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十騎相當快,説話間已然帶着一陣風,一陣塵頭馳到,可不是關玉堂帶着幾十騎黑衣壯漢!
沒見關玉堂吩咐,幾十騎黑衣壯漢中,有十幾騎從兩邊兜過來,圍住了燕翎跟賈秀姑,關玉堂跟其他的人就停在燕翎和賈秀姑對面,只聽關玉堂道:“你一案未了,又犯一案,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燕翎道:“請教關總捕,不走又如何?”
“不妨告訴我,天下雖大,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
“是麼?”
“你應該想得到。”
“又如何?”
“不如你就留在這兒吧!”
“關總捕顯然是奉命緝捕我的。”
“那還用説!吃了這麼多年公事飯,我是頭一回碰上這麼大的案子,恐怕也是最後一回,心裏既興奮又害怕。”
“關總捕認為我應該留在這兒?”
“你看呢?”
“關總捕,我這裏有‘安撫司’幕賓文師爺親筆所寫的自供罪狀……”
燕翎要探懷。
“不必了!”關玉堂抬手止住:“我本就知道有這張東西,可是沒有用,我不認這張東西。”
“怎麼説?關總捕不認?”
“那是上頭的事,我只知道上頭叫我拿人,我就拿人!”
“關總捕,我殺的是亂臣賊子,難道關總捕你吃這碗公事飯不是為朝廷、為百姓?”
關玉堂搖頭道:“我不管那麼多,捧着這碗公事飯,我只知道上頭讓我怎麼幹,我怎麼幹。”
“這麼説,關總捕是決意讓我留在這兒了!”
“不得已,我跟我的上官都是不得已,不然怎麼交差,放你走,誰敢做這個主啊!”
恐怕這是實情。
“從關總捕帶的人比上次多看,關總捕的確是非留我在這兒不可了。”
的確,上次十騎,這次幾十騎。
“沒錯,你不失為一個明白人。”
“關總捕認為,這幾十騎就能留住我?”
“總你兩次犯案看,我知道你有一身高絕所學,是我生平僅見,可是我面臨的這兩件案子,不是一般的命案,我不敢不竭盡所能,所以,今天不是你跟我回‘大名府’,就是你把我們都擱在這兒。”
“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
“只怕沒有了。”
“關總捕,我不願多傷無辜。”
“奈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燕翎只有點了頭:“好吧……”
他這裏剛一聲“好吧”,關玉堂那裏陡揚沉喝:“上!”
就這一聲,五六騎黑衣壯漢抽出鞍旁單刀,夾馬衝向燕翎。
賈秀姑忙道:“三哥!”
燕翎跨近賈秀姑一步,伸手抽出賈秀姑插在鞍旁的馬鞭,振腕一抖,那五六騎俱皆在叫聲中落馬。”
賈秀姑叫道:“三哥,好!”
關玉堂雙眉一揚,抽出單刀高高揚起:“跟着我!”
他一聲大叫,就要帶着人衝。‘
燕翎也把一根馬鞭凝足了功力,説是一根馬鞭,威力不啻神兵利器。
就在這時候,一聲沉喝劃空傳到:“住手!”
喝聲不大,可是震得關玉堂的單刀跟燕翎的馬鞭同時往下落。
燕翎脱口叫:“義父!”
隨着燕翎這一聲叫,眾人眼前多了位老人,一身粗布衣褲,鬚髮俱霜,慈眉善目,有一種自然的懾人威嚴,可不正是燕翎那位義父。
賈秀姑聽見燕翎叫了,他福至心靈,忙上前見禮:“秀姑拜見老人家。”
老人微抬手:“姑娘少禮,等我料理了眼前事,咱們再説話。”
賈秀姑恭恭敬敬應了一聲,退後站立。
老人轉望燕翎,燕翎恭謹施禮:“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老人道:“聽説你殺官,我不信,如今又眼見你拒捕,怎麼回事?”
話聲不大,也不見聲色俱厲,可是老人自然流露的懾人之威,卻讓人覺得一字一句重逾千斤。
燕翎從頭到尾説了個仔細,最後並呈上那紙自供罪狀。
老人靜靜聽畢,又接過那張自供罪狀一看,微微皺了一雙白眉,隨即轉望關玉堂:“不知道關總捕能不能賣我一個面子。”
關玉堂説話也很客氣:“老人家請説!”
“請關總捕全當沒看見我這個義子。”
“老人家怎麼説這個話?關某還指望老人家深明大義,能……”
“關總捕,我要是不明大義,也就不説這個話了。”
“我不明白……”
“關總捕,我多年未見令師,他可好?”
“家師安好……”
“他今年恐怕壽登九十了吧!脾氣是不是好點了?”
“老人家似乎熟知家師。”
“幾十年的舊識了。”
“關某眼拙,請教……”
“好説,老朽白耕夫。”
關玉堂兩眼猛睜,一聲驚叫:“聖手仁心……”
他急忙插回單刀,翻身下馬:“晚輩有眼無珠,不知道是您老人家!”
