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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天 竺 僧

    張繼承一身利落打扮,扎着腰,綁着褲腿,肩上揹着弓箭,腰裏還帶了柄厚背腰刀。

    由張繼承帶路,大夥兒離開了張家,臨走,白玉堂道:“張老放心,只要能看見了鷹愁澗,我就會讓令郎回來!”

    張行健忙道:“不急,不急,他能為大人效勞,這是張家的無上榮寵,足以光宗耀祖,哪還會有什麼不放心的!”

    白玉堂沒再多説,探懷摸出一物遞了過去,道:“些微俗物算不得酬謝,這麼多人在府上打擾,我很不安,略表心意而已,張老請笑納!”

    那是一顆明珠,拇指般大小的明珠,價值連城,夠一個普通人家吃喝半輩子的,張行健雙手連搖,忙道:“大人,這小人萬萬不敢收受……”

    白玉堂再讓,張行健説好説歹就是不敢收!最後,白玉堂臉色微沉,道:“張老,這是我的賞賜,你收不收!”

    總管大人的賞賜,誰敢不收,張行健只好接了過來,嘴裏不住千思萬謝,一直送出老遠。

    在張繼承的前導下,這一行人進了山區,走沒多遠,白玉堂突然趕前-步問張繼承道:

    “張兄弟,到鷹愁澗要走多久?”

    張繼承忙道:“回大人,要以渚位的腳程算,天黑以前便能看見鷹愁澗了!”

    白玉堂道:“你知道,不能以我們的腳程算!”

    張繼承謙恭地笑了笑道:“稟大人,在山裏,小人的腳程慢不了諸位多少!”

    白玉堂“哦”地一聲道:“你練過武?”

    張繼承道:“回大人,小人沒練過武,不過寒家以打獵為生,小人長年在山裏跑慣了,自然也就把一雙腿練快了!”

    “那是!”白玉堂點頭説道:“一天到晚得跟飛禽走獸追逐,不快怎麼行……”

    頓了頓,接問道:“張兄弟,鷹愁澗當真那麼兇險?”

    張繼承道:“小人沒見過,不過老一輩的人都説鷹愁澗很兇險,應該不假!”

    白玉堂道:“你可知道鷹愁澗裏什麼地方可以住人?”

    張繼承道:“回大人,小人不知道,不過以小人看,鷹愁澗裏是沒法住人的,能進去就不容易了,進去了再想出來更難,更何況澗裏毒蛇猛獸頗多,人根本沒法待。”

    白玉堂皺了眉,轉過臉問道:“何老,那修羅法王是約諸位在鷹愁澗裏碰面?”

    何九如道:“不錯,他是這麼説的!”

    白玉堂道:“聽張兄弟講,鷹愁澗里根本沒辦法……”

    何九如道:“張兄弟説的是常人,象修羅法王那種人應該例外!”

    白玉堂微一點頭道:“不錯,不過他總會利用鷹愁澗天然的險惡,預布狠毒陰謀的!”

    伺九如道:“那是必然,不想可知!”

    白玉堂道:“咱們吃虧在不明鷹愁澗地形,也吃虧在敵暗我明,更吃虧在以勞赴逸,好歹咱們得想個法子才好!”

    何九如道:“好在鷹愁澗還遠,到時候再想辦法也不遲!”

    白玉堂點頭説道:“何老説得是,等到了地頭再説吧!”

    隨即轉過臉去。

    鳳姑見他轉過了身,靠近何九如低低説道:“爹,您看他是真的?”

    何九如道:“丫頭,什麼真的假的?”

    鳳姑道:“昨晚上他説的話呀!”

    何九如道:“但願那都是真的,不過咱們只有把它當成假的,隨時隨地提高警覺,一點都不能大意。”

    鳳姑道:“他要敢……”

    何九如道:“丫頭,他沒什麼敢不敢的,你看着好了,説不定到時候他會來個一石兩鳥,再不然就坐看鷸蚌相爭,他收漁人之利!”

    鳳姑雙眉一揚道:“他敢,那他是自找……”

    只聽前面傳來一聲沉喝,三人忙抬眼望去,只見張繼承腰刀翻起,往外飛刺,隨聽“噗”

    地一聲,路上一條手臂般粗細的大蛇應刀被斷成兩段,血染了刀頭。

    隨聽白玉堂贊喝道:“好手法,比我還快!”

    張繼承赧然一笑道:“大人誇獎了,小人怎敢跟大人比!”

    他插回腰刀又向前走去。

    女兒家沒有一個不怕蛇的,鳳姑到了那兒,連忙繞路避過,嬌靨上都變了色。

    日頭偏西,天快黑的時候,張繼承突然抬手前指:“諸位請看,那就是鷹愁澗了。”

    何九如聞言抬頭望去,只見遠處有兩座山夾成的一個谷地,谷深不見底,谷地頂上卻一片平坦,林木也頗多。

    何九如道:“那谷頂倒適合住人!”

    白玉堂道:“不錯,要是我,我就會選上那兒!”

    轉過臉道:“張兄弟,鷹愁澗已然在望,你可以回去了!”

    張繼承道:“謝謝大人的好意,無如家父説要小人……”

    白玉堂道:“令尊是令尊,我是我,我叫你回去!”

    張繼承還待再説,白玉堂已然又道:“快回去吧,等天一黑就不好走了!”

    張繼承道:“那沒關係,小人閉着眼也能在這-帶四處閒蕩,這一帶有些什麼地方,小人也都摸得清清楚楚。”

    白玉堂道:“無論怎樣,我仍要你回去,我已經答應了令尊,不能失信於令尊,張兄弟,你走吧!”

    張繼承沒奈何,這才應聲走上了來路,張繼承走後,白玉堂帶頭,又往前行去。

    鷹愁澗看似近在眼前,誰知他們一直走到日頭下山才到了鷹愁澗外。

    天黑了,夜色迷瀠,山裏總較平地黑得快-點,也較平地暗得多,白玉堂抬眼-打量,立即皺了眉:“這叫咱們怎麼進去!”

    原來,眼前一堵奇陡山壁,山壁下方有-個半人高的洞口,洞勢筆直,可以看見它直通谷里。

    何九如也皺了眉,道:“難道就沒別的進出口?”

    白玉堂道:“誰知道,這時候又上哪兒去找!”

    的確,來的這條路細如羊腸,兩邊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其實這條羊腸小路與其説是路,不如説是被人把草踩平了,踩出來的,眼前是奇陡奇高的山壁,兩旁緊接着幾座山峯,根本沒有路,上哪兒再找進出口去!”

    鳳姑突然説道:“爹!您看腳下!”

    何九如忙低下頭,看了看之後,他惑然抬眼問道:“腳下怎麼了,丫頭!”

