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日本京都。
深無盡極的虛空裏,一團團刺目的亮光交替移動,像太陽般照耀着。
她在掙扎,甚麼也看不見,只有使人眼目難睜的亮光。她想叫,聲音到了喉嚨處便消失無蹤,一點也發不出來,她感不到任何痛苦,因為根本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只像個虛無的存在。
想離開,那陽光般的光暈組成了包圍網,磁石吸鐵般令她欲去不能。
一個奇怪的意念在她心中升起。
“我成功了!”
龐大的恐懼狂湧上來,這個並不是她的意念,就像另一個人利用她的腦砷經來思想、另一個意念升起道:“抓緊她!你看到甚麼?”
“我看到了,那是一個美麗的世界,奇異的東西在流動着,充盈着生命。”
同一時間她腦海中升起一幅幅美麗的圖畫,少年時在日本北海道的豪華住所,三年前往非洲的一次旅遊,壯麗的山川,藏在記憶內的美景,斷線氣球般升離潛意誠的深淵。電光石火地呈現眼前,有若給人從腦中硬生生把記憶掘出來。
接着一股充滿邪惡和貪婪的冰冷感覺,湧過心靈的大地。
她再也忍不住,死命掙扎,不是手腳的掙扎,而是靈魂的掙扎,噩夢裏的掙扎。
“抓緊她,不要讓她走!”
“不!我還未懂她的結構!”
“呀!”聲音終於由她口中叫了出來。
她猛地坐起身來,劇烈地喘氣,渾身冷汗,入目的是寧靜的病房,剛才幸好只是一個可怕的夢,但卻是那樣地真實。
那種戰慄感覺仍纏繞不去,陰魂不散。
“啪!”
門打了開來。
臉孔窄長的宮澤醫生搶進來,身後踉着兩名護士,他們雪白的袍服,使她泛起安全感。
宮澤醫生撲至牀邊,關切地道:“千惠子小姐不用怕!那只是一場夢。”千惠子搖頭,眼淚奪眶而出,欲語無言下,泣不成聲。
宮澤醫生暗歎一口氣。這是否造化弄人?千惠子可説擁有了全世界,美麗、智慧、財富,以及愛護它的人……獨欠健康。他雖是精神心理學上聞名國際的權威,對於她所患的病,仍是束手無策。
護士熟練地為幹惠子作各方面的例行檢查,但宮澤知道無論在體温、血壓任何一方面,她都不會有任何異常。
怪病來臨時,她的體温急劇上升至華氏一百零八度,全身沸騰顫抖冒汗,過後一切回覆正常。若一般人體温經常升至這樣高温,腦神經組織必然受到永久性的破壞,她卻是安然無恙,這使她與一般的精神分裂或離魂症不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千惠子停止了啜泣,仰起俏臉,望着宮澤醫生,她悲哀的眼神,今宮澤幾乎想避開她的目光。
宮澤醫生柔聲道:“説罷!把你的心事告訴我。”
千惠子看着有若慈父的醫生,不禁想起自己父親大野隆一,大多數人都會希望能成為她,因為大野隆一是幾個崛起於日本跨國公司的擁有者,日本的首席富豪。
千惠子垂頭道:“有沒有一種藥,吃了會平靜地失去了所有知覺,不會作那些奇怪的夢,也不會再醒過來?”説到最後兩句時,她的語氣激動起來,再次仰起俏臉,熱淚灌進眼裏。
宮澤暗吃一驚。自六個月前,千惠子在美國哈佛大學課堂裏暈倒,送進醫院,至兩個月前她被送回日本現在這所擁有世界一流設備的療養院,她還是第一次表現出這種自殺的傾向,顯示它的精神在怪病的壓力下進一步惡化。
他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傻瓜!這種藥有甚麼好?你父親來電説,開完會使來探望你,趁還有些時間,讓我和你做個小小的檢查,那就像你唱首歌那麼容易。”
千惠子臉色一沉道:“那女人來不來?”
