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跟祖衝上了小樓,眼前是個佈置典雅的小客廳,靠裏垂着簾還有一間,看不見裏頭,但是覺得出隱隱有暗香襲人。
小嫦向垂着簾那一間淺淺施禮:“啓稟姑娘,他們上來了。”
只聽垂着簾那一間傳出先前那嬌柔、甜美、虛弱話聲:“我聽見了,過來把門簾掀開。”
白衣少女小嫦又恭應一聲,走過去掀開了垂簾。
垂簾一掀起,裏頭那一間立即全落進了眼裏,那是一間卧房,同樣的典雅,擺設不多,只有一座梳妝枱,一張雕花木牀,牀上紗帳低垂,玉鈎分掛,牀前站着另一名白衣少女,同樣的美,同樣的慧點。
只聽紗帳裏傳出那嬌柔、甜美、虛弱話聲:“兩位看見了麼?”
裏頭那間卧房已經是盡收眼底,不能説沒看見,燕翎只得道:“看見了。”
“我這小樓上沒有藏人吧?”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讓掀開門簾。
“沒有。”
“那麼兩位請吧!小嫦、跟莫婆婆、於伯送客。”
莫婆婆這裏抬起了手:“我家姑娘有話,兩位請!”
白衣少女小嫦那裏就要放下垂簾。
燕翎道:“慢着!”
紗帳裏那嬌柔、甜美、虛弱話聲道:“你還有什麼事麼?”
燕翎道:“我還沒有給芳駕看病。”
“那不是兩位想上小樓來的藉口麼?”
“那要看芳駕是不是真有病?”
莫婆婆臉色一變:“你……”
“莫婆婆!”那嬌柔、甜美、虛弱話聲叫了一聲。
莫婆婆立即微欠身,住口不言。
“我是真有病,恐怕你也已經聽出來了。”
“那我説看病,就不完全是想上小樓來看看的藉口。”
“你很會説話。”
“實話並不難説。”
“你真會看病。”
“會不會一試便知。”
“你的好意我心領,不看也罷!”
“怎麼説?”
“我直説你別介意,我這病你治不了。”
“就因為不少名醫都沒能看好芳駕的病!”
“不錯。”
“那芳駕應該不在乎多這一次。”
“你的説法倒是跟他們不同。”
“他們怎麼説?”
“他們都誇下海口,幾乎包醫。”
“我不是名醫,我不敢,只敢説願盡心盡力。”
“你為什麼要給我治病?”
“每一個會醫術的人,都不會見病不醫,他若是見病不醫,就不配學醫。”
“你是個醫者麼?”
“會醫術的人不一定每一個都是醫者。”
沉默一下之後:“好吧!你我都試試,請進來吧!”
莫婆婆老臉上有些意外之色,但她沒説話。
燕翎帶着祖衝行向卧房,莫婆婆跟白髮老人於伯依然緊跟在後,越近卧房,暗香越濃,進了卧房,白衣少女小嫦將垂簾掛在門邊,也跟了進去。
卧房本不大,一下子進來這麼些人,顯得有點擠。
只聽那嬌柔、甜美、虛弱話聲又從紗帳裏傳出:“小娥,看座。”
牀前白衣少女恭應,忙把梳妝枱前凳子搬來牀前。
看來兩個白衣少女都是侍婢,一個叫小嫦,一個叫小娥,嫦娥充當侍婢,主人可知。
“請坐。”
燕翎謝一聲坐在牀前。
“要把脈吧?”
“當然。”
紗帳裏伸出一段皓腕,欺雪賽霜,柔若無骨,或許是因為病了些時日,顯得有點瘦弱,但瘦不露骨。
燕翎沒猶豫,也沒説話,伸兩指搭上了皓腕把脈,很快的,他收了回手,道:“芳駕這不能算病。”
“怎麼説?”帳中人兒道。
莫婆婆、於伯、小嫦、小娥都一怔!
“我説芳駕這不能算病。”
“這也跟他們的説法不一樣。”
“他們怎麼説?”
“他們都説是病。”
“是麼?”
“你説不能算是病,那是什麼?”
“芳駕不是本地人?”
“你問這……”
“這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
“不錯。”
“原來是水土不服。”
莫婆婆上前凝目:“真是水土不服!”