    鳳姑道:“這能算是路?”

    何九如道:“這根本不是路,這-帶人跡罕至,也沒人敢到這兒來,哪裏來的路?”

    鳳姑道:“那麼,這是誰踩出來的?”

    何九如-怔,脱口叫道:“好丫頭!”

    白玉堂也點頭説道:“姑娘心細如髮,何老以為是……”

    “除了他們還有誰?”

    白玉堂笑笑説道:“英雄所見略同,只是他們到了這兒,眼前又有一個洞口,這似乎是表示……”

    何九如道:“他們也是從這兒進去的!”

    白玉堂笑道:“不差,那咱們還猶豫什麼?”

    何九如道:“走,咱們也從這兒進去!”

    他是説走就走,腰一彎,頭-低,就要往那洞口鑽。

    白玉堂抬手-攔,道:“慢點,何老,讓我先問問弟兄們!”

    轉過臉來向那些蒙漢高手問道:“實説,累麼?”

    一名黑衣漢子赧然説道:“回大人,有點!”

    白玉堂一點頭,道:“好,你們就在這兒坐下歇歇,歇夠了再進去……”

    轉回臉來向着何九如道:“何老,敵暗我明,已犯兵家大忌,更何況他們又佔便宜在以逸待勞,咱們也坐下來調息一番再説!”

    何九如一點頭道:“説得是,還是你顧慮周全!”

    當即,大夥兒就全坐在了草地上。

    霎時間一切歸於寂靜,獸走、蟲鳴之聲不絕於耳,可就單聽不見鷹愁澗裏有一點動靜。

    片刻之後,白玉堂首先開口説了話:“何老,今天晚上有月麼?”

    何九如想了想道:“有,但要遲些!”

    白玉堂道:“那就等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再進去!”

    韋慕嵐突然説道:“要那樣的話,咱們就得等到月上中天!”

    白玉堂微愣説道:“為什麼?”

    韋慕嵐道:“這是個深谷,四周山壁奇高,假如不等月上中天,月光仍無法照射進去,那不是無補於事?”

    白玉堂呆了一呆,道:“説得是,看來我是越活越回去了!”

    何九如意味深長地道:“這就叫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如今武林是年輕一輩的天下,咱們也該讓讓了!”

    白玉堂笑道:“只等這次事了,只要能安然走出鷹愁澗,白玉堂就要第一個拱手讓賢,抽身隱退了。”

    何九如笑了笑,沒説話。

    鳳姑道:“爹,咱們到底什麼時候進去呀?”

    何九如道:“丫頭,你急什麼,冒裏冒失地進去那是去送……”

    鳳姑道:“沒人急着進去,我只是問問!”

    何九如道;“那麼你等着好了,該進去的時候你跟着進去就是!”

    鳳姑頭一低,沒再説話。

    白玉堂道:“咱們聽韋少俠的,且等月上中天吧,正好利用這段工夫多歇息歇息!”

    就這麼説定了,大夥兒等上了!可是白玉堂剛説完話不到轉眼工夫,那筆直通往谷里的半人高洞口裏,突然傳出了冰冷話聲:“什麼人在谷外大呼小叫!”

    大夥兒全都一驚,漢蒙高手一下跳起了好幾個。

    白玉堂忙一抬手一攔,目注洞口應聲説道:“閣下何人?”

    那冰冷話聲説道:“你還沒有答我問話!”

    白玉堂道:“韋慕嵐應約而來……”

    那冰冷話聲“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韋慕嵐到了,你就是韋慕嵐?”

    白玉堂道:“不!我是韋慕嵐的朋友!”

    那冰冷話聲道:“原來他還邀約了幫手!”

    白玉堂笑道:“他邀約的幫手還不只一個!”

    那冰冷話聲道:“一共多少?”

    白玉堂道:“現在何必問,等我們進了谷,閣下不就知道了?”

    那冰冷話聲道:“説得是,你閉上嘴一邊歇歇,我找韋慕嵐説話,韋慕嵐呢?”

    韋慕嵐立即震聲説道:“韋慕嵐在此!”

    那冰冷話聲道:“你真是韋慕嵐?”

    韋慕嵐道:“修羅法王座下的黑白二俠跟黃衣四巡察見過我,隨便叫他們出來一個認認我是不是!”

    那冰冷話聲道:“你既然這麼説,足證你確是韋慕嵐不假頓了頓,接問道:“紫貝葉帶來了?”韋慕嵐道:“帶來了,我的朋友可在鷹愁澗裏?”

    那冰冷話聲道:“當然在,修羅法王豈會失信於人,耍奸弄詐!”

    韋慕嵐道:“但願他不會,我的朋友現在怎麼樣?”

    那冰冷話聲道:“他很好,法王待他如上賓!”

    韋慕嵐道:“真的?”

    那冰冷話聲道:“你進谷來看看就知道了,他若有毫髮之傷,法王願負一切責任,你那片紫貝葉呢?”

    韋慕嵐道:“自然也完好無缺!”

    那冰冷話聲道:“你們還等什麼,既然到了,為什麼還不進谷里來?”

    韋慕嵐剛要答話,白玉堂一使眼色,突然説道:“找不着谷口,找不着進谷之路!”

    那冰冷話聲道:“眼前這不就是?”

    白玉堂道:“怎麼,這洞口就是進谷之路?”

    那冰冷話聲道:“不錯,我等就是從這兒進入鷹愁澗的!”

    白玉堂道:“這洞那麼低,那麼小,怎麼走法,還有別的路麼……”

    那冰冷話聲道:“我等能走,你等就也該能走,諸位全是中原武林的好手,在這洞裏行動應該不是難事?”

    白玉堂道:“可是我們不願……”

    那冰冷話聲道:“還有-條進出鷹愁澗的路,只怕諸位更不願走!”

    白玉堂忙道:“哪一條?”

    那冰冷話聲説道:“從澗頂攀繩爬過來,諸位願意?”

    白玉堂臉色一變道:“這麼説這洞是鷹愁澗唯一的進出口?”

    那冰冷話聲道:“本來就是!”

    白玉堂道:“那就要命了,萬一我們進去之後你們封死了這唯-的入口,我們豈不活活困死在鷹愁澗裏?”

    那冰冷話聲道:“我們法王也在鷹愁澗裏,你們又怕什麼?”

    白玉堂道:“我怎麼知道修羅法王他確在鷹愁澗裏!”

    那冰冷話聲道:“你沒聽見我在澗裏説話?”

    白玉堂道:“聽見了,難不成你就是修羅法王?”

