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文、賈武合騎一匹馬,燕翎騎一匹,賈秀姑騎一匹,四人三騎站在一座大莊院前。
這座大莊院,高大宏偉的門頭上樓額四個大字:“歐陽世家”,門邊兩盞大燈,也是各寫“歐陽”兩個大字。
從敞開着的那兩扇硃紅大門的高高石階上往下,兩邊站的都是提刀黑衣人,一個個面無表情,冷肅逼人。
再經過那一圈丈高的圍牆往裏看,枝葉茂密的樹海之中,偶露幾角流丹飛檐、高喙狼牙,這座大莊院裏必然亭台樓榭一應俱全,不亞於王侯之家。
門裏出來了四個人,兩前兩後,後面兩個是兩名提刀黑衣人,前面兩個一個是那瘦削老者“劍霸”東門長風,一個則是個穿着一身白衣的白胖中年人。
白胖中年人不只人福泰,也帶點富貴氣,必然是錦衣玉食保養得很好,一雙手指甲留得老長,一定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燕翎下了馬,賈文、賈武、覃秀姑跟着下馬。
賈武低低道:“兄弟,這就是‘歐陽世家’主人麼?”
燕翎道:“一定不是,‘歐陽世家’主人不會就這麼出來見咱們,不經過一番周章,咱們是見不到‘歐陽世家’主人的。”
賈武冷哼道:“架子不小!”
“二哥!”燕翎道:“以他所擁有的,他是該架子大。”
賈武沒再説話。
東門長風陪着那白胖中年人,隔一丈停住。
白胖中年人一雙目光投射過來,落在燕翎身上,燕翎只覺得它能透人:“想必你就是那個姓燕的!”
燕翎道:“不錯。”
“你要見我家主人?”
他果然不是“歐陽世家”的主人。
“不一定,只要你能答我問,解我疑,我們也可以不見你家主人。”
“我説的話你信得過?”
“我的眼力不錯,看得出你在‘歐陽世家’是個可以説話的人。”
東門長風道:“你眼力是不錯,這是我們總管。”
“‘富貴一品’,久仰!”
白胖中年人目光一凝:“你知道我?”
“要是不知道‘歐陽世家’的總管‘富貴一品’都不知道,豈不是太以孤陋寡聞。”
“你知道我,我怎麼不知道你?”
“朱大總管不知道我,不算稀罕,我要是不知道朱大總管,才算稀罕。”
白胖中年人白胖的臉上微現笑意:“説得好,你很會説話,你要問什麼?”
燕翎一指賈文、賈武、賈秀姑:“這三位是遠從關外來的賈氏兄妹,‘歐陽世家’為什麼要殺他們三位?”
白胖中年人看了賈文、賈武、賈秀姑一眼:“原來你問這,這就不是我所能答你問、解你疑的了。”
“那我們就非得見你家主人不可了。”
“我認為,他們三個目前最要緊的,是怎麼保命?”
“不錯,我們來見你家主人,就是為這。”
“怎麼説?”
“請你家主人收回成命,他們三位不就可以保命了麼?”
“原來如此,我可以告訴你,我家主人不會收回成命。”
“你不是你家主人,你怎麼知道你家主人不會收回成命?”
“我當然知道。”
“你可以替你家主人做這個主?”
“不錯。”
“那你就應該能答我問、解我疑。”
“不,這隻有我家主人能。”
“這是你逼我不得不見你家主人。”
“奈何我家主人不能見你。”
“為什麼?”
“我家主人見的,都是當今的知名人物。”
“難道三條人命抵不過知名人物?”
“在武林人眼中,人命算什麼?”
“説得好,‘劍霸’帶我們來了,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那是東門長風見不多識不廣,大驚小怪。”
“這麼説,得你也見見!”
“可以這麼説,東門長風既然帶你來,只能説你勉強夠格了。”
燕翎笑了:“不愧是‘歐陽世家’的大總管,你想見什麼?”
“隨你的便。”
這句話剛説完,燕翎已經到了白胖中年人面前,一揚手,道:“這行不行?”
