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包鐵的拳頭看準目標直接轟下去,差點把院長那張大型原木辦公桌改造成兩張小書桌,“老處女”關茜又在飆火了。
“你敢給我暫停看看!”
龐東啓滿不在乎地撇開臉。“你不在就沒有人幫那些貧户看診啊!”
“我不在也是因為你調我去聿家去的呀!”關茜暴吼。“那你就應該找人替我的班啊!”
“有啊,星期一到星期五,都有;星期六,沒有!”
“為什麼?”
“星期六的貧户看診的醫生是義務性的,醫院沒有找人替你代班的預算。”
沒.有.預.算?
超高等級的收費標準,醫院都快賺翻了,竟敢給她這樣説!
關茜氣得差點爬到辦公桌上,把另一拳K到辦公桌後那隻豬頭腦袋上,不過,為免星期六的貧診被報復性地撤銷,她硬吞下那口氣,拳頭飛彈的攻擊目標轉了一圈後又回到辦公桌上。
“你這隻豬頭……”
“不然你出代班費,我可以幫你找人代班。”
“好,我……”
“我來出吧!”
雖是在門外等候,門也是關上的,但關茜的吼聲實在太驚人了,幾乎可以從地球直接傳到月球上去,聿希人想不聽到都不行。
“咦咦!聿少爺,您怎會來這裏?”龐東啓立刻捧着狗腿的笑臉迎上前去。
“你好,龐院長,我陪茜茜來的。”聿希人温和一笑。“星期六的貧診只有茜茜一個人嗎?”
茜茜?
龐東啓狐疑地瞥一下關茜。“呃,是隻有她一個。”
“那麼,麻煩你找人來代她的班,另外再多找兩位,一切費用由聿家負責,我會通知爺爺這件事。”
“是是是,既然是聿少爺的交代,當然沒問題。”
稍後,關茜與聿希人離開院長室,並肩走向電梯,打算到病房樓層去,楊頵和石翰慢兩步尾隨在後。
“謝謝你啦!”
“不客氣,這是我能做到的。”
瞥他一眼,關茜一本正經地咳了咳。“如果能再多兩個醫生就更好了。”
聿希人失笑。“沒問題,我會告訴爺爺。”
“還有……”她左看看,沒人;右看看,也沒人,湊近他,壓低聲音。“健保不給付的醫療費用,如果貧户負擔不起的,我都會用‘手術紅包’支付,可是如果陪着你的話,我就拿不到‘手術紅包’了……”
聿希人深深注視她一眼。“放心,以後有那種費用,全部由聿家代為支付。”
果然是凱子,呃,不對,是慷慨。
關茜喜笑顏開樂歪了。“那就謝謝你啦!”希望他説的“以後”是“無限的以後”。
兩人一邊聊一邊進入電梯,關茜正想再説什麼,突然發現有一位醫生瞪着驚愕的眼,盯住唇泛温和淺笑的聿希人直瞧,還揉了一下眼睛再看,好像在懷疑自己的視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是他的腦袋有問題吧?
“喂,”關茜用手肘推推聿希人,小聲道。“那傢伙大概也欣賞過你的‘超級魔鬼秀’吧?”
聿希人淡然一曬。“是。”
魔鬼變身天使,難怪那傢伙看得眼睛都比竹竿還直了!
“嘖嘖嘖,我真是太厲害了,大家都拿你沒轍,只有我能夠‘收服’你這隻魔鬼耶!”關茜裝模作樣的讚歎自己,“唉,真是太崇拜我自己了!”
“那也是你教我的呀!”聿希人嘴裏在抗議,唇畔的笑意卻更深了。
楊頵和石翰默然相對一眼,心頭一陣心酸的感動。
自從醫生宣佈少爺的病已是藥石罔效之後,少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真正的笑容了,直到認識關茜,笑容才又回到少爺臉上,而且他是真的笑得很開心。
只要少爺能笑着度過最後這幾個月,這已是他們唯一的期望了。
“聽説你要把我丟給別的醫生?”
一進入病房,周老先生劈頭便質問過來,表情不太高興:關茜神色自若的頂了一下大黑框眼鏡,拿起病牀尾的病歷表察看。
“周爺爺的手術很成功嘛,接下來只是吃藥的問題,任何醫生都行啊!”
“好,算你厲害!”周老先生不甘心的承認,所有醫生都説沒把握而不敢動刀的手術,這個老處女竟然成功了,真是老天沒眼!“但虎頭蛇尾可不行,我老人家還沒出院呢!”
“沒辦法,我得去陪他嘛!”大拇指往身後的聿希人比一下。
“是喔,男朋友比我老人家重要?”工作中還把男朋友帶來,太不專業了!