    那冰冷話聲道:“我哪有那麼大造化……”

    白玉堂道:“這就是嘍,我怎麼知道修羅法王他不是犧牲你閣下做餌,先把我們誘進了這鷹愁澗裏,然後再……”

    “住口!”那冰冷話聲暴喝説道:“你把修羅法王當成了什麼人,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有-句話,出人口就只這麼一處,進不進來在你們,法王絕不勉強……”

    白玉堂笑道:“你明知我們非進去不可。”

    那冰冷話聲道:“那你就少説廢話!”

    漢蒙高手臉上全變了色,有幾個發出了叱喝。

    白玉堂卻毫不在意,一招手,笑道:“別這樣,官場那一套在這兒行不通,人家也不吃這一套,在這兒,咱們只宜把自己當成一般武林人!”

    那冰冷話聲道:“誰是官?你是?”

    白玉堂道:“別見笑,我是!”

    那冰冷話聲道:“失敬,看樣子你的官位還不小,幾品?”

    白玉堂道:“正三品。”

    那冰冷話聲“哦”地一聲道:“正三品,的確不小,你是……”

    白玉堂道:“我是個總管!”

    那冰冷話聲驚聲説道:“原來是總管大人……”

    “好説屍白玉堂道:“閣下別見笑,這小小的總管官銜,不會在法王眼裏!”

    那冰冷話聲沒理會他這句話,詫異地道:“這我就不懂了,總管大人為什麼也到這兒來……”

    白玉堂道:“我不是説過,我是韋慕嵐的朋友,在這兒我也只把自己當成個一般的武林人!”

    那冰冷話聲道:“沒想到韋慕嵐有這麼一位總管朋友?”

    白玉堂道:“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原是武林人!”

    那冰冷話聲忽然冷笑一聲道:“我明白了,韋慕嵐他報了官,想借官家……”

    韋慕嵐截口説道:“你錯了,韋慕嵐不是那種人,他是他,我是我,我是來接朋友的,他則是來會修羅法王,毫不相干!”

    那冰冷話聲道:“那他怎麼説是你的朋友?”

    韋慕嵐道:“很簡單,只因為我跟他認識!”

    那冰冷話聲道:“無論怎麼説,你們總是一路的,想聯起手來時付法王?”

    韋慕嵐道:“你又錯了,真要説起來,我跟他是敵非友!”

    那冰冷話聲又詫異地道:“你跟他是敵非友,這話怎麼説?”

    韋慕嵐道:“我跟他有仇,你明白了?”

    那冰冷話聲道:“你跟他有仇,你跟他有什麼仇?”

    韋慕嵐道:“閣下,這是我跟他的事!”

    那冰冷話聲道:“可是我得弄清楚,不然我就以為你是帶來了官家幫手!”

    韋慕嵐道:“我不願進一步説明,信不信在你了!”

    那冰冷話聲冷笑説道:“韋慕嵐,你要明白,如果我認為你是帶來了官家幫手,我就會稟報法王,殺了你的朋友,然後離開此地……”

    韋慕嵐心頭一震,尚未説話。

    白玉堂突然一笑説道:“閣下,修羅法王他便別想離開此地了!”

    那冰冷話聲道:“這話怎麼説?”

    白玉堂道:“這鷹愁澗四周已被我帶來的漢蒙兩族高手團團困住,飛鳥難渡,水泄難通……”

    那冰冷話聲怒聲説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玉堂道:“很簡單,我身為地方官,不能不滅除異邪……”

    那冰冷話聲道:“你説誰是異邪?”

    白玉堂道:“修羅法王,他以異術統邪魔,為害武林……”

    “住口!”那冰冷話聲叱道:“你不要韋慕嵐朋友的命了!……”

    白玉堂道:“那是他的朋友,跟我無關!”

    韋慕嵐臉色一變,插口道:“閣下可願聽我一言!”

    那冰冷話聲道:“韋慕嵐,你還有什麼好説的?”

    韋慕嵐道:“我可以告訴閣下,他那包圍鷹愁澗之語是虛,由他剛才所説的話,閣下也可知道,他跟我確實是敵非……”

    那冰冷話聲突然一陣冰冷長笑,道:“你以為你們的一舉一動能瞞得了法王?你以為法王會相信你們?不管敵也好友也好,法王全不在乎,廢話少説,快進來吧!”

    韋慕嵐呆了一呆,旋即説道:“既然來了,自然是要進去的!”

    那冰冷話聲寂然無聲。

    白玉堂突然抬頭説道:“他走了,韋慕嵐,你做差了事!”

    韋慕嵐道:“我做差了什麼事?”

    白玉堂道:“你不是説跟我是敵非友?我幫你讓他相信,你怎麼反過來對付我?我所以有包圍鷹愁澗之説,是想讓他們先怯敵,而不敢輕易施展陰謀伎倆,進而咱們可以輕易擊破之,你怎麼一下子給我拆穿了?”

    韋慕嵐紅了臉,無辭以對。

    鳳姑卻冷冷説道:“那怪誰?誰知道你心裏打什麼主意,你的話很可能使得修羅法王殺害他的朋友,要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白玉堂苦笑説道:“我一番好用心,卻不料……唉,不説了,咱們已落人家手裏,從現在起,人家會隨時注意咱們的一舉一動,不必再等月上中天了,進去吧!”

    話落,他站了起來。

    何九如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白玉堂。誰先進去?”

    白玉堂淡然-聲:“我。”向着漢蒙兩族高手-招手道:“跟我來,各人小心自己!”

    當先彎腰低頭,向那洞口鑽了進去。

    那些漢蒙高手各向何九如等投過輕蔑一瞥,一個接一個地跟着鑽進了洞裏。

    何九如呆了一呆,道:“白玉堂他讓人莫測高深,咱們也進去吧!”

    於是,韋慕嵐當先,鳳姑居中,何九如殿後,也鑽進了那個半人高、黑黝黝的洞口。

    很快地,三個人在裏端出了洞,抬眼看去,白玉堂正站在洞口不遠處打量眼前的形勢,只聽他道:“我該留幾個人在外面才對!”

    話落,他便要吩咐幾個人出去,就在這時候,那洞中,也就是洞的外端,傳來了-聲異響!白玉堂臉色一變,道:“來不及了,一步之差,全盤俱墨,咱們已被困在這鷹愁澗裏了,再想出去可就難比登天了。”

    何九如跟韋慕嵐心頭也同時-震,心知白玉堂所説不假,鳳姑還不信,回身低頭-看,立即叫道:“洞被他們封死了!”

    白玉堂道:“本來就是,咱們已經進來了,他們還等什麼?姑娘以為他們會對咱們客氣,我原該留幾個人在外面的……”

    鳳姑道:“我不信這個鷹愁澗能困住咱們。”

    白玉堂抬手一指,苦笑説道:“姑娘請仔細打量眼前!”