他就要拜倒。
老人白耕夫微抬手:“關總捕,我不敢當。”
關玉堂硬是拜不下去,急得臉都紅了:“老人家……”
“關總捕,你就不要客氣了,正事要緊。”
“是,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關玉堂站直了,恭恭敬敬垂手站立。
此時,那幾十騎也都悄悄下了馬。
“關總捕,我剛才説的……”
“既是您老人家的吩咐,晚輩敢不遵從?晚輩是不知道燕兄弟的出身,否則怎麼也不敢……”
“不,職責所在,您沒有錯,只是,我這個義子所殺盡是亂臣賊子,所以我才大膽要你抬抬手。”
“晚輩不敢……”
“你公忙,就請回吧!”
“是,晚輩告辭。”
關玉堂二話沒説,帶着人走了,轉眼間走得沒了影兒。
燕翎道:“義父……”
白耕夫抬手攔住:“此事非同小可,這張東西交給我,我進京去,你從江湖着手,咱爺兒倆分頭並進,雙管齊下。”
“勞累您老人家……”
“説什麼勞累,這種事匹夫匹婦有責,我還能動,到了不能動的時候,想動也動不了了。”
“沒想到這事竟驚動了您老人家。”
“殺官何等大罪?尤其你殺的是這麼兩個大員,還能不震動朝廷,天下緝拿麼?再加上這些亂臣賊子興風作浪,那更不得了了,當真是天下雖大,已經沒有你容身之處了。”
燕翎揚眉道:“朝廷是幹什麼的,那些所謂的忠良,如今又到那裏去了?”
“或許他們不知道真象,或許亂臣賊子勢大,或許都是自掃門前雪,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倘若是亂臣賊子勢大,您老人家還要小心。”
白耕夫微一笑:“你放心,他們還奈何不了我,他們要是連我都能動,這種形勢就已經無法挽救了。”
老人頗為自負。
但,若是知道“聖手仁心”的人,就知道老人的話一點也不為過了。
話鋒微頓,白耕夫轉望賈秀姑:“這位就是你説的關外姑娘?”
燕翎忙應:“是的。”
“姑娘,多虧你們兄妹三個,不然還真不容易知道他們來自‘金’邦的‘敢死軍’呢!”
“晚輩不敢!”賈秀姑道:“只是晚輩們久居關外,長年跟他們為伍,不然也不會知道。”
白耕夫轉望燕翎:“人家姑娘既跟着你,你要好好照顧人家姑娘。”
燕翎欠身恭應。
賈秀姑也淺淺一禮:“謝謝老人家。”
白耕夫道:“我走了,歐陽、南宮、趙,這三家你已經去過了,你就到孫家去看看吧!”
話聲一落,一陣輕風,人已經不見了。
燕翎忙又欠身:“恭送義父。”
賈秀姑跟着施禮,施過了禮,她道:“老人家的修為,怕不已經到陸地神仙境界了。”
“那不敢説,不過老人家確是當世近百年來的第一高人,只是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不過問世事了。”
“難怪三哥的修為這麼高絕。”
“只能説我福緣深厚,能讓老人家收為義子。”
“三哥還的確是福緣深厚。”
“走吧!老人家既要你到孫家去,咱們得儘快趕到孫家去。”
兩人跨上馬,燕翎抖繮蹬馬馳去。
賈秀姑在後頭道:“三哥,孫家遠麼?”
燕翎道:“孫家離這兒是遠了些,恐怕要明天上午才能到,日落之前咱們要找家客棧住下。”
“孫家比起另三家如何?”
“差不多,各有所長。”
“也都願意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他們要財有財,要勢有勢,不知道還想幹什麼?”
“堂堂的四大家,為什麼沒有一家不賣身投靠的?這還能做什麼江湖表率?”
“或許這就應了那句溝壑易滿,人心難填吧!”
“總要知道大義啊!”
“不知道不要緊,教他們知道。”
日落前進了一處縣城,燕翎就在城門裏的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棧。
這家客棧叫“羣英”,不算小,兩進院子,前頭一半門面兼營飯館。
燕翎跟賈秀姑住二進,兩間北房相連着,這樣便於照應。
先在燕翎屋坐,夥計送過茶水之後走了,燕翎吩咐飯送進來吃,等夥計的步履聲消失在院子裏,燕翎道:“小妹,咱們已經讓人盯上了。”
“什麼時候?”賈秀姑神一震。
“一進城就讓人盯上了。”
“我怎麼一點也沒覺察?”
“你不算江湖人,也少走江湖。”
“三哥看是……”
“此地已在孫家的勢力範圍之內了,恐怕是孫家的人。”
“那還好,要是官裏的就麻煩。”
“沒什麼兩樣。”
“怎麼説?”
“説不定孫家會出賣我領賞。”
“會麼?”
“自己少了麻煩,又可以領賞,何樂而不為?”
“堂堂四大家之一……”
“連祖宗都忘了,連自己都賣了,還在乎別的?”
“這倒是。”賈秀姑呆了一呆:“這怎麼辦?”
