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要隘上惡鬼堡高手密佈如雲,守護嚴密,堡內不時遣出一撥一撥匪徒,疾逾流星奔出谷外。
驀地——,惡鬼堡內奔出七匹快馬,風馳電掣,蹄聲如雷,騎後蕩起一片滾滾黃塵。
騎上人玄巾覆面,緊伏在馬鞍上,按轡疾馳,騎勢迅快,轉眼奔至谷口,忽紛紛飛竄出八人,一列雁翅般擋住,大喝答道:“是何舵弟兄,取出信符繳驗。”
為首一騎勒馬停住,冷笑道:
“信符在此,拿去瞧好啦!”
説時,隨後六騎並未停住,反更揮鞭衝出谷口。
阻攔匪徒不禁一怔,但見蒙面騎上人右腕倏地按向肩頭,寒光離匣,青虹匹練揮卷,血光進射,八個匪徒頭顱飛起。
蒙面人劍勢一發,兩腿立即緊夾馬腹,座騎立時潑喇喇四蹄翻飛衝出谷口。
只見峭壁放出十數道告急旗花,爆射出漫空流焰異形,絢爛奪目。
那七人七騎衝出谷口數里,轉入一片疊障羣巒中,樹木森翳,古幹參天,障空蔽日,幽暗如暮。
七人一躍下騎,只聽韓廣語聲道:“韓某料老賊此刻必追蹤而來,惡鬼堡建立總壇之初,老賊遣出三十六人查明百里方圓內地形,以明何處險危可設暗樁,韓某亦是三十六人之一,此處由韓某查明,但韓某發現一處崖腹,深邃曲折,鍾乳倒彎,宛如鋒芒利刃,寒氣逼人,乃藏身隱秘最佳所在,秘不上報。”
霍文翔道:
“留為日後退身之計,是為上智。”
韓廣道:
“少俠過獎,我等速牽馬藏身崖腹。”
七人七騎身形緩緩消失於陰暗叢中。
一頓飯光景過去,微風颯颯破空聲響,魅影紛紛投林射入,但聞青袍老人陰惻惻語聲道:“蹄痕在數里外消失無蹤,必藏身附近,我等展開搜索,諒不難擒獲。”
中年儒生道:
“令主可查明這七人是誰麼?”
青袍老人答道:
“堡中弟兄何止千百,片刻之間難以查出。”
鍾離炎道:
“無疑是花九鵬程南淮等。”
青袍老人冷笑:“花九鵬程南淮已化血水,除非借屍還陽。”
中年儒生不禁一怔,穿知青袍老人已暗下:毒手,但不信程甫淮智慧卓絕,料事如神竟罹慘禍,口雖不盲,卻滿腹疑雲。
霍文翔藏身崖穴入口,外有藤蔓荊棘掩蔽,穴外景物可一覽無遺。
只見青袍老人與中年儒生及一中年美婦站在七八丈外,中年儒生眼中鋭利目光四巡了一瞥,向青袍老人道:“這七人諒遁之巳遠,搜捕無益,令主堡中消息設施尚未啓用,僅令主一人知之,不虞外泄。”
青袍老人冷哼一聲,目露不甘之色。
中年美婦嫣然一笑道:“令主請回吧,我留此率領壇下弟兄再作縝密搜索,若叛徒仍在,定無所遁形。”
青袍老人道:“有勞了?”
中年少婦目送青袍老人中年儒生離去後,似有意無意望了崖腹一眼,又嫣然一笑,嫵媚已極。
霍文翔已覺心中一跳,暗道:“莫非她知道咱等人藏身之處麼?”
少婦年歲巳逾花信,穿着一襲淡黃羅衣,杏臉桃腮肌膚勝雪,瑤鼻櫻唇,目若秋水,豐腴絕美,吐聲清脆道:“你可出來啦!”
霍文翔知是為自己而發,伸手一撥藤蔓,飄然走出。
中年美婦目睹霍文翔現身,不禁星眸一亮。
霍文翔道:“姑娘何以知在下藏身之處?”
中年美婦道:“你在鍾離炎宅中露出一手曠絕劍招,我便知你絕非程南淮。”
霍文翔不禁暗駭,道:“那麼姑娘怎不向貴上揭穿?”
中年美婦道:“我有害你之心,也不致令你逃出堡外了,但我不知你來歷,故暗中窺察。”
霍文翔道:“如此説來,在下所作所為俱落在姑娘眼中了?”
中年美婦纖指一掠鬢旁青絲,微頷螓首道:“你想除去鐵少川,恐心勞力拙,此賊回返總壇立即佈設奇門,惡鬼堡從此宛如鐵桶般,何況又有玉勾斜洗髓經之助……”
霍文翔驚道:“洗髓經果有此事麼?”
中年美婦點點頭道:“不錯,但鐵少川尚未參悟其中神髓,不過以鐵少川之胸羅浩瀚淵博,恐無出其右者。”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這也未必見得!’’
中年美婦盈盈一笑道:“你很自負。”繼而水汪汪雙眸凝注在霍文翔臉上,款款深情,接道:“你知道那中年儒生來歷麼?”
霍文翔道:“為虎作倀,狼狽為奸,那有什麼好人。”
中年美婦噢丁一聲,道:“一竹篙打一船人,連我也罵上了,他就是當年武林盟主哈無極嫡傳徒孫。”
“是真的麼?君子之澤,三世而斬,先賢之言,誠不我虛。”
中年美婦抿嘴一笑,風情萬種,道:“想不到你還是文武並資,今日武林危如累卵,以你一人之力,恐不能挽狂瀾於既倒。”
霍文翔不禁大愕,知話出有因,道:“姑娘這話如何解釋。”
中年美婦道;“你可是北斗令傳人霍文翔麼?”
