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侯延炳命“四輔”做了兩個山兜,抬着中毒昏迷的冷麪神君和雙腳麻痹的方璧君。
自己和義子金玉棠則陪同祁堯夫走在前面。
一行人離開死谷,奔行極快,數十里路程,不過半個時辰,便已到了祁堯夫祖孫隱居的退谷出口,一路趕到山下。
只見一片松林前面,拴着五六匹健馬和四名黑衣漢子,他們看到侯延炳父子陪着祁堯夫等人走出,立即迎了上來,朝金玉棠躬身一禮,説道:
“公子回來了……”
金玉棠一揮手道:
“快去找一輛車來,要快。”
其中一名漢子答應一聲,立即縱身上馬,急馳而去。
另一名黑衣漢子神色恭敬,朝金玉棠躬躬身道:
“啓稟公子,小的已經準備好食物,不知可要在這裏食用?”
申公豹侯延炳目光一抬,呵呵笑道:
“祁老哥、範姑娘都已半天未曾進食,兄弟特地命他準備了食物,此刻馬車尚無僱到,咱們只好在這裏將就食用了。”
金玉棠朝那漢子點點頭。當下就有兩名漢子迅快端上五六個食盒,揭開蓋子,在草地上擺好。
這五六個食盒之中,分裝着滷肚、烤鴨、粉蒸排骨、醬爆牛肉,另外還有一鍋熱騰騰的牛肉沒,和一大包饅頭,一壺黃酒。這些酒菜,看上去香味俱佳,做的相當不錯。
金玉棠陪笑拱拱手道:
“這些菜餚,是在下要他們特地從百里外的漢陽松鶴樓買來的,只因時間稍長,已經冷了,只有這鍋牛肉湯,是在這裏煨的,祁大俠,範姑娘將就着用吧。”
他説話之時,三名黑衣漢子已替大家擺好碗筷。
侯延炳微笑道:
“來,來,山野地方,大家也不用客氣,就席地坐吧!”
祁堯夫道:
“侯兄設想倒是周到得很。”
侯延炳大笑道:
“此時已是申牌時光,兄弟想到諸位尚未進食,才命他們在此伺候……”目光一動,眼看祁堯天、方璧君只是坐着不動,不由呵呵一笑道:
“二位莫非怕兄弟在酒菜中下毒麼?哈哈,祁兄和範姑娘答應遠去敝府,就是兄弟的上賓,兄弟豈敢再在酒菜中下毒?”
他右手脈門被方壁君的“穿珠神針”打中,至今依然無法舉動,只得用左手取酒杯,一口喝乾。然後用筷夾着每盤菜餚,放入口中,先行吃過,以示無毒。
金玉棠也隨着他義父,幹了一杯酒,同樣取食了每一樣菜,一面含笑道:
“若是酒菜中有毒,在下和義父就得先行中毒了。”
祁堯夫淡淡一笑道:
“這菜餚果然無毒,只是面對侯兄,咱們不得不小心將事。”
侯延炳大笑道:
“祁兄真是兄弟的知己。”
祁堯夫沒有理他,回頭朝方璧君道:
“範姑娘想必腹中飢餓,那就不用客氣了。”
方璧君確實感到腹中飢餓,這就點頭道:
“祁老丈説得是。”
大家匆匆吃畢,那去僱車的漢子,已經叫了一輛馬車,風。馳電卷般趕來。
駕車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戴着闊風帽,看去極是精幹,他這輛車,倒也還有五成新,皮蓬漆得又黑又光。
馬車馳近林前,那黑衣漢子一躍下車,朝金玉棠躬躬身道:
“公子,車已來了。”
金玉棠滿臉春風,朝方璧君含笑道:
“範姑娘,車子來了,兄弟扶你上車去。”
方璧君雙腳不能行動,只冷冷的哼了一聲。
金玉棠看她並沒反對,心中暗暗歡喜,急忙朝那黑衣漢子喝道:
“還不快幫我扶範姑娘上車?”
原來他右肩中了方壁君的“穿珠神針”,只有一條左臂,自然不能用兩手攙扶。
那黑衣漢子答應一聲,兩人一左一右,扶着方璧君上車,等方壁君坐定。
金玉棠才吩咐兩個黑袍人把冷麪神君抬上車廂。
金玉棠毫不客氣的居中坐下,朝黑衣漢子吩咐道:
“開車。”
方璧君道冷冷的道:
“你怎麼不下去?”
