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華問道:“後來呢?”
金嬤嬤道:“這一晃眼,已經二十年了,薛姑娘也因那次受了江氏的折辱,全心練武,但思念她女兒,也更殷切,她所以要創立折花門,而且摹仿‘拈花手’,創出了‘折花手法’來,用這手法向各大門派下手,主要就是為了逼那江氏出面,好要回她的親生女兒。”
現在大家都明白了,這位創折花門的中年道姑,就是昔年的薛惜芬姑娘。
楊文華心頭一顫,忖道:“這麼説,難道江姑娘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她師父莫非就是自己的娘……”
就在思忖之際,江潔雲急着問道:“你説的可是真的?”
金嬤嬤道:“老婆子一向不説謊,自然句句是真,因為老婆子就是昔年伺候小姐的婢子,我比小姐大了二十歲,抱着女嬰送到楊家的就是老婆子,我還記得那叫雲兒的女嬰,左肩有兩顆並排的黑痣……”
江潔雲身軀一陣顫動,説道:“你是説你主人就是這位手創折花門的道姑?她也就是昔年的薛惜芬姑娘了!”
金嬤嬤點頭道:“一點不錯。”
江潔雲忽然撲地跪了下去,哭叫道:“娘,女兒就是雲兒……”
以膝走路,朝中年道姑撲了上去。
中年道姑一把摟住江潔雲,含淚道:“好女兒,娘已經知道,娘終於找到你了。”
母女重逢,這該是何等感的人事?
金嬤嬤一面老臉上也不禁笑得擠出淚來!
楊文華怔怔地道:“她果然是我姐姐,啊,不對,她還有一個哥哥江兄,那是誰呢?”
他看到江姑娘母女重逢,不禁想起了爹,朝金嬤嬤問道:“金嬤嬤,你知不知道我爹的下落?”
‘金嬤嬤笑道:“傻孩子,老婆子今天要你來做什麼?主人母女重逢,你自然也該父子重逢了。”
説到這裏,抬頭道:“主人,該請老爺出來了吧?”
中年道姑緩緩放開江潔雲,慈笑道:“雲兒,你且起來,你還沒見過你爹。”
一面朝身後伺立的年輕道姑吩咐道:“快去請老爺出來。”
江潔雲站起身,就站到了中年道姑身邊。
那年輕道姑答應一聲,轉身往裏行去。
楊文華聽得心頭一喜,暗道:“爹果然在這裏!”
不大功夫,那年輕道姑領着一個身穿青綢長衫的中年儒生,緩步從屏後走出。
這中年儒生看去約莫四十六七歲,生得眉目清秀,和楊文華果然十分相像,只是臉色略嫌蒼白,似有倦容。
中年道姑目含媚笑,站起身道:“連生,你快坐下來,你看這兩個是誰?”
楊連生含笑在她左邊—張高背椅上坐下。
楊文華一眼看到爹,立即走上幾步,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口中叫了聲:“爹……”
中年道姑含笑一推江潔雲,嬌笑道:“乖女兒,還不快去見過你爹?”
江潔雲依言朝楊連生跪了下去,説道:“爹,女兒給你磕頭。”
楊連生含笑點點頭,一面説道:“文華,你也該去叫她一聲娘才是。”
“是呀!文華!”中年道姑一臉喜色地道:“我叫你當上折花門門主,你叫我一聲娘也是應該的了……”
楊文華應了聲“是”,剛站起身,正待朝中年道姑面前跪下。
突然耳邊有人喝了聲,“孩子,小心,快後退幾步!”
楊文華一怔!
就在他一怔之際,突然身後響起一個婦女聲音冷冷地道:“你不是薛惜芬,雲兒,她不是你娘,你還不速退?”
楊文華反應何等快速,聽到身後飄起輕微的風聲,身子已經快速轉了過去。
只見自己身後不到三尺距離,此時已經多了一個緇衣女尼。
她右手腕上套着一串十八顆檀香念珠,單掌當胸,靜靜地站着,目注中年道姑,冷喝道:“你究是何人,還敢假冒薛惜芬?”
中年道姑一眼看到緇衣女尼,趕忙一把摟住了江潔雲。
金嬤嬤看到緇衣女尼,不覺雙目精光暴射,喝道:“你既然出了家,還找來則甚,難道你不該把女兒還給我主人麼?”
楊文華聽得身軀猛然一震,忖道:“難道她就是娘嗎?”
緇衣女尼依然凜立如故,回頭朝金嬤嬤含笑道:“金嬤嬤,你誤會貧尼,你再仔細看看,仔細想想,她是你主人麼?”
金嬤嬤粗聲道:“老婆子不用看,也不用想。”
中年道姑面色冷厲地起身道:“江容儀,你來這裏作甚?”
緇衣女尼道:“貧尼不是江容儀,貧尼清塵。”
中年道姑哼道:“你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識你。”
現在證實了,這緇衣女尼就是娘!
楊文華忍不住流淚下來,叫了聲:“娘!”
正待朝緇衣女尼撲去。
緇衣女尼右手一下把他拉到了身後,喝道:“痴兒,你難道聽不出來,她不是雲兒生身之母,她只是喬扮之人,雲兒只怕着了她的道,天底下那有母女第一次見面,娘就會向女兒下手之理?”
楊文華聽得神情猛震,問道:“姐姐被她制住了麼?”
中年道姑冷冷一笑道:“天底下自然沒有一個娘會在第一次見面就出手製住女兒的,但你趕來了,我不制住女兒,豈不又會給你搶走了?我已經千辛萬苦地找到女兒,我不能再失去她,只要你點了頭,不讓她再離開我,你是她師父,又一手扶養、調教她成人,你總是她的師父,我感激你來不及,還會制住她麼?”
這話倒也是人情之常!
緇衣女尼道:“這話如果是薛惜芬説出來的貧尼自可點頭,但你並不是薛惜芬。”
中年道姑道:“我怎麼不是?”
緇衣女尼目中精芒飛射,喝道:“難道我會看不出來麼?”
右手抬動,似有出手之意。
中年道姑忽然格格笑道:“一個是你丈夫,一個是你徒弟,江容儀,你敢妄動麼?”
緇衣女尼低沉地哼了一聲,點頭道:“你是不打自招,承認不是薛惜芬了?”
楊文華嗔目喝道:“你把我爹和妹子怎麼了?”
中年道姑微哂道:“你爹好好的,我又把他怎樣了?你妹子是我親身的女兒,我又會把他怎樣?”
楊文華怒聲道:“你在我爹身上下了迷失神智的迷迭散,你又制住了我妹子的穴道,你再不放手,莫怪我要出手了。”
中年道姑冷笑道:“你莫忘了是我要你當折花門主的,你這點微末之枝,也敢對我口發狂言?”
“你再不放手……”
楊文華目射稜芒,右手緊按劍柄,作勢欲發,口中沉喝一聲:“那就讓我試試!”