霍文翔劍眉猛剔,道:“在下正是霍文翔。”
中年美婦略一沉吟,道:“走,我與你進入崖穴再説吧。”説着蓮步婀娜向崖腹走去。
霍文翔不知她安了什麼鬼胎,暗中功行兩臂,隨着中年美
婦身後。
進入崖穴後,中年美婦即道:“我耳聞鐵令主與中年儒生密室商議,由中年儒生以鐵手令挑動聲林是非,使各大門派形成水火,互相殘殺,鐵令主則隱在惡鬼堡中研悟洗髓經,共霸武林。”
霍文翔不禁大感困惑道:“有道是雙雄不併立,那中年儒生雖愚亦不至此。”
中年美婦搖首道:“只怪中年儒生一招之微落敗在鐵令主手下,你知千金一諾,永無改悔之理。”
霍文翔不禁恍然大悟,抱拳一揖道:“承蒙姑娘賜告,在下感激不淺。”
中年美婦嫣然一笑道:“不用謝我,我與那中年儒生本是夙孽,不想他陷溺太深之故,才想出這釜底抽薪之策,日後相見外子之時,還望手下留情一二。”
霍文翔道:“不敢,請問姑娘何以教我?”口中雖這麼説,卻暗道:“江湖之內拼搏兇危,勢所難免,何況自己將他心上人鐵手令盜取到手,叢怨積身,何能善了。”不由暗歎一聲。
只見兩條身影迅疾飛掠而至,正是毒手魔什萬釗玄天奼女杜素素夫婦。
萬釗目中逼泛兇芒,打量了中年美婦一眼,道:“姑娘可知惡鬼堡座落何處麼?”
中年美婦面色如罩上一層濃霜,冷哼一聲道:“我也無法找尋惡鬼堡確址,你問我,我又問誰咧?”
萬釗向其妻杜素素望了一眼,道:“這位姑娘分明是惡鬼堡中人,如不動手她豈能吐實。”五指疾伸如電向中年美婦肩頭抓去。
中年美婦忽響起了一聲銀鈴嬌笑,在萬釗指風之側滑廠開去,身如箭射投入密翳林中。
身未沾地,忽感林內逼出一股排空如山狂飈,喝道:“回去!”
中年美婦警覺夠快,身化“揚絮迎風”飄起,藉着狂飈蕩起三四丈高,美妙之極。
林內人影紛紛疾閃出林,為首者正是禿額銀髮,霜眉鳳目的百花翁。
霍文翔暗中窺見,心中大急,百花翁等不下四五十人,恐中年美婦孤掌難鳴,意欲挺身拔劍相助,驀聞百丈峭壁上傳來一聲朗喝道:“賢妹休驚,愚兄來也!”
一條飛鳥般人影,疾逾鷹隼由峭壁絕頂電鴻疾落,顯出一面如冠玉的中年儒生,目注百花翁道:“百花老師到處樹敵結怨,原因為何?”
百花翁淡淡一笑道:“老朽方才護龍寺外已見識過尊駕。”
中年儒生道:“在下與惡鬼堡並無淵源,但與鍾離炎曾是舊交,此來為討取一項信物。”
百花翁冷笑道:“既然尊駕再度相遇,無論尊駕是否惡鬼堡中人,老朽手下血債也該清償,不過尊駕若指點惡鬼堡路徑,則前怨一筆勾銷。”
中年儒生淡淡一笑道:“説得這麼輕鬆,百花老師如今侵入惡鬼堡境域內,一舉一動均難逃惡鬼堡眼目,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指點二字未免多餘。”話落向中年美婦笑道:“賢妹,我們走。”
兩人並肩向林內走去。
百花翁似懾於中年儒生的氣度威勢,竟不予阻攔。
突從百花翁身後撲出兩人,兩股寒芒揮出,疾如奔電刺向中年儒生,中年美婦後胸而去。
這兩人顯然乃西域高手,寒芒及體之際,健腕疾振,幻如千百朵金星,夾着鋭利勁風,凌厲奇詭絕倫。
中年儒生似背後長了眼珠一般,頭也不回,右臂反甩而出,袖中突飛出一道青虹,宛若飛蛇般卷舍天蛟。
只聽兩聲慘嗥,寒飈倏斂,一雙西域高手已倒在血泊中,屍體巳分成四截。
儒生美婦都身形杳隱密翳林中。
毒手摩什萬釗大喝道:“手黑心辣,饒他們不得。”
忽從林內傳來中年儒生清朗語聲道:“百花老師,正主兒將至,你等若不速作準備,恐無一人倖免。”
語聲愈去愈遠,説至最後一字,幾乎杳不可聞。
百花翁不禁一怔,伸手示意萬釗勿追。
崖上突送來蒼老雄渾語聲道:“百花老兒,老朽一再容讓,你尚未忘懷斷指之仇麼?”