金玉棠諂笑道:
“冷麪神君昏迷不醒,姑娘又不能行動,車上總得有人照應,姑娘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在下好了。”
方璧君冷哼道:
“我沒有什麼事。”
説話之間,車把式已經揮動長鞭,車輪緩緩轉動,朝前馳去。
侯延炳朝祁堯夫拱拱手,笑道:
“祁兄也請上馬了。”
早有兩名黑衣漢子牽過馬匹,祁堯夫也不答話,跨上馬背。
侯延炳緊跟着縱上馬,得意的笑道:
“石城別府,能請到祁老哥,真是兄弟莫大的榮幸。”
兩人上馬之後,四個黑袍人——“四輔”也相繼上馬,緊隨兩人馬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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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中,冷麪神君中毒昏迷,除了微弱的呼吸,已是奄奄一息,方璧君早已闔上眼皮,靠站扶手養神。
金玉棠居中而坐,車廂中只有這麼大,就是正襟危坐,也不會有太大的距離,何況他上車之時,為了讓冷麪神君可以躺卧下來,身子就稍稍的向左移動。
此刻駕車的馬匹,展開腳程,車輪滾動漸速,車身的顛簸,也隨着加速。
從方壁君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一陣陣鑽進金玉棠的鼻孔,直把這位一向自命風流的石城別府少主,如飲醇酒,意亂情迷,如醉如痴。
若不是知道方璧君是青蓮庵幹手神尼的門下,自己招惹不起,當真恨不得抱住她一親芳澤。
縱然不敢胡來,但能夠和美人同車共載,像這樣靜靜的聞着如蘭如麝的香息,也着實令人消魂。
坐在車中的人,自然要比坐在車前,揮鞭趕車的人,舒適得多,但時間長了,坐在車廂裏的人,又顛簸,又悶氣,反不如趕車的人可以瀏覽景物,不易疲倦。
方璧君坐的久了,她雙腳麻木,忍不住移動了一下身子,舉起粉嫩的玉掌,掩着朱唇,打了個呵欠。
這是機會!
金玉棠豈肯放過?他儘量放輕聲音,温柔的笑着問道:
“範姑娘原來沒睡熟,坐在車廂裏,實在太悶氣了。”
方璧君“唔”了一聲。
想和姑娘家搭訕,就是怕你不加理睬,只要你“唔”上一聲,這就是有了反應,只要有反應,以後你就會開口。
金玉棠自然懂得這門道理,他乾咳一聲,又道:
“範姑娘可要把簾子捲起來,看看外面的景色?”
方璧君冷聲道:
“不用。”
果然開口了!
金玉棠微笑道:
“姑娘家出門,都喜歡坐車子,為的就是車上有簾,車簾垂下了,就不易被人看到花容月貌。”
方璧君冷冷哼道:
“誰説的?不是你乾爹在洞外撒了麻人草,我才不坐這老牛破車,顛得人煩都煩死了。”
金玉棠聲音放得更柔和,説道:
“在下説的只是一般女子,範姑娘巾幗英雄,女中丈夫,自是和一般庸脂俗粉,不可相提並論。”
姑娘家十個有九個喜歡奉承,縱然心裏厭惡其人,但奉承話,誰都聽得進去。
方璧君輕輕哼了一聲。
金玉棠又道:
“範姑娘也不知道令兄去了哪裏麼?”
方璧君聽到他提起範君瑤,心中一動,突然回過頭來,冷聲道:
“祁琪被你們擄去石城別府,我大哥是不是也被你們擄去了?”
金玉棠道:
“範姑娘這話從何説起,祁琪是點頭華佗擄走的,他在出谷之時,被在下義父截住,派人送去石城,令兄卻並未出谷……”
方璧君睜着一雙清澈大眼,奇道:
“你怎知我大哥並未離開死谷?那麼他人呢?”
金玉棠道:
“奇就奇在這裏,在下聽手下人説,和令兄同時在死谷失蹤的,還有一個女子……”
“還有一個女子?”方璧君身軀微微一震,目注金玉棠,問道:
“那是什麼人?”
金玉棠道:
“在下也不大清楚,聽説是一個穿綠衣的姑娘。”
方璧君沉吟道:
“穿綠衣的姑娘,這會是誰?”
金玉棠道:
“事情是這樣,昨晚在下義父和祁大俠祖孫、點頭華佗、賢兄妹等人入谷之時,曾派‘八弼’守護死谷入口,焉知點頭華佗早有計謀,守護谷口的‘八弼’,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做了手腳,直到今天午刻,才發覺不對,每人都感真氣漸漸不能凝聚……。”
方璧君道:
“他們也中了散功毒藥?”
金玉棠道:
“可能如此,但就在此時,忽然從谷外闖進一個綠衣姑娘,當時‘八弼’正在運功*毒,但看到有人闖入,不得不起來阻攔。據説那綠衣姑娘年紀不大,手底下卻是不弱,這要換在平時,‘八弼’中任何一人,都能把她擒下。只是八人散功奇毒正當逐漸發作,力不從心,終於被她闖進谷去,但據説綠衣姑娘和‘八弼’動手之際,似乎也負了傷……”
方璧君想到範君瑤是聽到女子一聲驚呼,才趕上谷來的,當下問道:
“後來就沒有見他出來?”
金玉棠道:
“沒有,正當‘八弼’毒發不支,義父正好從谷中退出,餵了他們每人一顆解藥,後來點頭華什挾着祁姑娘匆匆走出,就被義父截住,那綠衣姑娘不會出谷。”
方璧君雙眉微蹙,奇道:
“難道我大哥和那綠衣姑娘仍在死谷之中?”
金玉棠道:
“這也不可能,義父截住點頭華佗之後,就命‘八弼’護送他們先去石城,由在下率領‘四輔’,搜遍死谷,已不見綠衣姑娘的蹤影,那時在下還不知道姑娘令兄也在死谷中失蹤。”
方壁君道:
“會不會‘八弼’中毒昏迷,沒有看到綠衣姑娘出去?”
