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蘭道:“女兒怎敢跟娘謊報?穆七娘這次以追尋小妹為名,夜入蘭赤山莊盜取女兒的符令。”
老夫人莞爾笑道:“文兒,以你武功,她能把令牌盜走麼?”
嚴文蘭道:“娘莫要忘了她是拍花黨出身?”
老夫人面分微變,哼道:“她敢對你施迷藥麼?”
嚴文蘭道:“她既盜取符令,還有什麼不敢的?”
老夫人問道:“後來呢?”
嚴文蘭道:“她自然得手了,但她沒料到從女兒房中穿窗出去的時候,被女兒手下一名使女看到,她感到甚為驚奇,穆嬤嬤怎麼會舍了房門,鬼鬼祟祟的穿窗出去,她就把目睹之事告訴了杖鵑,杜鵑趕進房來,才發現女兒中了迷香……”
“真想不到!”老夫人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哼道:“後來呢?”
嚴文蘭道:“女兒發現符令被盜,立即派人暗中偵查穆七娘行蹤,終於在分水客店中把她逮住,押回蘭赤山莊,果然從她身上搜出失竊的符令,但就在此時,她被人劫走了……”
老夫人身軀一震,急急問道:“她如何會被人劫走的?
在什麼地方劫走的,那是什麼人?”
嚴文蘭道:“就在蘭赤山莊大廳上,女兒正在問她話,而且有許多人在場,只是那人身法太快了,來去像一陣旋風,女兒和在場的人,都沒有看清他的面貌,好像是一個跛子……”
老夫人憤怒得一張臉陰沉如鐵,濃哼一聲道:“這麼説穆七娘果然投到對頭手下去了,她……真該死……”口氣一頓,問道:“後來呢?”
嚴文蘭道:“女兒派出所有的人,分成幾路搜索,一直沒有穆七娘的消息。”
她聽飛跛子説過穆七娘已投崖而死,但她沒有説出來。
老夫人唔了一聲,順手從小几上取過白銅水煙袋,點起紙媒,緩緩的吸着,過了好一會,才抬目道:“娘叫你回山,想問問你,咱們的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嚴文蘭道:“女兒遵照孃的指示,都已順利完成。”
“如此就好!”老夫人嘉許的道:“好孩子,真辛苦你了。”説到這裏,一手放下水煙袋,忽然堅決的道:“好,咱們立即採取行動,你午後就下山去,調集人手,分批上路,在大別山小界嶺會合,娘也會及時趕來的。”
嚴文蘭疑惑的道:“娘,對頭巢穴在大別山麼?”
老夫人道:“你不用多問,照我説的話去做好了。”
嚴文蘭應了聲“是”,起身道:“女兒那就告退。”
起身退出,剛跨出樓宇大門,踏上白石砌的花間小道,突聽右首花叢間有人嬌呼一聲:
“大姐!”
一條綠影,飛閃而出,迎了上來,那是嚴玉蘭。
嚴文蘭含笑道:“小妹,你怎麼一個人躲在花叢裏,差點嚇了我一大跳。”
嚴玉蘭一把拉住了大姐的手,説道:“我是聽畫眉説的,大姐回到山上來了。我想,你一定先去看孃的,所以躲在這裏等你。”
嚴文蘭和她並肩走在花林石徑上,含笑道:“你幹麼要躲在花林裏等我?”
嚴玉蘭回眸看了大姐一眼,低低的道:“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説。”
嚴文蘭看她話聲説得很低,神情也很神秘,忍不住問道:“小妹,你有什麼重要的事?
看你好像很神秘咯!”
“嗯!”嚴玉蘭拉着她在一方大石上坐下,神色鄭重的道:“大姐,你先要答應我,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可不能告訴第三個人。”
嚴文蘭含笑看着她,只覺妹子説得很認真,這就點點頭道:“好,我一定不説,你説呢,到底是什麼事?”
嚴玉蘭道:“我要大姐幫忙,救一個人……”
她晶瑩如玉的臉,不禁飛起一片輕紅!
嚴文蘭道:“你要我救什麼人呢?”
“這人你也認識。”
嚴玉蘭道:“他……他……被奶孃用‘無憂散’迷失了神志……”
“被穆七娘迷失了神志?”
嚴文蘭心頭陡然一震,急着問道:“你説的是誰?”
就憑這句話,問得如此急促,如此關切,若是換一個人,早就聽出來,看出來了;但嚴玉蘭心地純潔得像一張白紙,她自然不會去注意這些,低低的道:“他就是卓少華嘛!”
“卓少華?”
嚴文蘭身軀一震,霍地回過頭來,目注嚴玉蘭,問道:“他人在那裏?”
嚴玉蘭道:“就在山上。”
嚴文蘭道:“是什麼人把他送到山上來的?”
“是我。”
嚴玉蘭一顆頭低垂下去,説道:“我跟奶孃要解藥,奶孃不肯,我想,我把他帶到山上來,跟娘要解藥,娘一定會給的……”
嚴文蘭道:“娘也不給是不是?”