百花翁仰面厲聲道:“斷指之仇,誓言必報,老朽一日不死,豈能消釋於懷。”
陡聞崖上傳來一陣如雷狂風道:“好,你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朝正南方走出十里,老朽自有人來接引。”
話落,曳空帶起一聲懾人心魄的長笑,隨風遠去。
百花翁面色異樣難看,他本想從中年美婦道出惡鬼堡出入路徑,趁其不備,攻其不防,如今,與其預定之計截然相反。
毒手魔什萬釗低聲道:“百花老師,依兄弟之見,孤軍深入,自投羅網,不如速退再作良圖。”
百花翁嘆息一聲道:“老朽理解不透為何武林九大門派均採觀望不前之態。”
杜素素道:“只怪百花老師昔日自負絕人太甚,是以九大門派樂得置身事外……”
萬釗煞眉一皺,道:“此時豈能埋怨,我等速退。”竟朝正北方向退去。
須臾,崖腹內魚貫掠出霍文翔七人,兼程趕往少林。
武林內盛傳丐幫已風悄雲散,各地方舵紛紛解體,丐幫耆宿五大長老及幫主均被囚少林,最近期間即昭告天下武林問罪。
但罪名是什麼?均茫然不知,即有知其一二者,皆諱莫如深,然而巳震動武林,天下羣雄不絕於途趕奔登封,將一座小小山城呈現前所未睹繁榮氣象。
北斗令再出江湖,佛麪人屠鐵少川坐化五台,金面老人攫奪星河三寶之事反而銷寂,幾無人提起。
難道武林人物如此健忘?他們懼怕惹禍上身,因此效金人三緘其口,靜待其變,雖然如此,江湖中人卻不甘寂寞,恐貽孤陋寡聞之譏,是以紛紛若鶩趨來。
登封縣北中嶽嵩山卻寧謐異常,松杉滿谷,清流潺潺,柳枝欣欣向榮,鵝黃嫩綠,山風掃林,濤聲悦耳,令人塵慮盡滌,意境清涼。
少室北麓,浮圖矗立,遠在數十里外可察及,山道上忽現出一男一女,身法迅如流星,往少林寺而來,正是那中年儒生
少婦。
來道松杉後忽響起兩聲佛號,一雙僧人橫阻在道中,各持着一柄晶光閃亮鑌鐵禪杖,交叉護胸,單掌稽首道:“兩位施主何往?”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取出鐵手令道:“在下求見貴掌門,敬請放心。”
兩僧神色一凜,一面有微麻,魁梧中年僧人答道:“原來是哈施主,敝寺因擒囚丐幫五長老及幫主,尚有虞冰後人,為防羣雄劫救,守護森嚴,二位請稍待,容貧僧通稟掌門人出迎。”
中年儒生道:“有勞大師了。”
一僧轉身飛奔少林而去,另外一僧身形倏隱在松後。
片刻少林寺傳來三聲嘹亮鐘聲,谷吟回播,衝破如水般寂靜。
只見山門內邁出一隊僧眾疾奔而來,中年儒生目睹少林掌門元元上人出迎,即抱拳一揖至地道:“在下愧不敢當。”
元元上人道;“施主身懷武林盟主信物,老衲怎敢怠慢。”立時肅容前導,進入寺內落座。
中年儒生道:“掌門人威望孚眾,短短時日內竟將丐幫解體,手到成擒,在下不勝欽佩。”
元元上人淡淡一笑道:“集九大門派之力,佟青松施主寡不敵眾,才俯手成擒,引來丐幫高手及虞冰後人,尚有南儒司空陵檀樾大興問罪之師,逼問老衲佟青松身犯何罪,老衲無法回答,只推稱奉鐵手令之命。”
中年儒生雙眉微剔道:“他們必然不服,勢必引起一場拼搏。”
元元上人道:“老衲亦認為難免一戰,哪知他們一聞鐵手令,竟甘束手,但聲言欲目睹鐵手令主者。”
中年儒生冷笑道:“在下既然來了,自然要見他們。”
元元上人笑了一笑道:“他們雖軟禁在達摩院中,但一身絕乘武功仍在,虞冰後人謂憑哈施主倘以莫須有了罪名加諸於身,必激起鉅變,更須當着天下羣雄之面直言無隱,若無中生有,九大門派,恐無法相袒。”
中年儒生勃然變色,怒道:“鐵手令如朕親臨,生殺予奪,虞冰後人忒也膽大枉妄了。”
元元上人嘆息一聲道:“事隔百年,鐵手令復出,雖怪虞冰後人不信,更謂即或鐵手令是真,持令之人未必不是兇邪假借。”
中年儒生一聞此言,面上陡地升起濃重殺機,冷笑道:“那麼在下去見虞冰後人。”
元元上人正色道:“真金不怕火煉,哈施主何小不忍,如今天下英豪雲集登封,何不當眾明正其罪,不然,恐丐幫不能俯首認罪。”
中年儒生怒道:“卻是為何!”
元元上人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室外忽邁入清癯老僧,合掌道:“稟掌門師兄,武林羣豪已趕來少林。”
元元上人道:“禪堂接待,知客大師廣覺接引。”説着立時向中年儒生合掌微笑道:“兩位何不隨老衲去至禪堂,讓武林英豪得以瞻仰哈施主丰采。”
中年儒生望了少婦一眼,暗道:“鐵令主約好另遣堡中高手隨後趕來,想必亦在天下武林羣雄內。”遂頷首微笑道:“煩勞掌門引路。”
元元上人道:“如此老衲有僭了。”
偌大一座少林寺清淨寧謐中含藴着一種肅殺氣氛,一切均靜得出奇,中年儒生少婦隨着元元上人走去,途中竟未發現一個僧人,不禁大感困惑。
禪堂系少林僧眾打坐參禪之用,寬敞宏偉,可容納二三千人之眾,堂外是一片曠場,為習武功基礎鍛鍊外功之地,場中放置石擔、石鎖、長索、練子錘等等。
曠場中已立有十數江湖人物,三三兩兩,談笑甚歡,目睹少林掌門走來,立時面色肅然抱拳。
元元上人含笑答禮,寒喧了數句,為這十數江湖人物一一引見中年儒生少婦。
這十數人均是武林知名人物,對兩人只抱拳道:“失敬!”二字,均持懷疑神態。
這時,武林羣雄已相繼來到,一時之間,廣場中羣英畢集。
忽見一面貌清奇,葛衣短裝老者高聲道:“請問哈老師,紫府書生虞冰後人及丐幫幫主五大長老身犯何罪。”
中年儒生道:“在下決不無中生有。”他已瞧出惡鬼堡已派出頂尖高手混在武林羣雄內,膽氣一壯,語聲沉厴懾人。
那葛衣老叟身後疾轉出一紫衫俊美少年,令中年美婦不禁一呆,暗道:“他怎麼來得這麼快?”
只見紫衫少年向葛衣老者冷笑道:“藍老,不知除了九大門派掌門外,還有人能辯識鐵手令真假的麼?”
葛衫老者道:“除了老朽外,諒還有不少武林盛名卓着的高人能辨別真偽。”
中年儒生冷笑道:“尊駕如不信,在下當取出鐵手令,不過鐵手令一出,尊駕只恐有性命之憂。”
紫衫少年淡淡一笑道:“這倒未必,閣下且慢取出鐵手令……”
中年儒生面色一愕,道:“卻是為何,閣下莫非懼怕了麼?”