金玉棠笑道:
“八弼在義父出去之時,劇毒雖已發作,人卻並未昏迷,他們異口同聲説沒見一個人出谷,那是決不會錯。”
方璧君想到大洪山黃龍洞峽谷中,大哥曾被白猿引去之事,忍不住道:
“這死谷中,是否會有什麼幽深的洞窟?”
金玉堂笑道:
“這個姑娘更可以放心了,死谷周圍,都是百丈峭壁,谷中遍地只有枯木,一覽無遺,除了堊子藏匿的一處洞窟之外,已別無洞窟了,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在下已經仔細搜索過了。”
方璧君輕哼道:
“那麼他們人呢?”
金玉棠道:
“奇就奇在這裏……”
方璧君哼道:
“奇事多着,那麼這條堊子,又是誰誅殺的?”
金玉棠深沉一笑道:
“除了點頭華佗,還會有誰?”
方壁君冷笑道:
“所以你們要把他擒去石城。”
金玉棠尷尬一笑道:
“姑娘這話就不對了,點頭華佗,義父慕名已久,讓他去石城,即是敝府上賓,豈是為了區區一條堊子?”
金玉棠目中異采一閃,微笑道:
“範姑娘此言,必有所據。”
方璧君道:
“你們不是看到死谷小山一處石壁上,留着的字?”
金玉棠口中“噢”了一聲,點點頭道:
“範姑娘説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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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別山橫亙豫、鄂之間,方廣數百里,石城山是大別山脈的頭上,又稱冥山,楚之冥厄。
因山勢高峻,石壁陡峭如城,因號石城。
“石城別府”,就在石城之西,羣山峻嶺之間,一關當道,地勢隱僻,也相當險峻!
天色由黑夜漸漸黎明,淡黃的晨曦,已經從東方緩慢的升起!
山野間綠草芊芊,宿露如珠!
經過半天一夜,馬不停蹄的急馳趕路,當真已經人疲馬乏。前面兩匹馬上,是申公豹侯延炳和金沙掌祁堯夫,他們並轡而行,賓主之間,似乎談得不錯。
稍後四騎是四個黑袍人,石城別府的“四輔”,他們每一個人,都臉色冷淡,坐在馬上,有如四尊木偶。
從昨天未牌時分起,直到此時,已有半天一晚,從沒聽他們交談過一句話,人與人之間,好像視同陌路。
馬車已經和前面六騎馬,落後了一大段。
趕車的老頭可不是武林中人,何況又上了年紀,貪圖幾兩銀子,賣着老命,這一晚沒睡,當真夠他受的。此時坐在車前,沒精打采,只是打着呵欠。
坐在他身旁的黑衣漢子忍不住催道:
“老兒,你怎麼啦?還不快些趕上去,咱們這輛車,至少已經落後了半里來路。”
趕車的老頭揮着長鞭,陪笑道:
“大爺,這可不能怪老漢,前面的老爺們,是騎的馬,咱們的馬,是拖着車,這段路又崎嶇不平,老漢和馬兒,都已盡了最大的力氣……”
黑衣漢子雙眼一瞪,哼道:
“你老兒再不快趕,真是想找死。”
趕車的老頭人老了,火氣可不小,兩顆神光散漫的眼珠一翻,冷然道:
“大爺僱老漢的車,老漢是以勞力換飯吃,人窮志不可短,拚着老命,連夜趕路,沒出一句怨言,為的是多賺幾兩銀子。你大爺開口就咒詛老漢找死,老漢活了一大把年紀,又不是你養活我,出門講究的是平安渡日,你大爺一清早開口就不乾淨,你可要保我三天的平安。”
別看他一晚沒睡,老態龍鍾的模樣,這下惹火了他,車也停了,滿是皺紋的臉上,綻起青筋,嗓門可就不小!
黑衣大漢目閃兇光,怒嘿道:
“你老兒……”
右掌如刀劈去!
車廂篷簾掀處,金玉棠探出頭來,沉喝道:
“褚彪,車子怎麼停了?”
黑衣大漢一個哆嗦,趕忙縮回去,恭敬的回道:
“公子,小的要他趕快些,不想這老兒……”
趕車的老頭沒待他説完,搶着道:
“公子爺想必也聽見了,這位大爺—清早,就説老漢找死,老漢活了一大把年紀,可從沒有人一清早就詛咒老漢找死找活……”
金玉棠劍眉微攏,温言道:
“老丈不用説了,快趕車吧,到了地頭,我會關照賬房,加倍給你車資。”
趕車老頭陪笑道:
“公子爺真是好人,老漢就趕,趕!”
他面有得色,瞧了黑衣大漢一眼,欣然揮動長鞭,口中連聲叱喝着,馬車又開始轆轆上路。
黑衣大漢坐在邊上,那裏還敢出聲,但心中卻暗暗冷哼道:
“老傢伙,你死在臨頭,還得意個屁?”