左手抬處,食、中、無名指急彈而出。
原來他右手握劍,中是故作姿勢,目的是讓對方注意右手,左手“三極指”才能出其不意彈出。
這下,中年道姑果然驟不及防,但她一身武功,高出楊文華之上,應變何等神速,口中咦了一聲,身形輕輕一側,便避開;但“三極指”乃是玄門神功,威力何等強勁?但聽“噗”“噗”“噗”三聲,中年道姑身後一張紫檀雕花高背椅上,已被三縷指風射穿!
中年道姑神色微變,怒聲道:“小畜生,你敢對我出手,金嬤嬤,你們還不給我拿下?”
金嬤嬤雖然發覺楊文華並未被迷失心智,而且武功極高,這要是換在平時,她自然要聽“主人”吩咐,非出手不可;但現在她有了遲疑,緇衣婦尼説她不是自己主人,她也漸漸有此感覺!
她如果是主人的話,母女重逢,應該是何等悲喜之事,怎會一見面就制住女兒穴道之理?即此一點,就不像主人平日之人!
第二,她今天處罰姜鳳仙和自己一事,尤和主人平時待人大異其趣。
難道她真的不是主人,那麼她會是誰呢?主人怎麼會被她假冒的呢?
金嬤嬤越想越覺得不對,不覺望着中年道姑,不知如何是好?
中年道姑看她站着沒動,不覺冷峻地道:“金嬤嬤,你也敢不聽我的話麼?”
金嬤嬤欠欠身道:“婢子不敢,只是……”
中年道姑道:“只是什麼?”
金嬤嬤心中一急,立時有了計較,連連躬身道:“主人從前親口説過,要婢子今後追隨門主,一切都聽他的,不得二心,婢子怎好……怎好對門主出手?”
中年道姑哼道:“原來如此。我從前雖然這樣交代過你,但現在是我的命令,我要你把小畜生拿下,你就該聽我的了。”
金嬤嬤明白,主人幾時交代過這番話來?這只是自己臨時編造出來的,試試這位“主人”的真假而已!
看來她果然是假冒的人了!那麼主人呢?會不會落在她手中了!
中年道姑喝道:“金嬤嬤,你還不要他們一起出手麼?”
金嬤嬤突然腰骨一挺,目射厲芒,呷呷尖笑道:“你果然不是主人,你……把主人怎麼了?你別以為裝得很像,老婆子隨伺主人快三十年了,你能瞞得過老婆子一雙眼睛?你不把主人放出來,老婆子就和你拼了!”
姜鳳仙聽得一怔,急急問道:“金嬤嬤,她不是師父?”
金嬤嬤道:“不是。”
這下,沈少川、姜鳳仙、許梅仙全都身軀一震,不再説話,嗆嗆嗆三聲,亮出了長劍,正待挺劍而起!
“你們都想反了!”中年道姑格格笑道:“好,你們誰敢過來,我不先殺了楊連生。”
先殺楊連生,底下還有一句話,就是“再殺你師父”但這句話,她並沒有説出來。
金嬤嬤朝三人一擺手,面向中年道姑問道:“你到底要待如何?”
中年道姑輕笑一聲道:“這還差不多,好,那麼你們聽着,楊文華,你是折花門主,連你在內,我這也算是條件,你要保全我爹、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兩條命,還有薛惜芬的一條命,金嬤嬤、沈少川,你們都得聽我的。”
金嬤嬤道:“你説説看!”
中年道姑道:“我還是剛才那一道命令,限你們三月之內,消滅丐幫,消滅他們每一個分柁,等你們圓滿完成任務之日,我自會釋放楊連生、薛惜芬、江潔雲三人。好了,我要帶走他們兩個人了,你們之中,誰敢逼近一步,莫怪我心狠手辣。”
説完,轉臉朝楊連生嫣然一笑道:“連生,我們走,你先請呀!”
楊連生果然依言轉身往屏後走入。
中年道姑一手挾江潔雲,朝緇衣女尼冷笑一聲道:“江容儀,你敢出手攔我,小心你徒弟的小命!”
身形扭動,款步走入屏後。
她一退入屏後,四個青衣道姑也像一陣風般退了進去。
楊文華跟看爹和妹子被中年道姑劫走,心頭大急,首先縱身而起,朝屏後撲入!
金嬤嬤、沈少川、姜鳳仙、許梅仙等人,也相繼跟入。
緇衣女尼搖頭頭,低低地道:“善哉!善哉!這是冤孽!”
屏後,又是一個小天井,一排三間雲房,收拾得十分乾淨,此時靜悄悄的那有半個人影!
楊文華縱身上屋,後面已是圍牆,牆外就是山頂,野草離離,也不見有人!
這時金嬤嬤等人也迅速的搜索了三間雲房,當然也一個人影都沒有。
中年道姑、楊連生、江潔雲和四個青衣道姑,一共有七個人,在這先後一步之差,這七個人好像憑空失去了蹤影!
楊文華飄身落地,朝金嬤嬤問道:“金嬤嬤,你還沒來過麼?”
金嬤嬤微微搖頭道:“老婆子來過幾次,但……唉,以老婆子看,主人失蹤,應該已有多日了,老婆子看到的主人,只怕早已不是主人了。”
姜風仙道:“這怎麼會呢?我們是前年跟師父來的。”
“不錯。”金嬤嬤道:“老婆子回想起來這一兩年來,事情就有了顯著的不同,主人創出‘折花手法’,向各大門派下手,其實何曾殺過一人?像鐵甲神龍鄧錫侯、九宮門向寒松、一掌開天羅起嶽等人,當時都是被折花手法所殺,其實一個也沒死,主人要這麼做,無非想藉這些江湖上的知名人士之死,掀起江湖上人的震驚,因為一年之間,死了這許多人,好逼門主的親生之母江氏夫人出來,那無非是為了主人的親生之女,當時也不過要蕭掌門人主其事,並沒有要成立折花門……”
沈少川愕然道:“金嬤嬤的意思,後來師父交代成立折花門,就不是師父的意思了?”
“不錯。”金嬤嬤道:“老婆子認為後來交代咱們成立折花門的,已經不是主人了。”
姜鳳仙道:“這怎麼辦呢?”
金嬤嬤道:“主人前一年雖然要蕭掌門人擄了各大門派的人,但一個人也沒喪生,後來主人交代成立折花門,就要消滅丐幫,消滅第一堡,甚至要消滅各大門派,前後行事,就判若兩人,只是咱們沒發覺罷了,所以老婆子認為自從主人搬來這裏之後,是最近一年,才被人假冒的,她主要是想利用咱們這些人手。”
姜鳳仙道:“這不大可能,師父一身武功……”
金嬤嬤搖頭道:“據老婆子推測,這假冒的人,很可能本來就是這裏的主持,她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取代了主人,不是下了毒,就是下了迷,要一下迷倒主人,自然不可能,但有一年的時間,就足夠她佈置了,所以前一年沒發生事故,主人是在近一年內才被她假冒的。”
沈少川攢攢眉道:“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呢?”