    鳳姑不服地抬起了美目,只一打量,她立即花容失色,閉口不言,她服了,她也心寒了。

    眼前這鷹愁澗就象一個圓桶,四周全是筆直矗立的峭壁,青苔遍佈,滑不留手,別説是人了,就是猿猱也難以爬上去。

    四周的峭壁高低不下百丈,抬眼上看,只能見到一塊夜空,除了這塊天,別的什麼也看不見!再看眼前澗底,到處是嵯峨怪石,一塊塊,黑黝黝的,有稜有角,看上去鋒利無比,能割裂人!那些石頭縫裏,一塊塊,一根根,白森森的,是骨頭,只不知是獸骨還是人骨?

    偶爾,還可見幾條蛇在石頭縫裏蠕動穿行,在這夜靜的深澗裏,沙沙作響,聽來怕人!鳳姑是不再説話了,何九如卻開了口:“怎瞧不見一個人影!”

    白玉堂哼地一聲笑道:“何老以為他們在澗裏?”

    何九如道:“縱然修羅法王不在,剛才耶人應該在,出入口只有一處,難道他會插翅飛了出去不成?”

    白玉堂道;“想必他躲在哪塊石頭後面!”

    一名黑衣漢子一躬身道:“讓屬下等去搜搜看!”

    白玉堂微一搖頭道:“不必,等叫不出人來再搜不遲!”

    當即轉望韋慕嵐,道:“韋慕嵐,你是正主兒該由你發話!”

    韋慕嵐雙眉一揚,震聲發話説道:“韋慕嵐已應約而至,修羅法王何在?”

    澗裏回聲陣陣,只不見有動靜。

    韋慕嵐又叫了一遍,情形依然。

    鳳姑既驚又怒,突然冷笑説道:“-叫了,大哥,你就是叫破喉嚨也沒有用,沒想到這修羅法王是個藏頭縮尾的卑陋鼠輩……”

    只聽一個悶雷般話聲由澗之深處響起:“小姑娘,就憑這一句,佛爺稍待就要拔你的舌頭!”

    眾人聞聲一怔,急忙凝目望去,只見那黝黑的澗之深處緩步轉出了一行人,看看共是八個。

    韋慕嵐認得幾個,走在最前面的,是黑白二使。

    黑白二使身後,那穿黃衣的黃衣四巡察肩上扛着一個花不溜丟,五顏六色的軟榻,軟榻上,盤膝坐着-人,那是個身軀高大魁偉,身穿大紅僧衣,項掛一串細小骷髏串成的念珠的光頭和尚。

    這紅衣和尚濃眉大眼,獅鼻海口,長像兇惡怕人,更怪的是他一張臉色如鍋底,黑得發亮。

    在他軟榻旁,另跟着一個瘦得象竹竿,臉色慘白的黑衣人。

    白玉堂一笑説道:“姑娘,還是你行,早知道罵這麼有用,我也罵了,這一趟沒白來,總算從姑娘這兒學來了一招!”

    鳳姑臉一紅道:“想讓我連你一塊兒罵?”

    白玉堂笑道:“修羅法王有這麼神奇的法力都怕罵,何況我這凡夫俗子,姑娘嘴下留情,我説的是實話。”

    鳳姑還待再説,忽見一塊石頭後竄出了一條黑影,一下子纏在那位黑衣使者的腿上,鳳姑看得清楚,那是一條蛇,她大吃一驚,張口就要叫。

    而旋即她掩上了檀口,瞪大了美目,機伶一顫。

    因為她看見那位黑衣使者只一彎腰,伸手抓起了那條蛇,把蛇頭往嘴裏一送一咬,接着一個勁兒地往裏塞,一陣大嚼,噗噗有聲。

    這,看得鳳姑不但怕,而且直作嘔。

    白玉堂皺眉笑道:“奇技,奇技,看了一場吞蛇奇技,這一趟更沒白來。”

    説話間,那一行人停了下來,跟何九如等相隔近十丈站立着,紅衣僧人一招手,黃衣四巡察立即放下了肩上軟榻。

    接着,紅衣僧人把一雙巨目望向了這邊,那雙目光如炬,明亮犀利,好不怕人,只聽他緩緩説道:“你們之中,哪個是韋慕嵐?”

    話聲如悶雷,剛才説話的就是他。

    韋慕嵐立即説道:“我就是韋慕嵐!”

    紅衣僧人接着問道:“哪個又是總管大人?”

    白玉堂道:“區區在下就是。”

    紅衣僧人把一雙如炬目光轉移到白-五堂臉上,道:“總管大人貴姓大名,怎麼稱呼?”

    白玉堂道:“白玉堂,大和尚聽説過麼?”

    紅衣僧人巨目一睜,益見明亮,道:“莫非中原武林的粉秀士?”

    白玉堂一點頭道:“不差,難得大和尚知道我!”

    紅衣僧人臉色微變,-咧大嘴,呵呵笑道:“佛爺這一趟沒白來,在這鷹愁澗裏竟會見着中原武林奇人粉秀士,委實是令人太高興,太高興子!”

    白玉堂微微-笑道:“大和尚既然知道粉秀士,就該知道猶在粉秀士之上的玉書生?”

    紅衣僧人一點頭道:“佛爺當然知道,怎麼?”

    白玉堂笑指韋慕嵐道:“那麼大和尚更該高興,這位就是玉書生的螟蛉義子,衣缽傳人!”

    紅衣僧人“哦”地-聲,轉眼望向韋慕嵐:“韋慕嵐,你就是……對了,佛爺怎麼忘了你姓韋……”

    韋慕嵐沒有説話,紅衣僧人卻又大笑説道:“不錯!不錯!佛爺當真是太高興,太高興了,真沒想到佛爺找來找去卻找上了中原武林的兩大奇人,出家人凡事講究一個緣字,這也許就是緣吧。”

    韋慕嵐不耐煩地突然説道:“大和尚可是修羅法王?”

    紅衣僧人一點頭道:“不錯,佛爺正是修羅法王。”

    韋慕嵐道:“我已應約而至……”

    修羅法王截口説道:“你可是急着想談正事?”

    韋慕嵐道:“不錯,我沒有那麼好的耐性。”

    修羅法王-咧嘴道:“其實你等既已進了鷹愁澗,就不必再着急!……”

    韋慕嵐明白他何指,雙眉-揚,道:“我正要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修羅法王道:“你是指佛爺封死出路一事?”

    韋慕嵐道:“正是,我要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修羅法王笑道:“你等都是中原武林的奇人,這還用問?”

    韋慕嵐道:“這麼説何姑娘剛才並沒有罵錯你?”