又趕了十來里路,山路愈來愈見險峻,前面兩山夾峙,巨石矗立如門。
就在石門前,左右站着四名身穿黑色勁裝,腰跨單刀的彪形大漢。他們一眼瞧到府主侯延炳回來,立即肅立致敬。
侯延炳連正眼也沒瞧他們一下,只是在馬上一抬手道:
“祁兄請。”
陪同祁堯夫策馬進入石門,後面“四輔”也魚貫進入穀道。
等到馬車馳近石門,四名黑衣漢子一齊躬下身去,口中説道:
“小的叩見公子。”
車廂中金玉棠只哼了一聲。
其中兩名黑衣漢子在一左一右走了上來,打了個手勢,命令駕車的老頭停車,駕車老頭勒住馬頭,問道:
“公子爺要在這裏下車麼?”
左首黑衣漢子説道:
“你老兒該在這裏下車。”
駕車老頭奇道:
“老漢這裏下車?那麼車呢?”
左首黑衣漢子指指坐在車上的褚彪,説道:
“車子由他駕駛進去。”
駕車老頭道:
“那為什麼?”
左首黑衣漢子道:
“車到這裏為止,外人不能入關,你老兒快下來。”
右首黑衣漢子道:
“你老兒只管放心,這裏等着就好,褚老哥送公子進去,向賬房領了車費,自會駕車出來的,你怕什麼?”
駕車老頭看看他們都跨着腰刀,還掛了腰牌,忍不住問道:
“軍爺,你們這裏是什麼關?”
左首黑衣漢子叱道:
“叫你下來,你就下來,那有這麼羅嗦?”
駕車老頭心中有些害怕,連聲應“是”,依言爬下了車座。
褚彪揚起長鞭,驅車朝關中直馳而去。
左首黑衣大漢上前一步,朝駕車老頭喝道:
“老兒,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麼?”
駕車老頭用手挺挺氈帽,陪笑道:
“這裏該是石城山吧?”
左首黑衣漢子道:
“不錯,你還知道什麼?”
駕車老頭道:
“山上好像有一座府第,叫做石城別府。”
左首黑衣漢子道: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駕車老頭陪笑道:
“沒有,老漢只是在趕車的時候,聽公子在車上説過。”
左首黑衣漢子冷笑道:
“你老兒耳朵倒是靈得很。”
駕車老頭道:
“老漢年紀大了,但耳朵總算還沒聾,趕了一輩子車,聽慣了,就算車輪聲音最響,車廂裏説的話,老漢還聽的到……”
他嘮叨的口水四濺,但説到後來,忽然看到左首那黑衣漢子目射兇光,臉上隱現殺氣!
心頭不禁一窒,趕忙兩眼望着黑衣漢子,惶恐的道:
“軍……爺,老漢那裏説……錯了?”
左首黑衣漢子冷冷説道:
“就是因為你知道的太多了,留你不得。”
左手五指如鈎,一把揪住了駕車老頭後領,沉喝道:
“走。”
駕車老頭大驚失色,嚷道:
“軍……爺,你要老漢到哪裏去?”
左首黑衣大漢抓着駕車老頭後領,喝道:
“朝前走。”駕車老頭顫聲道:
“你……們要……殺我……”
右首黑衣漢子一手按着刀柄,也跟了過來,説道:
“老梁,還是到林裏去。”
兩人押着駕車老頭朝右側一片樹林走去。
駕車老頭大聲嚷道:
“原來你們是強盜,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怕我認識了你們賊窩,去向官府通風報信……”
左首黑衣漢子“嗆”的一聲,掣出的單刀,沉喝道:
“你老兒死到臨頭,還窮嚷什麼?快些走,老子還會給你個乾脆。”
舉起刀背,朝他背脊上敲去,但聽“撲”的一聲,刀背敲在駕車老頭脊骨上,竟似敲在尖石上一般,一柄刀直彈起來!
這下震得虎口裂痛,心頭不禁大驚:
駕車老頭大聲叫道:
“你還説給我乾脆,這下不是給我老骨頭敲碎了?”
拔腿往林中跑去。左首黑衣漢子抓着他後領,自然也身不由己的跟了進去。跑進樹林,駕車老頭背脊骨一挺,忽地轉過身來。
這一轉身,左首黑衣漢子抓住他的後領,自然也落了空。
這一瞬間,他本來彎腰弓背的龍鍾老態,已經一掃而空,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兩枚鐵膽,面對左首黑衣漢子冷笑道:
“兔崽子,是你給老子乾脆?還是老子給你乾脆?”
左首黑衣漢子睹狀大驚,手中單刀正待劈出,一枚鐵膽已經打中胸口,悶哼一聲,往後就倒。
右首黑衣漢子比他們遲了一步,這時才跟着入林,聽到有人“咕咚”倒地,問道:
“老梁,解決了麼?”