“阿彌陀佛!”
只聽有人低喧一聲佛號,緩步走入,那是緇衣女尼,她雙手合一,徐徐説道:“此女心機極深,而且早已留好了退路,貧尼遲來了一步,一着失算,遂為她所乘,這庵中也許另有秘道,被她遁走,再追也來不及了。”
金嬤嬤道:“江夫人……”
緇衣女尼合十道:“貧尼清塵。”
金嬤嬤道:“師太不知可有教言?”
清塵師太道:“不敢,貧尼認為她劫持薛惜芬,要你們創立折花門的目的,就是為了以你們的實力,去對付各大門派,但從方才她的口氣聽來,要你們三月之內消滅丐幫一事看來,她必然和丐幫有着深仇大怨無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因此貧尼覺得要救人,就應該先知道此人的來歷,文華不妨去一趟丐幫分柁,問問萬幫主,此其一……”
楊文華道:“孩兒遵命。”
清塵師太又道:“折花門是她要你們創立的,作為和各大門派對立的一個門派,自宣公告天下,取消折花門,才能和各大門派合作,對付此一神秘組織……”
她説到這裏,接着道:“貧尼説她另有組織,諸位也許不會深信,但此女處心積慮已久,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
金嬤嬤怵然道:“師太這話大有道理,老婆子覺得敝主人被她劫持,但此女已經羣龍無首,師太可否暫時領導咱們這些人,以求人為主。”
清塵師太淡然一笑道:“貧尼出家之人,干預塵事,已非所宜,豈敢説領導二字?自古邪不勝正,你們之中,有文華和沈少施主二人,年輕有為,定可救出你們主人,貧尼自當從旁協助,也稍可消解貧尼昔年的冤孽了。”
説到這裏,忽然以“傳音入密”説道:“你們趕快回去,遲則有變。”
金嬤嬤聽得一怔,連忙躬身道:“師太説得有理,老婆子想請師太前去峒悟山莊一行,不知師太意下如何?”
清塵師太含笑道:“不用了,諸位請吧!有事貧尼自會去的。”
楊文華望着清塵師太叫道:“娘……”
清塵師太不待她説下去,含笑道:“痴兒,你爹和你妹子,俱落在妖婦手中,你是折花門一門之主,還不快去,連絡丐幫和各大門派,尤為重要,你快去吧。”
一面以“傳音入密”説道:“救人之事,端在今晚二更,我會更小琪兒去通知你的,此時不可露了形跡。”
一面朝大家單掌行禮,説道:“貧尼那就要先走一步了。”
説完,右手大袖一展,一道人影業已破空而去。
楊文華故意失聲叫道:“娘……”
金嬤嬤因清塵師太曾以“傳音入密”囑大家趕快回去,有“遲則有變”這句話,心頭不禁暗自犯疑,但此時又不好和大家明説,只好勸道:“門主,師太答應相助,説過有事即會到峒悟山莊去的,此處既已找不到人,咱們還不如回去再説吧!”
沈少川抱拳道:“門主原來神智一直並未迷失。”
楊文華含笑道:“兄弟下山之時,家師給了我一瓶清神丹,因此不懼任何迷藥。”
金嬤嬤呷呷尖笑道:“門主把老婆子都給矇住了。”
金萍俏生生走入,説道:“門主也把小婢瞞得好苦。”
楊文華含笑道:“不瞞住你,就休想瞞得住金嬤嬤了。”
金嬤嬤道:“好了,現在大家真是一家了,從前的事兒,都是受了妖婦播弄,不提也罷,説起來真教老婆子臉紅呢!”
一面揮揮手道:“大家快些走吧,門主趕回去之後,還得和丐幫聯繫呢!”
一行退出碧霞宮,下了司吾山,趕回峒晤山莊,但見莊門大開,門前也不見一個值班之人!
金嬤嬤因有清塵師太之言,心頭就有了預感,一見這番情形,立時感到不對,急忙喝道:“大家快進去瞧瞧,咱們莊上只怕出了事!”
喝聲出口,人已當先掠起,朝莊中奔了進去。
楊文華、沈少川緊跟着掠入,目光一掃,只見大天井中橫七豎八着十幾個人。
金嬤嬤臉色發白,頓足道:“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果然出了事!”
姜風仙道:“金嬤嬤,你好像已經知道咱們莊上會出事麼?”
金嬤嬤吁了口氣道:“是師太説的,遲則有變,唉,一定是妖婦來過了。”
楊文華、沈少川俯身檢視了躺在天井中的十幾名武士,他們身上別無傷痕,似是中了極細小的暗器致死的。”
沈少川撕開一名武士胸前衣襟,果然發現有幾個針尖細的黑點,這就探手入懷,取出一塊磁石,按在武士胸前衣襟,果然吸出幾支牛毛般細的喂毒鐵針,不覺怒聲道:“這妖婦好歹毒的暗器!”
金嬤嬤只看了一眼,變色道:“會是太陰針?”
一面揮手道:“大家快分頭去看看,莊上的人,是否全中了毒手?”
姜鳳仙、許梅仙、金燕、金花分頭往後進掠去。
楊文華跨進大廳,只見正中間一張長案上,壓着一條白布,一直拖到地面,布上寫着幾個大字,那是:“折花門由我成立,由我毀之。”
楊文華看得大怒,哼道:“這妖婦竟如此心狠手辣,看來莊上只怕已經沒有一個活口了。”
沈少川雙眉微攏,説道:“這妖婦如此心狠手辣,楊兄令尊和家師等人落入她手中,實是令人擔心得很!”
金嬤嬤跟着走入,接口道:“這個倒不要緊,她趕來峒悟莊,毀了折花門,那是因為咱們已經知道她的底細,咱們的實力,就是她的反對力量,她自然不能容忍了,至於門主令尊及主人等人,她絕不敢輕動,因為有人質在她手裏,咱們就會投鼠忌器,此人心機極深,對她有利的,她絕不會輕易妄動的。”
楊文華道:“金嬤嬤這分析得極是,爹若有毫髮之傷,我非把她碎屍萬段不可。”
正説之間,姜鳳仙、許梅仙等四人臉色發白,匆匆走了進來。
金嬤嬤急忙抬目問道:“大姑娘、二姑娘,咱們莊上情形如何了?”
姜風仙氣憤地道:“金嬤嬤,折花門算是徹底完了,全莊上下,已經沒有一個活口,所有的人,都是死在喂毒暗器這下,毫無一點反抗打鬥的跡象。”
許梅仙道:“只是金刀堂的人,卻一個也沒有傷亡。”
金嬤嬤道:“于飛鴻呢?他怎麼不來?”
姜鳳仙道:“于飛鴻和金刀堂的人,都不見了。”
“金刀堂的人一個不見?”
楊文華道:“金嬤嬤,莫要是于飛鴻叛變了?”