    修羅法王臉色一變,目光直逼鳳姑道:“不是你提佛爺倒忘了,稍時佛爺要拔她的舌頭。”

    鳳姑柳眉一揚,就要説話,何九如卻拿眼色止住了她。

    韋慕嵐道:“既是稍時的事,且等稍時再説,如今我要提醒你一句,你也在鷹愁澗裏,假如你要施什麼陰謀的話,你”

    修羅法王道:“這個不勞你提醒,佛爺清楚得很,佛爺跟身邊這些人,個個有奇術異能,可以不吃不喝,不怕兵刃刀槍,就憑這一點,勝負之數已定,死在鷹愁澗的將只有你等……”

    韋慕嵐道:“你不要紫貝葉了?”

    修羅法王道:“誰説的?”

    韋慕嵐道:“你要知道,你若不守信用,我可以不……”

    修羅法王笑道;“這個佛爺有把握,你非把紫貝葉雙手呈交佛爺不可,不然的話,佛爺就殺了你的那個蒙古朋友。”

    韋慕嵐明知這話不錯,修羅法王掌握了温奇,無論怎麼他都要吃虧,除非他不顧温奇,當即他忍了忍道:“我以為你約我來鷹愁澗,是要我拿紫貝葉換回我的朋友。”

    修羅法王道:“不錯,我也在交換之後才會下手……”

    韋慕嵐道:“既然這樣,我想現在就交換……”

    “可以!”修羅法王一點頭,立即擺手説道:“去把那蒙古人帶出來!”

    黑白二使應聲欲去。

    韋慕嵐忙道:“我記得一共是五個人。”

    修羅法王巨目一睜,道:“韋慕嵐,你有幾片紫貝葉?”

    韋慕嵐道:“我只有一片紫貝葉!”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用意令人難懂。

    修羅法王道:“一片紫貝葉只能換一個……”

    韋慕嵐道:“大和尚,你既沒打算讓我等走出鷹愁澗,在交換上吃點虧把我五個朋友都放了何妨?”

    修羅法王笑了,笑得怕人,一點頭道:“説得是,有理,去。”

    黑白二使這才應聲而去。

    眼見黑白二使往澗深處行去,白玉堂突然説道:“大和尚,可容我利用這機會問幾句話?”

    修羅法王道:“想知道什麼你只管問就是。”

    白玉堂微微一笑道:“你修羅法王身具異能,几几乎相當於金剛不壞,你還爭奪紫貝葉幹什麼?”

    “爭奪?”修羅法王巨目一瞪,道:“這不能叫爭奪,只能叫索還。”

    白玉堂道:“索還,這話怎麼説?難不成這紫貝葉原是你的?”

    修羅法王一點頭道:“白玉堂,你説得不差,紫貝葉全是佛爺之物。”

    韋慕嵐想説話,卻被白玉堂抬手攔住,白玉堂目注修羅法王,問道:“大和尚,我請教……”

    修羅法王大刺刺地道:“你説。”

    白玉堂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我聽説紫貝葉上載有一種絕世武學,大和尚你可知道這‘紫貝葉’上所載武學,是哪一種武學?”

    修羅法王道:“白玉堂,武學還分種?”

    白玉堂道:“當然,嚴格説起來,釋道儒三家各有不同,左道旁門更多得不可勝數,這就是分別。”

    修羅法王道:“白玉堂,你見過紫貝葉?”

    白玉堂搖頭笑道:“白玉堂福薄緣淺,沒見過。”

    修羅法王道:“那麼讓佛爺告訴你,紫貝葉上所載武學,源自佛門。”

    白玉堂“哦”地一聲轉望韋慕嵐,笑問道:“韋賢侄,是麼?”

    韋慕嵐被他一聲“賢侄”叫得好不舒服,但再想想他跟自己義父同輩,當年論交稱摯友,叫自己一聲賢侄,自己也吃不了多大的虧,再説這時候他也沒工夫計較這個了。

    他沒答白玉堂問話,卻向着修羅法王問道:“我請教,紫貝葉上所載武學,第一招、第一式是什麼?”

    白玉堂微一點頭道:“問得好!”

    修羅法王道:“韋慕嵐,你習過紫貝葉上武學沒有?”

    韋慕嵐道:“你先答我問話!”

    修羅法王冷笑一聲道:“那紫貝葉上所載武學,全是天竺文寫的,諒你也不識天竺文,佛爺告訴你,那紫貝葉上所載武學的頭一招、頭一式為佛光普照。”

    何九如笑了,鳳姑則道:“你該打你自己的嘴。”

    修羅法王臉色-變,道:“小姑娘,你……”

    韋慕嵐一抬手,道:“和尚,休管別的,聽我告訴你,紫貝葉上所載武學的頭一招、頭一式根本不是佛光普照……”

    修羅法王兩眼-瞪,道:“韋慕嵐,你識天竺文?”

    韋慕嵐道:“和尚,家義父胸羅萬有,學究天人。”

    白玉堂目閃異采,道:“韋賢侄,這麼説你真習過紫貝葉上武學了。”

    鳳姑冷冷説道:“是真是假,稍待你可以試試看。”

    白玉堂臉色微微一變,笑道,“何姑娘,咱們是友非敵。”

    鳳姑冷哼一聲道:“要是他還沒習過紫貝葉上武學呢?”

    白玉堂笑道:“照樣是友非敵,至少在這鷹愁澗裏是這樣。”

    鳳姑道:“出了鷹愁澗可就難説了,是麼?”

    白玉堂笑道:“何姑娘沒説錯。”

    只聽修羅法王笑道:“只怕你等永遠是友非敵……”

    白玉堂微一搖頭,道:“大和尚,先別説這,我請教,紫貝葉共有幾片?”

    修羅法王道:“紫貝葉共有兩片。”

    白玉堂轉望韋慕嵐道:“韋賢侄,你得了幾片?”

    這話問得好厲害!韋慕嵐道:“我只得着一片,另一片至今不知流落何方。”

    白玉堂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望修羅法王,道:“大和尚,我敢説紫貝葉不是你的。”

    修羅法王道:“怎見得不是佛爺的?”

    白玉堂道:“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上面載的是什麼。”

    修羅法王道:“佛爺不是説過了麼?”

    白玉堂道:“你是説過了,可是説錯了。”

    修羅法王道:“他説佛爺説錯了,佛爺卻認為説對了……”

    “那容易。”白玉堂-笑説道:“請他把那片紫貝葉取出來,讓我這公證人過過目……”

    鳳姑道:“這倒是奪紫貝葉的好辦法。”

    白玉堂揚了揚眉,修羅法正則道:“怎麼,白玉堂,你也要奪紫貝葉……”

    “也要奪?”白玉堂笑道:“可見大和尚你也是奪紫貝葉,而不是索還……”

    修羅法王道:“佛爺這是奪回故物。”

    韋慕嵐突然説道:“和尚,你少説-句,紫貝葉根本就不是你的……”

    修羅法王怒聲説道:“可是它總是我天竺之物。”

    韋慕嵐一怔道:“怎麼和尚,你是天竺人?”

