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該上燈了。
王麻子坐在椅子上,睡得很香甜,是燕翎讓他睡的,恐怕放炮都轟不醒他。
燕翎放了申二孃,他不怕她跑,她也沒跑的意思,燕翎告訴她,一切如常,真要是為孫英好,就別玩什麼花樣。
申二孃點上了燈,誰也不知道她平日這時候都幹些什麼,只見她點上燈以後就在堂屋呆坐。
看時候,平日這時候應該是吃飯的時候,如今申二孃還有什麼心情吃飯,況且她也沒做飯。
…真等到了二更,外頭有了動靜,燕翎閃身進了耳房。
外頭進來個人,正是大宅院裏那個提劍黑衣老者,這時候他仍是一身黑衣,可是沒提劍,進來先望王麻子,話卻是問申二孃:“得手了?”
申二孃還不知道該怎麼答話,他又問:“老王怎麼在這兒睡,還沒回去?”
耳房裏,閃出了燕翎,他道:“你説呢?”
黑衣老者望申二孃,手指燕翎:“這是……”
燕翎笑道:“好嘛!不知道我是誰,卻叫人要我的命。”
黑衣老者臉色變了,揚掌就劈燕翎。
帥府護衞領班身手自不等閒,可惜他碰見了燕翎,燕翎伸手扣住了他的腕脈,他立時臉色大變,不動了。
申二孃忙道:“老孫,這位冤有頭,債有主,你説實話!”
黑衣老者孫英驚怒叱喝:“你這個女人,閉上你的嘴!”
申二孃道:“老孫,不要怪我,換個別人,我跟老王早沒命了,還能站這兒跟你説話麼?”
孫英語氣不一樣了:“你……你叫我説什麼?”
“説實話,人家這位只要你説實話。”
“我……”
不知道孫英是不知道説什麼好,還是有難言之隱。
燕翎道:“我來問,你來答我問,申二孃説你不是冤頭債主,你不是那種人,我也相信,我要聽你的實話,只要你説實話,我不為難你。”
孫英微微低頭,沒説話。
燕翎鬆了手:“只要你有把握,你只管動,否則我勸你別給自己找麻煩。”
申二孃忙道:“老孫,聽人家這位的。”
孫英左手揉了揉右腕脈,如此而已,他是個行家,伸過手了,還能不知道有沒有?
申二孃神色微松。
燕翎微抬手:“坐下説話。”
申二孃忙過來扶孫英坐下,她自己就坐在孫英身邊。
燕翎也坐下了,道:“孫領班,你連見都沒見過我,當然更談不上跟我有仇吧!”
孫英低了低頭道:“這是我們師爺的意思。”
申二孃道;“我就知道……”
燕翎道:“前些日子,府衙趕外來的江湖人限期離境,也是他的意思?”
孫英點了點頭。
“為什麼?因為我來找我兩個朋友了?”
孫英又點了頭。
“我兩個朋友,上帥府去過,是不是?”
孫英又點頭。
“他們是怎麼去了?”
“夤夜從府後翻牆。”
申二孃道:“怪不得老王不知道。”
“所以我那兩個朋友有罪。”
孫英沒聽明白:“怎麼説?”
“你們把他們抓起來了,押進大牢。”
孫英臉上掠過痛苦神色,搖頭道:“沒有,沒有把他們抓起來押進大牢,他們倆是來密報機密大事的,怎麼會有罪?有罪也沒罪了……”
“那他們倆哪兒去了?”
孫英臉上又現痛苦神色:“師爺聽了他們的密告以後,不敢做主,往稟帥爺,之後,帥爺待他倆如上賓,還帶來了帥爺賞賜的酒菜……”
“那還不錯。”
孫英臉上閃過抽搐,沒説話。
“之後呢?”
孫英仍然沒説話。
申二孃忍不住問:“老孫,怎麼了?”
孫英臉上抽搐得厲害,身軀也泛起了輕顫。
“老孫,你怎麼了,你倒是説話呀!”