沈少川道:“這不可能。”
金嬤嬤鐵青着臉道:“有可能,于飛鴻是辛長春引介來的,辛長春這總師傅卻是主人交下來的,唔,他來了還不到一年,當時老婆子還當是主人交下來的,如今算起來,辛長春不是那妖婦冒充主人之後才來擔任總師傅的麼?辛長春是妖婦的人,于飛鴻自然也是妖婦的人了。”
沈少川聽得一呆,説道:“這就是了,我方才還在想,咱們還在山上,妖婦怎麼會有這般快法,趕到峒悟山莊來大施毒手,全莊武士不見絲毫反抗,又沒有打鬥形跡,那一定是于飛鴻施的毒手了,他如今是本莊外總管,莊中武士看到他自然不會有戒心,他打出毒針,大家自然在毫無戒備之下被殺了。”
姜鳳仙道:“不錯,他臨走之時,把咱們帳房中存着的銀票和金銀珠寶都劫走了,妖婦不會有這麼清楚的。”
沈少川劍眉一豎,切齒道:“這人真該殺!”
金嬤嬤點頭道:“少川説的沒錯,妖婦不是自己來的,她自己形跡敗露,就以飛鴿傳令,要于飛鴻下毒手,廳上這幅白布,寫的雖是妖婦口氣,這是故意如此的,好讓咱們認為妖婦親自來了。”
她口氣微頓,神色黯然地道:“折花門六十名劍手和其他人等,幾乎有近百名之多,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妖婦如此喪心病狂,總然毀了折花門,也削弱了咱們的力量,但咱們要對付他,這些人最多也只能搖旗吶喊,根本派上不用場,除了把咱們殺了,才真正除去她的心腹大患了。”
姜鳳仙道:“金嬤嬤,現在咱們怎麼辦呢?”
金嬤嬤道:“峒晤山莊一下子死了成百個人,就是要埋也滑這許多人去挖坑呀!”
説到這裏,不覺哦了一聲道:“老婆子想起來了,這妖婦要咱們去襲擊丐幫分柁,曾交下來幾瓶化骨丹,以便把各大門派的人一起化去,屍骨無存,不留絲毫痕跡,後來咱們鎩羽而歸,沒有用上,金花那幾瓶化骨丹還在我房裏的抽屜裏,你快去取來。”
金花答應一聲,返身往後走去。
金嬤嬤傷感地道:“老婆子真沒想到這幾瓶化骨丹,竟然會用到自己人的身上!”
天色已經黑了。
偌大一座峒悟山莊,前後五進院子,今晚一片黝黑,只有門主住的東院和第二進中院,還有燈火,折花門已經毀了,自然用不着再有巡邏、站崗的人,事實上已經沒有人可以巡邏站崗了。
這時,只不過初更光景,峒晤山莊前面,正有一條人影,身法極快,撲上圍牆,穿户越脊,生似路徑極熟,只見個起落,便已掠到東院,剛飛身落地,跨進洞門!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説道:“是小琪兒麼,快進來。”
這説話的楊文華,他就站在石障上,等候着小琪兒。
來人聲音嬌柔,還帶着些喘息,應道:“是我。”
身形飛快的掠上石階。
楊文華迎着目光一注,意外地道:“是祝姑娘!”
來人一身勁裝,背插長劍,身材婀娜,正是三姑娘祝杏仙!
但如今楊文華,可不是柳文明,沒敢叫她名字。
祝杏仙也並不知道柳文明就是楊文華,因此只是低低地道:“我是奉清塵師太之命趕來的,門主快隨我去見金嬤嬤。”
楊文華問道:“小琪兒呢?”
祝杏仙道:“小琪兒下午就已趕去丐幫分柁了。”
説着,轉身往外就走。
楊文華回頭叫道:“金萍,你快來。”
金萍像一陣風般走出,問道:“門主有事麼?”
楊文華道:“你快隨我來,到中院去。”
金萍還待再問,楊文華已經緊隨着祝杏仙身後走去,她也就只好跟着楊文華身後就走。
三人進入中院,金嬤嬤和沈少川、姜鳳仙、許梅仙幾個人都坐在小客廳裏。
祝杏仙搴簾走入,朝金嬤嬤等人福了福叫道:“金嬤嬤、大師兄、大師姐……”
金嬤嬤看到祝杏仙,趕忙站起身,喜道:“三姑娘回來了!”
姜鳳仙臉色一沉,冷聲道:“你還記得回來?”
楊文華緊隨祝杏仙身後説道:“大姑娘,祝姑娘是奉我娘之命來的。”
祝杏仙已經沒時間和大師姐解釋,就回身看了金萍、金燕、金花三人一眼,揮手道:
“你們在外守着,別教人聽去了。”
金萍三人答應一聲,轉身走出。
金嬤嬤看她這般慎重,心知清塵師太必有重要之事,這就問道:“三姑娘,師太有什麼指示?”
祝杏仙壓低聲音説道:“清塵師太已經知道峒悟山莊被妖婦肆虐之事,她要我趕來送信,今晚三更,妖婦可能會有行動,要大家小心應付。”
姜風仙道:“她敢到這裏來?”
金嬤嬤道:“她必有高用助拳。”
祝杏仙道:“妖婦究竟有什麼高手助拳,還不得而知,但來人可能身懷歹毒暗器,必須小心防範,因為咱們除了眼前這幾個人,已別無人手,師太要趁妖婦對峒悟山莊採取行動之時,前去救人,無法趕來支援咱們,她説咱們務必把妖婦和她助拳的人纏住,如果敵勢太強,也要支撐到四更,那時丐幫和四大門派的人,也許可以趕到了,今晚來人,一個也不能讓他們再漏網了。”
金嬤嬤不也中途插嘴,直等她把話説完,才道:“不知妖婦有多少黨羽?”
祝杏仙道:“我是聽師太説的,好像那妖婦手下有不少能手呢!”
沈少川憤怒地道:“她來得正好,咱們正好和她拼個生死!”
金嬤嬤問道:“師太知不知妖婦究是什麼來歷?”
祝杏仙微微搖頭道:“師太沒有説,那妖婦的聲勢好像不弱呢!”
金嬤嬤目光朝大家緩緩掠過,説道:“清塵師太説得不錯,咱們人手就是眼前這幾個人了,既然對方有備而來,而且要把咱們這些人一網打盡,對咱們的底細,自然摸得十分清楚,也絕對在人數、武功都超越咱們,才會有些行動,看來今晚這一仗,一定十分艱苦;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也不能束手捱打,因此咱們人手雖少,只要好好調配,靈活連用,互相掩護,縱或不是來人敵手,但困守一陣,多拖些時光,一定是可以辦到的,這樣,第一、師太就可以從容把人救出,第二、丐幫和各大門派援手,也可以趕到了。”
姜鳳仙道:“上次咱們與各大門派結下樑子,人家會趕到支援咱們麼?”