“是啊!”嚴玉蘭道:“所以我聽説你來了,才來找你的,你跟奶孃要,奶孃一定會給的了。”
她還不知穆七娘已經投崖死了。
嚴文蘭道:“這件事我可以給你辦到,但你必須老實告訴我……”
嚴玉蘭連耳根子都紅了,她還以為大姐要問她什麼話,在車上他吻了自己,這話如何説得出口?她只輕輕“嗯”了一聲。
嚴文蘭道:“你可知道穆嬤嬤為什麼要給卓少華服‘無憂散’的?”
嚴玉蘭一顆心放下來了,大姐不是問車上那回事了,她低低的道:“那是奶孃從他身上搜到大姐的一方玉佩,奶孃説這事不能讓大姐知道,所以給他服了‘無憂散’……”
這回使嚴文蘭心頭猛跳,臉也紅了,急急問道:“這事還有什麼人知道?”
嚴玉蘭道:“玉佩是畫眉搜到的,只有奶孃和我三人知道。”
嚴文蘭道:“沒告訴娘?”
嚴玉蘭道:“沒有,奶孃告誡我們,對任何人都不能説。”
嚴文蘭暗暗吁了口氣,叮囑道:“這件事,你千萬不能跟娘説。”
嚴玉蘭道:“我不會説的,畫眉自然更不敢説了。”
嚴文蘭又道:“就是娘問起來也不可説,知道嗎?”
嚴玉蘭點着頭道:“我知道,但大姐,你也不能説我求你跟奶孃要解藥的事啊!”
嚴文蘭笑了笑道:“傻丫頭,我要你不可説,我怎麼會説出來呢?”
説着,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塞到嚴玉蘭的手中,説道:“這就是‘無憂散’的解藥,你收下好了。”
嚴玉蘭大喜過望,一臉感激的道:“大姐,你真好!”
嚴文蘭看她一臉俱是喜色,心頭不覺微微一凜,忖道:“小妹是個天真無邪的人,自己給她解藥,看她竟然如此高興,莫非她也暗暗戀上了卓少華不成?”
心中想着,人已站了起來,説道:“小妹,我要走了,娘要我午後立即下山,現在快午牌時候了,我還有事去。”
嚴玉蘭把藥瓶揣入懷裏,説道:“大姐不和我一起吃過飯再走嗎?”
嚴文蘭道:“我還要找顧總管去。”
説完,匆匆走了。
嚴玉蘭拿到了解藥,心裏有着説不出的高興,她那還停留,一個人就像一陣風般朝前山賓舍飛奔而來,直到行近賓舍,才稍稍放慢腳步,跨進院子,口中就叫道:“秋月,王相公回來了麼?”
秋月聽到小公主的聲音,急忙迎了出來,躬着身道:“小婢見過小公主。”
嚴玉蘭道:“我問你王相公回來了沒有?”
“是,是!”秋月回道:“回小公主,王相公早就回來了,現在正在用飯呢!”
嚴玉蘭沒待她説完,急步走了進去。
卓少華一個人正在吃着午餐,看到了嚴玉蘭,急忙叫道:“嚴兄……小公主,你吃過飯麼?”
“還沒有。”嚴玉蘭俏生生地走近桌邊,回頭一看秋月並未跟着自己進來,心中忖道:
“這丫頭倒是識得好歹。”
她急忙從身邊取出藥瓶,一下塞到卓少華的手中,低低説道:“這是‘無憂散’的解藥,你快收好,輕則一粒,重則兩粒。”
接着才盈盈一笑,聲音稍大,説道:“我不知道你回來了沒有,才來看看你的,好啦,我也要上去吃飯啦!”
一面又低低的道:“晚上我再來看你。”
説完,翩然往外行去。
秋月站在階前,一見小公主出來,立即垂手道:“小公主要走了麼?”
嚴玉蘭道:“我只是來看看王相公回來了沒有,沒有別的事。”
説罷,很快走了出去。
卓少華在嚴玉蘭走後,飯也吃好了,秋月收過碗盤,又沏了一盞茶送上,烏黑的眼珠一溜,笑道:“王相公,小公主和你很談得來?是不?”
卓少華道:“你怎麼知道的?”
秋月抿嘴一笑道:“小婢看得出來。”
卓少華不願和她多説,站起身來道:“我要去休息一會。”
秋月道:“要不要小婢伺候?”
卓少華道:“不用了。”
轉身往卧室行去,隨手關上了門,才從懷中取出藥瓶來,打開瓶蓋,裏面藥丸顆粒,竟然只有莧菜子那麼大小。
他聽嚴玉蘭説過,輕則一粒,重則兩粒,自己也不知道是輕是重?當下就傾了兩粒,放在掌心,然後用舌尖蘸着吞了下去。
他心志至少還有一半尚未清楚,但對“無憂散”解藥,卻是牢記在心,一刻也沒有忘記過,這是老哥哥告訴他的,只有穆嬤嬤有“無憂散”解藥,只有服了解藥,自己才能想得起從前的事情。
他唯一相信的人,就是老哥哥。第二個可以完全相信的人,是嚴玉蘭,因為嚴玉蘭對他好,她説的話,又和老哥哥説的一樣。
所以他也確信自己神志被迷,嚴玉蘭把藥瓶交給他,他就很快的吞服下去。
現在,他只覺頭腦有些昏脹,眼皮也漸有沉重之感,這是藥性漸漸行開了,他打了個呵欠,和衣往牀上躺下。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卓少華才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這一覺使他真正醒過來了,但覺頭腦清明,從前的事情,自然全部清晰的想起來了,就是被迷失神志以後的事,也歷歷如繪,全在眼前!