白胖中年人沒想到燕翎這麼快,一驚出手封架。
那知燕翎是虛招,隨即並指如刀,沉腕下劃,只聽“嘶!”地一聲,白胖中年人白衣的胸前部位已多了一道裂口。
白胖中年人大驚後退。
燕翎已經回了原處,東門長風跟兩名提刀黑衣人這時候才想動,當然,已經太遲了。
只聽燕翎道:“見過了麼?”
白胖中年人兩眼精光連閃:“你攻人不備!”
“大總管,別人可以説這話,你不能,會讓人笑話的!”
白胖中年人道:“我要再試試!”
“大總管,我適才只力加三分,你還有再試的機會麼?我不敢保證,下次力道還能拿捏得這麼準。”
白胖中年人臉色連變幾變:“你還是見不着我家主人!”
“你是逼我硬闖?”
“我家主人不在。”
“你家主人不在?”
“不錯。”
“這麼巧?”
“信不信由你。”
“我還真不點不信!”
“你想怎麼樣?”
“你明知道。”
東門長風一抬手,眾提刀黑衣人行動如風,立即一字排列,鋼刀出鞘。
燕翎淡然道:“大總管、‘劍霸’,你們兩個該知道,這是不是攔得住我。”
白胖中年人道:“別忘了,還有我跟東門長風!”
燕翎雙眉陡揚:“好……”
剛一聲“好”出口,一個脆生生的話聲傳了過來:“客人請等一等!”
燕翎跟賈氏三兄妹抬眼望。
白胖中年人、東門長風、跟眾提刀黑衣人忙轉身。
大門口,那高高的石階上站着一名青衣少女,隨聽她揚聲道:“內院有令,朱總管請客人進入‘歐陽世家’。”
白胖中年人恭謹答應:“是!”
回過身,他向燕翎擺了手:“請!”
燕翎招呼了賈氏三兄妹一聲,四個人拉着三匹馬往“歐陽世家”大門行去。
兩名黑衣人過來要接馬匹。
賈文道:“不用了,拴在探馬椿上就行了。”
“歐陽世家”大門口有拴馬椿,賈氏三兄妹過去把馬匹拴在了拴馬椿上。
白胖中年人、東門長風帶着兩名提刀黑衣人,陪着燕翎跟賈氏三兄弟進了“歐陽世家”
大門。
好大的一個前院,院子裏一眾提刀黑衣人分列兩旁,只剩中間一條石板路直通後院。
一行人沒往後院走,到了院子中間就停住了,只因為這時候從後院裏走出了一前四後五個人。
後頭四個,是四名青衣少女,前頭倒是個宮裝女子。
宮裝女子年可廿上下,玉骨冰肌若神仙中人,只是柔弱了些,從後院走出來,就由四名青衣少女的前兩名挽扶着,而且連步輕移,走得很慢。
白胖中年人跟東門長風忙迎上去恭謹躬身:“姑娘!”
宮裝女子微微抬了抬皓腕,白胖中年人跟東門長風立即退立兩旁,白胖中年人還説了一句:“姑娘怎麼出來了?”
宮裝女子道:“外頭吵得人不得安寧,我還能不出來看看?”
話聲甜美輕柔,只是輕柔得有點有氣無力。
白胖中年人忙再躬身:“是屬下無能,致驚動姑娘,屬下該死。”
宮裝女子道:“好了,沒人怪你,爹他們又不在,你應付不了的事,當然只有由我出面應付。”
“是,謝謝姑娘!”
宮裝女子抬眼望向燕翎及賈氏三兄妹,她那雙目光清澈深邃,更柔得像水:“我歐陽小倩,四位怎麼稱呼?”
燕翎道:“這三位是來自關外的賈氏兄妹,我姓燕,單名一個翎字。”
宮裝女子歐陽小倩道:“原來燕少俠跟關外來的賈氏兄妹,四位蒞臨歐陽家是……”
燕翎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有這種事,難怪四位聯袂找上歐陽家,白總管!”
“屬下在!”白胖中年人恭謹躬身。
“你真不知道為什麼?”
“回姑娘的話,屬下真不知道!”
“東門長風!”
東門長風忙也躬身:“屬下在!”
“你呢?”
“屬下也不知道。”
歐陽小倩轉望燕翎:“所以四位非要見家父不可!”