“錯不了。”
“那麼多名醫,治不了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不難醫。”
“那……”
“你家姑娘的水土不服不好醫。”
“這話怎麼説?”莫婆婆一臉詫異色。
“它引發了你家姑娘別人不會有的另一種病。”
莫婆婆脱口叫:“你這話……”
“莫婆婆!”帳中人兒叫了一聲。
“莫婆婆一臉恍悟色,隨即瞿然,住口不言,但一雙老眼睜得老大望着燕翎。
帳中人兒又道:“看來你才是位名醫。”
“我當不起。”
“沒想到此時此地我會遇見你這麼一位。”
燕翎沒説話。
“我這不是病的病,好醫麼?”
“不好醫!”
“你是説你也治不了!”
“我沒有這麼説。”
“你是説你治得了?”
“我還是隻能説,願盡心盡力。”
“那就麻煩你……”
燕翎伸手又搭上腕脈,這回不是搭兩指,而是握住了帳中人兒的皓腕:“芳駕知道該怎麼做。”
隨即他閉上雙目。
沒聽帳中人兒説話,只見那段皓腕泛起了輕微顫抖,帶得紗帳、玉鈎都為之抖動。
小嫦、小娥有驚容,要説話。
莫婆婆忙以眼色止住,其實莫婆婆她也是一臉的驚容。
就這麼,約摸過了盞茶工夫,燕翎收回了手,緩緩睜開了兩眼。
莫婆婆忙問:“怎麼樣?”
燕翎還沒説話,帳中人兒已然道:“莫婆婆,我已經好了。”
莫婆婆老臉上倏現驚喜色:“我家姑娘已經好了,謝天謝地……”
只聽帳中人兒道:“我該謝謝你。”
燕翎道:“芳駕不要客氣。”
於伯、小嫦、小娥同樣一臉驚喜,他們跟莫婆婆幾乎是不約而同,一起向着燕翎拜下。
燕翎伸手攔住於伯跟莫婆婆:“諸位不要客氣。”
帳中人兒道:“沒想到你的醫術這麼高明。”
燕翎道:“沒什麼,芳駕這不是病的病,會武的人只要略通醫術,都能治。”
“你太客氣了,我卧身病榻不少日子了,樣子很難看,恕我不下牀見你了。”
“芳駕不必客氣,我們也該告辭了。”
燕翎他説走就走,轉身往外行去。
祖衝忙跟。
只聽帳中人兒道:“莫婆婆、於伯,代我送他們倆位。”
莫婆婆、於伯恭應聲中跟了出去。
那有這樣的,現在不能下牀見客,總可以請客人別處坐坐,然後梳洗更衣,再請客人相見,客人要走,留都不留,甚至連互通個姓名都沒有。
莫婆婆、於伯代主送客,只送出了精舍外,燕翎偕同祖衝往谷外走,頭都沒回。
一出谷,祖衝立即嚷嚷上了:“兄弟,我不敢説你,可是我非説你不可,我憋了半天了,咱們這一趟算什麼……”
燕翎道:“治了女主人的病,至少不算白來。”
“兄弟,他們分明是咱們要找的,你還給他們那個丫頭看病!”
“祖大哥,那個時候,她在我眼裏只是個病人,當初我跟老人家學醫術的時候,老人家曾經告訴我,會醫術的人絕不能見病不醫,那怕他是仇敵。”
祖衝道:“既然老人家這麼説,我不敢再説什麼,只是,兄弟!他們是咱們要找的沒錯吧?”
“沒錯,他們個個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只看那兩個老的,能在小樓下追上咱們倆就可知道了。”
祖衝呆了一呆:“真的,不是兄弟你提,我都沒留意,可不,咱們雖是大步行走,那兩個老的能趕上咱們,不是練家子,絕辦不到。”
“我就是這個意思。”
“這麼説,那個病在牀上的丫頭也會武?”
“修為更高,而且練有奇異的功力。”
“兄弟是給她治病的時候知道的?”
“不錯。”
“這麼説她也一定知道兄弟的修為了!”
“那不一定,只要修習內功的人,都能治她的病。”
“她究竟是什麼病?”
“就像我説的。”
“水土不服曾引發她的病?”
“別人不會,就因為她練了這種奇異的功力,才會被引發,再不醫治就會走火入魔。”
“兄弟説她不是本地人?”
“本地人怎麼會水土不服!”