宮澤嘆了一口氣道:“你説夫人?這我便不知道了,唉!她畢竟是你母親呀。”
千惠子冷冷道:“她不是我母親,母親早在我十二歲時死了,我親眼看到她從三樓的露台跳下去。”她的語音出奇地平靜,反而使人感到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慟。
護士將鎖着牀腳滑輪的開關鬆開,把牀推往門處,另一護士把門打開,讓病牀往外滑去。
宮澤醫生為不用面對千惠子的問題鬆一口氣,隨牀步出病房。
守在病房門外的兩名大漢站了起來,他們都是人野隆一特別聘來的保鑣,負責千惠子的安全;兩人跟着病狀,沿着病房外的長廊,往升降機走去。
這是日本京都市郊一所豪華療養院的二樓,通往升降機的走廊靜悄悄地,只偶然聽到病房傳出的微弱人聲。
一切似乎與平日毫無異樣。
那兩名職業保鑣也很輕鬆,這份工作比一般的工資高了三倍多,但風險卻很低,這種只有富豪才能入住的療養院,本身的保安工作已非常完善。
一行人來到升降機前。
升降機恰好升了土來,開門的指示燈閃動着。
門緩緩打了開來。
眾人愕然內望,被嚇得睜大眼睛。
四名戴着防毒面具,身穿白袍的怪人。冷然站在升降機內,當先一人手上拿着一個救火筒般的東西,其他龍人提着白動武器,槍嘴對正他們。
那兩個保鑣是職業好手。首先反應,手都伸進外衣裏,把槍抽出。
“突……”火光展現。
兩人陀螺般在鮮血飛濺中拋跌開去,血滴濺在驚呆了的宮澤醫生和兩名護士的雪白袍服上,濺在千惠子的被服和病牀上。
宮澤醫生叫道:“你……”
這句話還未完,帶頭那人手上的東西噴出一股白色的氣體,惡獸般將眾人吞噬。
宮澤醫生和兩名護士無力地往地上倒去,在暈倒前隱約感到那四人將千惠子連牀推進了升降機內。
千惠子吸入濃煙後,立時進入暈眩的狀態,不過她卻沒有失去知覺,只像進入了一個噩夢裏,就像幾個月來無時不纏擾她的夢魘。
模糊間,她感到離開了身體,在一個更高的角度處,俯視着那四名惡客將躺在牀上的“自己”推進升降機裏,而宮澤醫生和兩名護士則暈倒在地,較遠處是屍橫地上的保鑣。
出奇地她並不感到恐懼。
她早習慣了這種噩夢,現實和虛幻問的分隔已徹底地崩潰,充其量只是從一個噩夢進入另一個噩夢吧。
不可能更惡劣的了。
八月十日下午,南美洲玻利維亞。
飛機從蔚藍的長空往延伸出來的跑道俯衝下去。
凌渡宇輕鬆地坐着,從機窗瞰視下面典型的南美景色,密集的雨林,交匯的河流,形成大白然的美麗圖案。
經過了數小時的飛行後,抵達玻利維亞。
機翼張了開來,滑輪在機腹雄鷹摟兔般伸出來,強烈的氣流摩擦聲代替了機器的運轉聲。
機輪觸地,飛機脈動般彈跳了兩下,開始在跑道滑行,風聲呼呼。
陵渡宇鬆開安全帶,心想終於到了。這次來是專誠要見高山鷹,和他商討未來“抗暴聯盟”的動向。
抗暴聯盟是由來自世界各地精英組成的地下組織,為使地球成為一個和平的理想國而不懈奮鬥。組織最高的八位領導人均以鷹作代號,高山鷹是目前的最高決策者,而凌渡字的代號是龍鷹。
兩個小時後,凌渡宇在抗暴聯盟的秘密總部見到了高山鷹。
驟眼看去,任誰想破腦袋也估計不到高山鷹有着這樣的身分。他年紀六十歲上下,身裁不高,戴着圓圓的金絲眼鏡,金色的頭髮鬢邊呈少許花白,臉上掛着慈祥的笑容,就像位大學的老教授;只有當你細看他的眼時,才發覺那深邃無限的眼神藏着廣袤的智慧以及天生領袖那種果敢決斷。