燕翎道:“不錯。”
“不知道燕少俠是不是相信,我也不知道。”
這位歐陽小倩是個讓人不忍不信的人。
燕翎道:“歐陽姑娘既然這麼説,我不敢不信。”
“謝謝你,既然燕少俠你信得過我,我告訴四位,家父確實出門去了不在家,這件事由我做主,行麼?”
“當然行,只是不知道姑娘怎麼個做主法?”
“我謹代表‘歐陽世家’向賈氏兄妹三位致歉,並且保證歐陽世家不再侵犯三位,行麼?”
白胖中年人一怔色變,他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這,落在了燕翎眼裏:“恕我直言,姑娘做得了這個主麼?”
“我既然説要做主,就做得了這個主。”
“我是怕‘歐陽世家’有人出門在外,不知道……”
“那容易,取我令符。”
四名青衣少女後兩名中的一名應聲上前,手裏託了一面竹牌。
“給燕少俠!”
那名青衣少女應一聲走向燕翎。
白胖中年人大急,似乎想上前阻攔,但是終於還是沒動,沒説話。
那名青衣少女走到燕翎面前,雙手遞出那面竹牌。
歐陽小倩道:“這是我的令符,只要是歐陽世家的人,相信他們還不敢違揹我的意思。”
“謝謝歐陽姑娘!”
燕翎接過那面竹牌,只見竹牌小巧玲瓏,不及半個巴掌大,已色呈深紅,晶瑩明亮,一面雕刻着一雙翔鳳,一面雕刻着“歐陽世家”四個這。
他隨手遞給了賈文:“大哥藏好了。”
賈文應聲接過。
燕翎那裏轉向歐陽小倩:“我們告別!”
他抱起雙拳。
歐陽小倩道:“朱總管,代我送客。”
“是!”
白胖中年人只有答應。
燕翎跟賈氏兄妹往外走,白胖中年人偕同東門長風往外送,歐陽小倩帶着四名青衣少女站在那兒看着。
好不容易,燕翎跟賈氏兄妹上馬走了,白胖中年人轉身急往回走,歐陽小倩那裏帶四名青衣少女要回後院剛轉身。
“姑娘!”白胖中年人忙叫。
歐陽小倩帶四名青衣少女回過了身。
白胖中年人已至近前,一躬身:“屬下鬥檐,姑娘怎麼好輕易給他們令符……”
歐陽小倩截口道:“朱彤,你是很大檐,居然敢騙我!”
“姑娘,屬下怎麼敢……”
“還敢這麼説?你是‘歐陽世家’的總管,這一切都由你調派指揮,‘歐陽世家’為什麼要殺那兄妹三個,你會不知道!”
“回姑娘的話,屬下真……”
“嗯?”
只這麼一聲,朱彤立即改了口:“姑娘明鑑,不是屬下敢欺朦姑娘,是老主人交待……”
“我爹交待,不許讓我知道!”
“不,老主人交待,不許輕易泄露。”
“那應該是對外人,難道連我也算在內?”
朱彤沒説話。
“究意為什麼?”
“姑娘……”
“朱彤,一旦我懲處了你,你以為我爹是護我,還是護你?”
朱彤遲疑了一下:“不敢再瞞姑娘,老主人要殺他們三個,是為滅口。”
“滅口?”
“老主人有朋友在關外,他們三個知道了老主人朋友的某椿秘密,如今他們三個入關來了,老主人的朋友怕他們泄露秘密,所以託老主人殺他們滅口。”
“老主人在關外的什麼朋友?”
“這個老主人沒説。”
“老主人大概也沒説他朋友的什麼秘密?”
“是的,這是實情。”
“那老主人的朋友,為什麼不早在關外下手,非要託‘歐陽世家’殺人滅口?”
“這個老主人也沒有賜知……”
“好吧,你都不知道,等老主人回來,我自己問。”
歐陽小倩要轉身。
“姑娘,令符……”朱彤忙道。
“你放心,等老主人回來,我問清楚以後,要是那兄妹三個真該殺,我自會追回令符。”
歐陽小倩帶着四名青衣少女轉身行向後院。
朱彤躬了身:“恭送姑娘!”