“對,她的來處恐怕還不近,只不知道他們是從那兒來的……”
燕翎沒説話。
“難怪她不見咱們,不留咱們,甚至不通個姓名,可是,兄弟!咱們治好了她的病,就這麼走了……”
“祖大哥,侯三哥跟邢六哥可能已經不在這兒了,就算還在這兒,也一定藏得很好……”
“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
“當然不是就這麼算了,現在可以告訴祖大哥了,我所以給那位女主人看病,有一半是為了侯三哥跟邢六哥。”
祖衝眨了眨一又耗子眼:“兄弟,這話怎麼説?”
顯然他一時沒懂。
“我拿給他們那位女主人治病,來換取侯三哥跟邢六哥。”
祖衝明白了,一臉恍悟色:“原來……只是,兄弟,他們會放他們倆麼?”
“這就要看他們是不是懂道義,講道義了。”
“萬一他們不放他們倆呢?”
“到那時候再找他們應該不遲,咱們已經是仁至義盡,到那兒都説得過去。”
説話間,倆人已經把那處谷地遠遠拋在身後,這時候忽聽背後傳來叫聲:“兄弟,祖老大,兄弟!祖老大……”
是侯老三跟邢老六的聲音。
停步回身一看,可不!侯老三跟邢老六雙雙奔了過來。
祖沖喜道:“兄弟,成了!”
燕翎道:“只能説他們還懂道義,也還講道義。”
只這兩句話工夫,侯老三跟邢老六已奔到近前,雙雙停住,侯老三道:“兄弟,多虧了你了。”
祖衝道:“怎麼?”
邢老六道:“不是兄弟治好了他們那個姑娘的病麼?”
“他們告訴你們倆了!”祖衝道。
“可不!”侯老三道:“他們説兄弟明知道是他們,還願意給他們那個姑娘看病,夠意思!他們也不能不上路,所以就把我們倆放了。”
祖衝道:“這他們還算上路。”
邢老六道:“只是他們讓我們倆給兄弟帶話。”
祖衝道:“讓你們倆給兄弟帶話?帶什麼話?”
邢老六道:“禮尚往來,讓兄弟別再管他們的事了。”
祖衝道:“什麼禮尚往來?兄弟治好了他們那個丫頭的病在先……”
“他們説,他們死了一個人在先。”
祖衝一時沒能説出話來,可是旋即又道:“他們那個人是自絕,不是誰殺了他。”
“可是他們説,要不是咱們,他們那個人不會自絕。”
祖衝眼一瞪:“奶奶的,總是他們先燒人家的宅子。”
“他們説火是祖老大你放的。”
“奶奶的!”祖衝一雙耗子眼瞪得更大了:“不是他們逼的,我會去放火?我姓祖的還沒幹過這種缺德事兒……”
“他們説總是祖老大你玩詐賭的把戲,給了他們可乘之機,他們不找別人。”
祖衝嘴張了幾張,就是説不出話來,一張臉漲得通紅,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奶奶的,就這麼一點短處,讓他們拿住我了,這回我長記性了,我要是再玩那把戲,叫我絕子絕孫!”
燕翎笑了:“好了,祖大哥,禮尚往來就禮尚往來,好在華家宅子已經燒了,華家人不知去向,也沒有什麼我好管的了。”
祖衝目光一凝:“真的麼?兄弟!”
“當然是真的。”
“那就行了,禮尚往來就禮尚往來吧!走,咱們回去了,回去喝兩盅,給老三、老六壓壓驚。”
四個人走了,笑着走了。
這回是在廟口棚子裏喝。
酒、菜是侯老三、邢老六去買來的。
這頓酒,比在那家酒館喝得舒服,沒惹氣,也沒拘束,祖衝、侯老三、邢老六三個,開懷暢飲,放蕩開懷。
三個人喝得差不多了,酒也沒了,菜也殘了,燕翎正打算告辭,沒事了,不告辭幹什麼?
就在這時候,棚外來了人。
來的是個小夥子,皮白肉嫩個小夥子,挺俊,俊得跟大姑娘似的。
邢老六帶着酒意扭頭外望:“幹什麼?是不是想要錢?我們祖老大説他不玩這把戲了,再玩就……”
燕翎瞧着小夥子面熟,一時想不起在那兒見過,他攔住了邢老六,道:“找誰,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夥子忙道:“找您,是有事。”
一開口説話,燕翎想起是誰了,忙把小夥子讓進了棚,道:“小嫦姑娘!”