話聲甫出,駕車老頭已從—顆樹後轉了出來,笑道:
“解決了一個,現在輪到你了。”
手中鐵膽激射而出,又是一聲悶哼,右首黑衣漢子連第二句話都沒出口,跟着倒下去。
駕車老頭洪笑一聲,大踏步朝山下奔去。
那守關的兩名黑衣漢子,瞥見駕車老頭出樹林,朝山下奔去,自己兩個兄弟卻不見走出來。心知不妙,大聲叫道:
“駕車的老頭逃走了,大家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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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進入兩山夾峙的穀道,登時輪轉如飛,馳得相當快速。
那是因為入“關”之後,已經不是山野間的崎嶇,它是石城別府唯一對外的通道。
進入關口,也等於進入石城別府。
因此兩山夾峙之中的這條山道,看去是險峻狹谷,實則平整寬闊,足可容得二輛最華麗的大漢車,並道而馳。
車輪滾在鋪得平平的細砂之上,除了發出“沙”“沙”細響,不再轆轆的震得人心煩。
這條兩壁陡峭的山道,不過兩里長,馳出山道,眼前頓形寬敞。
這是羣山環抱中的一大片平地,東首奇峯插天,正是石城主峯,山麓間矗立着一座極大的莊院。自然就是最近崛起江湖的“石城別府”了!
馬車馳過廣場,直到大莊院石階前面停住。
這座大莊院,好不氣派,光是蹲在石階上的兩座青石雕刻的狻猊,就比人還高,八個黑衣大漢跨刀凜立兩旁,儼然像是到了督憲衙門!
莊院前面,兩旁豎立的石碑中間,是一根三丈高的旗杆,迎風招展着一面杏黃大旗。
正中間繡的是一隻黑色左手,中指直豎,大指和食指、無名指、小指、拳曲掌心,這面旗大概就是代表着石城別府。
褚彪迅快躍下車座,打起車簾。
這時“石城別府”的兩扇黑漆大門,業已打開,府主侯延炳早已陪同祁堯夫進入大廳。
階前也早已有兩名黑衣漢子擔架伺候,另外還有兩名青衣使女,同樣肅立一旁。
褚彪先吩咐兩名黑衣漢子把昏迷不醒的冷麪神君抬上擔架,送入府去。
金玉棠隨着下車,然後由兩名青衣使女攙扶着方璧君下車。
金玉棠滿面春風的抬抬手道:
“範姑娘請。”
方璧君雙足麻木,任由兩名使女扶着跨上石級,但就在她抬頭之際,心頭不覺驀然一沉!
大門上高懸着一方金底黑字的橫匾那三個大字,赫然是“天毒府”。
所謂“石城別府”,原來就是“天毒府”!
本來她雖然發現申公豹侯延炳也會“天毒指”,但功力似乎不深,只是可能和“天毒指”
傳人,有着密切的關係。如今“石城別府”即是“天毒府”,那麼申公豹侯延炳,自然就是“天毒指”的傳人了。
以此推斷,殺害武當六指神翁和少林明善大師的,也就是他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只可惜大哥在死谷無故失蹤,不然這真是個好機會。
大廳上,侯延炳正陪同祁堯夫坐着閒談,這位“申公豹”一臉諂笑,對祁堯夫極盡奉承。
金玉棠領着方璧君,進入大廳,立即抱拳拱拱手道:
“範姑娘請在廳上奉茶,在下更衣之後,再來奉陪。”
説完,瀟灑的轉身而去。
侯延炳早已起身招呼,含笑道:
“範姑娘請坐。”
方璧君由兩名使女扶着在椅上落坐,一名使女端上香茗。
侯延炳舉起茶盞,笑道:
“範姑娘請用茶。”
方璧君道:
“冷神君一路昏迷不醒,侯府主該早些給他服用解藥才好。”
侯延炳連連點頭,笑道:
“範姑娘放心,兄弟已命令把冷神君抬入廂房治療去了,不久,他就可以行動了。”
方璧君道:
“麻人草解藥呢?”
侯延炳陪笑道:
“姑娘既然來了,兄弟自然奉上解藥,只是還請稍待。”
方璧君道:
“為什麼?”
侯延炳詭笑道:
“因為有人想和二位當面談談。”
方璧君道:
“那是什麼人?”
突聽屏後有人接口道:
“是兄弟。”
這三個字隨口説來,聲音雖略帶尖沙,但卻有金石之聲,鏗鏘震耳,如同有物。一聽便知來人是一位內功已臻上乘之士。
祁堯夫、方璧君同時一驚,急忙抬目看去,只見從屏後履聲橐橐,走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一襲青緞長袍,臉長如驢,白中透青,留着一把花白鬍子,一顆頭微向左歪。
但雖歪着頭,卻是步履從容,顧盼自豪,大有躊躇滿志之概!
祁堯夫、方璧君不覺又是一怔!
這人竟然會和歪頭申公豹侯延炳長的一模一樣!
這兩人到底誰是申公豹侯延炳?
就在這一愣之際,從屏後走出的申公豹侯延炳呵呵一笑,連連拱手道:
“祁老哥、範姑娘都是兄弟久仰之人,今日得蒙寵臨,實在是敝府無上光彩,兄弟失迎之處,二位多多包涵。”
他儼然主人口吻,自然是“石城別府”的府主了,那麼陪同自己來的申公豹侯延炳呢?
他又是何許人?