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國籍,據傳他體內流着德國猶太人的血統。
高山鷹在書房內接見凌渡宇。
凌渡宇瀏覽着書架上豐富的藏書,冒險家的本性使他不放過任何一個獲得別人資料的機會,藏書是最佳獲知一個人興趣的方法,最後他的目光來到放在書桌上的一疊書本。
凌波宇笑道:“你想製造一枚核彈嗎?那或者是不錯的主意。”
高山鷹嘴角綻出一絲笑意,踉着笑容擴大,眉眼額一齊笑起來,令人更感到他慈祥和易於相處。但凌渡宇知道這只是個表面的現象,高山鷹的精明厲害是他平生僅見的,否則抗暴聯盟也不會如此發展迅速,屹立不倒。
高山鷹拿起桌上一本名為“核彈基本原理”的書,淺笑道:“很多事我也想做,我想把世上所有的書看盡;親吻所有美女;遊歷每一個地方;結交天下奇人異士;經驗所有經驗。”
凌渡宇心中一陣感觸,高山鷹絕非無的放矢的庸人,這幾句説話正代表人類對經驗的渴望,可惜人本身的侷限令他不能嚐遍每一種經驗,就像一個面對千萬盤美食的人,只能揀取其中有限的幾種,尤其在現代這極度多元化和千變萬樣的世界裏。
高山鷹笑起來道:“對不起!刺激起你感性的一面,來!給你看一些有趣的人。”他拿起遙控器一按,在兩人面前的兩個書架分左右橫移開去,露出牆上的螢光幕,燈光暗淡下來,對着螢幕一邊的幻燈機射出採芒,投射在螢幕上,現出一個情景。
那地方似乎是個碼頭,聚集了很多人,一些看來是搬運工人,也有過路者和旅客。其中一組六、七人,站在畫面的正中,手上提着簡便的行李,一派預備搭船的樣子。背景具艘機動漁船,可是因偏離了鏡頭焦點,影像並不清晰。
凌渡宇皺眉道:“拍這張照片的人該被打屁股,技術這麼差勁。”
高山鷹淡淡道:“除非你到閻皇那裏去,否則休想打得到他的屁股。”
陵渡宇愕然望向高山鷹。
高山鷹眼中的悲傷一閃即逝,瞬間又回覆領導羣雄的從容自若,道:“當他以遠距鏡拍這張照片時,正是他破人從後面冷血槍殺的時刻,幸好相機和另一副精密的無線電子儀器連在一起,能即時將相片的影像送往另一地點的接收器,否則你連這張差勁的相片也看不到。
而我相信聖戰團亦不知我們以這樣的方法得到這相片。”
凌渡宇道:“被殺的是誰?”
高山鷹道:“是我們組織內代號『隱者』的追蹤偵察員,讓我來介紹一下相片中的朋友。”當他説到朋友時,牙齒咬得緊緊地,顯示了他對這些“朋友”的恨意。抗暴聯盟中每一個組員都是各有專長的人才,失去任何一個都是不可彌補的損失。
凌渡宇的目光轉回螢幕上。
圖中那些準備下船的人的影像擴大起來,雖然因微粒變粗致更模糊不清,但卻可以清楚看到有兩女四男共六個人。
高山鷹道:“中間穿藍西裝背對着我們的男子,很可能就是綽號『納粹人』的兇人。”
凌波宇沉吟半晌,通:“納粹人?怎麼我從未聽過?”
高山鷹道:“這世界可大約分作兩類人,一類是支持現有的秩序的,一類卻是破壞者。
而破壞者中,卻沒有一個極端恐怖組織比得上『末日聖戰團』,納粹人相信是這組織最重要領導人之一。”
凌波宇以手拍額道:“我是否已再不適合這資訊爆炸的時代,為何我從未聽過這批狂人?”