    修羅法王一點頭道:“不錯,佛爺來自天竺佛國。”

    白玉堂笑道:“怪不得和尚你身具奇功異能。”

    修羅法王道:“這不算什麼,在天竺,人人會得,中原武林遠非敵手,假如佛爺有意思的話,能輕易席捲中原武林。”

    鳳姑冷冷説道:“和尚,小心風大。”

    修羅法王道:“小姑娘,你這話什麼意思?”

    難怪他不懂,他是天竺人嘛。

    白玉堂笑道:“大和尚,小姑娘怕你閃了舌頭。”

    修羅法王臉色大變,向着鳳姑抬起了手。

    韋慕嵐閃身跨步,擋在了鳳姑身前。

    修羅法王抬起了那雙手突然垂下,獰笑説道:“一併算,小姑娘,佛爺要等稍待跟你一併算……”

    一頓,目注韋慕嵐接道:“韋慕嵐,你要知道,無論怎麼説,你都得把那片紫貝葉交給佛爺的!”

    韋慕嵐道:“我知道,那你又何必多説,想強搶劫奪,乾脆就説要搶,要奪,還説什麼紫貝葉原是天竺的……”

    修羅法王道:“韋慕嵐,難道不對,難道佛爺説錯了。”

    韋慕嵐道:“對,你也沒有説錯,可是你憑什麼要那片紫貝葉?”

    修羅法王道:“因為佛爺來自天竺佛。”

    韋慕嵐道:“天竺佛國並不只你一個人。”

    修羅法王道:“可是你就得把那片紫貝葉交給佛爺。”

    韋慕嵐道:“你可知道,紫貝葉上所載武學,雖然高絕奧妙,神奇博大,但必須要得全兩片才有用,否則的話那等於沒有。”

    修羅法王道:“這個佛爺知道,用不着你説,佛爺先得了你這一片後,然後再去找另一片……”

    只聽洞深處步履響動,黑白二使抬著温奇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沒精打彩,垂頭喪氣的那四個。

    黑白二使近前放下温奇,躬身説道:“稟法王,他五個帶到。”

    修羅法王一擺手道:“我看見了……”抬眼望向韋慕嵐道:“韋慕嵐,你的朋友在這兒……”

    韋慕嵐道:“那片紫貝葉也在我身上。”

    修羅法王道:“人物都在,你打算怎麼個交換法?”

    韋慕嵐道:“我先聽聽你的説法!”

    修羅法王道:“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為兩不吃虧,不妨這麼辦,你先把紫貝葉丟過來,然後我放他五個!……”

    韋慕嵐道:“你為什麼不先放他五位?”

    修羅法王道:“那我就吃虧了。”

    韋慕嵐道:“你既然沒打算讓我們活着出這鷹愁澗,你又怕什麼?”

    修羅法王微一點頭道:“説得是,但假如佛爺我放了他五個之後,你仍不交出紫貝葉呢?”

    韋慕嵐雙眉一揚道:“和尚,你把韋慕嵐當成了什麼人?丈夫輕死重一諾,韋慕嵐向不失信於人。”

    白玉堂接着説道:“再説,你既沒打算讓我等活着出去,你還怕拿不到我韋賢侄這片紫貝葉?”

    修羅法王一咧嘴,道:“白玉堂,你説得是,可是佛爺要告訴你,你若是想分佛爺一杯羹,那是你打錯了算盤……”

    白玉堂笑道:“看眼前情勢,我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要什麼紫貝葉?和尚,你説,世上還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麼?”

    修羅法王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上也不乏這種人。”

    白玉堂撫掌笑道:“對極了,和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都是誤於一個貪字,佛門更戒貪婪,和尚你……”

    修羅法王道:“佛爺我這是收回我天竺之物,算不得貪婪!”

    白玉堂笑道:“和尚,隨你怎麼説吧,只要你別毀在一個貪字之下就行了。”

    修羅法王臉色一變,道:“白玉堂,任你逞一時口舌之利,稍待佛爺我便要你這中原武林的第二位奇人,橫屍在這鷹愁澗裏……”

    一抬手,冷然喝道:“放人。”

    黑衣使者應聲拍開了温奇的穴道。

    温奇應掌而醒,眼睜處,當即一怔,叫道:“韋慕嵐,怎麼你一-你也在這兒……”

    韋慕嵐淡然説道:“別問了,待會兒你會明白的,請帶着你的人過來吧。”

    温奇訝然回顧道:“這是怎麼回事……”

    黑衣使者冷然説道:“很簡單,你落在了法王手裏,如今韋慕嵐拿一片紫貝葉來換你回去了。”

    温奇臉色陡然一變,盯住黑衣使者道:“我記起來了,那天晚上偷襲我的就是你們……”

    黑衣使者道:“不錯,你好記……”

    “性”字未出,温奇當胸一掌劈了過去,砰然一聲正劈在黑衣使者的心口上,黑衣使者身子只微微一晃,人卻夷然無傷,温奇睹狀不由-怔!就這一怔神間,黑衣使者冷然一探掌抓上了温奇肩窩,温奇悶哼一聲,身子往下一矮。

    温奇帶來的那四個阿達等驚怒叱喝,要動。

    白衣使者一旁冰冷説道:“準敢動,不要你們主子的命了。”

    這一句,嚇住了阿達四個,他四個睜眼咬牙,拳頭握得緊緊的,神態怕人,卻沒一個敢動。

    韋慕嵐揚聲説道:“和尚,叫你的人放手,讓他五位走過來。”

    修羅法王一抬手,黑衣使者鬆了温奇,温奇往起一站,厲聲叫道:“韋慕嵐,我不領你的情……”

    韋慕嵐道:“温奇,我也不願意讓你欠我的!”

    温奇悲慘一笑道:“那容易,姓温的可殺不可辱,更寧死不領你的情。”

    揚掌劈向自己天頂。

    韋慕嵐一驚,大喝説道:“温奇,忘了,關外還有你的母親……”

    温奇身子-震,手立即停了半空。

    阿達四個砰然跪了下去,流淚説道:“少主,老夫人跟族人都等着您回去……”

    温奇機伶暴顫,唇邊滲出了-絲鮮血,他那張臉怕人,手緩緩垂下,半晌,忽地木然-

    聲道:“跟我走。”

    掉頭走向韋慕嵐等立身處。阿達四個忙爬起來跟了過來。

    白玉堂一笑説道:“好剛烈的年輕人,韋賢侄,他是……”

    韋慕嵐道:“長青谷里那一族的酋長,也就是……”

    白玉堂“哦”地-聲道:“我明白了,那難怪……”

    韋慕嵐道:“我謝阿姨視他如親出,他索敬謝姨如生母。”

    白玉堂-連“哦”了幾聲,卻沒説話。

    轉眼間,温奇帶着阿達四個走近,他停了步,冷然-句:“韋慕嵐,你告訴我,出路在什麼地方?”