祝杏仙道:“聽師太的口氣,他們一定會趕來的,因為師太有一封信要小琪兒送去親交萬幫主,好像那妖婦和各大門派,有極深的樑子,各大門派也不是一定為了支援折花門,而是和折花門合作,才能內外夾攻圍堵妖婦的黨羽,不讓他們再有漏網機會。”
“好!”金嬤嬤點着頭道:“這麼説,咱們就應該到大廳上去迎敵,大家看看,咱們人手應該如何分配才好?”
楊文華道:“在下之意以金嬤嬤居中,率金萍、金燕、金花三人,留守大廳。兄賢伉儷為左翼,許姑娘、祝姑娘居右,為右翼,這左右兩翼,如無敵人侵犯,暫時不用露面,在下是暗中守在大廳上,任務是那裏危急,支援哪裏,這樣就比較活動,不知道大家意思如何?”
金嬤嬤首先點頭道:“門主設想頗為周全,咱們就這麼辦,金萍,你們隨我來。”
她率着金萍、金燕、金花三人急步往前進大步去。
沈少川、姜鳳仙和許梅仙、祝杏仙的左右翼是暗的,所以也各自悄悄走了。
楊文華眼看眾人走後,他一口吹熄燈火,長身掠起,飛上屋脊,一連幾個起落,便已落在大廳正面的屋脊上,他跨着屋脊坐下,這裏居高臨下,正好監視四面動靜。
尤其目前正在大暑天裏,雖是夜晚,依然溽暑未滅,坐在屋脊上,等於乘涼,仰看繁星在天,靜待清風徐來,倒也頗有詩意!
三更,一鈎殘月,帶着昏黃的月色,高懸中天,照在折花門大天井上顯得黯淡悽清,好像在憑弔着折花門成立不到十天,就已一敗塗地,全門盡覆,偌大一座莊院,黑沉沉毫無一點人影!
這時,峒悟山莊南首的一條石板路上,正有數十條人影,踏着月色,迅速地朝莊前奔行而來。
這一撥人,雖在黑夜之間奔行,但卻保持着整齊的行列,絲毫不亂,四隊武士每隊十二個人,沒有一個超前,也沒有一人落後,始終保持着四個隊形,而且身手矯捷,足見他們都是久經訓練的人了。
折花門,大門敞七着,裏面黑越越的不見一點動靜,也沒有一點人聲,好像已是一座廢宅。
這四隊武士,一個個身穿黑衣,揹負鋼刀,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面目冷肅的老者,斷眉細目,中等身材,上穿—件長僅及膝的黑色長衫,腰上束一條闊帶,懸一柄綠鯊魚鞘紫鱗金刀,領先而行,步履輕捷!
他,正是折花門的金刀堂主于飛鴻,他身後這行黑衣武士,當然是他一手調教的金刀堂刀手了。
折花門正是強敵臨門,內無足夠人手,外無同道援手的情況下,有了這支人馬無異是生力軍了;但可惜的是由金刀堂主率領的四十八名健兒,全已叛變了!
你沒看他們連衣服都已轉換了,折花門成立之初,他們不承認自己是黑道中人,所以門下武士穿的是一身青色勁裝,如今他們全都穿了黑衣勁裝了。
雖然江湖上有許多夜行人穿的也都是黑色勁裝,但如果是大隊人馬,除了佔山立寨的黑道中人,是很少穿黑色勁裝的。
因為黑色,就表示十足的黑道。
于飛鴻當先奔近峒悟山莊大門,他腳下略為趑趄,就昂然走了進去。
大天井上,依然一片死寂,大廳上也不見一點燈火。
于飛鴻自然知道,折花門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但他至少對金嬤嬤和沈少川還稍有顧忌之心,是以進入大天井,腳下就緩慢下來。
正當他走近石階前面的時候,突聽大廳上傳來金嬤嬤的聲音,尖喝道:“於總管,很好,你率領的金刀堂總算保全了全部實力,你快進來。”
廳上,也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頓時點燃起四支蠟燭,只見金嬤嬤巍然端坐在中間一張高背太師椅上,她身後侍立着金萍、金燕、金花三人。
于飛鴻在階下停了下來,森冷一笑,抱抱拳道:“金嬤嬤,你一定看到了,於某已非折花門的外總管兼金刀堂主了。”
金嬤嬤明知故問,説道:“你怎麼會不是呢?”
于飛鴻冷聲道:“於某是奉命來擔任折花門金刀堂主的,從前就已不是,何況現在?”
金嬤嬤驚異地哦了一聲道:“你説你是奉命到折花門卧底來的了,奉誰的命?”
“這個叫難奉告。”
于飛鴻冷冷一笑道:“於某不妨告訴你,二十年前,於某已是堂主的身份了,這一批金刀兄弟,也可以説是於某帶到折花門的了,現在你明白了吧?”
金嬤嬤虎地站了起來,尖喝道:“于飛鴻,你好大的膽子,按江湖規矩,你到折花門卧底,該當如何?你一定知道的了。”
于飛鴻大笑道:“金嬤嬤,折花門只剩下你們幾個了,於某今晚是奉令來拿人的……”
金嬤嬤不待他説完,大喝一聲:“你們給我把這叛門逆徒于飛鴻拿下了。”
她這一喝,從左右邊屋脊上,“嘶”的一聲,一下飛下四道人影,左邊是沈少川、姜鳳仙,右邊是許梅仙,祝杏仙,四支長劍同時出鞘,像電卷風馳,朝于飛鴻掃到。
于飛鴻顯然不妨有此一着,右手急忙“鏘”然掣刀,口中大喝一聲:“大家還不快圍住他們?”
四十八名刀手聽到于飛鴻的聲音,立時手中鋼刀一緊,迅速朝四人圍了上來;但四人卻把于飛鴻圍在中間。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就在此時,金嬤嬤和金萍、金燕、金花四人,各自仗劍掠到階上。
金嬤嬤尖聲喝道:“金刀堂弟兄聽着,于飛鴻背叛折花門,咱們要拿的人只有于飛鴻一個人,和大家無關,誰敢幫助於飛鴻,誰就得死!”
她“死”字出口,左手連揚,和金萍等三人同時以“折花手法”打出“折花箭”來,一時但聽“嘶”“嘶”破空之聲響處,最先衝上去的十幾名刀手,口中發出淒厲慘號,像木排一般,紛紛倒了下去。
沈少川、姜鳳仙等四人,對於飛鴻屠殺折花門近百人的性命,仇怒之火,早巳充滿胸膛,此時把于飛鴻圍在中間,恨不得把他劍劍誅絕。
一見四十八名刀手在外圍包圍上來,沈少川切齒地道:“鳳仙,你們去對付那些該死的反賊刀手,姓於的老賊交給我好了。”
喝聲中長劍突然一緊,劍光如銀蛇亂閃,疾若雷霆,朝于飛鴻急攻過去。
他一手劍法,快捷無倫,此時在滿腔仇怒之下,更使得凌厲無前,剎好之間,劍光交織,只把于飛鴻圈入在一片劍網之中。
于飛鴻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手中金刀,造詣深厚,他以為有一手訓練的四十八名刀手,足可應付得了金嬤嬤等幾人。
那知金嬤嬤和金萍等三個侍女一出手就施展“折花手法”,射出“折花箭”把當先圍上來的幾十名刀手射倒,其餘的人方自一愣!