自己現在該怎麼辦呢?
師傅和師叔全被囚禁在北巖,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那老夫人到底是什麼人?被他們囚禁的當然不止是師傅、師叔,也許還有很多正道中人,他們到底有些什麼陰謀呢?
一連串的問題,湧上心頭,卻沒有一件能夠解答的。
如今卓少華神志既已恢復,他自然有了思考能力,決定要把這些問題求出答案來。因此唯一辦法,他目前只能裝作神志依然被迷,且等弄清楚了周圍環境,先把師傅和四師叔救出來,再作道理。
心念轉動之際,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了進來,他已可分辨出,來的正是秋月,於是重又和衣躺下,裝作入睡模樣!
接着只聽秋月叩着門道:“王相公,你醒過來了沒有?
顧總管來了!”
卓少華應了一聲,才起身下牀,問道:“是什麼人?”
秋月在門外道:“是小婢秋月,顧總管來了。”
卓少華開出門去,秋月身後,果見顧總管一個矮胖身軀已經走了進來。她似乎有着急事,一見面就叫道:“王相公,老夫人請你,快隨老身去見老夫人。”
卓少華不知老夫人忽然召見,有什麼事?他故意目露茫然之色,問道:“老夫人叫我嗎?”
顧總管已經不耐的催道:“老夫人有事,王相公快些走吧!”
聽她口氣,似乎很急,卓少華心頭不由得暗暗一動,忖道:“嚴玉蘭給自己的一瓶解藥,莫非是偷出來的,給老夫人知道了?好在自己神志已經恢復,那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一面點着頭,應道:“好。”
顧總管話聲一落,早已刻不容緩的轉身往外就走。
卓少華就跟着她走出賓舍,顧總管腳下走得很快,卓少華自然也只好跟着她加快腳步,但一面卻暗暗留心着所經過的路徑。
只覺這座山谷佔地甚廣,從賓舍到老夫人住的那幢樓宇,差不多足有半里光景!
樓宇是在整座山谷的中央,四面花林中間,都有通道,但每一條通道都彎彎曲曲的,似乎按九宮、八卦方位,隱含奇門佈置,難怪自己走過兩次,還是弄不情方向,要是沒有顧總管在前面引路,一定會走迷了路。
顧總管領着他走近樓宇,忽然腳下一停,回身叮囑道:“王相公,你記住了,見了老夫人,要稱她城主,自己要稱屬下,老夫人説的每一句話,你都要應是,知道嗎?”
卓少華道:“我記住了。”
顧總管道:“好,你隨我進去!”
卓少華跟着顧總管跨進堂屋,老夫人就端坐在一張高背椅上。
顧總管急忙趨上一步,躬身道:“回城主,王阿大來了!”
卓少華學着顧總管的樣,拱着手道:“王阿大見過城主。”
“很好。”老夫人面上帶着親切的笑容,點着頭道:“顧總管,你和王阿大都坐下來,老身有話和他説。”
顧總管應了聲“是”,回身一指下首一把椅子,説道:“王相公,城主要你坐,你就坐下吧!”
卓少華也不客氣,就回身坐下,顧總管像是陪客,坐到了卓少華的邊上。
老夫人藹然望着他道:“王阿大,小公主説你誠實可靠,所以老身要派你一件重要工作,你願意幹麼?”
卓少華心頭總算放寬了,老夫人召見,不是為了解藥的事,一面答道:“小公主是好人,她説要我去做什麼,我就去做什麼。”
老夫人似乎頗為嘉許,含笑道:“很好,不過你王阿大這名字不雅,老身給你改一個字,你就叫王大華好了。”
“不好,不好!”
卓少華搖着頭説道:“這是婆婆説的,我叫王阿大,我……屬下……是王阿大,為什麼要改名呢?”
他這番裝作,正是恰到好處!
服了“無憂散”的人,一切唯命是從,決不會有反對意見,但因他武功高了,神志似清非清,故而也有自己的意見,不過他仍然念念不忘穆七娘告訴他的話,堅持自己是王阿大。
這對老夫人來説,更增強了她所料不錯,卓少華神志果然尚未清醒,他有幾分清醒,正可證明是得到異人貫注的幾十年功力,沖淡了“無憂散”藥力所致!
老夫人微微一笑,還未開口,顧總管道:“王相公,穆嬤嬤是城主的手下,凡事也要聽命於城主,城主認為你王阿大三個字不雅,所以要給你改個名字,你就得聽城主的。”
卓少華問道:“婆婆也要聽城主的麼?”
顧總管道:“穆嬤嬤是城主的手下,自然要聽城主的了。”
卓少華道:“婆婆要聽城主的,我……我……屬下也聽城主的就是了。”
顧總管道:“記住了,你以後就叫王大華。”
卓少華點頭,遲疑的問道:“我是王大華,那就不叫王阿大了麼?”