燕翎心神暗起震動:“孫領班……”
孫英顫聲道:“沒想酒菜裏竟下了藥,他們倆沒多久就人事不省……”
燕翎忙道:“之後呢?”
孫英又不説話了。
申二孃叫:“老孫……”
孫英顫聲叫:“不要叫我説……”
申二孃又叫一聲:“老孫,你是説……”
燕翎站了起來:“帥府殺了他們?”
孫英沒説話。
“老孫,是不是?”
“孫領班,你必得説。”
“我活了這麼大年紀了,沒見過這麼慘的……”
“老孫,你是説……”
孫英連搖頭,顫聲道:“不要叫我説,不要叫我説……”
燕翎一把抓住了他的骼膊:“孫領班,不管什麼事,你説!”
孫英猛然一陣激動,大叫:“他們倆死了就是了……”
燕翎雖然已經料到了幾分,但是入耳孫英這句話,還是免不了心神震動。
只聽申二孃叫道;“帥府真殺了他們,怎麼會……”
燕翎道:“孫領班,他們倆是怎麼死的?”
孫英叫道:“你已經知道他們死了……”
“還不夠,我要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
“死了就是死了,怎麼死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就像你剛説的,你活了這麼大年紀了,沒見過這麼慘的。”
“你知道他們倆死得慘……”
“怎麼死的?怎麼個慘法?”
“你這是何必……”
“孫領班,你必得告訴我,我不惜用任何手段,你又何必!”
“我不為別的,我是不忍説呀……”
申二孃又叫:“老孫,就算他倆挨千刀萬剮,你也説!”
“你知道什麼?”
“難道還有比千刀萬剮的更慘的。”
燕翎道:“孫領班……”
孫英突然叫了聲:“你聽聽有沒有千刀萬剮慘,他倆讓餵了狗了……”
燕翎心頭猛一震!
申二孃驚叫:“帥府的獒犬!”
孫英一點頭:“對,那十幾只兇惡無比獒犬!”
燕翎沒見過獒犬,可是聽説過,獒犬產自西藏,體型大小如牛犢,不但長得兇猛,性情也極兇惡,虎、豹見了都怕,如今他入耳“獒犬”兩字,心神為之狂震,急叫:“怎麼説?
他們倆……”
申二孃突然捂住着臉驚叫了一聲:“天……”
孫英閉上了眼,直搖頭,似乎怕看見什麼。
燕翎搖了他的骼膊:“你是聽説,還是親眼得見?”
孫英顫聲叫:“是我帶着人把他們倆送去的,還得眼睜睜看着他倆讓狗吃完了,才準走。”
怪不得他直閉着眼,狗吃人本就慘,十幾只兇惡獒犬爭食活人,拉扯撕裂,血吶模糊,更慘。
申二孃悲叫:“老孫哪!你怎麼能幹這種絕子絕孫的缺德事?”
孫英睜開眼,兩眼竟有淚光:“端人碗,服人管,我不幹行麼?”
燕翎猛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一下:“殺人的手法那麼多,何必非用這一樣。”
孫英顫聲道:“殺人滅跡,有比這更乾淨的麼?”
燕翎高揚着雙眉,兩眼都紅了:“對,這種事不能讓人知道,這種事不能讓人知道,可是,還是讓人知道了……”
孫英道:“我知道的都説了,你……你看着辦吧!”
申二孃忙望燕翎,一臉驚容,兩眼都瞪圓了。
燕翎像沒聽見孫英的話,也像沒看見申二孃的模樣,他緩緩坐了下去:“我有話問你。”
孫英道:“你還要問什麼?”
燕翎道:“這麼艱難的你都説了,別的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孫英沒説話。
燕翎道:“你可知道,他們殺了我那兩個朋友,為什麼怕人知道?”
“你那兩個朋友不該死。”
“不該死為什麼讓他們死,毀屍毀跡,甚至可以不承認有這麼兩個人到帥府去過。”
孫英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當時你在場,我那兩個朋友密報什麼事,你不會不知道。”
孫英道:“我也想到了,可是我不能相信,師爺也説怕他倆到處去説,擾亂人心。”
“那罪不及死,是不是?”