高山鷹沉聲道:“一點也不出奇,我也是直至最近發生的一件事,才從法國情報局知曉這恐怖團體的存在。”
凌渡宇哂道:“為何取個這樣不倫不類的名字。”
高山鷹嘆了一口氣道:“對付一般的恐怖極端組織;或者是無政府主義者;或為某一理想、某一宗教、政治目的而奮鬥的組織,總還有跡可尋。但這末日聖戰團卻不一樣,他們深信整個人類文明是一個錯誤,救世的唯一方法,就是將整個人類文明毀滅,以建立起另一個新的文明;就像鳳凰要經歷火的洗禮,才能獲得新生命和永生。至於新文明如何能在廢墟上再建立,就是他們守口如瓶的大秘密了。”
陵渡宇目光轉往螢幕上的畫面,細心察看每一個人,那背對鏡頭綽號納粹人的人留着金髮,肩膀特別寬闊,頸項粗壯,使人感到他是孔武有力的人。旁邊的金髮女子剛好側望着他,雖看不清楚眉眼,但輪廓娟秀,使人很難聯想到她是要毀滅世界的恐怖分子。當他的目光往右移至一名面對鏡頭粗壯的大漢時,凌渡宇虎軀一震。
高山鷹道:“你認出他是誰了?”
凌渡宇點頭道:“『瘋漢葛柏』,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僱傭兵頭和政治刺客,是蘇聯的國安局、美國中央情報局都曾僱用過的職業殺手,近年來因幾宗血案和強姦案消聲匿跡,想不到變成了這瘋狂組織的成員。”
高山席滿意地道:“你既然知道這極度危險的人的底細,自然可由是推知這集團的危險性。目前對於這集團的資料,只限於這幅相片,而納粹人這神秘人物究竟是誰,我們仍是一無所知,相片中顯示的他可能只是個偽裝,難以作準。”
凌渡字的目光繼續在這兩女四男身上巡遊,驚人的記憶力,使他能照相般把螢幕上的影象搬進記憶細胞裏去。
高山鷹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道:“最近在法國一個秘密的核軍事基地,發生了一宗盜竊事件,一個工作人員和一批製造核彈的壓縮原料神秘地失琮了,三日後那人的屍體在一貨倉內被發現,但核原料卻影蹤全無。法國情報局根據種種蛛絲馬跡,尋到聖戰團這條線上。”
説到這裏,高山鷹從枱面拿起一個文件袋。遞給凌波宇道:“所有資料均在這裏,我們組織的一名成員是法國情報局的高級人員,他將這事通知了我們,希望我們能為此盡一點力量,沒有比你更佳的人選了。”
凌渡宇接過文件袋,苦笑道:“這件事就像大海撈針,無從入手。”
高山甩道:“要製造一枚核彈,將它發射,絕非簡單的事,所以聖戰團一定會有進一步的行動,『隱者』雖然犧牲了,但卻使我們知道瘋漢葛相與聖戰團的成員,起碼有一定的關係。拍攝這張照片的地方是韓國,照片背景中的漁船報關的目的地是台灣,但我們卻相信它到了日本,雖然這是尚未能證實的事。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法情局相信聖戰團已完全掌握了製造核彈的技術和設備,所差只是一些高科技的設備,只要再獲得這方面的產品,他們便可以為所欲為造成驚人的大災難。”
凌波宇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照片是多久前的事了?”
高山鷹道:“十天了。”
凌渡宇虎目一睜,冷冷道:“為了討償隱者的血債,為了人類的命運,無論上天下地,我也要把這批狂人挖出來。”
高山鷹嘆了一口氣道:“你要非常小心,他們都是自殺式的狂人,對他們來説死亡絕非可怕的事,而是一種解脱,可惜對別人並不是這樣。”
凌渡宇淡淡道:“甚麼人我沒有遇過?就讓我給他們來個大解脱。”他動了真怒。
高山鷹道:“很想和你痛飲達旦,可惜時間太珍貴了,我已安排了你立即往日本去。”
凌渡宇長笑道:“日本清酒,聲名最好,就讓我拿一瓶回來孝敬你。”
高山鷹笑丁,但卻不能掩蓋眼中擔憂之色,末日聖戰團是各國政府恨不得食肉拆骨的危險分子集團,可是卻始終奈何不了他們。凌波宇雖是抗暴聯盟中最傑出的人,可是他能成功嗎?尤其在目前他根本不能抽調人手去助他的情形下,龍鷹凌波宇只能孤軍作戰。
八月十日晚,日本某地一座兩層的花園平房裏。