不是男朋友,是男的朋友好不好!
“沒錯。”
“你……”
“至少周爺爺還看得到曾孫出世,他卻連明年的春天都看不到了!”
整整十秒鐘之後,周老先生才會意過來關茜所説的話,老眼驀睜,閃着駭異的目光,瞪住聿希人差點説不出話來。
“你……你説什麼?”
“他呀,”放回病歷表,關茜走到牀邊,“只剩下不到半年生命了。”掀開周老先生的睡衣,仔細檢查手術傷口。“你説,我該留下來恭送周爺爺你活蹦亂跳的出院呢?還是陪他度過最後不到半年的時間?”
周老先生依然瞪着聿希人,後者含笑歉然以對。
“對不起。”搶了老先生的主治大夫,他也不想,可是現在他比老先生更需要關茜,只好説對不起了。
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你……”周老先生艱澀地擠出聲音。“去陪他吧!”他能跟一個快死的人計較什麼嗎?
尤其是那個人還那麼年輕,年輕得……不該死……中午,關茜帶聿希人到醫院附設餐廳用餐,楊頵和石翰特意坐另一桌,好讓關茜和聿希人能夠自在的聊天。
“如同你説的,除了病人以外,醫院裏的員工都對你,呃,不太親近。”
聿希人説出他觀察了一上午的心得,護士們不把她看在眼裏,也沒有其他醫生和她親切的打招呼,連警衞、清潔工跟她説話也帶着很明顯的輕忽,如此不友善的工作環境,虧她還能工作得那麼開心。
關茜嘲諷地哈了一聲。“説得可真含蓄!”
“需要我幫你嗎?”
“你已經幫我了。”
她説的是星期六貧診的事,但他想幫的是更深入的問題。
“不,我的意思是説……”
“關茜,你怎會在這裏?我以為你在聿家……咦咦咦?聿……聿少爺?”
駱天揚端着餐盤站在桌旁,驚愕地瞪住俊顏温雅的聿希人傻眼了,如同所有那些曾到聿家見識過“聿少爺魔鬼秀”的醫生們一樣。
聿希人微笑領首。“你好。”
駱天揚還在傻眼,關茜左右張望一下,嘆氣--沒有眼科醫師。
“你媽媽和未婚妻又到哪裏去玩啦?”不然他是不敢主動來找她哈啦的。
人尚未回神,嘴巴就愣愣地回答了,“韓國。”説完才尷尬的回過神來。
關茜馬上向聿希人使了一下輕蔑又不耐煩的眼色,聿希人頓時恍悟,這傢伙就是那個背叛了關茜的“前男友”。
“你啊,別過太爽了,”關茜很好心的提醒“前男友”。“雖然你媽媽和未婚妻不在台灣,抓耙子可到處都是,小心有人去跟她們講一些五四三,你就準備迎接一場超級龍捲風吧,保證直接把你刮到外太空去替外星人看病,不用兩年你就削爆了,乾脆自己開醫院,恭喜,恭喜,你終於成功啦!”
面頰扭曲了一下,駱天揚澀澀地説:“我們還沒有結婚,而且……”表情忽轉強硬。“你是我的同事,她們沒有權利管到這裏來。”
沒有權利?
怎麼他還是不懂,孝子的老孃都有權利管孝子管到死呢!
“真的沒有嗎?”關茜低頭吃飯,懶得再看他。
“我……”
駱天揚還想説什麼,卻被廣播的聲音打斷,他的一位住院病人出狀況了,他只好匆匆離去,關茜這才抬眸瞥一眼,不屑地停了一聲。
“愚蠢的男人,虧我還喜歡過他,真應該把眼珠子拿下來清洗一下!”
“那麼,你現在還喜歡他嗎?”聿希人輕聲問。
“你以為我腦殘啊?”關茜瞥一下手錶,滔起一匙燴飯。“早八百年前就把那些喜歡丟進焚化爐裏了,現在啊,最多隻剩下同情,畢竟大家都是人類嘛!”
聿希人悄悄呼出一口氣。“同情?”
關茜聳聳肩。“有那種AlDS型媽媽、癌症末期型未婚妻,他這輩子肯定不會太快活了。”
兩者都是絕症,無藥可救,就算沒死,也得病一輩子,家屬最辛苦了。
聿希人失笑,然而笑着笑着,最後卻是一聲黯然輕嘆,“換了是我,我絕不會跟他一樣傻,輕易就屈服,只要他認真想想,總有解決的辦法。只不過……”嘴角彎起,卻是苦笑。“恐怕我連做傻事的機會都沒有了!”