小夥子點了點頭。
原來是小樓上那兩名白衣少女之一。
祖衝瞪大了眼,滿臉酒意:“誰?小嫦……”
侯老三、邢老六也瞪大了眼。
燕翎讓小嫦坐下:“找我?有什麼事?”
小嫦突然眼圈兒紅了,要哭。
燕翎看見了,道:“姑娘……”
小嫦忍住沒哭,道:“我來找您救我家姑娘。”
燕翎聽得一怔!”
祖衝道:“救你們家姑娘?”
燕翎道:“你們姑娘的病,還沒好麼?”
“不是的!”小嫦道:“我家姑娘的病已經好了,您兩位走了以後,她都下牀梳洗了。”
“那姑娘説救……”
“我家姑娘讓她一位長輩抓走了。”
燕翎微一怔:“你家姑娘讓她一位長輩抓走了!”
“是的。”
“你家姑娘的長輩,為什麼要抓你家姑娘?”
“因為她放了這兩位。”小嫦一指侯老三跟邢老六:“也因為她讓您給她治病。”
“因為她放了我這兩位兄長,這我明白,可是她讓我給她治病……”
“跟她放了這兩位一樣,因為您是我們的對頭。”
“我是你們的對頭?”
“就因為您管了我們的事。”
祖衝突然道:“説什麼長輩,你們是一個神秘幫派,你家姑娘的這個長輩就是她的上司,沒錯吧?”
別看他滿臉酒意,心裏挺明白。
小嫦有點驚慌,可是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點了頭:“是的。”
“你們是個什麼神秘幫派呢?”
小嫦忙搖頭:“我不能説,我不敢説。”
“你來找我們幫忙救你家姑娘,卻不讓我們知道你們究竟是個什麼幫派……”
小嫦有點驚慌失措:“不要怪我,我不得已,説了我非死不可。”
“有這麼嚴重麼?”
“我們的規法如此。”
“要是你不讓我們知道你們是個什麼幫派,我們就不幫忙救你家姑娘呢?”
小嫦突然跪下了地,哭了:“求求你們,別為難我……”
燕翎忙躲了開去:“姑娘快請起來説話!”
小嫦抬淚眼:“您……”
燕翎道:“快請起來,沒有人會為難你。”
“是,謝謝您!”
小嫦站了起來,舉袖拭淚。
燕翎道:“姑娘為什麼找我?”
小嫦道:“因為我實在沒人可找,也因為……也因為事由您們幾位起……”
祖衝叫了起來:“怎麼説?事由我們幾個起?想當初,你們那個老幾,要是不逼我燒華家宅子,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麼……”
“我知道,可是,可是……”
小嫦“可是”了半天,沒説出個所以然來。
“姑娘以為我救得了你家姑娘麼?”
小嫦忙抬頭:“莫婆婆跟於伯説,只有您救得了。”
“你家姑娘那個上司所以抓你家姑娘,是因為他認為你家姑娘觸犯了規法,有通敵之嫌,是不是?”
“是的!”小嫦微點頭。
“那麼姑娘如今找我去救你家姑娘,豈不更加深了她通敵之嫌?”
“我們只知道趕緊想辦法保住姑娘的命,其他的就是以後的事了。”
燕翎沉默了一下,旋即點了頭:“我不能讓你家姑娘因為我們受到傷害,跟治你家姑娘的病一樣,我答應盡心盡力就是。”
小嫦驚喜:“謝謝您,我給您磕頭。”
她又要往下跪。
燕翎攔住了她,小嫦她喜極而泣,哭得挺厲害。
燕翎道:“可知道你家姑娘被抓往什麼地方去了。”
“我給您帶路,您跟我來!”小嫦擦了擦眼淚,要走。
祖衝、侯老三、邢老六都站了起來。
燕翎道:“祖大哥,三位不要去了。”
祖衝道:“這什麼話,我們三個不要去了!”
“救出那位姑娘之後,我就要回去了。”
“不要緊,到那時再分手也不遲。”
“祖大哥,恕我直言,到時候我恐怕沒辦法分身照顧三位。”
這話祖衝懂,他聳了聳肩:“還真是,本來想去幫忙的,別到時候成了兄弟你的累贅,那就你一個人去吧!”
燕翎轉望小嫦:“救人如救火,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吧!”