姜風仙、許梅仙、祝杏仙三人突然轉身向外,姜鳳仙挑着柳眉叱道:“你們都是折花門的刀手,誰敢幫于飛鴻,就上來送死。”
許梅仙緊接着道:“本夾沒有你們的事,為于飛鴻送命,划得來麼?”
祝杏仙又道:“你們此時回來還來得及,只要退到石階兩邊,就是折花門的刀手,不站過來的,殺無赦!”
那四十八名刀手,眼看圍上來的同伴,在一瞬間就已死去了十幾句之多,金刀堂主又被副門主圈入在劍光之下,眼看情形大大的不利,再經三位姑娘鶯聲嚦嚦地一喝,立時又有二十幾名刀手抱朴刀,乖乖地朝兩邊石階下走去,那就是願意重回折花門了。
還剩下的八九個人,心頭還在猶豫,腳下稍見趑趄。
金嬤嬤站在階上,早已看出他們遊移不定,那還客氣,口中沉哼一聲,金萍等人立即雙手齊發,折花箭像飛蝗般射出,一陣嘶嘶破空鋭嘯方起,慘嗥悶哼也同時傳來,那八九個刀手立時飲箭倒地。
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于飛鴻率領而來的四十八名刀手,有半數反正,半數中箭身亡,全部解決了。
姜鳳仙、許梅仙、祝杏仙三人想不到會有如此順利,立即又轉過身去,品字形圍住了于飛鴻,她們並沒有出手,只是預防于于飛鴻突圍。
于飛鴻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四十八名刀手,會兵不血刃,就被解決!
他自己縱然刀法凌厲,此時眼前只剩下他一個人,那得不心膽俱驚。
高手過招,有不得半點分心,這一來,自然很快被逼落了下風;但他自知一旦落到折花門手中,那就想死也不是鐵事了,因此咬緊牙關,全力硬拼,把一柄金刀,使得風雨不透,大有和沈少川拼個同歸於盡的決心!
但武功一道,優勝劣敗,可有不得一籌之差,沈少川一身所學,連六合門齊古愚、九宮門向寒松、八卦門封一瓢等練劍數十年的高手,都曾一一敗在他劍下,于飛鴻刀勢最猛,已經被逼落了下風,如何還能扳得回頹勢!
金嬤嬤眼看着半數刀手,反正回來,心頭自然高興,朝他們含笑道:“很好,你們都是忠於折花門的人,折花門決不會虧待人們的。”
當下就是金燕、金花清點人數,一共是二十六名,就要他們十三個編成一隊,分為左右兩隊,由金燕擔任左領隊,金花擔任右領隊,由兩人統率指揮,已死的刀手以“化骨丹”化去。
現在只剩下于飛鴻一個人在沈少川劍下掙扎,作困獸之鬥,眼看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折花門有了這二十六名刀手,聲勢頓時壯盛起來,廳前階上,也同時挑起八盞氣死風燈,把大天井照得通明,不像剛才那樣死氣沉沉了!
這時只聽莊外大門口,傳進來一個嬌冷的聲音説道:“唷,折花門的人,怎麼還沒死光?於堂主,你的手下呢?怎麼?你連一個乳息未乾的沈少川都收拾不下來?好,你們誰去把于飛鴻給我替下來?”
這話正是那個假扮薛惜芬的中年道姑的聲音!
顯然對方的人,已經到了莊外,金嬤嬤一揮手道:“大家跟我出去,我老婆子今晚倒要會會這個妖婦。”
中年道姑話聲方落,只見一個瘦高人影,手提長劍朝大門口衝了過去,大聲道:“于飛鴻,貧道來他。”
他剛衝進門口,右腳堪堪跨進門檻,突覺眼前微風一颯,當門站着一個身穿天青綢衫,腰懸長劍的俊美少年,含笑道:“道兄止住。”
那瘦高人影正是一個道裝打扮,留着五綹黑鬚的道人,聞言一怔,説道:“年輕人,快讓開。”
這擋在門口的俊美少年正是楊文華,他依然含知道:“道兄可知這峒悟山莊,是什麼人所在麼?”
瘦高道人哼道:“這是折花門,難道還會錯麼?”
楊文華道:“沒錯,所以本門有權不讓你進去,道兄回去吧!”
他右手早巳暗藏在袖中,這時突然抬手,食、中、無名三指接連彈出,使得是“三極指”!
那瘦高道人能有自信來接替于飛鴻,自然是武功極高之士,一見楊文華屈指朝他彈去,他看楊文華年事極輕,只當他使的普通指法,那會放在眼裏?口中大笑一聲,左手袖袍一拂,喝道:“你給貧道……”
他焉知“三極指”乃是“純陽真氣”所凝聚的指法?連下面“站開去”三個字還沒出口,一個人忽然“啊”了一聲,腳下登登地往後連退了三步。
這三步若在別處,倒也無所謂,但他正待跨入大門,就往後退,這大門口最多也只能讓他退上兩步,第三步就到了石階,石階是一級比一級低的,他一腳踏空,一個瘦高身子往後一仰,就—個筋斗翻倒出去,倒在地上,就像一堆爛泥,除了喘息,再也站不起來。
原來楊文華已知中年道姑今晚三更來犯,娘正好趁機去救爹和妹子,心頭已去了投鼠忌器的顧慮,二來娘曾要祝杏仙傳話,今晚來人,一個也不能放過,因此在出手之時,早已凝聚“純陽玄功”,以“三極指”破去了來人一身真氣。
須知他練的“純陽真氣”,正是旁門左道的剋星,是以一下就廢了瘦高道人的武功。
就在瘦高道人一跤跌出去的同時,身後大天井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號,于飛鴻被沈少川一劍透胸而過,往後倒去。
沈少川雙目通紅,厲笑道:“姓於的,你應該償還折花門一百條人命,我應該斬你一百劍才是。”
他仇怒填鷹,長劍連揮,在於飛鴻屍體上,連劈了十幾劍,意猶未盡,手仗長劍,大聲道:“今晚到折花門來的,沈某一個也不能放過。”
大步朝門口飛奔而來。
楊文華急忙伸手一攔,一面以“傳音入密”道:“沈兄不可任性,外面來人不少,咱們不能放過,但是一個一個的來,拖延些時光,我娘才能把人救出。”
沈少川給他一攔,才腳下一停,點點頭道:“門主説的極是。”
這時金嬤嬤、姜鳳仙等人,也一起走近門口。
中年道姑看到瘦高道人委頓在地,又聽到了于飛鴻的慘號,心頭不覺大怒,哼道:“楊文華、沈少川,你們在我面前,還敢如此發橫,難道你們忘了你爹和薛惜芬還在我手裏麼?”