祁堯夫、方璧君心意相同,不覺同時轉臉望去。
陪同來的申公豹侯延炳,卻在此時,同樣朝兩人連連拱手,陪笑道:
“祁大俠、範姑娘多多恕罪,兄弟實是諸秋松,職司敝府總管。”
他在説話之時,緩緩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
那是一個眼小如鼠,臉型瘦削的中年漢子,只要看他臉色灰中透青,説話之時,皮笑肉不笑,就知是個陰惡奸險之輩。
祁堯夫聽他自報姓名,不覺輕“噢”一聲道:
“閣下是昔年人稱灰背狼的諸朋友了。”
口氣之中,大是不屑。
灰背狼諸秋松當年原只是江湖上一個三流角色,卻因夤緣得法,居然搖身一變,一度當過兩江總督府的幕賓,後因貪贓枉法,畏罪潛逃。他和申公豹原是一丘之貉,申公豹侯延炳開府石城,他充當總管,原不足為奇。
諸秋松連連陪笑道:“正是,正是,祁大俠居然還記得兄弟的匪號。”
方壁君冷聲道:
“你把我們騙來石城,意欲何為?”
灰背狼諸秋松一臉惶恐的道:“姑娘言重,兄弟奉府主之命,只是代表府主,恭迓兩位。”
申公豹侯延炳呵呵一笑,接口道:“範姑娘幸勿誤會,二位是兄弟的貴賓,平時請都請不來,諸總管只是代表兄弟前往迎賓,如有不周之處,兄弟這裏當面同二位告罪。”
説完,果然朝二人抱拳作揖。
祁堯夫微哼道:“府主有什麼話,不妨直説。”
侯延炳歪着頭,呵呵大笑道:“祁老哥果然爽快,兄弟此次重出江湖,開府石城,久慕祁老哥、唐老弟盛名,曾命義子金玉棠敦請二位出山,擔任敝府上賓,如今已蒙唐兄俯允應聘……”
他剛説到這裏,只見金玉棠急步走了進來,躬身叫道:“義父。”
他已經重新梳洗,刻意修飾,身上也換了一件簇新的天藍長衫,薄底粉靴,看來更是瀟灑英俊。
侯延炳話聲一停,回頭道:“什麼事?”
金玉棠超上幾步,附着侯延炳耳朵,低低説了幾句。
侯延炳臉有了笑容,連連點頭道:“很好很好。”説到這裏,回過頭來,含笑道:“冷神君方才已經清醒過來,並已答應加盟敝府了,不知祁兄尊意如何?”
祁堯夫道:“這是出於冷神君自願的?”
侯延炳深沉一笑道:“加盟敝府,自然必須出於自願,兄弟決不勉強。”
祁堯夫冷冷説道:“那麼兄弟還是一句老話,祁某息隱退谷,已有二十年之久,早已不想重作出岫之雲了。”
侯延炳臉色微變,嘿然道:“祁老哥最好考慮考慮。”
祁堯夫道:“兄弟不必考慮。”口氣微頓,接道:“兄弟是接小孫女來的,府主把小孫女叫出來,兄弟立時告辭。”
侯延炳一張馬臉上,又堆起了笑容,説道:
“人各有志,祁兄既然不屑加盟敝府,兄弟不好勉強,令孫女正在後院,兄弟自當立刻命人去叫,好使祁兄放心,只是祁兄遠蒞敝府,不論加盟與否,都是兄弟的嘉賓,兄弟自該稍盡地主之誼。”接着回頭朝諸秋松吩咐道:
“諸總管,你去把祁兄令孫女領來。”
諸秋松躬領命而去。
侯延炳又朝方璧君拱拱手道:“範姑娘是青蓮庵神尼門下,令師佛門高人,兄弟無緣待只,能把範姑娘請來,實是石城別府無上光彩。令兄在死谷無端失蹤之事,兄弟已派出多人,前往搜索,一二日內當有佳音,兄弟自然也竭誠希望賢兄妹加盟敝府,此事等令兄來了之後,還望姑娘善為勸説。”
方璧君為人何等機智,她聽侯延炳的口氣,好像大哥在死谷失蹤,也是被他們劫掠來了,不然,侯延炳會説得如此肯定,“一二日內,當有佳音”?也許這是他們的手法,目的自然是*使自己兩人就範。
想到這裏,心中不由的暗暗冷笑,一面説道:“我大哥失蹤,目前尚無眉目,我心裏亂極了,何況加盟之事,我也作不了主,要等大哥來了再説,我誤中貴府諸總管散佈的麻人草,諸總管答應一到貴府,就交出解藥,如今該把解藥見賜了吧?”
侯延炳微微一笑道:“範姑娘,解藥自當奉上,只是此時尚非其時。”
方璧君粉臉一沉,冷笑道:“侯府主還有條件。”
侯延炳一張馬臉,堆着奸笑,連連搖手道:“範姑娘誤會了,兄弟決無此意。”
方壁君冷冷説道:“那麼侯府主就把解藥交出來。”
侯延炳道:“範姑娘有所未知,這麻人草解藥最好在晚間服用,姑娘如是要一定提前服用,那麼此刻午牌已過,且等飯後服用不遲。”
方壁君道:“為什麼?”