“是!”小嫦答應了一聲,要走,忽然她又收勢停住,凝目望燕翎:“小嫦有個不情之請,小嫦不得已,萬望諒宥。”
“姑娘請説!”燕翎道。
“但知神秘幫派,但知從我家姑娘上司手中救我家姑娘,絕不要再問其他。”
燕翎沒説話。
祖衝道:“小嫦姑娘,這是不是太過份了些?”
“所以小嫦説這是個不情之請,小嫦實在萬不得已。”
祖衝還待再説。
燕翎那裏已然點了頭:“好吧!咱們走吧!”
小嫦一雙美目又湧現淚兒:“謝謝您,謝謝您,小嫦永不會忘記您的恩德,永不會忘記您的寬懷大度。”
她一低頭,轉身出去了。
燕翎跟了出去。
邢老六道:“咱們這位兄弟,怎麼這麼好説話?”
祖衝道:“‘聖手仁心’也是這麼好説話。”
邢老六沒再説話。
侯老三也沒説話。
小嫦在前帶路,她騰掠飛快,身法輕盈靈妙。
燕翎步如行雲流水,始終不即不離跟在小嫦後頭。
小嫦帶燕翎到的地方,竟仍是那處谷地,莫婆婆、於伯、小娥都在精舍前等候,一見小嫦帶着燕翎來到,急急迎了上來。
莫婆婆道:“小嫦,這位他答應了麼?”
小嫦道:“莫婆婆,這位他不是來了麼?”
“説的是。”説着話,莫婆婆直盯着小嫦看。
小嫦道:“莫婆婆放心,小嫦已經求過這位了,他都答應了。”
莫婆婆轉望燕翎:“你千萬諒宥,老身等實在不得已。”
燕翎道:“好説,小嫦姑娘已經告訴我了。”
“老身等永不忘您的恩德。”
“莫婆婆不要客氣了,我只膽心更加重你家姑娘的罪名。”
莫婆婆等都明白燕翎何指,莫婆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老身等只有先保住我家姑娘的命了。”
“你家姑娘會有性命之憂麼?”
“您不知道我家姑娘這位上司,只要觸犯規法,落在他手裏,十九是罪加一等。”
“那麼事不宜遲,你家姑娘現在什麼地方?”
莫婆婆轉望小嫦:“小嫦快帶這位去。”
小嫦應了一聲,向着燕翎道:“您跟小嫦來。”
她沒往外走,反往谷底撲去。
燕翎跟了去,依然是步如行雲流水。
谷底有一處山洞,進山洞,走洞道,出山洞,眼前是一處山坳,影色美而寧靜,就在山坳裏,座落着一片莊院。
小嫦道:“就是那兒了。”
“那片莊院?”
“是的。”
“那兒有多少人?”
“人不多,只一二十個,但身手都不錯,尤其是我家姑娘那位上司父子。”
“他們父子?”
“是的。”
“莊院裏有沒有什麼隱密藏人處所?”
“據我所知是沒有。”
“行了……”
“我不跟您過去了。
“不必了,姑娘請吧!”
小嫦似乎唯恐讓人看見,轉身走了。
燕翎也沒有多耽誤,他飛身撲去。
燕翎出現在莊院前,沒人看見他是怎麼來的。
莊院門關着,裏外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燕翎揚聲發了話:“門上那位在?”
立即有了動靜,門開了,只開了窄窄一條縫,只能容一個人,一個家人打扮的中年黑衣漢子出現在門縫裏:“幹什麼的?”
燕翎道:“拜望此間主人。”
中年黑衣漢子上下打量了燕翎一眼:“姓什麼?叫什麼?幹什麼的?”
燕翎道:“姓燕名翎,莊稼人。”
中年黑衣權子道:“莊稼人?只怕我家主人不認識你。”
他往後一退,就要關門。
燕翎一步到了門口,伸手抵住了門:“你怎麼知道?”
中年黑衣漢子關不上門,臉色一變:“我當然知道。”
他猛力關門。
白搭,蜻蜓搖石柱似的,難動分毫。
燕翎道:“讓我進去,他見了我就知道了。”
“你做夢!”中年黑衣漢子雙手鬆了門,一拳直搗燕翎心窩。
燕翎抵住門的手微一按,那扇門往裏豁然大開,正撞着那中年黑衣漢子,砰然一聲,中年黑衣漢子踉蹌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燕翎跨進了門:“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
中年黑衣漢子翻身爬起,往裏就跑。
燕翎邁步往裏行去。
轉過“影前牆”,是前院,挺大的一個前院,就在院子裏,站着五六個,都是中年漢子,也清一色的一式黑衣,剛才那中年黑衣漢子也在其中。
他一指燕翎道:“就是他!”