楊文華獨自當門而立,不讓沈少川、金嬤嬤等人出去,一面微微一哂道:“你要我們在三個月內掃平丐幫和第一堡,折花門已經接受了,照説你應該守信才對,哪知你蛇蠍居心,趁我們尚在碧霞宮,你居然下令于飛鴻,以殘酷惡毒的手段屠殺折花門的人,又認為我們只剩下幾個人,就連夜率眾來犯,企圖把我們幾人一舉殲滅,楊某身為折花門主,豈容你如此猖獗?不是楊某誇口,今晚若是讓你有一個漏網,我就不叫楊文華了。”
中年道姑厲聲道:“你這小子,好狂的口氣,你不是楊文華!”
她對楊文華查得很清楚,楊文華只會楊家家傳武功;但目前的楊文華一身武功,竟然如此高強,自然令她懷疑他不是楊文華了。”
楊文華大笑道:“在正不是楊文華,那會是什麼人?”
中年道姑厲笑道:“你是柳文明!”
她聽説過柳文明是羅浮蓑衣老人門下。
她説出“柳文明”三字,站在門內的祝杏仙不由神情一動。
她直到如今,還不知道柳文明就是楊文華,不覺回眼朝楊文華偷偷的瞧去,她也覺得他不像窩窩囊囊的楊文華,心中暗道:“莫非他真是柳郎假扮的不成?”
沈少川、金嬤嬤等人雖因楊文華擋在門口,但大家都看清楚了,中年道姑前後左右兩邊,站着四名手持佛塵的年輕道姑,長髮披肩,肩頭斜插着長劍。
她身後一排六七個人,都是俗家裝束,高矮不一,年齡少説也都在五旬以上,看去全非俗手!”
楊文華口中發出朗朗長笑,隨着笑聲,緩步跨出大門,他腰懸長劍,風度翩翩,這幾步走得瀟灑已極,他跨出大門,沈少川及金嬤嬤等人自然也跟了出去。
楊文華一直走下台階,才腳一停,含笑道:“不錯,在下正是柳文明,因為我和楊兄是結義兄弟,他的事和我的事一樣,所以在下喬裝楊門主,來會會你們的。”
他承認自己是柳文明,乃是將計就計使對方無法再用爹和妹子來威脅他了;但他這番話,卻令金嬤嬤等人也有些莫測高深,弄不清他到底是柳文明還是楊文華呢?
中年道姑哼道:“你如果是柳文明,那麼楊文華呢?”
楊文華微微一笑道:“楊兄另外有事去了,在下代他而來,自可完全代他作主,你們有什麼道,只管劃下來。自今柳某承接。”
中年道姑目光一抬,説道:“姓柳的,你是羅浮蓑衣老人門下?”
楊文華道:“原來仙姑對在下來歷,調查得很清楚了。”
中年道姑哼了一聲道:“柳文明,我要勸你一句話,今晚之事,是我和折花門的過節,與你風馬牛不相及,再説我們和羅浮一派,也毫無樑子,你實在犯不着管這場閒事,也犯不着傷兩家的和氣。”
楊文華大笑道:“仙姑這就錯了,在下答應過楊兄,助他一臂之力,他父親、妹子都落在仙姑手中,投鼠忌器,今晚不好出.面,我是他朋友,能不管麼?仙姑如果肯聽相勸,先把楊兄令尊和妹子釋放了,豈不是真正不傷兩家和氣了?”
中年道姑臉色微變,冷冷地道:“柳文明,你以為我怕了羅浮派,不敢動你麼?你此時及早抽身,我還可以不難為你。”
楊文華大笑道:“在下不是説過了麼,在下不但代楊兄而來,你看,我還扮得和楊兄一般無二,今晚在下就是折花門主,你們衝着折花門來,也就是衝着我來的了,折花門主能不管折花門的事,及早抽身麼?仙姑如果不吝賜教,在下自無不接之理。”
站在中年道姑身後幾人中,一個獨眼老者沉聲道:“教主,這小子狂妄得很,屬下去把他拿下了。”
楊文華心中暗道:“獨眼老者稱他教主,不知她是什麼教的教主?”
中年道姑點頭道:“陸護法去試他幾招也好。”
那獨眼老者一下從背後撤下一面黑黝黝的鐵牌,舉步走出,沉笑道:“姓柳的,你亮劍,讓老子較量較量你看!”
楊文華一雙俊目之中,射出兩道寒光,喝道:“在下雖不知你們是什麼教,但聽你們教主稱呼你陸護法,護法的地位在教中應該不低了,在下看你年齡,似乎也已不小,你應該走過江湖,就應該懂得江湖禮數,在下今晚是折花門主,也是一門之尊,你這是在跟誰説話?”
獨眼老者滿臉橫肉,厲笑道:“你是柳文明,並非折花門主。”
楊文華道:“但我此刻是楊文華,就是折花門主,你敢侮辱本門主,本門主就饒你不得!”
話聲甫出,人影一閃,已經到了獨眼老者身前,左手揮手一掌,迎面拍了過去。
他這一式身法,當真快如閃電,尤其人到掌到,一道凌厲無前的掌風,有如泰山壓頂一般撞到!
獨眼老者沒防他還在説話的人,説打就打,出手竟有這般快法,如果換了一個人,可就接應不下來,但他究是教中護法,護法可不是掛掛名的,何況他手中已經撤下鐵牌,一言不發,舉起鐵牌,朝楊文華擊來的掌勢就砸。
楊文華早就下了決心,今晚來人,一個也不能放過,因此左手拍出,身形一個輕旋,右手三指已經快疾無倫地彈出,口中朗笑一聲道:“你還不配和本門主動手,換一個來吧!”
他彈出去的自是“三極指”了,獨眼老者砸出的鐵牌堪堪落空,口中就哼了一聲,腳下登登地連退三步,依然站立不穩,一跤跌坐下去,就和方才那瘦高道人一般,除了喘息,再也站不起來,看情形也是被廢去了一身武功:這下直看得金嬤嬤等人大感驚奇,他們就站在楊文華身後,依然沒看清他如何出手的,而且只一招之間,就破去了人家一身武功。
姜鳳仙悄悄朝她丈夫沈少川道:“我看他真是柳文明呢!”
沈少川點頭道:“柳文明也好,現在總是友非敵了。”
對方眾人眼看陸護法在柳文明手下,只是一招,就武功被廢,自然全都不覺聳然動容!