“隨他,咱們幹咱們的。”
燕翎剛説完話,微一凝神,又道:“怕是來了。”
賈秀姑道:“這麼快?”
“這種事,誰都搶着第一功。”
“可是搶得着麼?”
話説到這兒,賈秀姑才聽見一陣步履聲從前頭傳了過來,由遠而近,她道:“只一個。”
燕翎道:“小妹沒聽錯,只一個。”
“怎麼會?”
“或許別的人在前頭,再不就是在外頭圍上了。”
步履聲停在院子裏,隨即響起一個話聲:“有位姓燕的朋友住那間屋?”
賈秀姑要站起。
燕翎攔住了她,自己站起走過去開了門,天還沒黑,他看見了院子裏站着一個精壯中年人,他道:“燕某在此,朋友是……”
精壯中年人道:“可否讓我進屋説話?”
燕翎連猶豫都沒猶豫:“自無不可,請!”
精壯中年人走了過來,進了屋,當然他一眼就看見了賈秀姑,賈秀姑沒理他,燕翎也沒引薦,沒這個必要,他道:“朋友是官裏的,還是孫家的人。”
精壯中年人一揚拇指:“燕少俠高明,我在縣衙吃一碗公事飯。”
燕少俠?
燕翎目光一凝:“孫家人把我賣給了官裏?”
“少俠益見高明。”
“朋友就不要客氣了,請明説來意吧!”
“我只是來奉知少俠一聲,官裏不動,孫家必動,請少俠早作提防。”
燕翎不由怔了一怔:“官裏不動?”
“‘大名’關前輩派人來知會過……”
原來如此。
賈秀姑脱口道:“關總捕!”
燕翎一陣感動:“關總捕跟朋友,都讓人銘感。”
“少俠好説。”
“怕給朋友惹麻煩。”
“不至於,他們説是少俠,我説不是。”
“朋友到客棧來,怕瞞不過……”
“不要緊,我外頭有人,孫家任何人也進不了。”
“我還沒有請教。”
“不敢,在下週清。”
“原來是周兄,這位是賈姑娘。”
燕翎現在讓周清認識賈秀姑了。
周清稍欠個身:“賈姑娘!”
賈秀姑答了一禮。
燕翎道:“不管怎麼説,謝謝周兄。”
“好説,兩位旅途勞累,不多打擾,再奉知少俠一聲,兩位的吃住,算我的。”
燕翎忙道:“不……”
“少俠不要客氣,少俠為的是誰?在下這一點心意又算什麼?”
“不……”
“少俠不要給他們,他們絕不會收少俠的,告辭。”
周清説走就走,一抱拳轉身跨出了門。
燕翎忙叫:“周兄……”
周清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周清的身影不見,燕翎收回目光:“這怎麼好……”
賈秀姑道:“沒想到在這兒碰上這種人?”
“關玉堂令人感動。”
“真的,説起來都是因為老人家。”
的確,都因為“聖手仁心”。
説話間,又有人來了,原來是夥計送飯來了,夥計特別客氣,有點唯恐不周,想必周清有所交待。
不只這,飯菜似乎也相當豐盛,恐怕這也是沾了周清的光。
吃過了飯,夥計剛收走碗盤,又有人來了,話聲起自院子裏:“這兒住着位姓燕的朋友麼?”
賈秀姑忙叫:“三哥!”
燕翎道:“恐怕是孫家人來了。”
他過去站在了門口,揚聲道:“那位找姓燕的?”
其實他已經看見了,院子裏一前兩後站着三個人,前頭一個穿長衫,手裏還拿把摺扇,後頭兩個穿褲褂,腰裏頭鼓鼓的。
穿長衫的黑瘦,四十上下,穿褲褂的也在中年,個頭兒比穿長衫的壯得多。
穿長衫的帶着兩個穿褲褂的上前兩步,打量了燕翎一下:“你就是那位姓燕朋友?”
燕翎道:“我姓燕,只不知道是不是朋友你所找的那一個姓燕的。”
“燕朋友單名一個翎字。”
“不錯。”
“燕朋友從‘大名’來?”
“不錯。”
“那就錯不了了,有人怎麼説不是?”
燕翎知道穿長衫的何指,剛剛頭一句話就已經防着了,當然,他還是怕給周清惹麻煩,他道:“不無可能。”
“不無可能?”
“我一路行來,至少有三回碰上把我認錯了的。”
穿長衫的“噢”了一聲!
“現在想想我才明白,有個跟我同名同姓的,也在這條路上。”
“那真是太巧了。”
“的確!”
“燕朋友這麼一説,我倒不好説話了。”
“怎麼説?”
“我不知道燕朋友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姓燕的。”
“原來如此,那是有所不便……”
穿長衫的要説話。
燕翎卻已然接問道:“朋友沒見過那個姓燕的?”
“要是見過還説什麼?”
“那朋友只好弄清楚之後再來了。”
燕翎就要轉身離開門口。
只聽穿長衫的道:“有了,我有個弄清楚的辦法了。”
燕翎收勢停住。
“燕朋友可知道這一帶有個孫家?”