歐陽小倩帶着四名青衣少女進入後院不見了。
東門長風到了朱彤身邊:“總管,如今……”
“如今什麼?”朱彤道:“姑娘的令符誰敢碰?何況還有那姓燕的小子難對付。”
東門長風道:“姓燕的小子已經不是阻礙。”
“怎麼?”
“他們本不是一路,那三個有了姑娘的令符,姓燕的一定放心的走他的了。”
“姑娘的令符不比姓燕的扎手!”
“那怎麼辦?難道就算了!”
“只有等老主人回來再説了。”
東門長風沒有再説話。
***
四人三騎在樹林裏停住,都下了馬。
燕翎道:“三位可以放心去忙生意了。”
賈秀姑美目凝注,緊盯在燕翎臉上:“三哥,我們不言謝了。”
燕翎道:“小妹既然叫我一聲三哥,還説這話!”
賈文道:“兄弟,這塊信符可靠麼?”
“大哥放心,這位歐陽姑娘,在‘歐陽世家’裏,名聲相當不錯。”
“我是説她做主算不算數?”
“據説歐陽老兒還得讓她三分。”
“那就行了!”
賈武道:“就是還不知道為什麼?”
賈文道:“他們既然動不了咱們了,也就不必管他為什麼了。”
賈武沒再説什麼。
燕翎道:“大哥、二哥、小妹,咱們就在這兒分手了。”
賈秀姑道:“三哥,我們忙完了生意,還能再見着你麼?”
“我一時半會兒恐怕回不去,江湖上不難找我,只是關內江湖道兇險,沒事三位還是早一點回去的好。”
賈秀姑香唇翕動,欲言又止,姑娘她似乎有很多話要説,可是……
不知道燕翎看見了沒有,他道:“我先走了。”
他一抱拳,人已向樹林外騰射而去,一閃不見。
賈秀姑揚手要叫,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手緩緩的垂了下來,一雙美目仍呆呆的望着燕翎逝去處。
也不知道賈文、賈武看見了沒有?
賈文微一抖繮:“走吧!”
拉轉馬頭,當先馳去。
賈武、賈秀姑只有策馬跟上,很快的,看不見人跟馬了,也聽不見蹄聲了。
***
燕翎先趕到了那座莊院,那座莊院已經沒人了,傢俱器用仍在,就是沒人了,幾處要緊的門户也都上了鎖,看得出來,這兒的人是出了遠門兒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燕翎又急趕往那處山谷,他的身法不能説不夠快,只是還是晚了,一樣,東西還在,人都不見了。
那兒去了?
怕秘密泄露,匆匆回關外去了?還是找華大人父女去了?
在沒有找到華大人父女之前,他們真會回關外去麼?似乎不會!
可是要是怕秘密泄露,讓人知道他們是來自“金”,潛入中原是為殺一個天朝退隱的好官,他們也有可能放棄任務,儘早回去。
究意是什麼?
燕翎趕往小鎮找祖衝去了。
祖衝那幫鼠黨會知道那兩個地方的人那兒去了?
進了廟口棚子,祖衝正在玩他的老本行,侯老三在一旁幫忙,一見燕翎,祖衝忙把場子散了,跟侯老三兩個人把客人們請了出去,這才拉着燕翎坐下。
祖衝有點不安:“兄弟,我也想金盆洗手,可是不行,別的那一樣我也幹不了,每天早上開張嘴總要吃飯,你説是不是?”
燕翎道:“祖大哥,沒人怪你。”
祖衝神色一鬆:“兄弟,你這句話讓哥哥我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下去。
侯老三道:“我這兒還有一塊。”
燕翎忍不住笑了。
祖衝也笑了:“兄弟,怎麼又來了,你沒回去呀?”
燕翎把別後的經過説了一遍。
剛聽完,祖衝就叫了起來:“你説什麼?‘金’邦‘敢死軍’?”
“不錯!”燕翎道。
“我聽也沒聽過。”
侯老三道:“這是遠在白山黑水間‘金’邦的事,咱們怎麼會知道?”
祖衝道:“兄弟,你説你碰見的,就是酒館裏兩男一女那三個!”
“可不。”
“巧了,這真應了那句‘好心有好報’了,不然到如今咱們還不知道那些人是‘金’邦的‘敢死軍’呢!”