孫英道:“我也覺得帥爺的説法不大對。”
燕翎道:“現在你是不是確信,他們殺我那兩個朋友的原因了。”
孫英道:“我還是不能相信……”
申二孃道:“你還不信什麼?連我這個女人家都明白了,你還不明白!”
“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堂堂一位帥爺,怎麼會……那還得了。”
燕翎道:“你説你們那位師爺,進去跟帥爺稟報過。”
“不錯。”
“那些酒菜是帥爺的賞賜?”
“師爺是這麼説的,不過也應該是。”
“以你看,這是師爺的意思?還是師爺假借帥爺的意思?”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師爺應該沒那麼大膽。”
“帥府的帥爺應該不止一位。”
“這位是首席師爺,姓文,叫文逸雲。”
“找他怎麼找?”
孫英遲疑着沒説話。
申二孃道:“都到了這時候了,你還顧忌什麼?”
燕翎道:“要是我沒有料錯,等用完你之後,就輪到你了,你們凡是知道這件事的,一個也逃不過。”
孫英道:“我們知道這事的,算都是親信,要除我們,早就下手了。”
“以前是沒人來找,現在有人來找,恐怕就不一樣了。”
孫英又不説話了。
“碰上我這個只找冤頭債主的,你是不是應該知足?”
申二孃為之猛驚喜:“謝謝你,謝謝你!我給你磕頭……”
她站起來就趴下了地,砰然連聲,硬是響頭。
燕翎隔着桌子,再加上是個女人家,也不好伸手攔,正想喝止,申二孃已從地上爬了起來:“老孫,這是大恩人,你還不説!”
孫英為之激動,別説孫英了,連燕翎都暗暗感動,只不過孫英在外頭的一個女人,太難得了。
只聽孫英道:“他一向住在帥府裏,我帶你去找他。”
“那倒不用。”
“我帶你進去,他們不會提防。”
“我是為你的以後……”
“這麼樣一個主子,我還有什麼以後,我不幹了。”
“他們的人不少,你不在乎這個主子,不能不防別個。”
申二孃道:“老孫,你就聽人家這位的吧!”
“不,説什麼我也得盡點心,不然我一輩子難安。”
燕翎微點頭:“好吧!你看咱們什麼時候去合適?”
孫英道:“什麼時候都行,不過越快越好。”
燕翎再次點頭:“行!”
帥府護衞領班帶路,燕翎大搖大擺的進了“安撫司”這個大衙門。
這時候,到處燈火,到處也佈滿了明樁暗卡,禁衞森嚴,如臨大敵。
孫英帶着燕翎,在前院東一條長廊北端的一間屋前停下,屋裏有燈,只是寂靜無聲。
孫英輕釦門:“師爺在麼?”
裏頭響起了低沉話聲:“誰呀!”
“屬下孫英,有事稟報。”
“進來吧!”
孫英應了一聲,推開門,帶着燕翎進去了,隨手關好了門。
繞過一座屏風,看見了,眼前是間簽押房,青衣老者師爺文逸雲正在燈下批閲公文。
孫英上前見禮:“見過師爺。”
文師爺只盯着燕翎看:“孫領班,這位是……”
孫英道:“回稟師爺,這位就是那兩個人的朋友。”
“那兩個人?”
“前些日子那兩個。”
文師爺神色不對了,站了起來:“你説他就是……”
“來找那兩個的那位,也就是師爺交待除掉的那位。”
文師爺臉色又變了:“孫領班,你……”
“師爺別怪我,不這樣我良心難安!”
文師爺轉臉向外,張口要叫,可是他沒能叫出聲,因為燕翎已到了眼前,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咽喉,他一驚,差點沒閉過氣去,揮舞着兩手掙扎。
燕翎道:“要命就老實一點。”
文師爺不動了,憋得臉色都不對了。
燕翎手微松,文師爺猛喘氣。
燕翎道:“告訴我,為什麼害我兩個朋友?”