紫衫少年嘴角泛出一絲不屑的笑容道:“目下武林羣雄尚未到齊,你如存心磊落光明,稍待又有何妨。”説着目光轉註着少林掌門元元上人道:“掌門人,你可瞧出情勢有異麼?”
元元上人聞言不禁錯愕瞪目。
紫衫少年道:“在場羣雄有惡鬼堡兇邪混跡其內。”
此言一出,羣雄不由心神凜震,相顧失色。
只見紫衫少年慢慢向一陰陽臉老叟走去。
那陰陽臉老叟不禁神色大變,身形微微後退,功行兩臂,拾指箕曲蓄勢待發。
武林羣雄疾躍開去,讓出十數方圓空曠場地。
中年儒生向少婦暗道:“不知他如何認出惡鬼堡喬裝之人。”
少婦低聲道:“無論如何,你不能出手相助,你已鑄成大錯,再一步走錯,便淪入萬劫不復之地。”
中年儒生低嘆一聲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勢成騎虎,欲罷不能,愚兄已無可奈何!”
少婦輕嗔道:“你只要不輕舉妄動,我自有辦法令你置身事外。”
這時,紫衫少年一步一步向陰陽臉老叟身前逼去,老叟突目露兇光,右掌倏地向肩頭一挽,一道寒光應手揮出。
紫衫少年冷笑一聲,身形橫跨一步,右腿飛起踢向老叟腕脈。
陰陽臉老叟刀招用式太老,眼見腿勢凌厲踢來,竟無法回撤,只覺腕脈如中千斤重錘,痛澈心脾,不禁張嘴厲嗥一聲,一柄鋼刀脱手飛起半空。
紫衫少年奇奧無比,“叭”的一聲,陰陽臉老叟左頰着了一下重的,只覺眼冒金星,滿嘴牙齒隨着鮮血噴出口來,左頰腫起老高。
紫衫少年正是霍文翔,他知惡鬼堡匪邪牙內嵌存烈性奇毒,勢窮力竭時,立即咬破硬囊,藥物入腹迅疾毒發身亡,是以須擊落滿口牙齒,使其無法自絕。
陰陽臉老叟從未如此丟人現眼,眾目睽睽下何以為堪,疼痛稍止,厲吼一聲,身形一個旋轉,雙手齊揚,發出飛蝗般暗器。
打出暗器手法高絕,漫天花雨般罩襲霍文翔周身穴道。
霍文翔冷笑一聲,平飛而起一片罡風。
蝗形般暗器被無形潛力,震得四濺,紛紛落地。
只聽一聲淒厲慘嗥,陰陽臉老叟面色大變,兩條臂膀軟垂了下來,渾身骨骼“剝剝”起了一串脆響,豆大汗珠冒出順頰淌下。
在場均是武林高手,均未察覺霍文翔用何種手法散除陰陽老叟的功力,不禁暗感駭然。
中年儒生面色激動,沉聲道:“少林寺哪有尊駕動手撒野的地方。”
霍文翔微笑道:“閣下是否少林掌門?倘閣下曲意相袒惡鬼堡匪邪,閣下尚有何顏面自命為鐵手令主者。”
中年儒生不禁語塞。
那中年少婦低聲道:“智哥,何不暫時按耐,小不忍則亂大謀。”
中年儒生低哼一聲,道:“尊駕何以知道此人是惡鬼堡匪邪!”
霍文翔微笑道:“只要閣下不從中作梗,在下自有方法使他吐露!”説時在懷中取出七柄小刀,寒光雪亮,兩肩突然一振,身形一鶴沖天而起,揚腕將七柄小刀打出。
七刀各朝不同方位打向羣雄中,勢如電掣,但小刀去勢卻是迴旋而飛,令人不防,俟眼前一亮,已是不及。
武林羣雄中立有七人倒下,刀尖無不插入氣管,已然氣絕斃命。
元元上人不禁高宣了一聲:“阿彌陀佛!”
霍文翔身形沾地,奇快無比扣着陰陽臉老叟,道:“死者七人均是你同黨麼?”
陰陽臉老叟只覺萬針戮體,逆血回攻,知不據實相答,難禁受此種酷刑,不禁點了點頭,突然面色一變,頭向旁歪下頹然倒地。
霍文翔巳知中年儒生以虛空點穴手法殺人滅口,鬆開五指轉面一笑。
曠場遙處忽傳來高聲道:“青城掌門到……點蒼掌門到……五台……”
武林各大門派掌門至尊相繼駕臨,元元上人疾趨相近,武林羣雄只覺數十年來罕遇之大事,有幸躬蓬其盛,不禁眉飛色舞,不負此生。
須臾,只見元元上人引着青城掌門威靈子等廿餘武林名宿奔來曠場,一一向中年儒生寒喧為禮。
驀地——,霍文翔發出一聲哈哈長笑,裂帛入雲,刺入耳鼓。
元元上人合掌問道:“施主為何發笑!”
霍文翔沉聲道:“武林之內,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元元大師因何不問情由,聯合諸大門派向丐幫出手。”
元元上人答道:“鐵手令之命,身難由己,施主未免相責過苛。”
霍文翔冷笑道:“大師從何辨識鐵手令真假?”
元元大師答道:“本門宗譜內有詳細記載,並有前代掌門人親筆字跡花押,與鐵手令內插盟簽字一般無二。”
“此言確實不虛麼?”
威靈子答道;“少林掌門德高望重,言而有信,敝派亦有記實與鐵手令內一般無異。”
霍文翔冷笑道:“這就奇怪了,當年武林盟主哈無極有幾支鐵手令?”
“只有一支。”元元大師詫道:“施主何出此言?”