侯老三道:“那兄妹三個的説法,可靠麼?”
燕翎道:“我沒回去,就是為查個究竟。”
祖衝道:“以那個標記,以及兄弟發現那個女的是水土不服看,那兄妹三個的説法,應該可靠。”
侯老三道:“要是他們真是‘金’邦的‘敢死軍’,那還得了!他們潛進咱們中原來幹什麼?又為什麼下手咱們退隱的好官?”
祖衝“嗯”了一聲道:“託天之福,全仗兄弟,讓咱們發現了,這可不能等閒視之。”
侯老三道:“咱們要不要報官?”
祖衝搖頭道:“我看不要報官,官里人多嘴雜,一旦走漏風聲,會弄得人心惶惶,他們不是以江湖人的身份在中原出現麼?咱們就也以江湖人那一套對付他們。”
燕翎微點頭:“祖大哥説得是。”
侯老三道:“兄弟,你説他們已經不在那兩個地方了!”
燕翎道:“不錯。”
“他們那兒去了?幹什麼去了?”
“這正是我急於知道的,所以我趕着來找兩位。”
祖衝道:“兄弟,這交給我們了。”
轉望侯老三:“老三,馬上交待下去。”
侯老三站起來出棚去了。
***
“歐陽世家”門口到了一輛馬車跟十人十騎。
馬車、雙套、高蓬,一色黑,套車的馬也是一色黑,黑得發亮,沒有一根雜毛。
十人十騎,馬車前的兩人兩騎是兩名黃衣老者,鬚髮灰花,看上去年紀都不小了,但是絕無龍鍾老態,四目開合之間精芒閃射,一看就知道是兩名內外雙修的好手。
馬車後的八人八騎,則是八名中年黑衣人,個個鞍旁掛着長劍。
馬車停妥,“歐陽世家”那高高的大門石階上,快步搶下了一前四後五個人,那是“富貴一品”朱彤帶着“劍霸”東門長風,還有另三名黑衣老者。
朱彤等先向馬車前馬上兩名黃衣老人一躬身,然後急去掀開車簾,小心翼翼。
車簾掀開,車裏兩名青衣少女從車裏扶出個華服老者,老者年約五十許,鬚髮漆黑,臉色紅潤,但身材奇胖,所以他必須由兩名青衣少女扶着下車,好在他活動還不算太艱難,否則兩名青衣少女絕扶不動他。
朱彤等恭謹躬身:“老主人!”
原來他就是“歐陽世家”之主。
奇胖華服老者道:“這幾天家裏沒什麼事吧!你們姑娘還好麼?”
沒進家門,先問女兒,足證他是如何鍾愛這位掌珠。
朱彤道:“屬下正有事稟報。”
奇胖華服老者説話本有些喘,這一來更喘了:“什麼事?是不是你們姑娘怎麼了?”
他只關心愛女。
“先請老主人放心,有些事屬下只是想先讓老主人知道一下。”
奇胖華服老者的喘好了一點:“你説吧!”
朱彤把燕翎跟賈氏三兄妹找上門來,以及姑娘出面處理的事説了一遍。
聽畢,奇胖華服老者皺了眉:“怎麼説,先後派出了‘八十一刀’、‘十八劍手’,那姓賈的兄妹三個到現在還活着。”
東門長風低下了頭。
朱彤道:“回老主人的話,就因為那個姓燕的。”
“是不是他們説過的那個姓燕的。”
“應該是。”
“不是他們説過,我還真不信,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後生,能有多大能耐,摸出他的來歷來沒有?”
“沒有。”
“朱彤,這不像你!”
朱彤微低頭:“屬下無能。”
“你已經告訴你們姑娘了,只是沒告訴她我的朋友是什麼人?”
“是的。”
“好吧!等她問我,我來應付。”
“老主人,關於姑娘的令符……”
“這孩子,永遠這麼任性,令符怎麼能隨便給人?”
朱彤沒説話。
“你打算怎麼辦?”
“屬下不敢做主,就是等老主人回來……”
“朱彤,你怎麼偏在這時候糊塗了?”
“請老主人明示。”
“你們姑娘的令符,咱們‘歐陽世家’的人不敢不遵,別人可不會聽她的,是不是?”