文師爺道:“沒有……”
燕翎手微緊:“孫領班人在這兒,你還不承認?”
文師爺又憋了氣,話聲都不對了:“我説,我説……”
燕翎手又微松,文師爺喘了兩口氣,接道:“是孫英他動的手……”
孫英忙叫道:“文師爺……”
燕翎道:“我知道是孫領班下的手,要沒有你這個師爺交待,他敢下手?”
文師爺苦着臉道:“這位,我也得聽人家的呀!”
燕翎道:“這個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師爺為什麼殺我那兩個朋友?”
“我也不知道……”
“怎麼説,你也不知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誰敢問?”
“少跟我來這一套……”
“真的……”
“你是帥爺的首席幕賓,你不會不知道。”
“我真……”
燕翎轉臉向孫英:“孫領班,那十幾只獒犬在什麼地方?”
孫英道:“就在東跨院。”
燕翎冷冷一笑:“那十幾只獒犬一定還想再吃人肉。”
孫英懂了,沒説話。
文師爺也懂了,忙道:“不,不!你不能這樣對我……”
“你就能這樣對我那兩個朋友?”
“不是我,我剛説過,我得聽人家的……”
“我知道,我只問師爺為什麼害我這兩個朋友?”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真……”
“我可沒工夫,也沒那心情逗你玩。”
“我説的是真……”
“孫領班,帶路。”燕翎拉着文師爺就要走。
“我説,我説……”文師爺都要哭了。
燕翎停住了。
“帥爺怕他們到處説,擾亂人心……”
“那也用不着殺他們,到底他們倆有功無罪。”
“那我就……”
“恐怕帥爺是怕他們到處説,但不是怕他們擾亂人心,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這話……”
燕翎又要拉他。
“是,是……”文師爺忙改了口。
“帥爺為什麼怕他們倆到處説?”
文師爺沒説話。
“文師爺!”
文師爺突然哭了:“帥爺是怕消息走漏,讓更多的人知道,最後傳進朝廷……”
“那麼,你們這位帥爺,他是金邦人。”
“不,不!他是咱們大宋朝的人……”
“那他怎麼會幫金邦?”
“他已經跟金邦結了盟……”
燕翎雙眉一揚:“説什麼結盟,分明是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文師爺沒説話。
“官至‘安撫司’,朝廷待他不薄,他竟然賣身投靠,他日金邦一旦入侵,他豈不是倒戈迎敵,將我大好河山拱手讓人,他該死,該萬死!”
文師爺仍然沒説話。
燕翎話鋒忽轉:“他賣身投靠,你呢?”
文師爺忙道:“我沒有。”
“你沒有,你參與他的機密,是他的心腹,你若沒有,他豈會讓你活到如今?”
“我……”
燕翎扯掉了文師爺的左衣袖,文師爺左臂上沒有表記,他道:“你不是金邦‘敢死軍’,也是個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匹夫。”
“我……”
“來跟你們接頭的是什麼人?現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怎麼説?”
“得問帥爺。”
“難道你不在場?”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接頭的人,我是帥爺的人,帥爺怎麼吩咐我怎麼做,就行了。”
這倒也是。
“這麼説,你也不知道賣身投靠的還有些什麼人了?”
“我不知道。”
“帶我見你的主子去。”
“你是要……”
“我要你跟他對質。”
這不是什麼好事,但至少這表示暫時不會殺他,文師爺願意去。
扯掉了一隻袖子怎麼辦?不要緊,簽押房裏還有別的衣裳,文師爺換了一件。
一個首席帥爺,一個護衞領班,有這兩位陪着,在這座帥府裏,上哪兒不是通行無阻。
燕翎在文師爺跟孫英的陪伴下,進後院直趨堂屋前,堂屋前站着兩名提劍黑衣護衞,一見師爺跟領班到,連忙見札,燕翎是何許人,他們連問也不敢問。
孫英道:“我們來見帥爺。”
一名護衞道:“稟領班,帥爺還沒回房。”
“帥爺現在在那幾?”