霍文翔笑了笑,在懷中取出一支鐵手令。
中年儒生不禁駭然色變,右掌急摸囊中,只覺鐵手令仍在,大喝道:“尊駕枉費心機,鐵手令無法仿製,魚目混珠無用。”
霍文翔道:“真品贗物,辨識就知,閣下稍安母躁!”説着目光一瞥羣雄,含笑道:“諸位推出數人,偕同少林掌門前往藏經樓核對宗譜,查明在下這支鐵手令的真假。”
羣雄竊竊私語,片刻,五個髮鬢花白老者走了出來。
霍文翔向中年儒生笑道:“閣下不妨同往。”
中年儒生怒道:“尊駕慢得意,稍時真假判明,你恐死無葬身之處。”
霍文翔微微生笑,向元元上人道:“大師請引路。”
元元上人面色凝肅,大步邁出領着霍文翔中年儒生及羣雄推出的五個老者走去。
青城掌門威靈子望了諸大門派掌門一眼,乾咳了聲道:“我等同往一明究竟如何?”
各大門派掌門心意相通,頷首同意,向藏經樓而去。
此刻,中年少婦滿腹疑雲,暗道:“他何處得來一支鐵手令,與智哥所有竟無相異之處,也好,如此可逼使智哥懸崖勒馬。”
武林中人均有好奇天性,那中年美婦為一種潛意識驅使,身不由主地亦向藏經樓方向走去。
忽地,一雙僧人疾自樹後躍出,橫杖相攔,道:“女施主請留步,藏經樓佛門重地,向不準婦孺妄進,恕貧僧失禮。”
少婦柳眉一揚,眸泛怒光,玉掌揚起欲待拂出,倏又撤掌,腦中思念一轉,暗道:“且讓智哥吃點苦頭再説,免得智哥目中無人。”螓首微揚,嫣然一笑,轉身姍姍走了開去。
且説元元上人領着羣雄步上藏經樓,只見一片書城,錦籤萬架,琳琅滿目。
元元上人走至裏間,在架上取出一個小鐵箱,小心翼翼將鎖打開,赫然顯出一厚厚的冊笈翻開其中,內有前代掌門對鐵手令之事有詳細記載.並有簽名四。
威靈子向霍文翔微笑道:“施主請取出鐵手令。”
霍文翔伸手囊中取出一支鐵手令。
威靈子旋開手腕,抽出一張陳舊灰黃羊皮紙卷,展閲之下,墨書觀日峯共推哈無極為武林盟主宗旨事蹟記載於上,下有當日武林知名人物簽名花押,並有鐵手令特異之處詳實説明。
青城掌門將紙捲上少林前代掌門簽名與少林宗譜所籤筆跡吻合無異,當下説道:“這無疑是真的了。”
元元上人目露疑容道:“那麼哈施主持有的咧?”
中年儒生不禁神色大變,暗道:“天下居無有此奇事。”遂將身旁一支鐵手令取出。
當然此事無疑係煙幕行為,各大掌門均心裏雪亮,但武林羣雄所推出五老對中年儒生露出敵視眼光。
事之於人,大多先入為主,及至展開中年儒生鐵手令中之羊皮紙字跡一對照,一個紅臉老者喝道:“此乃贗品,墨痕猶新,紙張系布焰燻黃。”
中年儒生面色大變,沉聲道:“無稽之言休任意胡説。”
紅臉老者冷笑道:“老朽於京城開設古玩字書店,五代相傳,焉能騙得老朽鋭利雙目。”
中年儒生面色鐵青,目中射出兩道殺氣,向霍文翔厲喝道:“你這支鐵手令從何處得來,如不説實話,休怨在下手辣心黑。”
霍文翔朗笑道:“當年武林盟主哈無極有言鐵手令世代相襲麼?”
中年儒生聞言不禁呆住,半晌説不出話來,面色由青轉紅,倏而變白,怒極喝道:“定是小賊從我處所盜。”
霍文翔勃然大怒道:“你説什麼?以閣下何等英雄人物,豈有被盜尚未察覺之理,信口污衊,黑白顛倒……”
紅臉老者突高聲道:“少俠且慢動怒,此鐵手令無論是否少俠確有或竊取,武林向例認符不認人。”
元元上人忽向中年儒生嘆息道:“不料老衲亦為哈施主騙子,如非鄧施主辨識真偽,武林中又將掀起一場血腥浩劫。”
中年儒生已知墜入羣雄術內,耗盡唇舌無補於事,除非將霍文翔手中那支鐵手令奪回,否則,自身處境將不堪設想,毒念一生,右手迅如電光石火疾伸向霍文翔抓去。
霍文翔早料到他有此一着,左手兩指橫點中年儒生腕脈要穴,寒風一縷鋭利若劍,逼得中年儒生硬生生撤回右臂,身形疾飄開去。
但霍文翔手法奇奧迅快,-連三招出手,指影如雨點般攻向中年儒生要害重穴。
經樓逼仄,中午儒生縱有絕頂武功,也無法展開手腳,而且霍文翔指法凌大奇詭,簡直不容他有緩手之機,節節後退,身形猛地“卧看巧雲”仰竄出樓外,急沉向地面落去。
兩足沾地之際,旋面後顧,只見霍文翔如影隨形跟下,不禁大駭,抽出短劍一揮,灑開萬朵寒星。
霍文翔卻未再攻,元元上人等羣雄亦紛紛躍出藏經樓外,霍文翔笑道:“閣下以假亂真,驅使九大門派為惡,如今毒謀巳彰,閣下作何了斷。”
中年儒生面如噴血,厲聲道:“鐵手令被你盜取,在下如不將你挫骨揚灰,難消此恨。”
霍文翔哈哈朗笑道:“閣下既然一口咬定,何不當着天下羣雄之面指證。”説着右掌一翻,掌影紛紛攻向中年儒生,十三招快攻,一氣呵成,逼得中年儒生旋身施展八步趕蟬的功夫,疾躍開去。
殊不知霍文翔身形奇快,如同附骨之蛆跟蹤而至,掌影如山,罡風凌厲絕倫。
中年儒生空負一身曠絕武學,卻為霍文翔搶制先機,使他無法還手,加以鐵手令被竊,氣血浮躁,片刻之間,不覺退至廣場。
霍文翔竟朗笑住手不攻,身形一躍,落在那面貌清奇,葛衣短裝老者身側,氣定神閒。
那中年美婦見狀秀眉微皺,身若驚鴻疾閃,落在中年儒生之前,詫道:“智哥,你這是怎麼了?”