“朋友可是説當今武林四大家之一的孫家?”
“正是。”
“我要是不知道孫家,豈不是太以孤陋寡聞。”
“那麼燕朋友是不是來造訪孫家的?”
“既然到了這兒,理應拜會。”
“燕朋友是不是也去過其他三家了。”
“不錯,我都拜會過。”
穿長衫的笑了:“那就不會錯了,燕朋友你確是我要找的那位燕朋友。”
“是麼?”
“絕錯不了。”
“那就好,也讓人為朋友高興。”
“為我高興?”
“朋友沒有徒勞往返,豈不是值得高興。”
“的確是,的確是。”
“只是,我不認識朋友,不知道朋友找我,有什麼見教?”
“好説,在下我就是孫家人……”
“原來朋友就是孫家人,我眼拙。”
“在下在孫家,忝為一名管事……”
“原來是孫家一位大管事,失敬!”
“我奉命來奉告朋友一聲,朋友不必太客氣,有我在這兒跟朋友碰過面就可以了,孫家不必去了。”
“朋友專程來這一趟,就為這?”
“不錯。”
“這恐怕不大好……”
“燕朋友是説……”
“不能讓人責我禮貌不周。”
“沒人會怪燕朋友。”
“我去過其他三家,何能厚彼薄此?”
“孫家不會計較。”
“孫家堂堂四大家之一,可以不計較,我自己卻不能不能計較。”
穿長衫的想必急了,笑容一斂,沉臉道:“姓燕的……”
燕翎笑了:“誰説禮多人不怪,這是我所見禮多惹人怪的。”
穿長衫的冷笑:“姓燕的,玩笑適可而止,從現在起,咱們該玩正經的了,我家主人讓我來告訴你,孫家不歡迎你……”
“奈何孫家我是非去不可。”
“我家主人要你即刻離境……”
“那要看孫家是不是能讓我走?”
“我們不知道縣衙姓周的跟你之間有什麼勾結,但是官家的衙門不只縣城一處,只要我們往別的衙門一報,看誰倒黴?姓周的也會吃不完兜着走。”
“你跟我談衙門……”
“裝什麼蒜?你殺官的案了已經遠近皆知了。”
“殺官?那你找錯人了,我沒有殺官,殺官的不是我。”
“不要跟我説,到時候你跟官裏的人説吧!”
穿長衫的轉身要走。
“等一等!”燕翎説這句話的時候,人在屋裏。
穿長衫的回過了身,他陡然一驚,因為這時候燕翎已經到了他眼前,他自然的反應,一驚之下摺扇揮了出去,但是,摺扇到了燕翎的手裏。
燕翎道:“我不但非去不可,而且我現在就去,還要你給我帶路。”
穿長衫的大驚失色,急退。
兩個穿褲褂的就要探腰,可是手剛抬起,一聲大叫又垂了下去,一時抬不起來了。
原來,兩個人的腕子上分別捱了一摺扇。
只聽燕翎道:“我看看誰敢再動?”
沒人敢動了,喘口大氣兒都不敢。
燕翎微揚聲:“小妹,走吧!”
賈秀姑出來了,很快的走到燕翎身邊。
燕翎向着穿長衫的道:“帶路吧!還等什麼?”
穿長衫的如逢大赦,忙帶着兩個穿褲褂的走了。
出了客棧,拴馬樁上拴着三匹健騎,燕翎拉一匹給賈秀姑,自己拉過一匹,道:“剩下一匹馬,大管事你看着辦吧!”
不能三個人騎一匹,更不能給兩個穿褲褂的騎,兩個穿褲褂的只有靠自己的兩條腿了。
孫家在城外,離城十幾裏,相當大的一片莊院。
這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只見燈火點點,像一個小村鎮似的。
高大的柵門上掛着兩盞大燈,斗大的兩個“孫”字,老遠都看得見。
兩盞大燈下,一邊各四,是八名俐落打扮的漢子,一個人提着一口刀,挺懾人的。
三騎馳到,八名漢子迎上前來。
燕翎望長衫的:“怎麼通報?怎麼迎賓,大管事你來吧!”
穿衫的忙道:“我去通報。”
燕翎知道他要幹什麼,豈在乎這個?沒攔他。
穿長衫一見燕翎沒攔,忙催馬往裏去了。
燕翎跟賈秀姑也催馬進了柵門,進柵門是個大廣場,燕翎跟賈秀姑停了下來。
兩個穿褲褂的跑到了,不但直喘,臉色也不對了,他倆跟那八個一嘀咕,那八個這才知道道是怎麼回事,要動。
燕翎像腦袋後頭長了眼:“這不是待客之道,要動也得等會兒。”
有一個不聽話,鋼刀出鞘,直撲燕翎。
燕翎回身一馬鞭,不聽話的那個刀掉了,人也趴下了。
沒人敢再不聽話了。
燕翎像個沒事人兒。
就在這時候,忽然燈光大亮,把廣場照得光同白晝。
原來,從莊院跑出一隊人來,約摸有幾十個,一手提着燈,一手拿着兵刃,領頭的有三個人,穿長衫的跟兩個中年人。
兩個中年人打扮俐落,中等身材,可是看氣勢、看步履,一眼就可以看出都是內外雙修的好手。
穿長衫的抬手一指:“就是他!”