跟隨教主來的八大護法,轉眼傷了兩個,這還得了?今晚本是掃蕩折花門來的,平空鑽出一個假扮楊文華的柳文明來,再這樣下去,豈不要全數都折在這小子手中了?·中年道姑目中流露出憤怒之色,格格嬌笑道:“柳文明,很好,你一下毀了我座下兩大護法,除非你答應提任我教下護法,否則本仙姑就無法饒恕你了。”
楊文華朗笑一聲道:“這該怪教主自己,在下今晚代替楊兄而來,就是一門之主,要和門主動手,就應該教主親自出手,才是門當户對,怎奈教主派出來的,盡是些江湖上三流角色,自然不堪本門主一擊了。”
“好個門當户對!”
中年道姑忽然媚眼如絲,笑盈盈、水淋淋地朝楊文華瞟來,點頭道:“你的意思,那是要本教主親自奉陪了!”
説到這裏,右手玉管似的五指一舒,嬌聲道:“取我劍拂來。”
侍立在她左右的兩名青衣道姑立即捧上一柄白玉馬尾拂塵,和一柄粉紅劍穗的長劍。
中年道姑左手尖尖五指輕翹,用無名指套住了拂柄絲絡,然後右手輕抬,“鏘”的一聲,從侍女手中抽劍出鞘,蓮步輕移,左手拂塵朝前一拂,眼波流轉,凝注着楊文華嬌聲道:“本教主來陪你,你總稱心了吧?”
你別看她已近中年,但身材婀娜,媚態萬千,加上語聲嬌軟,眼波如水,笑得春意蕩然,這些依然會使得男人怦然心動!
金嬤嬤突然大聲道:“她是飛狐呂素素。”
“哈哈!”有人洪笑一聲,接口道:“金嬤嬤説對了,她就是昔年漏網的千面教匪首呂金龜的獨生女兒!”
這話聲從遠處傳來,但聲音十分洪亮!
大家抬目看去,但見南首大路上,正有一行人飛奔而來!
當前一個身材高大的正是正幫幫主萬開山,跟在他身後的則是陸少遊,和四位長老老刺猥聞朝宗、鐵香爐任天翔、降龍手何老篤,最後則是三十名一式手持鑌鐵棍的丐幫弟子。
這一行人從面首而來,正好是千面教人的背後,他們正奔行到相距還有三丈光景,就一字排開,好像是有意截斷他們退路的了。
中年道姑倏地一驚,回過身去,冷冷地看了丐幫的人一眼,冷笑道:“萬開山,我正想此地事了,就要找你們去,你們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萬開山洪喝一聲道:“呂素素,昔年爾父親笑面狼呂金龜創立千面教,還勾結倭寇,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作案如山,官府都有案可稽,終於在各大門派圍攻之下,難逃法網,那時你不過二十來歲的小女子,大家念你年幼無知,放過了你,不想你在二十年後,幽禁薛姑娘,再假她之名,支使她門下成立折花門,妄圖借刀殺人,以遂你消滅丐幫,消滅各大門派的初心,差幸楊老弟和江姑娘及時援手,挽回一場殺劫,你又劫持楊少俠父女,殺害折花門近百無辜,今晚又勾結千面教昔年漏網餘孽,夜襲折花門,真是蛇蠍居心,惡毒猶勝爾父……”
“住口!”呂素素柳眉一挑,冷笑道:“萬開山,你少在我面前倚老賣老了,既然你是衝着我來的,那也好,兩筆帳,就合做一筆算吧!你帶來的人手,好像不少,想動手,咱們就拼個生死存亡。”
她在説話之時,左手拂塵倏地向空一,右手長劍抖處,身形飛起,朝萬開山撲了過去。
敢情她這拂塵一圓,乃是暗號,本來站在她身後的六人,因為她轉過身和萬開山説話,大家也跟着轉過身來,變成站到了她前面,她縱身朝前撲去,那六個人本已亮出兵刃,同時朝丐幫眾人中撲了過去。
本來她是要和楊文華動手的,這一轉身,楊文華變成了在她身後了。
但呂素素並不怕楊文華出手偷襲,困為她還有四個道姑打扮的侍婢,並未隨着她轉身,呂素素朝萬開山撲去的同時,四名年輕道姑已經動作如一,鏘然劍鳴,每一個人手中都迅快的掣出雙股劍來,腳下移動,八支閃着精光的長劍,交叉當胸,八道劍光凝注在楊文華一個人身上,自然是防楊文華出手了。
呂素素劍先人後,迎面撲去,萬開山洪笑一聲道:“來得好,昔年是老夫放你的,今晚正該由老夫親自把你拿下。”
右手一挑,鑌鐵打狗棒呼的一聲,朝劍上磕去。
呂素素當然不肯和他硬接,身形輕旋,左手拂塵一抖,散作一蓬茛絲,朝萬開山當頭灑去。
那六個老者跟着呂素素撲起,丐幫長老聞朝宗、任天翔、何老篤等五人各揮兵刃,展開了一場激戰。
沈少川手仗長劍一下掠到楊文華身邊,低聲道:‘‘他們有六個人,丐幫只有五個,兄弟去分他一個。”
身形閃動,像一陣風般投入戰場,口中喝道:“你們六個人和丐幫朋友五個人交手,不是少一個對手麼,在下來湊一腳。”
他長劍如輪,一下就截住了一個手使七節鋼鞭的老者,動起手來。
金嬤嬤站在階上,尖聲道:“今晚這幾個賊子,一個也不能讓他們漏網,門主,你注意那妖婦一個就好,其餘的人,由老婆子咱們來對付。”
楊文華大笑道:“金嬤嬤只管放心,他們一個也走不掉的。”
正在説話之時,丐幫後面,又出現了一行人,那是江南第一堡堡主鐵甲神龍鄧錫侯和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一掌開天羅起嶽兩人領頭,後面緊跟着總管陸德高和二十名第一堡武士。
對錫侯洪笑道:“兄弟還當乾麪教有多大勢力,原來只有幾個人!”
楊文華老遠就拱拱手道:“鄧堡主、羅掌門人,今晚多蒙趕來賜助,在下感激不盡。”
羅起嶽大笑道:“楊站主怎麼和咱們客氣起來了?江湖同道,這是應該的。”
金嬤嬤心中暗道:“看來折花門和各大門派之間的過節,已可揭開,如此一來,折花門倒可以和各大門派攜手合作了。”
呂素素不愧是千面教的教主,她左拂右劍,施展開來,當真像電閃雨飄,一柄長劍像靈蛇一般亂閃,記記都是攻敵必死的兇狠毒辣招數,左手一柄拂塵,也使得風飄萬點,絲絲如雨,瀟瀟生風!
萬開山一支打狗棒,使出了劈、招、挑、粘、點五字訣,划起一片如山棍影,還是無法佔得上風!
呂素素在和萬開山激戰,眼看又有幫手陸續趕到,心中不禁大急,她怎麼也想不到折花門居然會搬來救兵,而這些救兵,又是折花門的死對頭丐幫和第一堡,這真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
本來折花門只剩下幾個人,自己身份泄露,殺之滅口,應該是輕而易舉之事,這一來,今晚只怕很難全身而退了——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