中年儒生一臉鐵青,咬牙恨聲道:“我與這小賊誓不兩立!”
元元上人等已接踵而至,只聽紅臉老者宏聲道:“老朽鄧遠輝已查明那紫衣少俠鐵手令乃是鐵手令真物。”
武林羣雄聞言不禁譁然。
青城掌門威靈子跨前一步,面如寒水,向中年儒生道:“施主真是姓哈麼?”
中年儒生怒道:“在下哈智,昔年武林盟主哈無極乃在下先祖。”
威靈子道:“何人可證實施主真實來歷,須知此一時彼一時爾,空口無憑。”
中年美婦道:“青城掌門無須逼人太甚,只怕激起鉅變。”
霍文翔冷笑道:“這倒未必,風聞昔年武林盟主哈無極一身武功威震武林,閣下家學淵源,定然青出於藍,意欲彼此印證高下,若在下不敵,當將鐵手令贈讓閣下。”
哈智聽出最後一言,不禁怒火沸騰,厲聲道:“鐵手令本是哈某之物,何謂贈讓。”
霍文翔微笑道:“在下承認鐵手令系令主之物,但決非閣下所有。”
哈智面色一變,短劍一晃,厲聲道:“我要斬斷你兩隻手臂。”
劍勢猛吐,流芒電奔,招式之奇,武林羣雄畢生罕睹,不禁均為霍文翔捏一把冷汗。
只見霍文翔肩頭射陽劍已應手挽出,手腕振處,掌中長劍化作森森劍影。
叮叮數聲金鐵交擊,將哈智劍勢震開。
哈智只覺震得雙腕痠麻,短劍幾乎脱出手外,不禁大駭,長嘯一聲,劍勢疾展,掣電奔雷。
霍文翔反腕變招,勢如排浪驚濤,寒飈飛空。
霍文翔招式神奇莫測,集天下正邪之長,武林羣雄瞧得駭目驚心。
羣雄均是名家高手,目光鋭利,只覺兩人劍招固然神妙凌
厲,但拿捏時分之準堪稱歎為觀止,雙方無論哪人只要亳釐之差,封招不及,勢必屍橫劍下。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只聞霍文翔大喝一聲,哈智手中短劍脱手飛出,一溜青虹落在十數丈外。
霍文翔一柄射陽箭指在哈智前胸,劍光顫動,幻出九朵寒星罩布九處重穴,只微一着力,哈智定必洞胸血濺,橫屍劍下。
哈智不禁長嘆一聲,瞑目待死。
中年美婦一躍落在哈智身側,悽怨一笑道:“智哥還執迷不悟麼?”
哈智睜目黯然一笑道:“瑤妹叫愚兄何以自處,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尚有面目偷生於天地間麼?”
中年美婦星眸微瞪了霍文翔一眼,道:“少俠既獲有鐵手令,懇求少俠將今日之事不可張揚外泄。”
霍文翔不禁一怔道:“人言甚於河川,縱令在下應允,在場羣雄恐無法……”
少婦嗔道:“痴子,你有鐵手令,即是武林盟主,號令天下誰敢不從,何況此事有關武林大局,若有片言隻字走漏,恐江湖之間,血流盈野,屍橫成渠。”
霍文翔正色道:“在下何德何能,敢以武林盟主為自任,何況在下年歲甚輕,才智不能服眾,還宜推舉……”
話尚未了,少林掌門元元上人已自接口道:“霍施主太自謙了,眾望所歸,何須推舉,即使無鐵手令,霍施主乃北斗令閻檀樾傳人,老衲怎敢不馬首是瞻。”
武林羣雄目睹霍文翔武學已臻化境,不由心服口服,鄧遠輝宏説道:“我等均願受盟主驅策。”
霍文翔赧然笑道:“此事應從長計議,在下愧不敢當。”
中年美婦向哈智微笑道:“智哥回頭是岸,為何執迷不悟,自誤誤人。”
哈智默然,欲言又止,仰面長嘆一聲。
霍文翔道:“閣下似有難言之隱,在下雖不才,或能分忱解恨。”
哈智忽毅然朗聲道:“事至如今,哈某也要放開了。”目注霍文翔接道:“尊駕與諸大掌門請去密室商議。”
元元上人隨命知客大師招待羣雄前往齋堂,擺設數十席素宴。
密室中,哈智面現淒涼笑容道:“方才哈某聞聽少林掌門稱呼尊駕霍施主,哈某即陷入天人交戰中。”
霍文翔詫道:“這卻是為何?”