侯延炳道:“因為麻人草解藥,服後會令人昏睡,約需一刻時間之久,兄弟已命人準備酒筵,立時可以入席了。”説着,回頭道:
“玉棠,你去請冷神君、唐華佗前來入席。”
金玉棠躬身道:“孩兒遵命。”急步朝外行去。
方璧君聽説服下麻人解藥,會昏睡一刻之久,此刻人家既然準備了酒筵,就要入席,自然不便使用,一時間也不好堅持非要他交出解藥不可。
過不一會兒,總管諸秋松領着祁琪走了進來,祁琪一眼看到爺爺,立即三腳一步,奔了過來,口中叫道:
“爺爺。”
祁堯夫一把抱住祁琪,藹然問道:“小琪琪,你沒事吧?”
祁琪偎在爺爺懷裏,説道:“是唐爺爺要把我帶走,多虧侯府主把我救下來的。”
申公豹侯延炳呵呵笑道:“現在祁老哥相信了吧?兄弟並未把令孫女擄作人質,來威迫你老哥吧?”
申公豹昔年是出了名的陰損小人,一肚子壞水,他有這機會,居然不拿小琪琪作人質,脅迫自己,還把小琪琪放了出來,此舉實出祁堯夫意外。那麼他此舉也許是向自己示惠。
祁堯夫心念轉動,不覺微微嘆息一聲,説道:“爺爺和唐爺爺相交數十年,真想不到他會不顧道義……”
話聲未落,只見金玉棠已陪冷麪神君、點頭華佗兩人走了進來。
點頭華佗臉上堆着笑容,一面呵呵笑道:“祁兄這是冤枉了兄弟,當時兄弟是想先把小琪琪救走,然後回頭再救祁兄的,咳,咳!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只怕兄弟再解釋,祁兄也不會再相信的了,喏,喏,此事就算兄弟不對,兄弟這裏給祁兄陪罪。”説着雙手連拱,作了個長揖。
祁堯夫冷哼道:“你在避毒藥中暗下散功之毒,難道還是假的麼?”
頭點頭華佗看了侯延炳一眼,苦笑道:“兄弟在避毒藥中,暗滲散功毒藥,倒是不假,那原是兄弟防範侯府主等人的,兄弟能在藥中加毒,自然也能解毒,只是事情演變的出乎兄弟意料之外,唉,如今一切都已過去了,不説也罷。”
他言中之意,自然是説當時在避毒藥丸中使毒,純是為了申公豹延炳一干人,只要他們毒倒了,我自會給你祁老哥祖孫解藥的。
侯延炳哈哈一笑道:“祁兄和唐兄數十年深交,也不用為這點小事,心存芥蒂,説來説去,還不是,為了堊子身上四寶,咱們勞師動眾,一無所獲,反倒傷了彼此的交情,實在划不來。來,來,兄弟已命廚下準備了酒筵,一來表示兄弟一點地主之誼,二來也好替祁兄唐兄杯酒釋嫌,大家請吧廣説着,抬手肅客。
他開府石城,當了府主,果然大有“府主”的氣度,舉手投足,躊躇滿志。
大廳左首,是一道圓洞門,低垂着紫絨門簾,這時早有兩名使女一左一右掀起門簾,裏面是一間寬暢而精雅的餐廳,早已擺好一張圓桌,金盞銀箸滿桌菜餚。
方璧君仍由兩名使女扶着入席。
這一席酒,是由申公豹侯延炳給祁堯夫祖孫、冷麪神君、點頭華佗、方壁君等人的接風宴,自然十分豐盛。
並由侯延炳和義子金玉棠作陪,連總管灰背狼諸秋松都挨不上邊。
席間主人除了殷勤勸酒,沒有再向祁堯夫談及加盟之事。點頭華佗對祁堯夫負疚在心,滿臉堆笑的敬了祁堯夫幾杯。冷麪神君一向以冷麪出名,自然很少説話。
金玉棠人本英俊,更因有義父在座,表現的甚是温文有禮。
因此這一席酒,觥籌交錯,倒也賓主盡歡,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
席後申公豹侯延炳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雙手遞到方璧君面前,含笑道:
“範姑娘這紙包中,就是麻人草解藥,以温水吞服,但這藥性有催眠作用,服後會使人昏睡,如內功精純,大概坐息一回,即可復原。兄弟命人送姑娘去賓舍休息,如是姑娘不放心的話,可由祁老哥的令孫女作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方璧君接過紙包,冷冷説道:“多謝府主了。”
祁堯夫道:“範姑娘只管放心,老朽願為姑娘護法。”
侯延炳深沉一笑道:“如此更好,敝府接待貴賓的賓舍,一排五間,原是比鄰的房間,祁兄可住引範姑娘隔壁一間,而且和冷神君、唐老哥都在一起,總不致嚇疑兄弟使詐了。”
説到這裏,朝兩名使女抬抬手道:“你們好好扶持方姑娘到賓捨去。”一面站起身道:“祁兄,冷麪神君請。”
當下由侯延炳、金玉棠父子親自陪同祁堯夫、冷麪神君、點頭華佗先行,兩名使女攙扶着方璧君,步出大廳。
一行穿越長廊,到了一處花圃庭院,但見朱欄曲折,花木扶疏,石階前面還放着不少珍貴花卉盆景。迎面一排五楹精舍,飛簾高聳丹碧相映,幽靜之中,顯得十分華麗,敢情卻是貴賓賓舍了。
侯延炳親自陪同大家進入賓舍,當然每一個房屋都陳設得富麗堂皇,極為豪奢。
這五楹精舍,中間是一間寬敞的客室,左右兩邊是四間客房,左右兩間住的是點頭華佗、冷麪衝君。祁堯夫祖孫和方璧君被安頓在右首的兩間。