當然,他指的是燕翎。
燕翎仍像個沒事人兒。
兩個打扮俐落的中年人往前行進,穿長衫的則跟在他們兩個後頭,看得出來,他是不願太靠近,可又不得不跟着上前。
離燕翎差不多兩三丈,兩個打扮俐落的中年人停住了,穿長衫的當然也連忙停住。
兩個人一打量燕翎,左邊一個道:“你就是姓燕的?”
燕翎道:“不錯。”
“你好大膽,你是個殺官重犯,天下緝拿,不論死活,你還敢到處跑?”
“你弄錯了,我沒有殺官。”
“你還不承認……”
“今天我來的是孫家,你跟我説這些有什麼意思?”
“你要知道,孫家可以拿你送官……”
“孫家能做的,也就是這一樣吧!”
“這就夠了。”
“那就要看孫家是不是能拿我送官了。”
“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當世武林四大家,我已經試過三家了。”
“孫家跟那三家不一樣。”
“我正好試試,孫家跟那三家究竟有什麼不一樣。”
“我剛説過,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容我先拜會孫家主人。”
“憑你也配見我家主人?”
燕翎一笑:“其他三家的主人我都見過了,我不信見不着你孫家主人。”
“只要你有見孫家主人的本事,還怕見不着孫家主人?”
“對,多謝你提醒了我,小妹!緊跟着我。”
燕翎催馬就要往前。
“慢着!”左邊打扮俐落中年人,指着賈秀姑望燕翎:“她是什麼人?”
“同行賈姑娘。”
“孫家只認一個你姓燕的……”
賈秀姑道:“不要緊,我跟我三哥不分,你們只管往我身上招呼就是。”
“是麼,姓燕的?”
“你們真只認一個我姓燕的麼?”
“那就信不信由你了,上!”
他那裏一聲“上”,拿兵刃的同時騰撲,一把把鋼刀映着明亮的燈光,耀眼!
燕翎又一聲:“小妹,緊跟着我。”
賈秀姑道:“知道了,三哥只管忙你的。”
燕翎揮起了馬鞭,馬鞭沒有光亮,但看得出燕翎的馬鞭揮起了一圈淡烏色的幕,那把把鋼刀只要一碰到那圈幕,立即悶哼連連,刀飛人倒,再看時,那些拿兵刃的已躺下了大半,剩下沒躺下的急急退了回去。
燕翎道:“大概你們認為這本事還不夠。”
“當然!”左邊打扮俐落中年人驚怒道:“姓燕的,你下馬!”
燕翎道:“小妹你別動。”
他翻身下馬,接道:“我已經下了馬了。”
“我看見了。”
左邊打扮俐落中年人騰身撲向了燕翎,他空手,一個好手的一雙手比利刃還厲害。
他自認是個好手,燕翎也認為他是個好手,可惜他沒來得及出第四招,就摔了個狗啃泥。
右邊那個沒有撲擊,他一抬手,莊院裏湧出了一大羣,個個是連發的強弩,都對準了燕翎。
賈秀姑忙叫:“三哥!”
燕翎道:“小妹,下馬!緊跟着我。”
賈秀姑忙下了馬,跟燕翎站在並肩。
燕翎道:“小妹,到我後頭去。”
“不,我跟三哥一塊兒……”
“小妹,聽話!”
“三哥,沒了你那還有我!”
只聽右邊打扮俐落中年人笑道:“姓燕的,跟你同行的這位姑娘夠意思,只是夠意思當不了用,我看你還是乖乖束手就縛吧!”
燕翎道:“你以為這些連發的強弩奈何得了我?”
“你看呢?我以為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倆就會變成刺蝟,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同行這位姑娘想想。”
燕翎沉默了一下:“你們拿我,不外為送官。”
“你不失為一個明白人。”
“拿我送官,對你們又有多大好處?”
“那就是我孫家的事了。”
“你説過,只認一個我姓燕的。”
“不錯,我説過。”
賈秀姑忙道:“三哥,沒有你就沒有我。”
燕翎像沒聽見:“説了就要算數。”
“當然。”
賈秀姑叫:“三哥……”
忽然,燕翎動了,在場的人都沒看見燕翎動,但燕翎確實動了,因為右邊打扮俐落中年人跟那穿長衫的落進了燕翎手裏,燕翎一手一個,正扣着他們倆的“肩井”要穴,總不會是他倆自動到燕翎手裏的。
穿長衫的似乎明白過來,驚聲大叫,嚎喪似的。
燕翎像沒聽見,道:“那位下令,往這兒發射強弩吧!”
左邊打扮俐落中年人剛吃過虧,嘴都摔破了,如今他不知所措。
那些弓箭手誰又敢亂動?”