哈智道:“秦麗琪姑娘少俠想必與她夙識。”
霍文翔不禁心絃一跳,忙道:“那是在下未婚妻。”
哈智嘆息一聲道:“風聞尊嶽與秦姑娘在大士庵慘罹萬釗毒手,其實乃李代桃僵之策,不但未死,令岳母與秦姑娘已逃至寒舍。”
霍文翔早就心疑秦麗琪並非夭折之相,聞言不禁喜出望外,張口欲言。
哈智忙搖手阻止霍文翔的話頭,接道:“家母與羅銀姬前輩,本是同門手足,藝宗魔教,在魔教中本是一雙絕豔美妹,追逐裙下甚眾,其中不乏絕乘武功高手,忌恨先父,進讒先祖,將先父擊成重傷,逐出門外,被家母救走,隱居藏邊,與
先父療傷,從此不出,十年後生下哈某……”
此段秘聞武林中人均未聞及,在座之人面露訝異之色。
哈智接道:“自家母失蹤後,魔教高手紛紛四出搜覓,羅銀姬前輩亦天涯探訪,不知羅前輩為了何故竟下嫁於秦前輩,從此天各一方,音信杳無。
哈某三歲,先祖已是百歲開外之人,家母便與先父言説,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我須回家省親一趟,先父遂與家母返回先祖隱居之處,但先祖已坐化,壁上遺言留有鐵手令及洗髓經藏在一處,隱語先奧,一時之間無法悟解……”
霍文翔忽喃喃自語道:“洗髓經,看來老賊習練洗髓經欲與星河秘笈互爭短長了。”
哈智望了霍文翔一眼,接道:“不料就在先父家母返回先祖棲隱之處途中,為魔教高手發現,招引同黨暗暗跟蹤,展開來一場慘烈拼搏,先父雖傷體痊癒,武功卻未盡復,而且寡不敵眾,中了九支攻離化血釘,飲恨身亡,家母身負哈某浴血突圍,正力竭欲自刎時,忽救星飛來……”
霍文翔道:“不言而知,那是佛麪人屠鐵少川。”
哈智點點頭道:“不錯,那時鐵少川還是盛年,丰采翩翩,而且他又未將姓名來歷吐實,他武功看來平淡無常,但平實中含藴着無窮變化,將腐朽化為神奇,一盞茶時分,把魔教匪徒悉數殲滅。
當然,匪徒圍攻先父家母時,已耗費真力甚鉅,是以鐵少川不遺餘力,但我母子撿回兩條性命,似此恩深如海,沒齒難忘。”
元元上人低誦了一聲佛號,嘆息道:“哈施主知恩必報,此乃人之常情。”
哈智搖首黯然一笑道:“話不是如此説的,其實鐵少川惡跡未彰,哈某非因私恩而廢大義,卻因…”説此似礙難出口,仰面欷噓嘆息。
中年美婦嫵媚笑道:“智哥,事無不可對人言,應澄清武林中人對你的看法,大丈夫設身處地總宜持之以正。”
哈智頷首笑道:“多謝瑤妹金玉之言。”説着目光掃視了在座羣雄一眼,接道:“鐵少川解救了家母后,見哈某根骨奇佳,欲意收作衣缽傳人,但家母不捨,鐵少川其實並未知悉先父來歷,僅家母道出姓名,他竟疏忽未再盤問,似有急事待辦,匆匆道別謂有緣再探訪,時逾七年,鐵少川果登門盤桓,舊事重提,家母婉言江湖中人終無好果,不欲哈某重蹈先父覆轍,鐵少川只好作罷,臨行之際,傳了哈某數種武功心法。”
青城掌門威靈子道:“諒哈施主性喜習武,令堂舐犢情深,未再堅執己見了。”
哈智道:“那是哈某受先祖遺言鐵手令洗髓經影響太大,而且難忘先父罹禍之慘,誓必覓獲鐵手令召集天下羣雄殲滅魔教,是以苦苦懇求家母允准哈某習武。”
家母無奈,只好應允,但嚴命未尋獲鐵手令洗髓經之前不準出山。”説着,仰面長嘆一聲道:“三十年漫長歲月,埋名深山,母子相依為命,但能説無憂無慮麼?”嘆聲悽怨,令人心酸。
元元上人道:“這三十年中,哈施主尋獲了鐵手令洗髓經麼?”
哈智搖首道:“未曾,數月前羅銀姬前輩母女突尋上門來,
家母幾疑夢幻非實,相互擁抱悲泣。
家母問羅前輩怎知我母子住處,羅前輩謂當年先父與家母未被先祖逐離時他就知情,因同門姐妹情深,不忍回報,毅然判教下嫁與秦錫壽前輩,如今事急求借鐵手令,家母答稱鐵手令尚未覓獲,因此羅前輩母女留下悟研先祖遺言……”説着目露深意望了霍文翔及中年美婦一眼,面上一紅,赧然笑道:“哈某也不怕霍少俠及瑤妹笑話,那秦麗琪冰肌玉膚,天仙化人,哈某私心竊慕,每藉故親近,秦姑娘雖爽朗大方,但言語之間若即若離,為家母瞧在眼中,暗與羅前輩提親,羅前輩謂秦姑娘已許配霍少俠,哈某為此落落寡歡久之,一日鐵少川突然光降舍間,寒喧問好……”
霍文翔道:“他發現了秦姑娘沒有?”
哈智望了霍文翔一眼,淡淡一笑道:“沒有,正巧羅前輩母女外出,但鐵少川轉彎抹角道出來意,謂當時不知先父就是哈前輩後嗣,以致失敬,前十年才聞知其事,而奔波江湖,有事海外,疏於拜望,現因樹一強敵,非鐵手令莫可解救,懇求借用,三月後當原璧歸趙。
家母歉然答稱先祖雖有遺言,但迄未覓獲,鐵少川立道,既有遺言,他願助哈某悟解其謎。
鐵少川留山三日,終於被其找出藏處,但鐵手令旁有先祖遺言不得假手於人。”
他老奸巨滑,道:“既然先祖遺命不得假手外人,他不能強求,但懇在下相助,洗髓經則由他悟研傳授哈某。”
説着面現苦笑道:“在座諸位與哈某設身處地一想,試問救命大恩,又焉能不報,所以哈某慨然應允。”
羣雄默不作聲,目泛同情之色。
哈智忽朗聲道:“就在鐵少川尋獲鐵手令之際,羅前輩母女也突然轉返,家母道及此事,羅前輩問出鐵少川形象不禁大驚失色。
家母明瞭箇中情由,立陷入憂苦無計可措,哈某又應允在先,不便食言,何況大丈夫應恩怨分明,羅前輩見狀,立即求去,被家母婉言留住,避往後山不讓鐵少川發現。
其後鐵少川先行告別,相求哈某照計行事,家母即以武林大義相規,哈某既受人點水,應報以湧泉,尚微露愛慕秦姑娘心意,便毅然下山而去。”説着黯然一笑道:“哈某到達惡鬼堡後目睹種種及風聞江湖傳言,雖深悟己非,卻如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霍文翔正色道:“哈老師光明磊落,胸襟袒蕩,在下愧不能及,往事已矣,不必提起,目前應如何對付惡鬼堡。”
哈智道:“霍少俠方才殲除惡鬼堡爪牙,只怕為少林帶來一場無窮禍害。”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閣下言之有理,在下須慎作安排。”倏地立起,目光示意塞外人魔藍景輝步出密室。
藍景輝道:“老弟,我看哈智之言似有不盡不實之處,為何不將那中年少婦來歷吐實。”
霍文翔道:“他有難言之隱,何必強人所難。”説着雙雙衝空拔起,向寺牆之外掠去。
暮靄蒼茫,岫雲四起,太室峯松竹林中忽現出一對黃衣怪人,目光冰冷,面色慘白如紙,瘦骨嶙峋,聳肩猿臂,貌像年歲相距懸殊,一老一少,黃色長衫寬大,在晚風中瑟瑟飄舞,
宛如一對山魈,令人不寒而慄。
老者兩道懾人寒芒望了少林高聳雲霄浮圖一眼,冷冰冰説道:“總壇派出七人混入少林,怎麼天到這般時分竟未見少林有何動靜,亦未見回報,莫非寺中有變麼?”