朱彤一時恍悟色,忙道:“多謝老主人指點,多謝老主人指點!”
一行人這才擁着奇胖華服老者往大門走。
兩名黃衣老者下了馬緊跟在後。
進大門,過影背牆,歐陽小倩帶着四名青衣少女站在通往後院的青石小徑上,姑娘她微微檢衽:“女兒恭迎爹爹。”
“哎呀!乖女兒,你怎麼出來了?”
奇胖華服老者突然擺脱眾人簇擁,快步向前。
這時候他行動一點都不艱難,而且快得只一眨眼間,他已然到了歐陽小倩面前,伸手扶住愛女,滿臉都是愛憐神色。
歐陽小倩道:“爹回來了,女兒應該出來迎接。”
“誰説的,爹以後會常出門,你身子不好,就不用每回接送了。”
歐陽小倩還想再説。
“走,跟爹進去。”
奇胖華服老者反倒扶着歐陽小倩往後行去。
除了兩名黃衣老者跟朱彤,其餘的人都站着沒動。
顯然,他們還不能進出後院。
“歐陽世家”這後院真是樹海森森,而且株株都是大樹,枝葉茂密,華蓋也似的,這麼大的太陽,“歐陽世家”這後院到處是陰涼,一點也不熱。
滿院的樹陰下,那通往上房屋的青石小徑兩旁,各站一排青衣少女,奇胖華服老者扶着歐陽小倩一進後院,眾青衣少女立即施禮:“老主人!”
奇胖華服老者扶着歐陽小倩逕直行向上房屋。
進了上房屋,奇胖華服老者先扶着歐陽小倩坐下,然後他才坐下,兩名青衣少女上前獻上洗臉水。
奇胖華服老者洗了把臉,另有兩名青衣少女獻上香茗,喝了一口茶,他往椅子背上一靠:“還是家裏舒服。”
歐陽小倩道:“這麼熱的天兒,以後您就少出門兒。”
奇胖華服老者道:“爹願意頂着大太陽往外跑?苦死了,沒有辦法呀!”
可見他是真沒有辦法,不然他怎麼會拖着這麼胖的身軀,頂着這麼大的太陽往外跑!
“你這趟出門,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呀?”
“有個朋友想跟我合夥做些生意。”
“什麼朋友?”
“應該説是江湖道上的朋友。”
“跟江湖道上的朋友做什麼生意?”
“什麼都談,還沒有談定。”
“以‘歐陽世家’的聲威跟財富,何必還跟人家做生意?”
“你不懂,將來你就知道了。”
“你這位朋友,是知交多年的好朋友?”
“當然,乖女兒,你問這……”
“我是想知道,你這位朋友是否靠得住?”
“這你放心,絕對靠得住。”
歐陽小倩轉望朱彤跟兩名黃衣老者:“我們父女閒話家常,三位不必在這兒侍候了。”
兩名黃衣老者跟朱彤恭應一聲,躬身退出。
歐陽小倩道:“我支走他們,咱們父女好説話,爹別怪我擅自做主。”
“該打,你這是跟誰?爹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在這‘歐陽世家’裏,你就是爹呀!”
“爹平常不是説,我比爹還大三級麼?”
奇胖華服老者仰天大笑:“對,對!你比爹還大三級,你比爹還大三級!”
聲震屋宇,這座上房屋噗簌簌作響!
足證,這位“歐陽世家”的主人,修為驚人!
歐陽小倩話鋒忽轉:“您有聲威,有財富,還有我這個女兒,可以説什麼都不缺了,原諒做女兒的直言,犯法違紀的事不能做。”
奇胖華服老者一怔,笑容在臉上凝住:“乖女兒,你怎麼會想到……”
“我只是想到了這一點,提醒您一下。”
“你想到那兒去了,憑爹,還會做犯法違紀的事?也用不着啊!”
“我想也是……”
“乖女兒,你是不是聽誰説什麼了?”
“那倒沒有。”
“那好好的,你怎麼會往爹違法犯法上想呢?”
“不跟您説了麼?我只是突然想到這一點……”
一頓,接問:“您認為誰會告訴我什麼麼?”
“那倒不是,爹只是奇怪,你怎麼會往犯法違紀上想?”