千惠於“醒”了過來。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字眼,可是卻再沒有另一個字可以形容她現在這狀況,因為這是超出一般人類經驗的事情。
她“看”着“自己”給那四名戴着防毒面具的大漢,從醫院推往停車場內一輛救傷車裏,保安室的四名警衞、接待處的兩位女接待員,昏倒地上。換了平日的千惠子,一定為這些兇徒的暴行憤怒莫名,可是她現在只覺渾渾茫茫,一切只像一個不真實的夢。
接着她又陷進那可怖的噩夢裏。
她感到自己以驚人的速度跨越遙關的空間。身不由己地往虛空某一深處推移,她想抗拒,但卻不知如何抗拒。
警號大鳴的救傷車,載着自己急馳離開醫院,冷血的兇徒,給拋離在後方某一遙不可觸的角落。
絕對的孤寂。
不知多少時間後。
驀地她闖進了一團強光裏。
一個龐大的聲音在她心靈中響起道:“她回來了。”
千惠子駭然四望,那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以心靈去看,就像夢中看事物。
只有令人心膽俱制的強光,這些光並不是一片的,而是一束束一團團的爍芒,迅速互替移動,每當光束畫過她的“身體”,一股奇怪的意念和聲音便在她心靈中升起,但她卻清楚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意念。
她的心靈正受到不知名異物的進侵,那是一種名符其實思想被強姦的感覺,又像在無數陌生人前赤身裸體般難受。
“追蹤她的來處!”另一個聲音響起。
“我要學習她的一切。”
深藏的記憶泉水般在心靈的大地湧出來,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這些入侵物之前。
撕心裂肺的恐怖,使千惠子想像風般雲散煙消,可是它的靈神卻被緊緊攫抓住,連思想要離開的權利也被剝奪了。
一幅美麗的圖像被解放出來,佔據了這夢魘的天地。
太陽迅速地從東方升起來,給葱綠的大平原帶來光和熱,溪水在樹林裏蜿蜒川流,草原上鹿羣奔馳,千萬只鳥兒從棲息的林木間驚起,以壯觀的隊形往遠處的湖泊飛去。一忽間太陽沉下西山,放射出萬道彩霞,月亮從另一邊升起來,散發着金黃的清光。
一個聲音響起道:“這是它的世界。”
另一個聲音道:“由現在起,它成為了我們的世界,只有我們才配擁有它。”
千惠子正要掙扎,忽地心中升起一個念頭,一個屬於自己的念頭,那念頭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像在呼喚她回去。心神一陣震動下,她發覺已成功地將入侵者排斥在心靈之外。
龐大的聲音變得微不可聞道:“抓緊她!不要讓她逃去,我們還不知她來自何處,她的世界……”聲音遠去。
她的心神離開了強光,在廣表的空間旅航。“呀!”尖叫聲中,她心神回到身體裏,“醒”了過來。
有人猛烈地搖動她的身體,叫道:“醒來!醒來!”
她睜開眼來,發出另一下尖叫。
幾個猙獰可怖的鬼臉,從高而下俯視着躺在牀上的她。
“不用怕!我們是不會傷害你的。”
她定睛一看,原來這些人戴上了鮮豔的面譜,記憶迴流到她的腦海裏,想到自己成為了被擄劫的人質。
千惠子美麗的秀目駭然四望,從圍着她這五名戴着面譜的人間的空隙望出去,這是間沒有窗户,沒有任何裝飾的空房子,除了她躺着的牀,只有四堵灰白的牆,和在天花垂下搖搖晃晃的一盞孤燈。恐懼湧上心頭,她再次尖叫起來。
其中一人以沙啞粗獷的聲音操英語道:“這小騷貨讓我來對付她。”
另一人低喝道:“不要碰她,納粹人吩咐誰也不能碰她一個指頭,你若想得到你那一份,給我乖乖的。”
沉重的喘息聲,在那沙啞聲音的人處響起,充滿狂亂的情緒,造成可怕之極的氣氛。
千惠子望向那人,只看到他是個棕紅頭髮的粗壯男子。不知為何心中竄過一股不寒而悚的感覺,就若兔兒見到餓狼,絕望悲傷湧上心頭。
無論在現實或夢裏,都是人質。
她已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