賈秀姑這時候也明白了,笑了:“三哥真行!”
或許是穿長衫的一聲聲嚎喪似的叫,驚動了人,莊院裏並肩走出兩個老人,一穿白,一穿黑。
左邊打扮俐落中午人忙奔了過去,躬身哈腰,狀甚恭謹。
只聽黑衣老人冰冷道:“姓燕的,放了他倆,我撤這些弓箭手。”
他一抬手,那些弓箭手魚貫進入莊院不見。
燕翎鬆手往前一推,穿長衫的跟右邊打扮俐落中年人踉蹌前衝,撲倒在地,正撲在兩名老人腳前。
黑衣老人一腳踢翻了穿長衫的:“孫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穿長衫的翻滾出老遠,硬是一聲沒敢吭。
右邊打扮俐落中年人站了起來,躬身哈腰,還沒有説話。
黑衣老人揚手就是一個耳括子:“你也一樣,誰叫你輕易動用弓箭手,孫家沒別的辦法了?”
右邊打扮俐落中年人也是一句話沒敢説,連抬手摸臉都沒敢,任半邊臉紅腫起一片。
黑衣老人抬眼望燕翎:“你就是姓燕的?”
燕翎道:“你們每個人出來都要問一次麼?”
“當然,要驗明正身。”
“那麼,我告訴你,沒錯!我就是姓燕的。”
“孫家沒招你,沒惹你,你跑到孫家撒什麼野來了?”
“是你孫家人要拿我送官,我自己送上門來。”
“這就是了,你已經是天下緝拿,不論死活的重犯,還敢到處鬧事?”
“你們知道,我是不得不來……”
“噢!”
“我個人的安全事小,不能讓你們棄宗忘祖、禍國殃民!”
“姓燕的,你何指?”
“你又裝什麼糊塗?”
“姓燕的,你何妨把話説明白點?”
“敢做不敢當,這不像當世武林四大家之一,也的確跟其他三家不同,又能成什麼氣候?”
“姓燕的,泥菩薩過江,你都救不了自己,還管什麼別人的閒事。”
“到底承認了,這還算有點勇氣。”
“承認了你又怎麼樣?”
“你們應該知道,亂臣賊子是什麼下場。”
“姓燕的,你住口!”
“叫你孫家主人出來……”
“姓燕的,你還不夠格!”
“好。”
燕翎只一聲“好”,再看時,他已經到了兩名老人面前,一閃而回。
兩名老人近心口處衣衫各添一個洞,那是馬鞭鞭梢點的。
燕翎道:“夠麼?”
兩名老人驚白了臉,白衣老人叫道:“姓燕的,你是那門那派出身?”
又來了!
其實,想想也難怪,碰上這種情形,誰都會禁不住問一聲。
燕翎不答反問:“你們看呢?”
只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姓燕的後生,孫某在此。”
話聲不大,但字字清晰可聞,顯然發話人內力可觀。
兩名老人立即分退兩旁,微微躬身,狀至恭謹,其他的人也都躬下了身。
隨着這話聲,莊院裏又走出一批人來。
一批人簇擁的一個人,簇擁人的那批人,老者、中年人都有,看得出,個個都是好手。
被那批人簇擁的那個人,則是一名華服老人,年約五旬上下,像貌相當清瞿。
燕翎知道,他既自稱孫某,應該就是孫家主人。
華服老人一隻鋭利目光落在了燕翎臉上:“姓燕的後生,你非要見孫某不可?”
燕翎道:“不錯。”
“如今孫某已然在此。”
“你孫家應該知道,我已經去過了其他三家。”
“當然知道。”
“那麼我告訴你,今天我到孫家來,跟我去其他三家的目的相同。”
“你何不明説?”
“也無不可,我來看看,你孫家有沒有賣身投靠。”
“我不認為其他三家那是賣身投靠……”
“你認為那是什麼?”
“人各有志……”
“你這也是為你孫家辯護?”
“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我不願為己太甚,同樣的,我也願意認為你是一時糊塗,給你個回頭的機會,只要你答應……”
“慢着,慢着!”華服老人抬手攔住了燕翎的話:“姓燕的後生,你憑什麼?”
看得出,他是忍着盛怒。
“就憑我是大宋朝的子民。”
華服老人一陣冷笑:“好一個大宋朝的子民,你殺官,我還沒有拿你送官。”
“我沒有殺官,我殺的是亂臣賊子,要是你不知道回頭,就跟他們一樣。”
“這麼説,你連我也要殺。”
“不錯。”
一陣長笑劃空響起,裂石穿雲,華服老人功力驚人,笑聲一落,他道:“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沒有人敢對我這麼説話。”
“你終於碰見了一個。”
“小後生,你太狂妄……”
“你不是不知道,我去過其他三家。”
“孫家不是其他三家。”
“這麼説,你是無意回頭。”
“你多此一問,我孫家的事誰也管不着。”
“你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你孫家的事任何人管得着。”
“誰管誰就要拿出管的本事來。”
“那是當然。”
“好,好,好……”
華服老人終於忍不住盛怒,他這裏鬚髮皆動,剛這麼一連三聲,兩名中年人從他背後竄出,聯手撲向燕翎。
燕翎馬鞭一揮,輕叱:“回去!”
