試呢,等拉不動白玉樓再説不遲,保不定我要來個一山容三虎。”

    年羹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希望如此。”

    四阿哥道:“你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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