老夫人道:“改了名,自然不叫王阿大了。”
卓少華道:“屬下記住了。”
“好!“老夫人道:“王大華,你從現在起,就是咱們芙蓉城的人了,老身派你為第四路令主,你手下共有十三個人,歸你管轄。”伸手取過一塊鐘形金牌遞了過來,又道:“這是令牌,你收起來了。”
卓少華心中暗道:“第四路令主,不知前面三路的令主是誰?”
顧總管在旁道:“王大華,還不快謝過城主?”
卓少華站起身,雙手接過金牌,口中説道:“謝謝城主。”
老夫人依然含笑道:“你坐下。”
卓少華依言坐下,老夫人又道:“你擔任了芙蓉城第四路令主,今後就得聽命於我,我要你去做什麼,你就帶着你令下十三個人做什麼,不得違抗,知道嗎?”
卓少華道:“屬下知道,屬下聽城主的,他們聽屬下的。““很好。”老夫人很滿意,點頭道:“顧總管,你帶王大華到北巖去,點清人數,撥交王大華,咱們晚飯之後,就動身下山。”
顧總管應了聲“是”,就站起身道:“王令主請隨老身到北巖去。”
“北巖”這兩個字,聽得卓少華心頭大為震動,自己師傅和四師叔就被囚禁在北巖,如今城主封自己為第四路令主,有十三個人歸自己管帶,這十三個人要到北巖去清點人數,豈非就是師傅、師叔等人了。
這是心念一轉之間的事,他等顧總管説完,不覺遲疑的望望老夫人,又望望顧總管一眼,才道:“城主叫我改名王大華,不要再叫王阿大了,顧總管怎麼又叫我王令主呢?”
老夫人含笑道:“王大華是你的名字,王令主是你的職稱,今後有許多人都會叫你王令主,王令主就是王大華,一樣的。”
卓少華道:“又是王大華,又是王令主,我……我……屬下還是叫王阿大的好。”
老夫人耐着性子道:“你的職稱是第四路令主,就算你沒有改名,仍是王阿大吧,他們也會叫你王令主的。”
卓少華搖着頭道:“這樣不好記。”
老夫人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很簡單,你記着名字叫王大華,他們叫你王令主,你只要答應他們就是了。”
卓少華問道:“就這麼簡單?”
顧總管在旁笑道:“這本來就很簡單。”
卓少華又點着頭道:“這樣屬下記得了。”
顧總管道:“那就走吧!”
卓少華應着“是”,站了起來。
顧總管道:“你要跟城主説:屬下告退。”
老夫人揮揮手道:“不用了,和他説話要簡單些,別讓他來這些了。”
卓少華卻跟着道:“屬下告退。”
老夫人目中流露出藹然之色,點了點頭道:“好,你快走吧,有什麼事,我會要顧總管隨時通知你的。”
卓少華又説了句:“屬下告退!”
才跟着顧總管退出,心中卻只是想着老夫人雖然很難説話,但她有的時候卻又很慈詳,看去並不像是個壞人,這真把自己給弄糊塗了!
一路上,顧總管當然不會和他説話,和一個神志不清的人有什麼好説的?
不多工夫,已經行近北巖,北巖是一座插天高峯,山麓間一片濃密的樹林,穿林而入。
樹林間孤伶伶蓋了一瞳小廟,門上一方橫匾寫着“北巖庵”三字。這情形和上次到北巖來的那幢石屋有些相似,但卓少華記得,那幢石屋並不在這裏,也不是小廟,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顧總管依然沒有説話,推門而入,越過小天井,迎面是一座佛堂,中間一座神龕中供奉的是白衣大士觀音菩薩,神案上香煙繚繞。
兩人剛跨進佛堂,就有一個緇衣老尼迎了出來,合掌道:“貧尼見過顧總管。”
顧總管道:“城主要老身領這位王令主來接管第四路的,請師傅立即通知賈管事,把所有的人,一起在這裏集合。”説話之時,手中遞過一枚金錢。
那緇衣老尼伸手接過,看也沒看,便合掌應“是”,匆匆退了下去。
顧總管回頭道:“王令主請在這裏稍坐,他們馬上可以出來了。”
佛堂右首,靠壁處放一張方桌,還有幾把持子,兩人就在椅子上坐下,一名青衣少女,給兩人送上兩盞熱茶。
卓少華也沒開口,只是心中暗暗尋思:“上午顧總管領自己到北巖來,經過那幢石屋,經過好長一段地道,何以現在卻領着自己到達座小廟裏來呢?同是北巖,同一天之內,兩條路卻完全不同……”
但這一問題,卓少華立刻想到了,上午,他們還不相信自己,才領自己到北巖來見師傅、師叔的,那時為了防範機密外泄,所以要走那幢石屋,再經過一段好長的地道,才能到達,敢情那石屋和地道之中,還有機關埋伏,如果沒有顧總管引路,很可能就會觸動機關。
如今,自己由老夫人封為令主,那是自己人了,敢情從這座小廟,通往北巖,較為近便得多。
過不一回,那緇衣老尼已從後進退了出來,朝顧總管合掌道:“回總管,賈嬤嬤馬上來”
她只是雙手合掌,站在邊上,好像對顧總管極為恭敬。
顧總管點點頭,只説了一個“好”字,也沒和她多説。
現在,卓少華看出來了,敢悄顧總管在這裏的地位極高,除了城主就是她了。
差不多又過了一盞茶時光,忽聽神龕前面一方玉磬,響起一陣“叮”“叮”之聲!