那兩個還真聽話,倒射而回。
各人的衣衫破了一大塊,顯然是讓馬鞭抽的,燕翎的鞭下留了情,連皮肉都沒有碰着。
冷哼一聲,華服老人背後有兩名老人要動。
燕翎道:“你是不是看準了我不傷無辜?”
華服老人鬚髮一張,抬手攔住背後兩個老人:“小後生,你出手吧!”
燕翎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華服老人大叫:
“小後生,你住口!”
燕翎道:“好吧。”
跨步欺上,揮出馬鞭。
這次,不管是跨步欺上,或者是揮出馬鞭,都不算快,華服老人應敵十分從容,揮掌迎上。
燕翎收拾後退:“你不用兵刃,好!小妹,接着。”
他把馬鞭扔給了賈秀姑。
華服老人暴叫:
“小後生,你欺人太甚!”
他揮掌撲向燕翎。
燕翎手掌一揮,硬把華服老人逼退三步,然後他一連又是五招,一氣呵成,疾快如電,逼得華服老人竟然為之手忙腳亂,第六招,他在華服老人衣衫近左肋處添了個洞,華服老人大驚後退。
燕翎道:“我稱你一聲孫老,孫家有今天,孫老幾十年的修為,都不容易……”
華服老人那聽得進這個,霹靂般一聲:“住口!”
再次撲上。
又是一連五招,也仍然是第六招上。
燕翎一掌拍出,華服老人悶哼聲中暴退。
燕翎道:“我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
他就要追過去。
只要燕翎追過去,華服老人必然傷在燕翎掌下。
就在這時候,一聲呼叫劃空傳到:“燕大哥!”
叫聲裏帶着焦急。
這是誰?
燕翎收勢停住。
孫家人也適時扶住了華服老人。
一名打扮俐落的小夥子如飛射落,他落地躬身:“燕大哥!”
燕翎不認識:“尊駕是……”
“我提個人,祖衝祖大哥。”
燕翎明白了,鼠黨,他道:“兄弟有什麼事?”
小夥子上前低低説了兩句。
燕翎神情猛然震動,他轉臉向華服老人:“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望你為自己三思……”
回過頭來道:“小妹,走!”
他邁步就走,賈秀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倒是沒問,跟着往外走。
小夥子緊緊跟隨。
孫家沒人攔,誰敢攔?
出了孫家柵門,走了一段距離,賈秀姑忍不住追上兩步:“三哥……”
燕翎倏然停住,霍然回身:“我義父出事了。”
賈秀姑忙道:“老人家出事了?老人家出了什麼事了?”
燕翎轉望小夥子:“兄弟,你説!”
小夥子道:“老人家在京裏下了大牢。”
燕翎臉色一變:“怎麼説……”
賈秀姑驚叫:“怎麼會……”
燕翎一把抓住了小夥子:“兄弟,究竟怎麼回事?”
“不知道,京裏傳出的消息,只讓趕緊給燕大哥送信。”
賈秀姑道:“誰能奈何老人家……”
燕翎像沒聽見,鬆了小夥子:“謝謝你,兄弟!我這就趕到京裏去。”
“燕大哥只管去,我會知會京裏的兄弟。”
燕翎沒多説,拉着賈秀姑走了。
他不得不拉賈秀姑,他腳下快,不拉着賈秀姑,賈秀姑絕跟不上。
賈秀姑本來是要説話的,可是讓燕翎拉着像騰雲駕霧似的,風大,她張不開嘴,一直到客棧取了馬匹、行囊,兩個人上了馬,蹬馬疾馳,她才説了話:“三哥,我説誰能奈何老人家。”
“老人家不願抗官,只要是官,誰都能奈何他老人家。”
“可是會是誰……”
“到了京裏就知道了。”
賈秀姑沒再説話。
***
這是個黃昏。
京城已然在望。
就在這京城在望的當兒,路旁的一個小販揚手攔馬,路旁只這麼一個小販。
燕翎猜到了八分,他控繮勒馬,馬停住,恰好就到了小販攤前。
小販也是個小夥子,只聽他叫:“燕大哥?”
燕翎跟賈秀姑下了馬,燕翎道:“正是燕翎。”
“小弟路英,是……”
“我知道,兄弟辛苦。”
“不敢,能等着燕大哥就全值得了。”
“兄弟別客氣,京裏的情形……”
“這會兒快要關城門了,燕大哥也不能這樣進城,抓燕大哥抓得很緊,至於京裏的情形,這兒不是説話的地方,咱們家裏説去。”
家,是離官道沒多遠的一户民宅,瓦房,一明兩暗,傢俱齊全,像個過日子的地方,只是除了路英,沒見別人。
坐定,路英道:“弟兄們都在城裏打聽消息。”
原來如此。
燕翎道:“兄弟,究竟怎麼回事?”