沉默了一下,歐陽小倩又轉話鋒:“有件事,女兒請您原諒。”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幾天不見,老跟爹客氣,什麼事?”
歐陽小情毫不隱瞞,她把燕翎跟賈氏三兄妹找上門來的事説了一遍。
聽畢,奇胖華服老者臉色微沉:
“朱彤他們真會辦事,居然讓人找上了‘歐陽世家’,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傳揚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
“爹,我認為人家沒有做錯什麼?‘歐陽世家’想要人的命,難道人家還不能找上門來問個清楚麼?”
“爹不是怪那姓燕的幾個,爹是怪朱彤他們。”
“朱彤他們也不能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
“乖女兒,你見着那個姓燕的後生身手了麼?”
“女兒不必見着,‘八十一刀’、‘十八劍’無功而退,他能帶着那兄妹三個找上‘歐陽世家’,就足以證明他身手不凡。”
“乖女兒説得是,照這麼説,乖女兒你也不知道姓燕的後生的來歷!”
“女兒認為他的來歷無關緊要。”
“你認為他的來歷無關緊要。”
“要緊的是‘歐陽世家’為什麼要殺賈氏三兄妹?”
“他們三個知道爹一個朋友的秘密,爹那個朋友怕他們泄露,所以託爹殺他們滅口。”
跟朱彤的説法一樣。
當然一樣。
“爹的朋友?要跟爹合夥做生意這個朋友麼?”
“不錯。”
“他是爹什麼地方的朋友?”
“乖女兒,你問這……”
“請您告訴我!”
“關外。”
“為什麼他不在關外下手?要假手咱們‘歐陽世家’?”
“乖女兒,他們三個入關來了。”
“沒入關之前,他們三個一直在關外。”
“在關外泄露爹那個朋友的秘密,對爹那個朋友不足以產生威脅。”
“女兒不明白。”
“爹一時也説不清楚。”
“怎麼會?”
“乖女兒,將來你就明白了。”
“什麼時候?”
“等爹跟爹那個朋友,生意做成以後。”
“書有未曾為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您那個朋友的秘密,是不是見不得人?”
奇胖華服老者臉色一變:“乖女兒,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然何至於殺人滅口?”
“乖女兒,有些事你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女兒才問。”
“既稱秘密,當然是不願讓人知道。”
“是不是跟爹合夥生意上的秘密?”
奇胖華服老者臉色又一變:“乖女兒……”
“女兒只是問問!”
奇胖華服老者搖了頭:“不是。”
“真不是?”
“乖女兒,你信不過爹?”
“您是女兒的爹,知女莫若父,希望您今天跟女兒説的都是實話。”
“當然,當然!”
“那麼,關於女兒的令符……”
“乖女兒,你的令符既已給了出去,‘歐陽世家’自是聽你的!”
“爹就不怕他們兄妹泄露您朋友的秘密了麼?”
“那怎麼辨?誰叫你是爹的寶貝?寶貝女兒總比朋友要緊。”
“謝謝爹。”
奇胖華服老者微笑:“跟爹還客氣!”
“這些事,朱彤沒稟報您麼?”
“沒有。”
當然不能承認。
歐陽小倩臉色一寒:“您沒説錯,這個朱彤真會辨事,來人!”
一名青衣少女應聲至前。
奇胖華服老者忙道:“乖女兒,你要……”
“這麼重大的事他居然不稟報您,女兒要問問他,這個總管是怎麼當的?”
“許是他知道你一定會告訴爹。”
“他是他,我是我。”
“許是他怕你誤會,怪他先跟爹説……”
“那怎麼會,除非他心裏有鬼。”
“不會吧……”
“叫他來問問就知道了。”
“乖女兒,朱彤是跟了爹多年的老人了,是爹一得力臂助,爹替他求個情……”
“您這麼説,女兒就不好叫他了。”
“看爹的面子。”
“女兒怎麼敢不遵?”歐陽小倩站了起來:“您歇着吧,女兒回房去了。”
她要走。
奇胖華服老者忙跟着站起:“乖女兒,生爹的氣了?”
“女兒怎麼敢?”歐陽小倩説着話,帶着四名青衣少女行了出去。
奇胖華服老者站着沒動,也沒再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