“恐怕在三夫人房裏。”
孫英“噢”了一聲!
三夫人房在那兒,孫英跟文師爺都知道,很快的,三夫人房在望,房裏燈光外透,外透的還有男女的笑聲!
兩名護衞從黑暗中迎了過來,孫英擺擺手,兩名護衞走開了。
到了房門前,燕翎示意文師爺叩門,文師爺那敢不聽,上前輕輕敲門。
“誰?”房裏傳出一聲不耐煩的喝問。
“察帥爺,學生有要事求見。”
“噢!是逸雲。”
語氣好多了,很快的門開了,開門的是名頗具姿色的少婦,帶着脂氣香,也帶着酒氣:
“喲!還不只一個呢!”
文師爺、孫英欠身叫:“三夫人!”
三夫人一雙鳳眼只盯着燕翎了,卻沒在意他沒見禮也沒叫人,想問這是什麼人,燕翎一指頭就點倒了她。
房裏、燈下,放滿了酒菜的桌旁,有個腦滿腸肥的胖老頭兒,看見了,站起來要説話,燕翎拉着文師爺已經到了桌旁,一隻手也扼住了他的咽喉。
官大一點,人也鎮定些:“逸雲、孫英,這是怎麼回事?”
燕翎道:“文師爺,你替我説。”
文師爺囁嚅道:“帥爺,他是那兩個人的朋友。”
“那兩個人?”胖老頭兒一時沒想起。
“那兩個江湖人。”
“胖老頭兒想起來了,臉色馬上變了:“好大膽,你竟敢……”
燕翎手上一緊:“少跟我來這一套,別説是你這個衙門,再大的衙門我也敢闖。”
“你,你想幹什麼?”
“你説呢?”
“人是我帥府殺的,難道你還要我償命?”
“有什麼不可以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你……”
“我什麼都知道了。”
“逸雲,你……”
“帥爺,學生不得已。”
“罷了,罷了……”
“文師爺説,金邦誰跟你接的頭,人現在什麼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要我問你。”
“逸雲!”
文師爺低下了頭。
“年輕人,這幹你什麼事?”
“我是大宋朝的子民。”
“大宋朝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你還沒有答我問話。”
“年輕人,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
“你看錯人了。”
“年輕人,人生在世,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仰不愧,俯不怍。”
“年輕人,我年輕時也跟你一樣……”
“是麼?”
“到了我這個年紀,已經看透了,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名與利才是真的。”
“所以你才賣身投靠?”
“年輕人……”
“你官至‘安撫司’,大宋朝朝廷待你薄了麼?”
“你還年輕,你不懂……”
“這有什麼不懂的?頂多金邦答應給你多一點。”
“要緊的不在多少,要緊的在大宋朝的朝政令人灰心,也令人痛心。”
“的確,做官的都像你一樣,朝政怎麼會好?”
“你到底還是不懂……”
“我還懂一點,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金邦答應要給你什麼,你能保證他們會信守諾言?你又怎麼知道,你不會落個悲慘下場?”
“年輕人……”
“你讀過聖賢書麼?你何忍置朝廷與百姓於不顧,父母、師長、列祖列宗、後世子孫,你對得起那一個?”
“我説過,你不懂……”
燕翎雙眉陡揚,雙手猛一緊。
胖老頭兒身子一挺,兩手亂抓,説不出話來還要説:“年輕人,不要傻……”
燕翎手上微松。
胖老頭兒猛喘幾口:“對了,不管你要什麼,我都給……”
“我要你的命!”
胖老頭兒忙道:“年輕人,你有一身好能耐,只要我把你推薦給他們,將來有你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燕翎像沒聽見:“告訴我,像你這樣的,還有誰?”