緇衣老尼急忙趨上前去,伸出雙手,推動神龕,原來神龕下面裝有滑輪,經她一推,就緩緩的向左移開,原先在神龕的位置上,便露出一個桌面大的窟窿。
只見賈嬤嬤當先從窟窿中拾級而上,走了出來。
緇衣老尼急忙走了過去,雙手呈上顧總管遞給她的那枚金錢。賈嬤嬤接到手中,低頭看了一眼,便收入懷中。
卓少華心中暗道:“那枚金錢,大概是城主的今符了,可惜自己沒有看得清楚。”
緊隨着賈嬤嬤身後,魚貫從窟窿中走出來的,果然是十三個人。
這些人有的已是鬢髮花白老者,有的不過三十左右,他們一律穿着黑布長衫,左首胸前,卻繡着一個白色的小圓圈,中間各繡一字。
卓少華目光一瞥,便已看清楚那是按千字文上的句子:“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排下來的,師傅胸前繡的是“宇“字,四師叔是“宙”字。
這些人走出窟窿,目不旁視,只是跟着賈嬤嬤身後而行,往殿外行去,走到天井中間,賈嬤嬤指揮他們排成一行。
顧總管站起身道:“王令主,我們可以出去了。”
卓少華跟着她走到天井。
賈嬤嬤就迎着走過來,顧總管一指卓少華説道:“老妹子,這位就是城主新派的第四路令主王大華。”
賈嬤嬤含笑道:“恭喜王令主。”
卓少華説了聲:“不敢。”
顧總管回頭朝卓少華道:“賈管事要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你把城主賜你的令牌取出來,等她介紹之時,你要把令牌放在左手掌心,然後高舉左手,大聲説:“‘我是你們令主,你們從現在起,都要聽命於我’,説完,才能把令牌收起。”
卓少華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賈嬤嬤站到卓少華的右首,指着卓少華朝十三個黑衣人大聲説道:“老身來給大家引見,這位就是新任王令主,大家以後都要聽命於王令主,接受他的指揮,知道麼?”
十三個黑衣人同聲道:“知道!”
顧總管低聲道:“你快説話了。”
卓少華取出金牌來,放在掌心,高舉左手,大聲道:“我就是王令主,你們從現在起,都得聽命於我。”
十三個黑衣人又同聲道:“屬下都聽令主的。”
卓少華目光一動,只見師傅和四師叔站在面前,毫無一點表情,心中暗道:“看來這十三個人,全被迷失了神志!”顧總管道:“王令主現在可以帶領他們出去了。”
卓少華收起金牌,大聲説道:“你們現在隨在下出去。”
大家轟應了聲“是”。
顧總管悄聲道:“以後你跟他們説話,説到‘我’字,都要稱‘本座’,不能稱‘在下’。”
卓少華問道:“是不是‘在下’都改成‘本座’就好了。”
顧總管點頭道:“正是。”
卓少華道:“那就請顧總管替本座帶路了。”
顧總管被他説得啼笑皆非,只好走在前面替地帶路。
賈嬤嬤道:“顧總管、王令主,恕老身不送了。”
顧總管道:“不錯,你趕快向城主覆命去吧,城主也許有新任務交給你呢?這裏暫時由師太管理就好。”
賈嬤嬤和緇衣老尼都應了聲“是”。
顧總管才回頭朝卓少華道:“王令主請隨老身來。”
卓少華也隨着朝十三個人道:“你們隨本座來。”
顧總管領着卓少華,離開北巖庵,把他們領到花林間一處大敞廳中休息,一面朝卓少華道:“晚飯之後,你就要率領他們下山了。”
這敞廳上放着品字形三張方桌,圍以板凳,一望而知是一座飯廳。
卓少華茫然的道:“我們要到那裏去呢?”
顧總管道:“這個連我也不清楚,我想你們出發之前,城主一定會有指示了。”
卓少華問道:“這些人以後都歸本座率領麼?”
顧總管道:“城主派你擔任令主,這十三個人以後自然全歸你率領了。”
卓少華作難的道:“但……但……本座一個也不認識他們。”
顧總管笑了笑道:“這很好記,你只要看他們胸前繡的是什麼字,就叫他們什麼字好了。”
卓少華點點頭道:“本座記下了。”
顧總管道:“城主把他們交付給王令主,你就得留在這裏和他們一同相處,生活與共,才能熟悉,老身還有事去,不奉陪了。”
説罷,轉身自去。
卓少華轉眼朝師傅、師叔看去,只見兩人坐在左首一張方桌上,看也沒有向自己看上一眼,心知他們神志被迷,是以不認識自己了。
顧總管説晚飯之後,自己就要率領他們下山,且等下山之後,再給師傅、四師叔解藥不遲,現在可不能露出一點破綻來!
正在思忖之間,只見從廳外走進一個一身翠綠衣褲的苗條人影來!
定睛看去,來人正是在賓舍侍候的秋月,她換了一身緊身衣靠,頭上也用一塊綠絹包了秀髮,腰間掛着一個革囊,斜插一支短劍,看去別有一番剛健婀娜之姿!