心頭一陣痙攣,關茜張嘴想説什麼,卻連半個字都想不出來該説什麼。
像他這種絕望的心情,她聽過不知多少回了,向來也有千百種制式回答備用,然而在這一刻裏,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那千百種回答都不適用在他身上。
那種空泛的激勵言詞,太無意義了!
可是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其他回答,正急得快抓狂,驀地,耳際傳來急促的廣播聲--“關大夫,請到急診室幫忙!關大夫,請到急診室幫忙!”
“Shit!”丟下湯匙,關茜立刻起身,“我先去,你吃飽了再來!”轉頭,再吩咐。“楊頵,麻煩你,看着你們孫少爺,他沒吃飽,別讓他離開這張椅子!”語畢,拔腿就跑。
稍晚,聿希人來到一樓急診室,血跡斑斑、處處哀號,一團急亂的景象看得他驚心動魄。
聽警察和家屬的談話,才知道原來是出了連環車禍。
當他找到關茜時,正好看見她面無表情地將白布單掩上急救無效的死者臉上,回眸,見他在看,忽又將白布單拉下來,讓他看清楚那是一個身着制服的高中生。
聿希人看了好一會兒,再將目光拉回關茜臉上,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
他比你更年輕。
生命太無常,有人年過百歲才壽終正寢,也有人剛出世便夭折,無論如何,這只是生命的循環,有生,就有死,早死或晚死都不算特別,終歸要死,沒有人能逃過這一劫。
至少,他已經擁有二十七年的生命了!
對聿家人來講,關茜不僅僅是個醫生,還是個創造奇蹟的女孩子。
她不但一出現就“制止”了聿希人的飆火三千里,而且兩人上樓談過一番話之後,聿希人便由無法無天的超級惡魔,回覆到原來那個沒脾氣的好好少爺了。
更驚人的是,他又會笑了,不是那種硬擠出來安慰人的笑,而是真正的笑。
譬如此刻,晚餐桌上,他又在笑了,而且是開懷大笑,因為關茜説了一個急診室裏的“笑話”。
“他以為他是誰,張議員的寶貝兒子?誰啊他,竟敢説我要替他療傷,就得先讓他量一下是B罩杯還是C罩杯,不然掐掐屁股測試一下彈性夠不夠也行,有沒有搞錯啊?屁股上被碎玻璃插得像劍山的是他又不是我,火大了,我再給他插幾支針筒!”
餐桌旁的人也在笑,因為聿希人在笑。
“明明人高馬大、橫眉豎目,”另一個笑話。“一看就知道是道上混的,身上還揹着兩道血淋淋的刀傷,沒想到一見到小小的針筒,馬上就放聲大哭,叫護士小姐阿母,叫我阿嬤,説他不要打針……”
“阿嬤?阿嬤?我有那麼老人家嗎?”哼哼冷笑。“好,好,他可以叫得更過分一點沒關係,‘阿嬤’我就給他來一針特大號的,結果他一看到針頭,眼一翻就躺平了,我還以為他會叫阿祖呢!”
聽她誇張到近乎滑稽的憤慨,聿希人已經笑到開始擦眼淚了,眾人不由驚訝地面面相覷。
罹病之前,聿希人也會笑,但都是斯斯文文、優優雅雅,很有教養的笑,從不曾大笑,連笑出聲音來都沒有,遑論笑出眼淚來,癌症復發之後就更別提了,就算有笑容,也是硬擠出來的,只為了安慰別人,那根本就比哭還難看。
但自從關茜住進聿家來之後,就不時可以聽見聿希人開懷的笑聲,因為關茜總有吐不完的“苦水”,而那些“苦水”只有她自己覺得苦,別人聽來只覺得她最好再多“苦”一點,他們才有更多笑話可聽。
誰教她口才太好了,再驚悚血腥的過程從她的嘴裏説出來,都變成驚聲失笑裏的場景了。
“你……”聿希人原想説她的醫師形象的確有點像沒有結過婚的“阿嬤”,然而一接收到某道警告意味濃烈的雷射青光眼,剛溜到嘴邊的話又吞回去了,但還是忍不住笑個不停。“呃,沒什麼,沒什麼!”
“最好是沒什麼!”關茜橫着眼恨恨道。
一旁,聿爺爺一直在暗中觀察聿希人與關茜之間的互動,在晚餐結束之前,他不落痕跡的向聿邦婷使了個眼色,後者也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而温靜秋則黯然神傷的拭了一下眼角。
聿希人對關茜的情意是那麼的明顯,瞎子都看得出來。
不論何種場合,只要關茜一出現,聿希人的瞳眸就開始發亮,蒼白的雙頰染上兩抹暈紅,視線總是像被釘子釘住一樣牢牢地定在她身上,而不時綻放在他唇畔的笑意既温柔又眷戀。
他愛她,太明顯了。
只不知,關茜是否能以相同的感情回報?