路英道:“我們不知道,老人家來京的時候,我們一點都不知道,直到老人家出了事,我們才知道。”
“確知老人家打下大牢了?”
“是的,燕大哥!這不會錯。”
“他老人家來京以後都幹了些什麼……”
“不知道。”
賈秀姑道:“是誰把老人家打下了大牢?”
“不知道。”
燕翎道:“老人家現在那個大牢?”
“弟兄們現在到處打聽的就是這個。”
燕翎沒説話。
路英很不安:“燕大哥,我們無能……”
燕翎道:“兄弟別這麼説,京裏的弟兄肯給我送信,我已經很感激了。”
“燕大哥要是這麼説,我們就更不安了。”
“兄弟,千萬別這麼説……”
賈秀姑把話接了過去:“老人家出事,是怎麼知道的?”
路英道:“官裏露出來的消息。”
“是露出來的消息,還是放出來的消息,請想想看。”
“姑娘是説……”
“請想想告訴我!”
路英想了想:“姑娘不提,我還不覺得,倒真像是放出來的。”
“那是故意的,目的只在燕大哥。”
路英目光一凝:“引燕大哥來京?”
“對!”
“怪不得京裏到處抓燕大哥抓得很緊。”
燕翎道:“他們這一着對了,我來了,我一定來!”
賈秀姑忽然臉色一變,欲言又止。
燕翎看見了:“小妹想説什麼?”
賈秀姑道:“沒什麼。”
“小妹,不管什麼,只管説!”
賈秀姑遲疑了一下:“三哥,我擔心咱們已經敗了。”
燕翎神情一震:“你是説,他們掌握了老人家?”
“不是麼?三哥!”
路英的臉色也變了一變:“弟兄們都沒想到。”
賈秀姑道:“我擔心到最後他們會用老人家逼三哥露面。”
路英脱口道:“那就糟了……”
燕翎沒説話。
賈秀姑道:“所以無論如何,咱們得趕緊救出老人家。”
燕翎仍然沒説話。
路英道:“等弟兄們回來,看他們打聽的消息怎麼樣了。”
天黑透了,弟兄們陸續回來了,回來了六七個,都是年輕人,年紀最大的不過卅上下,可都是老江湖了,一個個精明、幹練,身手也都不錯。
人不只這六七個,還有人在城裏,可是回來的這幾個,沒一個打聽出什麼來。
卅上下的那個姓陸,叫陸順,他道:“沒想到官裏這回捂得這麼緊,一點消息都不漏,看這情形,不像賈姑娘所説的,不然乾脆讓咱們知道老人家在那兒,還怕引不去燕兄弟。”
他比燕翎大幾歲。
賈秀姑道:“但願如此,不過他們真要是捂得緊,老人家出事的消息,又是怎麼漏出來的?他們既然要用老人家引來三哥,又怎麼會想不到掌握老人家以制三哥。”
“那姑娘説:他們現在一點消息都不漏,又是什麼意思?”
“許是還不知道三哥已經到京了。”
賈秀姑這麼説,大夥兒都沒説話。
忽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一個小夥子奔了進來,一欠身,道:“燕大哥,有兩個姑娘要見你。”
姑娘?這是誰?還是兩個。
賈秀姑頭一個望向燕翎。
燕翎道:“兄弟,什麼樣的姑娘?”
“都沒多大,穿着打扮想是誰家的丫頭。”
誰家的丫頭?
來的是丫頭,主子呢?主子又是何許人?
燕翎還是想不出,他道:“人呢?”
“在外頭,不遠,我沒讓她們過來。”
燕翎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只聽賈秀姑道:“三哥,小心!她們又怎麼知道你來京了?”
這倒是。
燕翎心頭跳了一下:“謝謝小妹,我知道。”
那個小夥子給燕翎帶路,燕翎出了屋。
出屋沒多遠,燕翎看見了,兩個白色女子身影站在前面夜色裏。
小夥子停住了,道:“燕大哥,就在那兒了。”
燕翎明白小夥子為什麼不過去了,謝了一聲獨自行了過去,當他過去的時候,小夥子回身走了。
到了近前,燕翎看清了兩名白衣女子,那是兩名少女,他認識,那赫然是那位白衣女子的兩名侍婢小嫦、小娥,他不由為之一怔!
只聽小嫦道:“少俠不認識婢子們了麼?”
燕翎定過了神:“那怎麼會……”
小嫦、小娥施下禮去:“婢子們給少俠請安。”
燕翎忙答禮:“不敢當。”
“少俠有空麼?”
“怎麼?”
“敢請少俠借一步説話。”
“兩位姑娘有什麼事麼?”
“婢子們是來請少俠的,我家姑娘要見少俠。”
那位白衣女子!
燕翎的腦海中浮現那位白衣女子的影子:“你家姑娘?她在……”
“就在前面不遠處。”
燕翎遲疑了一下:“就請兩位姑娘帶路。”
小嫦喜道:“就知道少俠不會不見我家姑娘。”
她跟小娥轉身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