秋月俏生生走近上首桌子,欠身一禮,嬌聲道:“小婢見過王令主。”
卓少華道:“姑娘來此作甚?”
秋月嫣然一笑道:“小婢是奉顧總管之命,來侍候王令主的了。”
卓少華道:“我們晚飯之後,就要下山了,不用你侍候了。”
秋月含笑道:“顧總管就是要小婢跟隨王令主下山,一路上也好由小婢侍候,你看,小婢不是已經換了一身勁裝麼?就是準備跟令主下山的了。”
卓少華明白了,顧總管派她跟自己下山,明是侍候,暗是監視,看來自已是無法推辭的了。想到這裏,不覺點點頭道:“好吧!”
説話之時,兩名莊丁已經擺上碗筷,上首正中間一張桌上,是令主席,本來卓少華獨佔一桌,如今多了一付碗筷,那自然是秋月的了。其餘十三人分坐下首左右二席。
接着酒菜陸續送上,秋月取起飯碗給卓少華裝了一碗,同時也給自己裝好了一碗,在下首坐下,靦然道:“從現在起,小婢一路侍候令主,吃住都在一起了。”
卓少華“唔”了一聲,拿起飯碗,就自顧自的吃飯,但一雙眼睛,卻不時的住外投去。
秋月眼珠一溜,嗤嗤輕笑一聲道:“王令主請用飯吧,不用再張望了。”
卓少華道:“我張望什麼?”
秋月抿抿嘴道:“自然張望一個人,但小婢可以告訴令主,她不會來了。”
卓少華神志恢復清明之後,就一直沒見過嚴玉蘭,現在自己立即就要下山,自然盼望能和她見上一面了,聞言不覺臉上一紅,説道:“你知道我在盼望誰?”
“這還用説?自然是小公主了。”
秋月俏皮的笑了笑,才道:“今晚小公主要隨同城主下山,這時候自然是在城主身邊,就是想抽空來看你,只怕也抽不出身來呢!”
卓少華看着她,試探的道:“姑娘説是奉顧總管之命,來伺候我的,這話恐怕不對吧?”
秋月目光閃動了一下,因為這句話不似神志被迷的人説的,她低鬟一笑道:“小婢本來是伺候你的咯,奉派到賓舍裏,去伺候王相公,現在王相公榮任了令主,顧總管覺得派別人來伺候你,倒不如派小婢來,所以小婢來了。”
她故意把卓少華的意思岔了開去。
卓少華也警覺自己這句話問得不妥,不是伺候自己,豈非説她來監視自己的了,這就説道:“不,我是説,你應該是奉城主之命來的才對。”
秋月低聲道:“這還不是一樣?小婢是屬顧總管管的,城主有什麼事,交代了顧總管,顧總管再派到小婢。”
卓少華問道:“城主和小公主也要下山去麼?”
秋月道:“這一次聽説全體出動,顧總管也要隨城主去呢!”
卓少華道:“他們什麼時候出發?”
秋月道:“小婢來的時候,好像就要下山了。”
卓少華試問道:“你沒聽説城主要去那裏麼?”
秋月搖搖頭道:“不知道,好像連顧總管都不知道,小婢怎麼會知道呢?”
“那怎麼辦?”
卓少華急得放下飯碗,問道:“不知城主走了沒有?”
秋月斜睨了他一眼,才道:“王令主有什麼急事嗎?”
卓少華接道:“城主要我率領他們下山,卻沒説出到什麼地方去,城主如果走了,我們要到那裏去呢?”
秋月輕笑一聲道:“這可不勞王令主擔心,小婢來的時候,顧總管已經有了交代……”
卓少華道:“她怎麼説?”
秋月道:“城主和顧總管先行下山,經過的地方,一路上自會留下記號,顧總管派小婢前來,一來是伺候王令主的起居,二來也是好給王令主帶路。”
她現在才説出來,她是帶路來的。
卓少華心中暗道:“這一趟城主要親自出馬,而且還全體出動,必然有着十分重大之事,看她們行動如此神秘,不知要去那裏?”一面點點頭道:“有姑娘帶路,那就再好也沒有了,只不知咱們何時下山?”
秋月道:“還早呢,小婢聽顧總管説,王令主的第四路人馬,要待天黑了才動身。”她説到這裏,起身道:“小婢給令主添飯。”
接過空碗,裝了一碗飯送上。
整座飯廳之中,只有卓少華和秋月在説話,其餘的人,只是自顧自的吃喝,好像兩人説的話,和他們無關,沒有一個人竊聽的。
飯後,秋月起身去沏了一壺茶送上。
喝茶,也只是令主獨有的享受,其他的人,吃完飯,依然正襟危坐,也沒有互相交談,好像沒有令主吩咐,他們是一動也不動的。
直到此時,卓少華才體會到服了“無憂散”的人,竟是如此模樣,一點自主都沒有,難怪自己初來之時,城主要懷疑自己了,但奇怪的是城主何以又會派自己當第四路今主的呢?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一會工夫,便已全黑,秋月起身道:“王令主,咱們該走了。”
卓少華點點頭,隨着站起,説道:“諸位,現在該是咱們下山的時候,諸位請隨本座走吧!”