兩名使女扶着方璧君進入右首靠邊一間房中,祁琪得了爺爺的暗示,也跟着走入。
侯延炳拱拱手,笑道:“諸位如有需要,只管吩咐,兄弟暫且告退。”
金玉棠臉含笑容,朝方璧君道:“義父已把麻人解藥,奉交姑娘,在下和諸總管被姑娘所傷,至今右臂若廢,不知姑娘可否也把解藥見賜。”
方璧君探懷取出一個玉瓶,傾了四粒藥丸,冷聲道:
“拿去,一粒內服,一粒嚼爛了,敷在針口,以後小心些。”
金玉棠毫不生氣,接過藥丸,拱拱手道:“多謝姑娘了。”説完,隨着侯延炳身後而去。
這一排五間接待貴賓的房間,不但寬敞舒適,而且佈置豪華。
方璧君在墊着錦墩的雕花椅上坐下。一名使女很快的送上香茗。
方璧君朝二名使女揮揮手道:“這裏不用你們侍候了。”
兩名侍女躬身應“是”,相偕退出。
祁琪跟着過去,關上房門,一面從懷中取出神箭筒,輕聲道:
“範姐姐,你現在可以服藥了,只要有人進來,我就給他一箭。”
方壁君含笑道:“小妹子,你只和我做伴就好,料那姓侯的還不敢暗算我的。”
然後打開紙包,伸出手舉起茶盞,把一包解藥服下。
祁琪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到方璧君服藥時,直是攢眉,不覺問道:
“範姐姐,苦不苦?”
方璧君道:“凡是解毒藥物,都是苦的,所以一般解藥都做成藥丸,為的是便於吞服,但藥丸不如藥末,功效較快。”
祁琪吐吐舌頭,説道:“我最怕吃藥,有一次給蛇咬了,爺爺餵我服藥,也是藥末,苦得要命,我怎麼也不肯吃,後來是爺爺點了我的穴道,硬灌下去的。”
方璧君服下解藥之後,才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果然漸漸感到有些睡意。
這情形,早經侯延炳説過,因此倒也不疑有他,抬目説道:“小妹子,你扶我到榻上去。”
祁琪吃驚的道:“範姐姐,你哪裏覺得不對了?”
方璧君道:“沒什麼,我只是想上躺上一回。”
祁琪雙手扶着方璧君走到榻前,方璧君雙腳麻木,無法盤膝,只得仰面卧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祁琪看她呼吸輕勻,似乎正在調息行功,一時不敢驚動,悄悄退到窗下,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她從小隨爺爺住在山上,一切用具,都是因陋就簡,這寸看了這間房中的豪華佈置,什麼都感到新奇,別的不去説它,光是鋪在地上的地氈吧,不但又厚又軟,上面還繡着的色彩鮮豔的牡丹花。不用説走在上面,軟綿綿的,好不舒服,就是翻幾個筋斗,也不會摔痛。
臨窗的書案上,放着文房四寶,無不十分精緻,那座筆架山,就是青玉雕成,剔透玲瓏。
山上有孤松,有茅舍,還有策杖看山的隱士,雕刻的栩栩如生!
還有水晶鎮紙,紫玉水盂,白玉墨牀,竹刻攔腕,件件都是精晶!
祁琪好奇的東看西看,有的連名稱也叫不出來,但當她回頭之際,心頭不由的猛吃一驚。
那是因為躺在錦榻上的範姐姐,竟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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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璧君很快就醒來了!
她只覺迷迷糊糊的好像閉目小睡了不多一回,如今雙腳已經不再麻木,可以活動了。她一下翻身坐起,發現窗下一張椅子上,坐着的不是祁琪,竟是侯延炳的義子金玉棠!
榻旁伺立着一名青衣使女。心頭不覺一怔,跨下錦榻,冷聲問道:
“金玉棠,你什麼時候來的?祁小妹子呢?”
金玉棠瀟灑的站了起來,含笑拱手道:
“範姑娘醒過來了。”
方壁君哼道:
“我問你是怎麼進來的?祁小妹子哪裏去了?”
金玉棠口中“哦”了一聲,説道:
“祁姑娘出去了,在下剛來不久。”
方璧君心頭暗暗起疑,忖道:
“祁琪是來陪自己的,自己未醒之前,她決不會離去,此中必有什麼詭計。”心念閃電一動,冷聲道:
“你來作甚?”
金玉棠面帶笑容,説道:
“在下一來右臂已愈,特來向姑娘致謝,二來是有件事,要和姑娘商量……”
那站在榻前的青衣使女,不待金玉棠吩咐,已經悄然退出房舍。
方璧君道:
“你有什麼話,快些説吧!”
——未完,請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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