或者,她願意嗎?
聿希人有未婚妻,關茜知道,而由他所描述的來猜測,她一直以為他的未婚妻應該是温靜秋,只是有點兒奇怪,為什麼聿邦婷介紹温靜秋時説是她的大學同學,而不是聿希人的未婚妻呢?
直至這日,關茜才知道,原來聿希人的未婚妻並非温靜秋,而是另有其人。
“她們是誰啊?”
“她們在説什麼?”
一對看似母女的外國女人,耀武揚威的闖入聿宅,一開口就磯哩呱啦地噴出一連串聽不懂的外國語言,開門的傭人和路過玄關的關茜聽得一臉問號。
“聽不懂。”
“關大夫不懂英文嗎?”
“她們不是講英文啊!”
終於,那對母女發現她們講的語言沒人懂得欣賞,於是不甘心地改説英文,腔調有點奇怪,不過發音還算標準。
“我們是查塔斯夫人和小姐,還不快去通報!”
查塔斯夫人和小姐?
誰啊?
關茜終於聽懂了,但傭人還是不懂--她只懂國語和閩南語,關茜只好翻譯給她聽,好讓她去“通報”,然後關茜自顧自上樓找聿希人。
她是聿希人的“私人看護”,沒義務要她替聿家招呼客人。
不過聿希人一聽説那對姓查塔斯的母女來了,兩道挺秀的眉馬上攢成兩條毛毛蟲,隨即急急忙忙跑下樓去;關茜也好奇的跟在後頭,才剛到客廳口,就聽到查塔斯夫人的呱呱叫。
“安妮娜是雅裏士的未婚妻,為什麼不讓他們結婚?”
咦咦咦?原來那個查塔斯小姐才是聿希人的未婚妻,那他口中那個悶得可以的“未婚妻”又是誰?
關茜納悶的看看聿希人,再看回客廳裏的人。
“婚約早已取消了。”聿爺爺神情冷淡地看着張牙舞爪的查塔斯夫人。
“誰説的,我並沒有同意!”查塔斯夫人強硬地道。
“不需要你同意,”聿爺爺的口氣愈發冷漠。“當安妮娜和人同居時,婚約就自動取消了。”
“啦啦隊隊長跟橄欖球隊隊長,真是好一對啊!”聿邦婷以嘲諷的語氣嘟嚷。
查塔斯夫人窒了一下。“但他們已分手了!”
“那也是查塔斯家的事,我表哥要的是乾乾淨淨的女孩子,可不是公家用的二手,甚至三手、四手的中古貨!”聿邦婷斜睨着美豔豐滿又放蕩的安妮娜,目光輕蔑。“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安妮娜還替那個橄欖球隊隊長生了一個孩子呢!”
跟人家同居又生了一個私生子,然後再回過頭來理直氣壯地要求跟前任未婚夫結婚,這對母女的臉皮肯定比太空梭的外殼更耐操!
“佩服!”關茜低低讚歎。
聿希人瞥她一下,眼神透着困惑,好像在問她到底在佩服什麼?
而查塔斯夫人的反應更誇張,聽到那種輕侮的批評,她不但不感到羞愧,竟然還得意得很。
“對對對,這正是重點,安妮娜才跟人家同居三個多月就懷孕了呢,厲害吧?所以啊,想想雅裏士就快死了,你們最好趕快讓安妮娜和雅裏士結婚,趕快懷孕,不然雅裏士要是死了,將來他的財產要由誰來繼承?”
哇靠,這個更厲害,一點都不懂得含蓄的美學,竟然光明正大的擺明了説就是貪人家的財產,連修飾一下都省了。
乾脆直接去搶運鈔車算了!
“走走走!”關茜拖着聿希人轉身就走人。“我要到醫院,陪我去!”
應付這種事,根本用不着聿希人出面,聿爺爺一個人就夠擺平了!
不過,她也有點兒困惑,多數東方人都相當重視血統關係,尤其聿爺爺又那麼疼愛聿希人--畢竟聿希人是他唯一的孫子,他們為何沒想到要讓聿希人留下個孩子,好讓聿爺爺有個安慰呢?
根據她的側面觀察,那位總是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注視聿希人的温靜秋同學,她應該很願意為聿希人“服務”吧?