居中一名黑衣漢子瘦瘦的,他一雙目光凝望燕翎:“你憑什麼擅闖我們宅第?”
燕翎道:“你是此間主人?”
瘦黑衣漢子道:“不是。”
“請此間主人出來説話。”
“憑你也配!”
瘦黑衣漢子一揮手,帶着那五六個黑衣漢子撲向燕翎。
燕翎沒動,容得幾個黑衣漢子撲進,他突然出手,沒出三招,幾名黑衣漢子摔了一地,燕翎他像個沒事人兒:“借用你一句話,憑你們也配!你們不肯給我通報,我只好自己往後闖了。”
話落,他就要邁步。
“站住!”一聲朗喝傳了過來。
燕翎循聲望,通往後院那條路的盡頭,一前二後站着三個人,後頭兩個,也是中年黑衣漢子,前頭那個,則是個唇紅齒白的年輕人,一身雪白長衫,頂長的身材,算得上少見得美男子,只是眉宇間陰鷙之氣重了些。
“少主人!”
地上那幾名中年黑衣漢子像是遇見了救星,叫一聲忙爬起來奔了過去。
一聲“少主人”,燕翎知道他是誰了,道:“你是此間的少主人?”
“不錯!”白衣年輕人冷然點頭:“你是什麼人?”
“我報過名了,燕翎。”
“沒聽説過,你為什麼硬闖我家宅第?”
“你既是少主人,算得此間半個主人,跟你説應該可以,我來要個人。”
“要人?你要什麼人?”
“我要一位姑娘。”
“你要一位姑娘?她姓什麼,叫什麼?”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讓你們抓來了。”
白衣年輕人兩眼之中閃現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光采:“我明白了,你就是給她治病的那個人。”
沒有錯了,那位姑娘是他們抓的。
燕翎點頭道:“不錯。”
“誰告訴你她在這兒?”
“我認為那無關緊要。”
白衣年輕人陰冷一笑:“那幾個東西居然敢讓你來要她,膽子不小,膽子的確不小,我早該想到了。”
“事由我起,她們幾位當然找我,這敢是人之常情。”
“你倒挺會往自己身上攬事的。”
“我説的是實情實話。”
“你知道你要的人跟我們的關係?”
“當然知道。”
“這純屬我們的家務事,你憑什麼來要人?”
“我知道,你們的家務事我本不該管,奈何事由我起,我若是不管,這份歉疚我受不了。”
“我們的家務事,你何歉疚之有?”
“你可以這麼説,我不能這麼想。”
“你要知道,你這麼做,是跟我們的規法作對,也就是跟我們作對。”
“真要如此,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你話説得已經夠清楚了,好吧!”
他抬起了手。
燕翎道:“慢着!”
白衣年輕人手抬在那兒,沒動:“你還有什麼事?”
“看情形,你似乎不願在不傷彼此和氣的情形,讓我把人接走。”
“你不失為一個明白人。”
“你要明白,我不管你們是什麼樣一個秘密幫派,也不再管華家的事,你們就應該知足。”
“你認為我們該立即把人交出來,讓你帶走!”
“該不該全在你們明智抉擇。”
“我作了什麼樣的抉擇,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那你就不要多此一舉支使他們,乾脆你自己來。”
白衣年輕人冷冷一笑:“我自己來?你配?”
燕翎淡然一笑:“試試看吧!”
白衣年輕人深望燕翎,一點頭:“好,我就試試。”
他抬起的手一擺。
那幾名中年黑衣漢子立即退向兩旁讓開了。
然後,白衣年輕人兩手往後一背:“你出手吧!”
燕翎道:“這是……”
“我跟人動手過招,一向不先出手。”
挺自負,挺傲的。
燕翎淡然再笑:“幸虧我不是這樣,不然你我還真難打得起來,小心了。”
這句話説完,他已然到了白衣年輕人面前,只是還沒有出手。
白衣年輕人應變不能説不夠快,他一驚便出了手,右掌一拂,襲的是燕翎左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