    韋慕嵐道:“看得見的,我身後石壁上有個洞?”

    温奇抬眼望了過去,道:“那就是出口麼?”

    韋慕嵐道:“不錯,那是唯一的……”

    他話還沒説完,温奇已邁步要走。

    何九如及時説道:“少酋長出不去了。”

    温奇收了勢,轉眼問道:“老人家,為什麼?”

    何九如道:“這唯-的出路,已經被人家封死了。”

    温奇-怔道:“是誰……真的?”

    何九如道:“少酋長如果不信,儘可以過去看看。”

    温奇沒動,震聲説道:“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何九如道:“少酋長明智,何必多問?”

    温奇臉色一變,霍地轉望韋慕嵐,大叫説道:“韋慕嵐,你不該讓我欠你這麼多……”

    韋慕嵐沒看他,緩緩説道:“温奇,我為的是謝姨,咱們能不能活着出去還未卜可知,你也不必把它當回事,這話你可懂?”

    温奇微一點頭,顫聲説道:“我懂,韋慕嵐,我懂……”

    突然振臂大呼:“阿達,咱們先拼。”

    轉身便要衝過去。

    韋慕嵐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道:“温奇,現在還沒到拼的時候……”

    温奇猛力一掙,喝道:“韋慕嵐,放開我!”

    韋慕嵐冷然説道:“温奇,你就憑這血氣之勇當酋長的,謝姨多年來就是這麼教你的?”

    温奇臉色大變,他象泄了氣,軟了,也沒再掙了。

    韋慕嵐鬆了手,道:“現在請往後站站,稍時自然少不了你。”

    温奇二話沒説,頭一低,轉身退向後去。

    他這一退,阿達四個自然跟着退了。

    這裏,韋慕嵐緩緩探手入懷……

    只聽白玉堂道:“韋賢侄,你要幹什麼?”

    韋慕嵐道:“把紫貝葉給他!”

    白玉堂道:“怎麼,你真要把……”

    韋慕嵐截口説道:“丈夫輕死重一諾,他既然放了温奇,我豈能失信於他?”

    修羅法王道:“韋慕嵐,你是個信人,也算得上英雄豪傑,稍待佛爺留你一個全屍,給你一個痛快就是了。”

    白玉堂沒理會那麼多,仍望着韋慕嵐道:“賢侄,兵不厭詐,對這種人更不能讓信用,就拿他封死鷹愁澗這唯一的出口來説吧,他既不……”

    韋慕嵐道:“他可以不講信用,我姓韋,我不能不講信用。”

    白玉堂道:“賢侄,反正咱們出不了鷹愁澗,等他來拿不也一樣?”

    韋慕嵐微一搖頭道:“不,那不一樣!”

    説話間他已摸出了一片紫貝葉道:“和尚,接住。”

    揚手便要把那片紫貝葉丟出去。

    白玉堂忙抬手一攔,道:“賢侄,紫貝葉稀世之寶,武林人夢寐以求,不惜殺身……”

    韋慕嵐道:“我知道,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他,而且他已經放了人。”

    白玉堂道:“可是,賢侄……”

    韋慕嵐道:“這是我的事,請不要多説了。”

    揚手把那片紫貝葉擲了出去,人以落葉二字形容一個“輕”

    字,如今這片紫貝葉從韋慕嵐手裏飛出,它比流星還快,化作一線紫光射了過去。

    只聽白玉堂一笑説道:“賢侄既然捨得,不如把它給了我。”

    抬手虛空向那線紫光一抓,就這麼一抓,那線紫光的射勢立時為之一頓,有轉頭回射之勢。

    適時,修羅法王一聲冷哼:“白玉堂,佛爺早防着你了。”

    抬起蒲扇般大手,也自虛空那麼一招。

    他這一招,停在雙方中間半空中的那片紫貝葉,忽地向前一衝,而白玉堂雙眉一揚,它卻又停了,而且緩緩退了回來。

    修羅法王-咧嘴,道:“白玉堂,你果然不愧中原武林的第二位奇人。”

    他兩眼微睜,那片紫貝葉又緩緩向他移了過去。

    當然,白玉堂不肯放鬆,而那片紫貝葉也就在雙方中間的半空中一去一回,一去一回,蔚為奇觀。

    韋慕嵐忍不住了,冷然説道:“白玉堂,你這是什麼意思?”

    “無他。”白玉堂笑道:“我為賢侄你可惜……”

    韋慕嵐道:“謝謝你的好意,只是這是我的事……”

    忽聽白玉堂一聲:“賢侄誤我……”

    只見那片紫貝葉向修羅法王飛射而去。

    白玉堂身隨話動,閃身撲向那片紫貝葉,其快如電。

    就在這時候,修羅法王一個高大身軀電離軟榻飛起,閃電一般地迎向了那片紫貝葉。

    霎時間兩條人影相接,只聽砰然-聲,兩條人影一合即分,修羅法王落回了軟榻,臉色鐵青怕人。

    白玉堂也落回了原處,他臉色有點白,可仍笑吟吟地。

    韋慕嵐只當是他拿到了紫貝葉,立即怒聲道:“白玉堂,你……”

    白玉堂微一搖頭,道:“賢侄別找我,我遲了一步,讓人着了先鞭,捷足先得,我真為賢侄可惜,我真為-侄心疼……”

    韋慕嵐呆了一呆,轉望修羅法王。

    修羅法王微一點頭道:“不錯,韋慕嵐,紫貝葉我拿來了……”

    目光一轉,緊盯白玉堂,道:“白玉堂,稍時你會屍碎萬段……”

    白玉堂笑道:“和尚,奪去紫貝葉的是你,我都沒生氣,你又氣個什麼勁兒?”

    修羅法王滿口牙-挫,格格作響,道:“白玉堂,且讓你逞一時口舌之利……”

    白玉堂一笑説道:“和尚,看樣子你是恨定了我,時候不同了,我如今不但要逞口舌之利,而且要動武拼鬥……”

    修羅法王冷哼一聲道:“你這是痴人説夢,佛爺我讓你自己死。”

    一抬手,黃衣四巡察抬榻上肩,潮水一般往後退去。

    白玉堂笑道:“和尚,你還想走?”