“不是説已經不用到醫院來了嗎?”
“該交代的事項都已交代妥當了,就不用來啦!”
“那我們現在又來?”
“反正沒事嘛,”關茜拖着聿希人往急診室方向去。“我們到急診室看看,如果不需要幫忙,我們再去看電影……哇!”
急診室裏赫然躺了一票食物中毒的旅行團在那裏哀號,上吐下瀉還翻白眼,連走廊上都擺滿了臨時牀位,急診室裏的醫生和護士都忙翻了,關茜連忙把揹包丟給聿希人,然後上前去幫忙,只頭也不回地交代了一句話。
“你到餐廳去,我會去找你!”
見關茜似乎轉個頭就忘了他似的,聿希人不禁苦笑,只好帶楊頵和石翰到餐廳等人,一直等到他快睡着了,關茜才出現在餐廳門口。
聿希人雙眸一亮,正待揚聲招呼她,卻見她先行被一位十分英俊的帥哥醫生叫住,而且那位帥哥醫生竟然一見面就低頭要親吻她,聿希人心頭一緊,突然冒出一股想扁人的衝動,旋見關茜一臉厭惡地側臉避開,如果不是帥哥醫生及時退離,臉上肯定會多一副孫悟空的五指印,他才悄悄吐出一口氣,隨即黯然苦笑,那苦笑,帶着幾分自嘲。
明知沒有嫉妒的權利,更沒有阻止她和其他男人交往的資格,他卻見不得有任何男人在她身邊,不,不要説見到,光是聽到有人喜歡她、有人追求她,他就止不住心頭一把熾炎炎的怒火。
唉,大家都説他是個好好脾氣的温柔男人,他自己也一直這麼認為,如今才知道原來他身上也隱藏着暴力因子。
説到底,他也是個男人啊!
即使如此,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忍耐,因為對她,他沒有任何權利,也沒有任何資格,只能將自己的痴心妄想埋藏在心底。
他唯一能擁有的,只是“朋友”的身分。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只能默默注視着關茜和那位男醫生交談了好一會兒後,男醫生方才離去,而後,關茜直接到餐枱倒了一杯免費的冰咖啡,轉頭張望一下,找到他的桌位,滿臉歉意的走來。
“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吧?”
“還好。”聿希人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剛剛那位是?”
“剛剛?啊,你説秦海風?”關茜停了哼。“一個比駱天揚更豬頭的男人!”
“他也在追你?”
“答對了。”
“所以,他也喜歡你?”
關茜嘲諷地哈了一聲。“才怪,他才不喜歡我這個‘老處女’呢,他喜歡的是關大夫。”
聿希人徵了徵,有些疑惑。“有什麼不同嗎?”兩個人不是同一個人嗎?
關茜橫他一眼,“他喜歡的是關大夫的名氣與醫術,OK!”她慢條斯理地啜一口冰咖啡。“他追我,與關茜本人無關,只是肖想關大夫能夠和他合開診所,好利用關大夫的名氣和醫術招攬客户源,了了吧?”
“你的名氣那麼大?”聿希人有點驚訝。
關茜聳了聳肩。“其他國家我是不敢説啦,但在台灣,還有美國,不是我在唬爛,醫學界裏沒聽過我的人可沒有幾個。”
“好厲害!”聿希人驚歎道。“那麼,你拒絕他了?”
“廢話!不過……”關茜又是一臉不耐。“那傢伙真的超白目,跟駱天揚一樣就是不肯死心,老是纏着我不放,以為自己長得好看,女人見了他就非得流口水不可,真是惡斃了!”
“也就是説,你並不喜歡他?”聿希人再問,想要確定一下。
“那種超級自戀狂,誰會喜歡!”關茜更是嗤之以鼻,不屑極了。“沒事就四處亂拋媚眼,一開口就是甜言蜜語,標準的花花公子一枚,其實那也不關我的事,他愛賣笑儘管去賣,可是他偏偏最愛纏着我,如果不是醫院派他到美國進行醫學研習,我早就把他解剖掉,現在應該泡在福馬林裏了!”
聿希人暗暗鬆了口氣,忽又想起什麼似的睜大眼。
“你……不會隨身攜帶手術刀吧?”
關茜咧咧嘴,“老實説,有,我是外科醫師嘛,總會隨身攜帶幾把慣用的手術刀!”説着,還興致匆匆的打開揹包,想要獻寶一下。“你想不想看看?”
上帝,還真的有!
“不用,不用,”聿希人雙手亂搖。“我們還是去看電影吧!”
至少,看電影比看手術刀安全多了,保證絕不會有被分解後泡在福馬林裏的危機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