“年輕人……”
燕翎手往旁邊一挪,落在胖老頭兒“肩井”上。
他用了力,胖老頭身子往下一矮,要叫!燕翎的另一隻手捂上了他的嘴,當然,叫不出聲了。
胖老頭兒那受過這個,面無人色,身子發抖,豆大的汗珠一臉都是。
燕翎道:“敢叫,就是你自找早死……”
他鬆了捂在胖老頭兒嘴上的手:“答我問話。”
胖老頭兒沒叫,顫聲道:
“我,我不知道……”
文師爺見燕翎沒抓着他,認為如今是機會,轉身就往外跑。
孫英要攔他,燕翎的手已經落在了他脖子上。
他機伶一顫,忙停住了。
燕翎道:“就憑你再敢動一動,我先殺了你。”
文師爺機伶再顫,不敢動了。
燕翎又向胖老頭兒,“那跟你接頭的人,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這像對個結盟的人麼?”
胖老頭兒沒説話。
“看來你是隻求速死了!”
胖老頭説了話,急道:
“我説的是實話,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
“我相信你不知道。”燕翎道:“他們怎麼會讓你知道,好吧!我不問了。”
胖老頭兒忙道:
“年輕人,別做傻事……”
燕翎這麼説,他知道他的時候到了。
“傻事?”燕翎道。
“我是個官,而且是朝廷重臣。”
“你配麼?”
“你不能不承認我是。”
“我説過,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你沒有證據。”
“我不在乎。”
“你殺官,殺朝廷重臣,論罪抄家滅門。”
“我不信朝廷不明是非。”
“你不過是個江湖人,你以為朝廷信你,還是信我?”
“我願意試試。”
“年輕人,我説過,不管你要什麼……”
“我也説過,我要你的命。”
説完了這句話,燕翎的手已經插進了胖老頭兒的胸膛,拔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顆血淋淋的心。
胖老頭兒一聲沒吭,往後就倒。
孫英把臉轉向一旁。
文師爺登時嚇昏過去了。
燕翎把那顆熱騰騰的心往桌上一放,望空道:“祖大哥、侯三哥,英靈不遠,我已經替你們報了仇了。”
他轉臉拍醒了文師爺。
文師爺機伶連顫,説話像哭:“我只是奉命行事……”
燕翎像沒聽見:“文師爺,現成的文房四寶,把你們乾的事都寫出來。”
現在燕翎還不是説什麼是什麼,文師爺儘管整個人抖得很厲害,但他還是寫了,寫完拿給燕翎看。
看完,燕翎搖了頭:“又一個讀聖賢書的,文師爺,你可惜了。”
文師爺知道要糟,扯着喉嚨要叫。
燕翎的手掌已經砍在他咽喉,燕翎的手掌像刀,把他一顆腦袋砍了下來,整整齊齊,血噴得老高,屍體一晃倒下。
燕翎把文師爺的人頭也放在了桌上:“祖大哥、侯三哥,還有他!”
孫英又一次的轉臉一旁。
燕翎把文師爺寫的那一張,用那位三夫人的一根簪子釘在了牆上,然後道:“孫領班,咱們走吧!”
孫英突跪下一膝:“孫英叩謝不殺之恩。”
他現在知道,他自己有多麼幸運。
燕翎扶起了他:“孫領班,出去之後,你最好找個地方躲一陣,看看情形再露面。”
孫英道:“難道朝廷真會是非不分……”
燕翎道:“我是説朝廷沒有明瞭真像之前。”
孫英明白了,沒再多説,他陪着燕翎離開了帥府,當然一路通行無阻。
離開了帥府,燕翎跟孫英就分了手。
燕翎連夜找到了楚九,把事情告訴了楚九,楚九聽了痛哭,趴在地上直磕頭,謝燕翎為祖衝跟侯老三報了仇。
燕翎扶起了楚九,又交待了幾句,這才返回客棧,到了第二天,才從從容容的離開了客棧。
看時候,案是應該發了,只是案發應該先找孫英,找不着孫英就找不到燕翎。
沒錯,案是已經發了,燕翎出城的時候,城門口已經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