    他一揮手,眾漢蒙兩族高手縱跳而起,撲了過去。

    適時,修羅法王等適才停身處之前,成一線地突然冒起一道青煙,兩名黑衣漢子走在最前首當其衝,大叫一聲,棄械捂臉後竄,落地亂滾,慘叫連天。

    這突變,嚇住了其他的漢蒙高手,硬生生收勢停身。

    兩名黑衣漢子轉回身要看地上那兩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兩個手一碰上地上那兩個,也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又是滿地亂滾,慘叫連連。

    這一來更嚇人了,誰敢再看究竟?白玉堂既驚又怒,臉色倏變,當即揮手喝道:“追,再追。”

    那些漢蒙高手沒敢遲疑,閃身要動。

    何九如及時抬手説道:“追不得,任他去吧。”

    這句話使得眾漢蒙高手收勢未動,白玉堂則冷然説道:“何老,怎麼追不得?”

    何九如道:“看剛才情形,使我想起一種東西,天竺有種毒草,名喚斷魂草,你可聽説過。”

    白玉堂道:“我聽説過,怎麼樣?”

    何九如道:“把斷魂草曬乾研粉,再摻以火藥,一經點燃,毒氣能斃人畜,沾上無救,這叫斷魂煙。”

    白玉堂道:“何老以為剛才那就是斷魂煙?”

    何九如道:“修羅法王比咱們到得早,他可以在地上預先灑上斷魂煙粉,命人躲在一頭及時點燃之,他能佈下一道,便有佈下兩道、三道的可能……”

    白玉堂目光一轉,忽然閃身向澗旁一塊大石後撲去,那裏,竄出一條驚慌的黑影如飛向澗深處奔去。

    白玉堂冷笑一聲道:“你還想跑麼?”

    虛空一掌劈了出去。

    那人影慘呼一聲,人似斷線風箏,應掌飛起,“叭”地一聲摔在了亂石堆裏,沒再見動靜。

    白玉堂折身而回,何九如跺腳説道:“你該留個活口。”

    白玉堂呆了一呆,道:“我沒想到……”

    何九如道:“我以為從這兒往澗深處走,必然還有埋伏在何處,要不然咱們就能……”

    白玉堂道:“不要緊,何老,咱們可以從澗兩旁繞過去,先斃那躲在暗處點燃斷魂煙之人,這樣就可破除……”

    忽聽幾聲慘叫,地上那四個黑衣漢子,八條腿一陣亂蹬,隨即寂然不動,何九如沉默了一下,道:“諸位別碰他們,只一碰他們,就跟直接中了毒一樣。”

    話聲方落,澗深處一連冒起七八道青煙,霎時鷹愁澗裏煙霧瀰漫,一片迷濛,難見澗深處景象。

    何九如大驚説道:“還好澗裏沒山風,要不然咱們就慘了,躲都沒地方躲。”

    話還沒説完,煙霧中絲絲異響大作。

    何九如一凝神忙道:“諸位留神,蛇來了,只怕為數不少……”

    白玉堂道:“想必是它們被那毒煙燻出來的……”

    韋慕嵐道:“難道蛇不怕斷魂煙?”

    何九如道:“要是不怕,它們就不會往這邊跑了,但是它們死不了,因為它們本身就有毒……”

    只聽鳳姑一聲驚叫:“哎喲,好多蛇喲!”

    嘴裏叫着,身子已向韋慕嵐靠了過去。

    韋慕嵐伸手拉住了她,道:“鳳妹妹,別怕,站到我身後去。”

    煙霧中,大大小小的蛇不下百條,潮水般向這邊游來,條條昂首吐信,猙獰可怖,最大的幾有兒臂那麼粗。

    何九如當即説道:“諸位別慌,用劍一條條的收拾,咱們這麼多大男人,難道還怕幾條長蛇不成,修羅法王他小看人了。”

    説話間羣蛇已近,眾漢蒙高手全用上了佩劍,寒芒翻飛一陣亂砍,不到轉眼工夫,眼前蛇屍一堆,血肉模糊。

    鳳姑不敢看,她直覺得噁心!蛇全死了,澗裏的煙霧也逐漸上升消散。

    白玉堂高揚着雙眉道:“看那番禿他還有什麼陰險伎倆……”

    砰然連聲,從夜空中掉下幾隻死鳥。

    白玉堂一怔,旋即動容嘆道:“好毒的東西,連鳥也遭了池魚之殃……”

    只聽一個陰惻惻的話聲從澗深處響起:“別為幾隻扁毛畜牲嘆息了,留神自己吧。”

    白玉堂臉色一變道:“藏頭縮尾算得什麼英雄,怎不出來跟我等殊死一搏?”

    那陰惻話聲道:“法王説殊死一搏你等也是死,那何如坐在一旁看着你們死,白玉堂,此番你等是死定了。”

    白玉堂望向何九如,道:“何老,你説該怎麼辦?”

    何九如道:“無論哪一樁,你都在我之上,怎麼問起我來了。”

    白玉堂淡然一笑道:“何老,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你還客氣?”

    何九如搖頭説道:“這無關客氣,我説的是實話。”

    白玉堂道:“我不跟你客氣,諸位先等在這兒,我帶着我的人先過去探個虛實再作道理,何老以為如何?”

    何九如道:“我沒有意見,隨你怎麼辦都行。”

    白玉堂道:“那好,咱們就這麼辦了,諸位聽我招呼再往裏去。”

    何九如道:“其實,他只要不攻擊咱們,咱們何妨守在這兒跟他耗耗。”

    白玉堂微微一笑道:“韋賢侄捨得那片紫貝葉,我卻捨不得,先下手為強,我要採取個主動,不願只守不攻地象捱打一樣。”

    他一揮手,帶着一眾漢蒙高手向澗深處撲去。

    他是靠澗邊上往裏逼近,竟然沒碰到阻攔跟攻擊,轉眼工夫就隱入了澗深處夜色中。

    韋慕嵐詫聲説道:“怪了,他們怎麼沒碰到襲擊……”

    鳳姑冷哼説道:“別是他跟修羅法王勾搭上了。”

    何九如叱道:“丫頭,不許胡説,跟慕嵐守在這兒,我去瞧瞧那出口去,看看有沒有辦法弄開它。”

    韋慕嵐忙道:“何伯,讓我去!”

    何九如道:“聽話,這邊不會有什麼兇險的,只留意那一邊就行了。”

    他轉身往洞口行去。

    他走了,沉默了半天的温奇突然説道:“韋慕嵐,我妹妹呢?”

    韋慕嵐道:“她已經回關外去了。”

    温奇微微一愣道:“怎麼説?她回關外去了?”

    韋慕嵐道:“是的,她已經回關外去了。”

    温奇訝然説道:“她怎麼會回關外去……韋慕嵐,她為什麼回關外去……”

    韋慕嵐道:“她為什麼不回關外去,那兒有她的家,她的族人?”

    温奇搖頭説道:“不,你別騙我,一定有原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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