他話聲甫出,十三名黑衣人果然很快都站了起來。
卓少華可不知道下山該如何走法,這就朝秋月道:“姑娘請走在前面領路。”
秋月應了聲“是“,就舉步走在前面,卓少華跟着秋月身後,走出飯廳,回頭看去,那十三名黑衣人好似久經訓練,不須招呼,依照“天地玄黃”順序,一個接一個魚貫而行。
卓少華掄目四顧,但見偌大一片山谷間,樹影迷離,沒有一點燈火,好像所有的人,全已走了,自己這批人,已是最後一批了。
芙蓉城是片絕地,四周俱是插天高峯,只有一條出口,因為谷中到處都有樹林,而這些樹林,經過一番人工整理,每一條林間小徑,都是互相連貫,岔道甚多,還按奇門八封佈置,沒有人領路,走上半天也走不出去,而且不走近出口,你怎麼也找不到出口的。
秋月領着卓少華走上一條彎曲而不平的穀道,但見兩邊峭壁夾峙,壁上雜樹叢生,就算大白天,也是幽暗如晦,此時天色已黑,你就是仰起頭來,也看不見一點星光。
卓少華目能夜視,自然看得清楚,他發現秋月雖是顧總管手下一名使女,但輕功造詣卻是極高,走在這樣黝黑的穀道上,依然身法輕靈,起落如飛。
再回頭看去,身後十三名黑衣人,更是一個個都有絕高的身手,只要看他們跟着自己步履輕捷,一身武功絕不在師傅和四師叔之下。
心中不禁暗暗驚異,這些人不知都是什麼來歷,竟有如此絕高的身手?但繼而一想,城主處心積慮,創立芙蓉城已非一日,師傅和四師叔是被他們擄來的,那麼這些人,自然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給他們擄來的了。
凡是被他們擄來的人,必然是身手極高的人,否則還不夠被擄的資格呢!
城主花了多年心血,創立芙蓉城,又從江湖上擄來這許多高手,再用“無憂散”迷失他們神志,收為已用,如今忽然全體出發,這一舉動,必然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自己這一路,已經是第四路了,那麼一定還有三路人馬,每一路人馬的實力,當然決不會比自己這一路弱!
有這樣四路高手,投入江湖,可説已是所向無敵,如果此行是去作惡武林,那就太可怕了!自己應該儘快設法先給師傅和四師叔服下解藥,讓兩位老人家去衡量衡量情況才好!
這條穀道,差不多足有三里來長,卓少華隨在秋月身後,一路只是在想着心事!
突聽前面半空中有人像焦雷般一聲大喝:“什麼人?
還不停步?”
卓少華抬頭看去,只見前面一方十餘丈的巨大岩石上,凜若天人,站着一個濃眉黑臉,身穿黑袍的高大老人。
秋月腳下一停,躬身道:“回裘公公,小婢秋月,是奉顧總管之命,領第四路王令主出關的。”
黑袍老者洪聲道:“繳驗令牌出關。”
秋月應了聲“是”,回身道:“王令主請取出令牌來繳驗。”
卓少華依言取出令牌,攤在掌心,回頭問道:“相距十丈,他看得清麼?”
黑袍老者洪聲道:“繳驗,就是要你繳上來給老夫驗看,你懂不懂?”
“懂!”卓少華看他老氣橫秋模樣,不免有氣,心想:“城主已經不在,我也不再到山上來了,先挫挫你鋭氣也好。”口中沉哼一聲,喝道:“你老接着了!”
左手一抬,暗運“九陽神功”,把金牌直向黑袍老者面前緩緩送去。
你別看金牌飛去之勢相當緩慢,緩慢就表示金牌上含藴的力量相當沉重。
黑袍老者在黑夜中,雙目炯炯如電,眼看金牌緩緩飛來,心中暗道:“這小子果然有幾分內力!”
右手一探,接住了金牌。接是接住了。但金牌後勁竟然源源不絕的湧到,黑袍老者沒想到卓少華的內力竟有如此深厚,但覺衝來的內勁十分沉重,一時驟不及防,被逼得後退了一步。
不!後退一步,還以為金牌上的內力,已可消卸,卻沒想到左腳堪堪退後,一團內勁卻跟蹤逼進,依然壓了過去,還是站不住樁,右腳不由得又退後了一步。
這下可把黑袍老者驚出了一身冷汗,心頭大為凜駭,忖道:“這小子那來這般精純的功力?”他低頭看了金牌無誤,口中洪笑一聲道:“王令主果然不錯,你收好了!”
喝聲甫出,一抖手,金牌化作一道金光,快逾閃電,朝卓少華右肩飛射過來。
他這下心頭隱含怒意,出手自然極重。
卓少華凜立不動,左手輕輕一招,金牌便自落到掌心,高聲道:“咱們可以出關了吧?”
黑袍老者自以為這一下自己以閃電手法投去,卓少華縱能接住,也得手腳忙亂,但卓少華只是左手輕招,便自接了過去,這份功力他就自嘆不如,聞言大笑道:“王令主果然功力深厚,老夫佩服之至,請吧!”