黃衣少年冷笑道:“未必,武林羣雄聞風而去少林不下兩百餘人,即是有變,九大門振絕不能從這許多人中找出總壇七名高手。”
老者目露疑詫之色道:“老朽總覺似有不妥,意欲前往寺中窺探一趟。”
忽聽一個陰冷語聲隨風飄送入耳道:“不必了,速返總壇回報令主,就説虞冰後人及丐幫高手已自絕而死,心腹之禍已除,令主從此可安心參悟洗髓經了。”
一雙黃衣怪人不禁面色大變,那老者暗中扣着一支白骨箭,反身疾甩射出,一溜灰藍銀線投入暗影叢中,忽爆裂飛濺,化作流螢萬點,觸及草木上立呈腐焦枯萎。
老者見暗器打空,不禁心神一凜,獰喝道:“鬼祟行藏,不敢見人,怎似英雄行徑。”説時又右掌扣着三支白骨箭。
暗器陰毒無比,名叫磷螢白骨搜魂箭,一着人體,即引發體內三昧真火自焚而死,端的厲害巳極,這一老一少亦是東海離珠島兇人,老者名叫毒龍叟黃決,那少年名金輪力士黃璽。
忽聞陰寒語聲又起:“自家兄弟何必妄下毒手,如非區區機警,豈非喪身你等手下。”
語音飄浮奠定,忽近忽遠,使毒龍叟黃決不敢發出白骨箭。
當然離珠二怪料測必非同黨,金輪力士黃璽身形一動,橫向躡去,暗中示意黃決繼續與他答話。
毒龍叟會意,朗聲道:“尊駕既是自己人,何不現身出現。”鬼眼一陣亂轉,俟對方一答話之際,立即三支白骨箭出手。
只聞陰惻惻低笑道:“黃老師這麼高的嗓子,不怕為對方察覺麼?”
毒龍叟黃決三支白骨箭作品字形疾射而出,夜色暗深,爆射出流螢萬點,草木觸沾,提出一片磷磷綠焰鬼火。
此刻金輪力士黃璽亦躡近,撤出一柄輪形奇門兵刃猛揮而出,金霞漩轉,輪中射出飛蝗毒針,罩及三丈方圓。
只聽身後傳來,聲陰冷笑聲道:“你們兩人是否心存背叛麼?”
龍珠二兇不由自主地泛上一股奇寒,旋身四望,只見距身丈外立着一個面目森冷的中午白衣人。
黃璽金輪護胸,厲喝道:“尊駕究竟是誰?”
白衣人冷笑道:“令主手下你們二人個個都認識麼?”
黃璽不禁一怔,道:“雖不盡識,但自家人並無尊駕如此冷麪無情。”
白衣人面寒如冰道:“令主採取重重監視之策。”
毒龍叟黃決面色大變,身形退了半步,道:“老朽不信有此等事。”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令主真能放心哈智麼?哈智鐵手令在手,如同武林盟主,倘驅使羣雄與令主為敵,令主將不能安枕矣,焉能不防。”
黃決目注白衣人有頃,沉聲道:“尊駕雖言之成理,但老
朽絕不相信尊駕是本幫弟兄。”
白衣人道:“黃老師尚自以為是,兄弟也無法可想,兄弟尚有要務在身,不願徒費唇舌。”轉身慢慢走去。
黃璽冷不防悄然拔起,疾揮金輪,漫空寒飈夾着千萬毒針莊白衣人凌頭罩襲而下。
只聽一聲淒厲慘嗥騰起,毒龍叟黃決只道是黃璽一擊中鵑,不禁狂笑道:“老二,你這手真個令人叫絕。”
語聲未落,眼前白影一閃,面色駭然猛變,猛感右臂被一道鐵箍束住,氣血逆竄,胸前為奇奧指力點中,臟腑盡裂,口噴黑血而死。
白衣人一擊將二兇制命,忽見十數丈外一條黑影疾如電般掠去,忙道:“不好!”雙肩疾振,穿空追去。
嵩山古木參天,叢林隱蔽,沉沉夜色中那黑影已不知何往。
白衣人追出數里外,知不能擒捕,遂暗歎了一聲停步不追。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霍老弟!”
霍文翔道:“藍兄麼,小弟在此。”
數條人影魚貫掠落,現出塞外人魔藍景輝、哈智、中年美婦、栗雷及金鳳幫主林鳳珠。
霍文翔道:“在下本不願將離珠二兇制死,為防老賊遣來嵩山不止二兇兩人,故以言語誘敵現身,無奈此人竟沉穩不動,以致在下疏忽失算……”説着面色疾變,向哈智道:“如在下料測不差,只怕令堂有性命之憂。”
此言一出,哈智不禁心神巨震,急道:“卻是為何?”
霍文翔道:“此人逃向惡鬼堡稟知老賊,鐵少川必然料知嵩山有變,定趕往令堂處挾制向哈老師索取鐵手令,哈老師天性仁孝,為勢所逼,迫於母命難違……”
哈智忙搖手道:“少俠不必再説,哈某已心亂如麻。”
霍文翔道:“事至如今,我等速趕奔令堂處,但願先一步趕至,低喝一聲:“走!”當先騰空而起,往少林寺中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