卓少華也拱拱手道:“你老好説。”
秋月目中驚喜的瞥了卓少華一眼,低聲道:“王令主請隨小婢來。”
她走在前面,領着卓少華從大岩石下的一條仄徑轉出。
這裏已是谷口,回頭看去,只見巨巖擋路,真是天生的屏障,外人至此,絕想不到這巨巖之後,還有這麼一個世外桃源的芙蓉城。
出了谷口,秋月吐吐舌頭,説道:“這裘公公外號雷公,連城主對他都要禮讓三分,從未對人許可過,小婢看他對王令主好像很客氣呢!”
卓少華心中暗笑:他給自己內力震退兩步之多,雖説出其不意,但總是落了下風,焉得不客氣些?
谷外,已是一片岩石峻峭的山嶺,遠近峯巒起伏,甚是險峻,平日根本人跡罕至,是以也沒有山徑鳥道可循。
秋月似是對谷外山徑地形極熟,由她引路,雖然仍是翻越斷崖峭壁而行,但無形中似有一條山徑可循,走得並不怎麼費力。
這一路全是往下縱掠,一行人輕功均是極高,不過頓飯工夫,已翻越過幾重山嶺,前面山坡前,已有十幾間房屋,儼然村落!
秋月領着大家走近中間一幢房屋門前,腳下一停,躬着身道:“小婢秋月,奉城主之命,領第四路王令主下山,特來向辛總管驗令。”
這地方卓少華自然認識,那是入山的第一關,由前山總管辛嬤嬤負責,自己和嚴玉蘭上山之時,到了這裏,是辛嬤嬤在茶中下了迷藥,派人把自己送上山去的。
秋月話聲甫落,兩扇木門開啓,二名青衣女子走了出來,含笑道:“是秋月姐姐,總管要你把令牌送進去呈驗就好。”
秋月應了聲“是”,轉身道:“王令主請把令牌交給小婢,由小婢送進去呈驗。”
“下山還有這麼麻煩?”
卓少華冷嘿一聲道:“裘公公不是自己出來看令牌的麼?你去叫辛總管出來驗看就是了。”
秋月大吃一驚,忙道:“王令主,這是規矩。”
卓少華大聲道:“本座一向不懂什麼叫做規矩。”
秋月要待勸阻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辛嬤嬤的聲音道:“什麼人在外面吆五喝六的?”
秋月急忙趨了上去,要待開口!
卓少華已經大聲道:“是本座。”
辛嬤嬤滿臉怒容的在門口現身,看了卓少華一眼,哼道:“你就是王阿大,就算城主派你擔任令主,出山繳驗令牌,也是城主規定之事,你大聲嚷嚷什麼?”
“本座不叫王阿大。”
卓少華故意大模大樣一指辛嬤嬤,朝秋月問道:“她是什麼人?”
秋月連忙低聲道:“她就是前山總管辛嬤嬤。”
卓少華道:“本座沒聽城主説過。”
辛嬤嬤怒聲道:“你沒聽説過,老婆子就當不成總管了嗎?”
卓少華存心氣氣她,故意岸然道:“你這婆子膽敢頂撞本座嗎?”
秋月急得連連朝辛嬤嬤使着眼色,意思是告訴她,卓少華是神志被迷之人,希望她不要再和卓少華計較了。
那知辛嬤嬤乃是城主手下兩名總管之一,給卓少華一氣,豈肯甘休,怒聲道:“他那似神志不清的人?今晚……”
卓少華勃然變色,喝道:“你才神志不清!”
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辛嬤嬤怒不可遏道:“你敢跟老婆子動手?”
右掌一立,朝前迎上!
卓少華只是因她在上山之時,非給自己喝迷藥不可,連小公主都不敢不從,可見她定是城主手下的紅人,故而存心折折她的威風。這一掌雖然不傷她,但至少也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因此掌上用了六七成力道。
雙掌甫接,但聽“啪”的一聲,辛嬤嬤上身往後晃得一晃,竟似被人推了一把,腳下不自主的被震後退了一步,還幾乎站立不住。
秋月眼看兩人動上了手,心頭更急,央告道:“王令主,城主已經下山了,時間緊迫,再遲就會趕不上,你把令牌取出來,讓辛嬤嬤驗看了,咱們就得上路了。”
卓少華道:“不忙,這老婆子瞧本座不起,本座非教訓教訓她不可!”
這下被震後退,直把辛嬤嬤驚得不知所云,暗道:自己掌上,少説也凝聚了八成功力,這渾小子好強的內力?
她居然被一個渾小子震退,心頭更是不甘,再聽卓少華的話,無異火上加油,臉色獰歷,喝道:“這渾小子一口一聲‘本座’,老婆子把他拿下了,按山規治罪,有什麼不對,老婆子自會向城主自請處分的。”
秋月急道:“辛嬤嬤,這萬萬使不得,他手上握有令牌,這第四路全是……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萬一……萬一……”
辛嬤嬤聽得一凜,她説得不錯,這第四路全是被迷神志的高手,一旦衝突起來,自己前山這些人那是這班人的對手?不覺哼道:“這是老婆子和這渾小子私人的事,不用別人相助。”
卓少華聽得暗暗好笑,也道:“本座用不着別人幫忙。”
辛嬤嬤心中竊喜,大喝一聲道:“那你就接老婆子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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